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白色的木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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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锦衣卫查到过往的不孝,老皇帝大怒,说对方自己就不孝顺,还敢用孝顺来要求郡主。
既然自己做不到孝顺,就不要养孩子了,省得以后帮国家养出来不孝顺的孩子。
老皇帝直接下令,将霍洗马的儿孙直接赐给霍家其他和他同宗但没有儿子的人。并且对霍洗马施以腐刑。
以上,是许烟杪知道的版本。
连沆比他知道得还少:“啥?阉了?!”
许烟杪深吸一口气,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话:“对,下手又快又狠,陛下当时还说……”许烟杪顿了顿,粗着嗓子学起了老皇帝的音调:“你以为你裆里有根肉棍子就是男人吗?男人顶天立地,你既不孝顺母亲,也不能为妻子遮风挡雨,算什么男人!就和太监一样。但凡你能有点本事,也不至于让母亲媳妇吃那么多苦,还把照顾母亲、孝顺母亲的责任全丢给妻子!你那是丢给妻子吗!你那是丢脸!反正脸也丢了,下面那张脸也别要了吧。”
“然后就……”
“对,然后就腐刑了。”
连沆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捂了一下裆。
虽然他不会干霍洗马那些事情,但同样是男人,这时候还是有一些感同身受的:“那他现在……”
许烟杪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宽慰他:“没事没事,虽然一些重要东西没了,但人还是官,陛下没有罢他官职。”
连沆看着许烟杪,许烟杪也看着连沆。
互相看了半晌,许烟杪茫然:“怎么了?”
连沆嘴角抽了抽:“许郎,你真的觉得,他相当于成了太监,却还保留官职,是什么好事吗?”
许烟杪呆呆地盯住他,突然反应过来:“啊!你是说,他残缺了,而且还残缺得众所周知,处于熟人之中只会让他煎熬?”
连沆干巴巴地说:“显然是的。”
许烟杪眨眨眼睛。
显然,许郎很谨慎,没有表达什么。
但是吧……
【老皇帝确实挺会对症折磨人,把人阉了还不算,还让人家受尽煎熬,自动放弃事业——那可是追求了一生,六十岁才拿到手的事业啊,皇帝没有因为你不孝罢免你,你自己怕被嘲笑主动辞职。】
【虽然也能理解吧……】
【反正还是得再沿袭之前的决定,谨小慎微。绝对不能觉得自己是宠臣,也不能觉得自己特殊,历史无数次告诉我们,哪怕是宠臣,想要不出事,也绝对不能恃宠而骄。】
【加油!许烟杪!想想霍洗马的命根子!你可以的!】
连沆嘴角抽了抽。
但是吧,就许郎这个漏斗心声,再谨慎也没用。
【如果命根子还不够,想想天统九年那一回,老皇帝自己向全国官僚征求意见,说他们可以畅所欲言,指出他的过失,有官员指出来了……我看看,那三点是什么来着?哦哦!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速。蛮中肯的,老皇帝大怒,直接把人关进刑部大牢!直接关到死。】
【嘶——】
【还好还好,以前老皇帝说的那些“朕不治你的罪。你放心说”,我一次都没信过!我真棒!】
连沆默默抬手,捂住了耳朵。表演了现实版的掩耳盗铃,因为心声是可以直接传进耳朵里的,别说拿手捂,塞棉花都没用。
二人不远处的一处酒楼包厢里,老皇帝正好陪窦皇后出来看看窦前丞相:“……”
窦皇后在心里叹气,也没说什么。
老皇帝也不管大舅子还在了,龇着牙:“臭小子,白对你那么好了,别人和你能一样吗!”
——反正他是不觉得自己那么罚那个官员是有什么错的。
他是说了可以让人畅所欲言,但也不能是这样畅所欲言啊!
从他儿子一路指责到他本人,这是为人臣子应该干的事情吗!
窦前丞相没有做声,十分安静。他大致是猜到可能又是许烟杪说了什么,但他确实什么也听不到了。
——在这方面,他这个妹夫十分固执和坚持,只要离开了朝廷,谁也不能听到许烟杪的心声。他把这东西当成权力的延伸,当作珍宝一样守护,谁也别想破例,谁也不能染指。
尽管这个珍宝,总是不省心:【还有还有,老皇帝在宫里挂了千古唯一一个女皇的画像,有大臣上谏,让老皇帝把画像撤走,直接被罚跪在午门外一整天。】
【诶?等等,这个……也不知道算不算。】
【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肯定觉得那个大臣是多管闲事啦……但是好像站在大臣立场上,他担心后宫妃子学那位女皇,篡了老皇帝的江山,好像也说得过去?】
【那这个先跳过。】
【不过,跪一整天……嘶,我要不要以后搞点棉垫垫在膝盖上啊?】
连沆更加用力捂住耳朵。
我不知道陛下在后宫干了什么!
我更不知道许郎想要在膝盖上垫垫子,等需要下跪的时候作弊。
我什么都不知道!
酒楼包厢里。
老皇帝也假装没听到许烟杪的作弊思路,咳嗽一声,对窦前丞相说:“山柏啊,我们来谈一下正事吧。”
窦前丞相:“……”
他就知道,说什么感念他很久没见妹妹了,特意带皇后出来让他们见上一面,都是假象。皇帝的体贴,背后肯定藏了巨大的锅,需要一个人来背。
窦青慢吞吞抿下几口温热的豆浆,慢吞吞地放下杯子,慢吞吞地说:“陛下请说,臣一定尽力去办。”
老皇帝假惺惺:“舅兄说的什么话,舅兄都致仕了,又一把年纪,再有事情,哪能让你亲自去啊!”
窦前丞相:“!!!”
舅兄都叫上了?!
窦前丞相跺了跺脚:“陛下,不论什么事,臣一咬牙也就去做了,就算致仕了,臣这条命也是你的。但是,臣家中人实在无辜!能不能先让臣将他们安置好,隐姓埋名……”
老皇帝又咳嗽一声,给他一杯又一杯地倒豆浆:“倒也没到这个地步……”
窦前丞相低头看了一眼续上的豆浆,沉默了一会,直白地问:“陛下还是直说吧,需要臣去做什么牵连九族的事。”
“舅兄多虑了。”
老皇帝义正词严:“你的九族,也是皇后的九族!”
老皇帝:“朕想向地方大户、富豪勋贵收税。”
窦前丞相二话不说,快入土的老骨头了,当着皇后的面,抱住老皇帝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陛下!臣不想百年之后被掘坟,你看这事要不还是换个人做吧!”
作者有话说:
一些历史小故事:
老朱是一个很“狠”的人,比如说,有个大臣叫曾秉正被朱元璋罢官了,他说自己穷,回不了家乡,直接卖了自己四岁的女儿换路费。
老朱觉得他是故意的。就是那种……你不是把我罢官吗?那我就罢官,但是我没钱回家乡,只能卖女儿——故意恶心老朱。
然后老朱暴怒下直接把人阉了()
(老朱虽然有很多我觉得糟心的事,但这事实在干得漂亮)
(可惜史书上没有记载那个四岁的小姑娘有没有被找回来……)
顺便,老朱绝对是一个复杂的人,不是非此即彼的。
他是个直男癌,但是如果有女的很有才华,他照样会让对方当女官。
他不喜欢后宫干政,但是宫里悬挂了武则天的画像,有大臣谏言让他取下来,他还不肯()
【想想天统九年那一回,老皇帝自己向全国官僚征求意见,说他们可以畅所欲言,指出他的过失,有官员指出来了……我看看,那三点是什么来着?哦哦!分封太侈,用刑太繁,求治太速。蛮中肯的,老皇帝大怒,直接把人关进刑部大牢!直接关到死。】
——这倒霉孩子,参考了山西平遥儒学训导叶伯巨(是的,就是老朱时期的)
臣观当今之事,太过者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
——《明史》
后宫挂武则天的图像这事,参考:
又尝谏宫中不宜揭武后图。忤旨,待罪午门外竟日。帝意解,赐之食,即命撤图。未几,谪寿州,卒。
——《明史》

“……”
窦前丞相看了老皇帝一眼,站了起来,弯腰拍拍膝盖上的灰尘,低声问:“对地方大户、富豪勋贵收税这可不是简单就能推行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大多数人会认为土地兼并才是一个大一统王朝灭亡的根源,实际上,收不上税才是。
每个王朝到了末年,各地官员豪绅盘根错节,各种偷税漏税想办法不交税,朝廷收不上税就没有钱,没有钱就没有军队,没有军队就没办法度过各方动荡。
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天命所归,上天眷顾,都是忽悠百姓的,老皇帝心里一直清楚,他能当这个皇帝,并且能够一直当下去,靠的就是他能指挥的士兵多。
“山柏,你记不记得梁武帝?”
窦前丞相稍微想了一下,立刻骇然:“陛下!你——这真的不行,国中情形还不到武帝那般恶劣时候,如今还是开国,若如武帝那般,不交税的地方豪强直接抄家灭族,过于酷烈,到武帝末年,也差点压不住民间的沸反盈天。”
窦皇后端坐在一旁,随着丈夫和兄长的探讨,清晰且冷静地回忆起与梁武帝相关的事情。
那是一个比较罕见的时代,从梁太祖开国后,往下数第五任皇帝,就是梁武帝时期。
经由前面几个皇帝的积累,给他留下了充盈的府库,助他成就盛世。但同时,也给他留下了大量豪族与被豪族兼并的土地。
之所以会是这样,是因为当时的豪强居然可以自己铸币。而穷苦百姓只能用自己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去换豪强手里的钱币。如果粮食不够,只能卖地。而豪强,想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这就导致梁朝才第五任皇帝,就进入了王朝末年才有的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景象。
好在,梁武帝有刀子。
——他直接任命酷吏。简单粗暴地将豪强治罪,抄家灭族,抄出来的大量土地再重新分出去。轻易地缓解了土地兼并。而大多数王朝末年之所以没办法那么做,就是因为皇帝已经指挥不太动军队了。
而……天统大帝,他也有刀子。
甚至作为开国皇帝,他的刀子是最硬最锋利的。
“陛下。”窦皇后难得插嘴,满脸严肃:“陛下莫不是要动用酷吏?”
回应她的是丈夫迟疑的眼神,以及斟酌词句的神态。
包厢里的气氛古怪起来。
一道声音突然飘进来,兴致勃勃,带着格格不入的朝气:【我知道啊!锦衣卫!!!】
【那可是皇帝手底下知名的恶犬,想让他咬谁就咬谁,想让他造什么罪名就能造什么罪名!】
有锦衣卫听到这声音,差点哭出来。
我们没有啊!我们忙着造假,伪装自己消息灵通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罗织罪名。
而锦衣卫指挥使却是嘴角忍不住上翘。
他一直担心锦衣卫的定位,如果是为了搜集消息,成为皇帝监视天下的耳目,固然很好,但在权力上,未免有些单薄了。
可是,酷吏不一样。
尽管酷吏大多数下场很不好,可他们活着的时候,一个个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鼎盛时期,就连丞相都不敢轻易得罪。
风光个二三十年再惨烈死去,和不功不过,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他宁愿选前者。
窦皇后却是一惊。
而老皇帝已然高兴起来。
灯下黑啊!他都没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有一群现成的酷吏人选了,只需要再加一些权力——比如锦衣卫原来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如今再允许他们把刑狱之事绕过宪司,专呈皇帝,并且,能够直接逮捕、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对此无权过问。
如此一来,完美的酷吏人选就出现了。
至于对锦衣卫的限制,他也有了粗浅想法:再设立一个机构,用来监视锦衣卫。
不过,现在先把锦衣卫转型再说。
“妹子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想要重启酷吏。”在窦皇后不赞同的目光中,老皇帝慷慨陈词:“妹子你可还记得前朝天波年间,朝廷推行方田均税之法——咱是后来建立新朝后才知道,原来这个法,是想要按土地肥瘠征税,且把田地土质分为五等,有钱人家肥沃田地多,多交税,没钱人家肥沃田地少,少交税。然而,在此之前,咱一直以为那是恶政。”
“这都是因为地方官员阳奉阴违,将山林归纳为当地百姓的旱地,将溪河水洼记作水田,也归给百姓。使得他们承担更多的赋税,却没有多少田地。而真正田地多的富户,其土地反而越量越少。”
“但是倘若有酷吏,他们就很少敢这么做了。”
为什么呢?因为酷吏可以不走流程,不讲证据,直接把人下狱。如果等酷吏发现你这个地方政策好像不太对的时候,他不需要讲证据、讲流程,直接雷霆一击,用下狱和杀人来震慑天下。
而且,如果国库告急的时候,只有酷吏能用非常手段搜刮财富。
——当然,酷吏有用,仅限于皇帝手里有枪杆子的时候。没有枪杆子,你人再暴虐也没有用。
说着说着,老皇帝想起自己家以前被狗官、贪官污吏欺压的经历,语气要多森冷有多森冷:“而且,朕还设了限制,锦衣卫只能用来针对官员士大夫,非必要情况,禁止捉拿普通百姓。”
窦皇后的目光更加忧虑了。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丈夫——天统朝的皇帝,从底层爬上来的君主,因着过往经历,灵魂深处深深印上了“憎恶官僚”的烙印。
哪怕他自己已经是最大的官了,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用憎恨、排斥的态度去面对他那些大臣们。
“五郎。”窦皇后试着去劝:“你可还记得‘模棱两可’的典故?”
——梁武帝时期,重用酷吏,使得君不信臣,臣不信君,大臣们虽然做事很有能力,也不敢糊弄梁武帝,但是他们养成了一个习惯,但凡有人询问他们问题,绝不正面回答。
若是一件事可以做,就含含糊糊说:感觉可以做,但是又感觉有些不太行,先看看。
若是一件事不可以做,那也不要直接说不行,还得含含糊糊:这么做好像可以,那么做好像也可以,好像不做也可以。我思考一下。
于是,成语“模棱两可”便出世了。
但大臣讲话这么似是而非,长此以往,于国不利。
老皇帝当然知道这个典故,他也知道窦皇后想说什么,但是……
“我需要一把快刀。模棱两可也无妨。”
窦前丞相很谨慎地问:“陛下认为,我能当这把快刀?”
老皇帝摇摇头:“舅兄虽然也狠,但此时已是功成名就,做不了这把快刀。历来酷吏,必是出身默默无闻,一辈子不顺心,愿意为了野心走捷径的人。”
“那……”
“我已经有酷吏人选了,但其第一次落刀,还需舅兄为他掠阵。”
窦前丞相不怎么高兴:“臣这把老骨头确实还能榨出些许油水来。”
——说是掠阵,其实就是帮这把新刀先顶一顶锅,免得刀还没有作用,就先折了。
老皇帝这个时候倒很好说话,随便窦前丞相怎么阴阳怪气。
窦前丞相无奈地拱手:“如此,陛下要给臣什么官职?”
老皇帝咧嘴,仿佛对着民间那些已经养肥的大户露出狰狞的獠牙:“栏头。”
窦前丞相“咦”了一声,正要往下说,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诶?这不是楚朝专管征收商税的税务官吗?后来被周朝废除了,换了个称呼,怎么老皇帝又把它拎出来了?】
窦前丞相猛地怔忪住了。
心中的惆怅和惘然,也好似淡然了不少。
——事隔多月,再一次,他听到了许烟杪的声音。
“七个月,零九天。”
窦青数得清清楚楚。
“好久不见。”
许烟杪。
别只顾着吃瓜了,你快劝劝陛下啊!!!
酷吏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开这个头的!!!
作者有话说:
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新五代史》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汉书》

第204章 我在大夏给皇帝贩卖焦虑
老皇帝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大舅哥在想什么,同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妙的神色。
其他事情,他或许确实会因为许烟杪而改变想法,但治国理念这种事情,他是不可能退让的。
“舅兄,你也不必觉得有人可以劝到我了。”
老皇帝平静地说,他考虑得很清楚了:“酷吏是把双刃剑,我心里一直有数。酷吏并非万能,我心里也一样清楚。我比你们都清楚,酷吏必须依托于皇帝手里有兵,皇权强大,才能有所作用。但恰恰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在天统期间用酷吏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不然,岂不是要留祸于子孙。”
大不了,做完后再封存就可以了——也就是杀了灭口。不但方便,还可以拉出去平息朝臣百姓的怨愤。对此,老皇帝没有半分愧疚:用完就扔,一向是皇帝们的必修课。
窦前丞相心中一震。
好像……陛下这么说,真有点道理的样子!
【怎么感觉什么大帝,明君,千古一帝都有这个毛病。】许烟杪忍不住吐槽了:【都觉得自己能一代人帮子孙后代做完所有的事,这样子孙后代就能享福了。】
【明明你自己治国的时候都能发现,问题是阶段性的,一个一个的问题,会在不同的阶段冒出来,没有任何一劳永逸的办法,只能不停给国策打补丁,更新换代。时代是进步的,问题也是。怎么换成自己的子孙后代,就觉得自己搞的这个东西,能够供他们永世无忧了?】
【真有这样的好事,还轮得到你老高?人家老嬴老姬老赵都是傻的?还是觉得自己比人家都聪明?被吹捧久了不会真以为自己千古一帝史无前例的英明吧……】
“砰”地一声,老皇帝的手拍得桌面一震,他面色暴怒:“放肆!”
——老嬴老姬老赵,都是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开国皇帝,排个十大帝王能稳进前十的那种。
【啊?怎么突然生气了?】
窦前丞相陡然反应过来,刚站起来的身子又是哐当一跪:“臣该死!”迅速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陛下恕罪,臣不该腹诽陛下之政——但是,臣今日万死也要说,酷吏之举不可行。”
窦前丞相把脑子转得比水车轮子还快:“纵然有的酷吏只针对豪强,对百姓秋毫无犯。可,并非所有酷吏都是这般。只要有人越过司法,掌握生杀大权,永远都是人品善恶任由天定。陛下!我们难道要把酷吏的人品,百姓是否会被祸害,交给天意,交给他们的良心吗!”
【哦哦,原来是这样!】
许烟杪恍然大悟。
原来是老皇帝发现了窦公心里不赞同这事,在大发雷霆。
【其实我觉得窦公说得很在理啊……】许烟杪盯着系统里的文字描述,小小声在心里说:【人性是不能考验的啊。】
天统大帝沉默了。
窦皇后默默看着,看到这里,忍不住欣慰地笑了一下。
她一直担心万一她去世在五郎之前,没了剑鞘,五郎做事会太过锋芒。但现在看,她或许不用太担心了。
人类悲喜并不相通。
站在门口守门的锦衣卫指挥使一下子就急了。
别啊!人性有什么不能考验的!考验我啊!我很经得起考验的!我上有老母,下有儿女,九族俱全啊!
天统大帝望着自己的舅兄,慢慢地说:“朕自然不会将之交给天意,交给良心。朕预备再设立一个衙门,监察百官,包括锦衣卫。”
说是说给窦前丞相听,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在隔空与许烟杪对话。
他给许烟杪一个说服他的机会。
——这对于一个唯我独尊,并且自信到自负的皇帝来说,十分难得。
【啊?】许烟杪第一反应:【又增官?老皇帝这是钱多了就开始飘了?每增一个官职就要多发一份工资,小心袁尚书撂挑子走人,上演追尚书火葬场啊!】
老皇帝:“……?”
对不起,他想了无数种反应,并且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反驳,但这个反应属实是他没想过的。
——凝滞的氛围一下子就流动起来。
窦前丞相嘴角抽了抽,在老皇帝的死亡视线下,任劳任怨地开始……糊补丁。说实话,自从他当丞相后,已经很久没有给人粉饰话语了:“监视锦衣卫的确是个很好的想法,但是,仅为监察锦衣卫,便开一衙门,陛下可有想过……衙门的增多,代表着冗官开端?”
老皇帝开始思考。
许烟杪嘀嘀咕咕:【说起来,一个监视锦衣卫的衙门,万一也出现问题了怎么办?按照老皇帝的思路,再建一个衙门监视监视锦衣卫的衙门?】
【那如果监视监视锦衣卫的衙门的衙门也出问题了怎么办?】
【再加一个衙门?】
【那我懂了!原来当皇帝会叠叠乐就行了!好简单的嘛!】
老皇帝:“……”
老皇帝:“……”
老皇帝:“……”
还思考个屁!少坏朕的风评!朕根本没说过!你以为朕是你吗,还叠叠乐!
【不过,老皇帝肯定不会这样啦,再怎么也是开国皇帝,智商摆在那里。】
老皇帝脸上密布的阴云一下子就消散了。
轻轻“哼”了一声。
混蛋玩意儿,算你还有点眼光。
【但是老皇帝的子孙后代总不能代代是明君吧?】
【说不定就会……唔,锦衣卫监视大臣,那锦衣卫出问题怎么办,设立一个东厂监视锦衣卫,那东厂出了问题怎么办,设立一个西厂监视东厂,那西厂也出了问题怎么办,再设立一个内行厂监视锦衣卫加东西厂。】
【哇偶!真是完美的政策!】
【就是需要老皇帝多攒点钱给子孙后代了,不然可能没钱供应那么多衙门。】
老皇帝的太阳穴在一鼓一鼓跳动。
作为一个智商在线的皇帝,他稍微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如果后代子孙里面有庸才当了庸君,同时再遇到锦衣卫出问题,还真有可能贪图省事,直接搞新的监察机构去监察原来的监察机构。
他积攒下来的钱,是给那些不肖子孙用来这么败的吗!他自己都没舍得败!做梦!!!
之前窦青用来劝说他的话,老皇帝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让锦衣卫转型去当酷吏并不是他一拍脑袋做出来的想法。
所有利弊他都考虑过了。其中就包括窦前丞相所说的危害百姓。
——说来残酷,但如果死几十几百个百姓能令朝野清明、江山稳固,九成九的皇帝恐怕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而哪怕是窦前丞相没有想到的弊端,他都有考虑过,并且心里有作出相应的措施。
——他坚信自己能控制好局势。
——这也是每一个作出大成就的人的通病。他们自信,却也自负。一旦决定去做什么事情,很少有人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但是吧……
老皇帝突然发现,他也漏想了一点,那就是……他忘记了,这个世界,蠢人是占据大多数的。
而皇位,恰恰不是能者居之。不然历史上就没有昏君、庸君、傻子皇帝了。
在这一瞬间,明明没人劝说,但天统大帝诡异地产生了一个想法:要不酷吏还是算了吧?
——他是可以在死之前撤掉锦衣卫,但架不住万一后代有蠢货,想要学一下他任用酷吏排除异己,结果高估自己的能力,搞出了叠叠乐呢?
【咦……】
许烟杪翻着系统,突然发现了一个之前没发现的八卦:【我就说老皇帝怎么突然想要设立酷吏,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加快速度做完啊。】
【原来是有人在给他贩卖焦虑!】
老皇帝:“?”
贩卖什么?
【太子前段时间监国太累,身体受不了,昨天又吐血了,陛下你不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老皇帝:“……”
【太子如果提前死了,那几个孙子就算提溜一个出来用,他们最大的也才十五岁啊!除非陛下你再活十年,不然新太孙怎么压得住朝堂里那些大臣。陛下你得提刀,给新太孙血洗出一个盛世啊!】
老皇帝眼皮跳了跳,一股时不我待的焦虑感陡然升起。
——毕竟他已经六十六岁了,确实不一定能活几年了。
【关外十八蛮,归顺的只有十蛮,剩下八蛮还在对大夏虎视眈眈呢!之前刺杀陛下的金蛮还没有被消灭掉呢!】
【万一新太孙是个重文轻武,可能就袖手天下,和文人谈论圣仁之君该怎么做,坐视蛮人壮大啊!】
【陛下!听说蛮人实行什么狼性教育,从小还不会走路就学骑马,稍微大一点就学拉弓箭,听说蛮人成年后不会射连珠箭就会被嘲笑,他们从孩童开始,会抓紧一切机会练习自己的骑射。】
老皇帝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
对对对!还有蛮人!五胡乱华的前车之鉴还在几百年前摆着呢!
如果新皇真的重文轻武,大夏的军队怎么打得过从小练习骑射的蛮人!
——虽然大夏有火铳、大炮这些东西,但还没量产到每一个士兵都有的地步。火器营只是大夏军团其中一个营而已,真全面打起来,除了火器营负责的战场,其他地方还是得靠骑射决胜负。
【国家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货币还没有完全统一。】
【还有不少蛮荒之地,比如贵州,比如广西,连乡试科场都没有,贵州的读书人要去云南参加乡试,广西的读书人也一样,要去广东参加科举。这些都需要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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