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先心疼一下说漏嘴的小白泽吧。
许烟杪对着那读书人肯定地点点头:“有这个笔记,我看到过。我说的是真话。”
那读书人立刻质问:“你在哪儿看到的?书呢,在哪?”
许烟杪斟酌着话:“唔……在……”
一道声音传来:“在皇宫的藏书阁里。”
许烟杪和那读书人诧异转头,就见权应璋慢慢地走向场地中央。
对方边走边说:“我用我的名誉担保,许烟杪说的那两个事,是他真实看到的。”
许烟杪感动地看着权应璋:“权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权公真是好人,明明没看到书还帮我扯谎!】
权应璋非常可靠地拍了拍他脑袋瓜子:“交给我吧。”
许烟杪更加感动了。
那读书人一点都不感动:“权公!你说的是真的吗!”
权应璋点头:“确实有这两个事情。”
权应璋想了想,补充:“比朱子纳尼姑这个事情真。”
那读书人隐隐在破防边缘:“我还是不信!除非让我看到那本笔记!”
老皇帝给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偷偷退下去,准备造假。
人还没离开,就听到许烟杪的声音。
【可恶,书我拿不出来。】
他试图证明自己:“书我不记得放哪儿了,这样吧,我给你背几个笔记里的其他名人故事,和卢公同朝为官的——啊!对了!他们的后人还和我是同僚呢,如果我说错了,他们肯定不认的,对不对?”
许烟杪的同僚们:“!!!!”
一点都不对!你闭嘴!
那读书人想了想,点头:“你也不可能现编几个故事,那就这样吧,我同……”
“我不同意!!!”
同僚一二三四五悍然出声。
作者有话说:
守宫砂,传说是汉朝开始的流言:
蜥蜴或名蝘蜒,以器养之,食以朱砂,体尽赤。所食满七斤,治捣万杵,点女人肢体,终身不灭,唯房室事则灭,故号守宫。传云,东方朔奏汉武帝试之,有验。
——《博物志》
【历朝历代无数次被人证伪,说世界上没有守宫砂这种东西,但历朝历代都有人深信不疑】
第182章 朱子的思想不重要,朱子有没有纳尼姑、睡儿媳才重要!
只有京官才知道他们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好多人简直热泪盈眶。
——他们也被扫射过啊!
明明一件事一开始和他们无关,怎么突然间就把他们扯进去了!简直比政斗党争还可怕!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政斗党争还有迹可循呢,还能在事后分析出来自己是怎么被卷进去的呢。许烟杪这边,是完全随机且猝不及防的啊!
现在,一群为了维护自己祖宗清誉的官员,毅然而然地站出来——主要是,说不定会影响到他们,你说要是扒出祖宗是卖国贼,自己也没办法好过。
“那本书本官也看过。”
官员一号站出来,捋了捋嗑瓜子时候撸上去的袖子,对懵逼的读书人说:“其中确实记载了本官祖宗的事迹。完全属实,但是本官不想让它外传,还请见谅。”
“嘶——”
围观群众听到这话,纷纷捧起了瓜。
围观群众一号惊叹:“不愧是皇家藏书阁,肯定藏了不少名人的隐私吧!”
围观群众二号点头:“也很正常啊!在我们普通百姓来看,这是不为人知道隐秘,但是对于皇家、对于有锦衣卫的皇家!他们探听这些,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啊,收录得轻轻松松!”
围观群众三号小声:“其实……我好想知道他不想外传那个事迹是什么。”
围观群众四号迅速跟进:“我也想知道!”
围观群众五号:“能让当事人后代跳出来的,肯定比朱子纳尼姑更刺激吧!”
某个朱子派别的文人立刻反驳:“朱子没纳尼姑!”
围观群众五号不高兴:“我知道朱子没纳,这不是顺手拿出来对比一下嘛!一起吃瓜还这么小气?”
权应璋瞟了他一眼。
——看“吃瓜”这个词,就知道是个京官。
周围已然乱成一团。
场地中央,官员二三四五号已经没功夫去辟谣自己祖宗没做什么刺激事了……
呃,应该没做吧?
几人对了一下眼神,在这一瞬间,通过眼神定下了互不嘲笑、互帮互助条约。
【他们怎么反应这么大?】
许烟杪困惑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你怎么又知道了?你还是别知道了!
在场聪明人一瞬间想到了“我知道了,他们是不是能听到我的心声”,空气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心跳加速,身体紧绷,脑子拼命转动,开始思考能怎么找补。
许烟杪语气兴奋起来:【他们祖宗肯定有很多特别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想到,能碰到如此大瓜!】
【让我吃一口!】
聪明人们:“……”
好的,是他们想多了。
而官员一二三四五号完全没预料到自己弄巧成拙,好几个眼前一黑,仿佛昏暗中看到了狞笑的老祖宗,和老祖宗压不住的棺材板。
旁边,那读书人震惊地看着这些冲出来的官员们:“你们……”
他懂了!
书确实是真的!不然那么多官员——其中还有不同派系的,吃饱了撑的出来为许神通作证?
而且,还有一人他认识,那人特别厌恶朱子!如果那本笔记小说是假的,此人没必要冲出来帮许神通作证啊!帮许神通就是帮朱子洗脱纳尼姑的罪名啊!
那读书人紧握灵光,立刻开口:“既然此书记载了诸位先祖之事,那便不必请许郎背诵了。在下相信此书为真。”
怎么样,够分得懂好赖了吧?
那读书人自信满满。
然后就看到那些官员没有一丝一毫赞许之色,反而脸色难看,如丧考妣。
读书人:“?”
难道是他意会错了?
哦!他懂了!!!
他们怕别人以为这是他们在包庇许神通!
这读书人回过味来,好悬没有当场傻笑出声,而是更加自信满满地说:“只是,许郎是否通读楚时笔记小说,还不能确定。许郎可否背一背市面通行的笔记小说里,诸公先祖之事?”
这样,就不会有怀疑了吧?
而且,许神通应该也不会那么傻,真的说什么男欢女爱的笔记故事吧?
真是绝妙的主意!
这读书人看向面前几个官员,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哪里说错话了吗?怎么感觉这些人脸色越来越青了?
许烟杪已经接话了:“好,那我另外背一个故事。”
百官之中,聪明人面露微笑。
——只有笨蛋才会在刚才那时候冲出去阻止许烟杪,这不是上赶着让许烟杪注意到自家吗?笨蛋还在许烟杪面前蹦跶,真正的聪明人已经躲进人群里。
许烟杪:“不过,说我这几位同僚的先祖就不必了,外人很有可能疑惑我是否有提前交代过让他们此时冲出来——这样吧,请童心大儒随意说一个官职,如何?”
许烟杪:“他厌恶朱子,便不会替我做手脚,他不曾入朝为官,便也没有什么维护我、维护朝廷颜面的想法。而其作为大儒,名声威望也足。如何?”
没等读书人说话,官员一二三四五号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同意!这个我们同意!”
人群中的聪明人脸都绿了。
这个我们不同意啊!!!
童心大儒起身,走到场中。
权应璋一把抓住人,低声:“挑个今文学派的。”
童心也低声:“我不知道谁是今文学派的啊。”
权应璋第一时间想到季岁,但季岁不在现场,人已经回到地方当他的知府了……知府也不是不能点吧?许烟杪刚刚也没说一定要京官啊?
只可惜真这么做,也太有针对性了。权应璋遗憾作罢。
“那就……”权应璋想了想,笑了一下:“翰林院里有一位五经博士,姓孟名皓,你挑他怎么样?”
于是童心就内定了一把。
但是被内定的本人一点都不高兴,全程一张死爸死妈脸。被问了就说:“我生性不爱笑。”
许烟杪一语道破天机:“诶?孟博士?这是孟子第五十五代孙啊!”
——之前有人追溯古今文学派,发现古文学派可能是以荀子为首,今文学派可能是以孟子为首。
所以……
大家齐刷刷看向权老。
权应璋放声笑起来:“哎呀!好巧。”
孟博士怒目而视,要不是权老已经快九十了,他高低要一拳头砸过去。
太无耻了!
学派争不了高低,居然直接针对作古的古人!
许烟杪:“咳咳,那就说一下孟子……”
【我翻翻。】
孟博士面色惨白。
太子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不对啊。之前不是说了,要和朱子同一时期的笔记小说吗?怎么突然跳到孟子去了?”
孟博士:“!!!”
孟博士瞳孔地震,撕心裂肺:“等——”
然而,许郎已经丝滑且顺畅地说了出来:“孟子骂纵横家是妾妇之道算吗?”
场地里正乐颠颠看戏的纵横家传人们:“???”
等会,你说什么?什么道?
武将们:“哈哈哈哈哈哈——”
许烟杪:“孟子说善战者大罪。”
武将们:“???”
我家房子怎么着火了?
法家传人啧啧两声:“好惨,隔着千八百年的,还要被骂一句。”
许烟杪:“对了,还有法家是民贼。”
法家:“……”
许烟杪一口气说完:“墨家墨子没爸,道家杨朱禽兽,农家花言巧语迷惑人心……”
工部里的墨家传人摸向自己的刻刀。
朝堂里的杨朱传人感觉自己被创得莫名其妙。
不善言辞的农家传人默默围住了孟博士。
孟博士坚持着自己的立场:“我觉得,祖宗的债,不能让后世子孙来偿还,你们觉得呢?”
农家传人对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砰——”
孟博士一把捂住脸,代祖受过。
——主要是因为,除了这几句话,历史上孟子骂得更狠更多。新仇旧恨加在一块……
许郎满脸无辜:“这……”
“没事。”其中一个官员握着他的手:“我们再聊一聊朱子吧!”
放过我们的祖宗,拜托了。
反正朱子身上脏水那么多,也不在意被聊一聊吧?
另一个官员:“说起来,听说朱子搞大了儿媳的肚子,是不是真的啊?”
叧另个官员,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我想知道,朱子有没有让人冤打名妓!”
另另另个官员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那个……听说朱子引诱了年轻貌美的寡妇胡丽娘……”
旁边的童心:“……”
合着没人关心朱子的学说是吧?
他虽然经历过前朝,却不会对现在的朝廷有偏见。不会觉得朝中诸公都是腐朽无能之辈。
不腐朽,也不代表开放成这样子啊!
童心简直瞳孔地震。
——这些大臣,怎么跟他想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地震着地震着,就闻到了一股子辣味。
童心扭脸一看,看到一位不知道是什么官职的人捧着一个小纸包,口子里伸出来几条……牛肉干?!
还是麻辣牛肉干。
吃得很开心,而且一边吃,一边盯着许烟杪那么看,明显在拿朱子的事迹下饭。
权应璋小声:“那是太子。”
“哦,原来是太……”
童心声音一滞。
是谁?!
太子感觉到童心的视线,从身上不知道哪里掏了掏,又掏到一个小纸包硬塞到童心手里:“喏,大儒是想吃吗,这个麻辣牛肉干很好吃的。”
童心低头看看那包麻辣牛肉干,又抬头看看太子,大脑立刻有些宕机了。
他们国家的太子,如此不正经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笔记小说我编的,孟子骂人的话是真的()
然后,私设文里孟子骂人的话,有些没有流传开,所以没传下来。(但是会有其他骂人的话替代,比如,骂纵横家妾妇之道,很有可能在这个世界,孟子骂了别的话(喂))
顺便,不完整版的孟子骂人:
墨家墨子没爸
道家杨朱禽兽
陈仲子假模假样是蚯蚓
法家民贼
兵家大罪
农家花言巧语迷惑人心
纵横家妾妇之道
梁襄王望之不似人君
(还有一些懒得打了)
围观群众在吃朱子的瓜,顺带看一眼百家传人围攻孟子后人。
没人关心一开始发起辩论的朱白鹿。
朱白鹿孤单地站在场地中央,看了一眼自己冷冰冰且空荡的周围,再看一眼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乎可以说是群星捧月的许烟杪,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疼。
再看看皇帝还单独在场边(锦衣卫:我们是死人?),朱白鹿眼睛一亮,走了过去,行礼:“陛下?”
陛下心不在焉:“嗯……”
耳朵全往许烟杪那边竖。
【朱子有没有搞大儿媳妇肚子?当然没有啊!传言是怎么变得这么离谱的!】
老皇帝磕着瓜子,还有功夫想:大概是因为没有白泽吧。
锦衣卫指挥使瞅了一眼因为被陛下无视,面色惨白的朱白鹿,啧啧了两声。
这就破防啦?和小妾把楼板干塌那位,现在还每天若无其事地去兵部上班呢。你要是就这点承受能力,可不适合当京官!
【就算是朱子的政敌,也只是说朱子治家不严,儿媳妇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你们这些人直接上升到朱子把儿媳妇睡了,这……比他的政敌还可怕啊!】
【呦!其中相信和助力传播的还有朱子的徒子徒孙、子孙后代呢!】
什么!还有这档子事!
锦衣卫指挥使迅速收回对朱白鹿的关注。
除了陛下的安危,吃瓜最重要!朱白鹿是谁,他不认识!
而朱白鹿本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陛下,臣朱白鹿拜见……”
老皇帝被打扰了,直接一个不耐烦:“拜见什么拜见,朕现在不想见你!”
朱白鹿面色惨白。
这句话被他翻来覆去在脑海里品读,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停顿,都让他反复琢磨。
脸色是越来越灰败,人是越来越挫败。扭头看了看被诸人围绕的许烟杪,他抬起袖子捂着脸,快速离场。
辞官吧!
他这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官场!
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看看有没有人发现他的退场。
“……”
没有一个人关注,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们都在关注许烟杪!
许烟杪他到底给这些人灌什么迷魂汤了!居然能这么吸引人!他不就是在普普通通给朱子洗刷一下脏水吗?这些人难道还在乎朱子冤不冤?
朱白鹿完全想不通。
就像他完全听不到许烟杪的心声一样。
【虽然人也是好心啦,但是每次有人说朱子私德,都还没说是什么私德呢,他们就很严肃地表明:朱子和儿媳绝对没有一腿。】
【朱子真是谢谢你们啊,本来都没那么多人知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此地无淫三百两?】
“……”
锦衣卫指挥使死死掐住自己的手。
不能笑,不能笑!你是锦衣卫,要保护皇爷和太子殿下的安危,必须像兵器一样立在一旁,兵器是不能突然发笑的!
但是,朱子这事真的很好笑啊!
谁能想到朱子流言的进化和传播,多亏了他的真·孝子贤孙啊!
锦衣卫指挥使拼命忍笑,视线在周围一扫。
咦?那个朱什么鹿呢?
算了,不重要。继续听听小白泽后续怎么说。
许烟杪看了一眼八卦系统,对于那三个问题,回答得斩钉截铁——
“假的。”
“假的。”
“假的。”
别人问他:“你怎么确定是假的呢?”
许烟杪:“他儿子朱塾去世后,他伤心欲绝,因为建阳考亭是他儿子特别喜欢的地方,他就搬去建阳住。他儿媳妇没有再嫁,带着他孙子回了祖籍江西婺源。从建阳到婺源……距离五六百里,他们要怎么私会才方便?”
这人又说:“那……也有可能是他儿子没死之前就……”
许烟杪:“朱塾性格顽劣贪玩,朱子怕自己教不好他,及冠一年后,就送他到婺州金华县拜吕祖谦为师。再三四年后才成亲,再四年后人就死了。朱塾统共娶妻才四年,那四年里就回家一次,参加科举,连去世都是在婺州去世的,朱子哪来的时间和儿媳通奸还让儿媳怀孕?”
【总不能是一发入魂吧?】
【年过五十,威风不减当年,一发入魂?】
【硬要这么说……真是不太礼貌了。】
大夏君臣憋笑憋得很痛苦。
问话的人听不到心声,但也被许郎的话噎了半晌,硬是来了一句:“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烟杪还没说话,官员一号冷不丁说话:“皇家藏书阁有。”
——为了祖宗不被牵扯进来,他也是拼了。
“儿子成亲后,朱子见了儿媳几次……”
“皇家藏书阁有记载。”
“朱子儿媳回朱家祖地后,两人没有见过面……”
“皇家藏书阁有记载。”
“朱子有没有和未出阁的儿媳见过面……等等,这个不用回答!”
问话的人也知道自己过于离谱了。连忙开始问下一个:“那……名妓……”
“传闻名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帮朱子严刑拷打名妓的是当时浙东提刑岳霖,可是……”许烟杪面色古怪:“岳霖他,在那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担任浙东提刑啊。”
说着,顺便念出当时浙东提刑的全部官员名单。
问话的人震惊了:“这也是……”
官员二号:“没错!这也是皇家藏书阁里记载的!”
“嘶——”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
皇家藏书阁!恐怖如斯!
还有人默默退后几步,避免自己被注意到,隐私都进了藏书阁。
这也太可怕了!
而皇帝本人:“……咳。”
是的,皇家藏书阁就是这么厉害!就像锦衣卫也真的神出鬼没,能够监察天下一样。
说起来,造假的锦衣卫呢!造假完成了吗!不然万一需要拿出书的时候拿不出来岂不是尴尬?
锦衣卫在策马狂奔回去造假的路上。
许烟杪咳嗽一声:“现在,还有谁想证明朱子有没有做过什么吗?”
全场静谧。
许烟杪想了想:“程子也行。他们虽然没有纳尼姑、通奸儿媳,但是也有一些传闻……”
“不不不,不用了!”
至少一半的人灰头土脸,不敢抬头。
还有人偶尔偷偷瞧两眼许烟杪,眼中满满地惊叹。
这就是许神通啊……倒真的是神通广大!
但总有人不信邪,跳出来:“如此兴致盎然,你这是不敬先贤!”
许烟杪很有礼貌:“哪里哪里,某是和先贤学的。”
对方哽了一下:“什么?”
青年脸上笑眯眯:“朱子说过,孔子的学问没什么用。”
所以他只是对先贤的八卦感亿点兴趣,也不算过分吧?
对方:“你胡说——”
许烟杪:“真的,不信你去看《朱子语类》。”
围观群众瞳孔地震,大为震撼。
问话的人也是一副三观尽毁的样子。
朱子,原来你居然是这样的朱熹!
旁边,童心捧着那份麻辣牛肉干,两条胳膊都在抖。
权应璋瞥他一眼,将人拉离人群,小声问:“怎么了?”
童心憋笑:“你这位小友,太有趣了。”
权应璋想了一下:“他在撒谎?”
“不。”童心忍住了笑,身子直了,但眼还是含着笑的:“他说的是真话,但确实在欺负这些人没有完整看过《朱子语类》。”
权应璋好奇:“怎么说?”
童心大儒欢快地出声:“朱子原话是:如果回到封建世臣时候,再是大贤也没有用武之地,不信你看春秋的时候,孔子的学说有什么用吗。”
权应璋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困惑地回头,困惑地看着权应璋,不明白权公怎么突然大笑?
“咳咳。”窦前丞相清清嗓子:“此次辩经结束,许小郎认输,由朱公获得胜利。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人有异议。
但也没有人欢呼。
被提醒了的众人愤愤地到处转头去找朱白鹿。
如果不是这人,这场辩经就不会出现!
窦前丞相微笑地看着他们的仇恨从许烟杪身上转移,深藏功与名。
许烟杪非常低调地退场,正要离开书院,被权应璋一把抓住:“许小子,你真的不加入古文学派吗!你真的很有潜能!”
旁边的童心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许神通。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好友如此求着一个人加入他们学派。
许烟杪眨了下眼睛,用力摇头:“不了,多谢权公厚爱。”
权应璋试图诱惑:“真的不来吗?我可以传授给你辩经的终极手段。”
【有、有一点点心动。】
权应璋:妥了!
【但还是算了,谁也别想让我回高三!】
权应璋急了。
高三到底是什么东西!
高三你有本事站出来啊!老夫双铁拐未尝没有攻击力!
“我给你说说,你先听听,听完我们再说!”
许烟杪眼睛一亮,马上立正站好:“权公你说。”
权应璋清清嗓子:“其实很简单,如果想最快把对方辩倒,只需要说一些让他无法反驳的话就可以了。”
【比如?】
权应璋:“就比如……约莫是一千年前,有过这样一场辩论,是黄老与儒家的辩论,辩汤武是受命于天还是臣子弑君。”
“嗯嗯!”
“黄老认为汤武不是受命于天,是弑君,儒家认为汤武才有能力诛暴君,就是受命于天!”
“嗯嗯!”
“一开始双方辩得十分激烈,谁也辩不倒谁。”
“嗯嗯!”
“黄老说:君是君,臣是臣,上下尊卑不能乱,就算桀、纣是昏君,他们也是君,汤、武再是圣人,他们也是臣,君王有过失,臣子应该做的是匡正,选择弑君算什么!”
“嗯嗯!”
“然后当时辩论的大儒就说:那本朝太祖反了前朝算什么。”
许烟杪直接呛到口水:“咳咳咳!”
【这不就是上升高度吗!】
权应璋:哦!原来许小子心声里经常出现的“上升高度”是这个意思啊!
那确实是上升高度了。
权应璋:“当时的皇帝也在场,本来兴致勃勃地听着他们吵架,听到这话,立刻开口强行打断辩经,强行和稀泥,说汤武是否受命本来就难以说清楚,这场辩经就算了吧。”
许烟杪差点宕机:“还能这样?!”
权应璋点点头,和蔼地问:“学会了吗?”
许烟杪也点点头,若有所思。
【那我懂了,这次辩经我其实不用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只要说:按你这么说,陛下他娘改嫁,他妹妹改嫁,他两个女儿已经和离了,并且陛下很热衷于让她们改嫁……陛下,你全家女眷连带你,都很不守人伦啊!】
远处正偷听的天统大帝笑容一僵。
再远处的朱白鹿不知为何,感觉背后一凉。
作者有话说:
是这样的,朱熹没睡儿媳()
人家攻击他,只是攻击“冢妇不夫而自孕”,意思是朱熹的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
就连政敌都没说是朱熹的,结果后来传着传着,就传成了朱熹和儿媳通奸()
然后,还有说朱熹自己认罪的,其实没有。
朱熹“认罪”用词:
果烦台劾,尽发阴私,上渎宸严,下骇闻听。凡厥大谴大诃之目,已皆不忠不孝之科!至于众恶之交归,亦乃群情之共弃。而臣聩眊,初罔闻知,及此省循,甫深疑惧。
【来,解读一下,大概就是:
我听说了他们给我安的罪状,我耳聋眼花,以前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些罪名,现在知道了,去反复省察,才开始深深疑惑害怕。】
岂谓乾坤之造,独回日月之光,畧首従之常规,既俾但书於薄罚;稽眚终之明训,傥许卒遂其余生。是宜衰涕之易零,已觉大恩之难报
【翻译:幸好官家圣明,略过应该详细追究首犯从犯的常规,只是轻轻惩罚我,允许我能过完余生,我实在很感激涕零,难以报答官家大恩。】
(嗯……挺阴阳怪气的。)
(纯私人翻译,不全面。原文已贴出在翻译上方。)
小许学坏了:
封建世臣,贤者无顿身处,初间亦未甚。至春秋时,孔子事如何
——《朱子语类》
【翻译:如果回到封建世臣时候,再是大贤也没有用武之地,不信你看春秋的时候,孔子的学说有什么用吗。】
(纯私人翻译,不全面。原文已贴出在翻译上方。)
黄老学者黄生与儒学博士辕固生辩论,当年是这么辩的。
黄(道家):汤武不是受命于天,是弑君。
辕固(儒家):胡扯,桀、纣是昏君,虐待百姓,百姓不堪受苦,逃往汤、武的地盘,汤、武才有能力诛暴君,这不是受命于天是什么?
黄(道家):君是君,臣是臣,上下尊卑不能乱,就算桀、纣是昏君,他们也是君,汤、武再是圣人,他们也是臣,君王有过失,臣子应该做的是匡正,你直接弑君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