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白色的木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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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不如疏,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让自己站到很高的位置,这样才能隔绝人祸。”
这下换连沆去拍高贺的肩膀了。
“高……高郎君啊……”
他语气微妙:“那……祝君金榜题名。”
——当了官,你就会有官印,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什么是真的提心吊胆了。
作者有话说:
我闺蜜说:老皇帝你往好里想,万一还没到传宗接代的时候,身体就被虫子啃光了呢()

高贺完全不知道可怕的前景在等着他。
先是笑着:“承你吉言。”又好奇:“看二位兄台与我差不多年纪,莫非亦是参与此次会试的举子?”
许烟杪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连沆不是,我确实会参与此次会试。”
高贺惊喜:“如此,我们便是同年了。”
连沆开玩笑:“你这么肯定许郎一定榜上有名?”
——只有考上了,才能被称为同年。
高贺笑道:“许兄钟灵毓秀,姿容若仙,必是状元及第。”
这夸人夸得舒坦。
许烟杪当即给他传授科举经验。
“比如这笔,千万不要挑齐锋笔,墨汁太浓,一不小心便会弄脏卷面,不适合科举用。最好是挑笔头单薄尖细的,答卷时点啄纸面即可。”
“京师‘松岱阁’有墨汁出售,价格低廉,你可以去买一些备着,以免会试时磨墨花费时间。”
“手炉一定要带好,以温笔砚。”
“你如今手里有些钱了,最好买些参片带在身上,以免身体扛不住会试艰辛。”
高贺极为感动,突地躬身,行了大礼:“多谢许兄。”
对于他们这些贫寒学子而言,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富贵人家有长辈提醒,或是早早拜了有科举经验的老师,但对于穷人学子,他们只能自己琢磨,就说“齐锋笔”一事,可能有穷人学子用它考了好几次科举,都不知道自己没考上是因为笔墨太浓,弄脏了卷面。
谢完,高贺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又愁肠百转起来。
许烟杪:“怎么了?可是钱不够了?”
高贺脸色通红:“我……我想……可否请许兄将这些科考要事,传给寒门学子?”
许烟杪:“好啊。不过只有这些不够,你等我几天,我看看哪家炭又便宜又好,哪家薪米便宜,哪家道院、寺庙租寓银子最少,哪家的熟食最干净卫生,到时候整理成小册子,分发给各学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高贺听着却已是心脏犹如水浸火烧,滚烫滚烫,暖得发涨。
“许兄!”他急急忙忙说:“我打听了不少学子的事情,若是无法拜访高官文豪,和这些学子交流学问亦可有所悟。许兄可需要?”
许烟杪精神起来:“需要!太需要了!”
连沆:“……”
默默对不在眼前的一众学子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高贺便如数家珍起来。
“我旅舍隔壁房间有位举人姓殷,背是驼的,脾气很暴,一生气就喜欢摔打东西,最好不要与其论道,万一观念不同,被他打伤,影响会试便不妙了。”
【考会试考了十一次都没考过,当然会暴躁。】
‘呜哇——’
连沆瞪大了眼睛。
高贺:“之前我在的寺庙里,有位方姓学子擅长经术,于《易》学理解十分通透,就是人很喜欢贪小便宜,总是向别人借东西,小到草纸,大到被子,借了不还——但是倒不吝于和人交流学问。”
【啊这!原来之前留客居茅房的草纸,是他偷偷拿光的啊,好不道德——嗯,再出个和道德相关的题好了。】
‘哦豁——’
连沆眼睛瞪得更大了。
还有这种人???
陛下已经够抠门了,但比起那方姓学子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高贺:“还有一位姓王的学子,叫王富贵,那可真的富贵极了,上排的假牙全是金的!金的!”
许烟杪:“啊?”
高贺咳嗽一声,说正事:“他人比较豪爽,带来的一箱子书都愿意借给其他学子。只是要求别人只能在他家院子里看,离开前要把书留下来。”
【哇!是挺豪爽的,还很有钱,大冬天的居然能雇到人进山给他采菌子!】
高贺:“还有……哎呦!”
“哎呦!”
撞到高贺的是个中年男人,强壮,结实,骨肉饱满且匀称。他怀中本来抱着一个包袱,如今摔在地上,一下子就摔开了,“啪嗒”砸出来一个厚布缝成的袋子。
男人似乎心急得要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就去把厚布袋子往包袱里塞。结果不知是不是太手忙脚乱了,一团吸饱血的旧棉絮从袋子前面的口子里掉出来。
高贺和连沆都条件反射地退后半步,高贺还捂住了眼睛。
许烟杪还在茫然之中。
那男人惊慌地把旧棉絮塞回去,又对着许烟杪低低开口:“是贱内的月事带,非是什么脏东西。”
说完,看了一眼许烟杪,看到许烟杪眼里没有厌恶,只有对他的欣赏,便扯了扯嘴角,急急忙忙抱着包袱离开了。
许烟杪转头对连沆惊叹:“看他的样子是去帮妻子处理月事带,没想到在不少人认为女人月事污浊的时候,还有这样的人。”
连沆勉强笑了笑。
高贺把捂住眼睛的手放下来,大为震惊:“那不是刑部主事家的大公子么?同样是参与此次会试的举人——他竟然和自家夫人如此恩爱。”
【梁瑞啊!】
许烟杪对这位梁主事印象很好,他是从一地知县跳升成刑部主事,当知县时是百姓公认的青天,来到刑部后,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作奸犯科的人,也从不诬及无辜。
【如果是他,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也不奇怪。】
连沆也是不由自主地点头。
前几天有人掉洛水里,大冬天的,梁瑞看到了,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人,自己差一点也上不来。
不过……连沆想,梁瑞他大儿子长得真黑啊。
许烟杪也是这么想的。
他晚上被人敲开房门时,只能看到有人站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来五官:“你是?”
那人不好意思地说:“许郎,某乃刑部主事之长子,姓梁,名幼文,字词翰,曾听家父谈及许郎。白日之时,某举止冒犯了许郎,特来赔罪。”
随着他点燃火折子,许烟杪便看到其脚边有一个大黑袋。
“不是什么钱财,是某和夫人自己腌制的酸辣鸡爪,听闻许郎好美食,某……”
话没说完,夜里突听一道斥骂:“滚!你把本官当什么人了!”
紧接着是一辆马车转过弯来,随后帘子一抖,扔出来一个仕女雕像,以树根雕刻而成,月光下能看到那仕女雕刻得圆润丰腴。可好看了,一看就很贵。
可惜,主人非常愤怒,砸得很有力气,好好一个雕像,仕女的鼻头破了一大块。
再然后,一个面白如纸的书生讪讪走出来,捡起那仕女雕像,尴尬地对着马车里的人说:“祭酒,在下便先告退了。”随后把雕像放到车轼上。
车里继续传来一声哼。
在书生失魂落魄地经过马车车窗时,那祭酒掀开车帘,似笑非笑看着他:“梁幼武,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本官就当今日没见过你。若再打听会试策题之事,你就滚回郃阳,跟着你老师好好读读书!”
书生羞耻得眼都红了,低下头快步离开。
那国子监祭酒正要放下帘子,侧头一看,发现好大一个人站在火光下面,目光炯炯看着他。
“许烟杪?!”
当时手就一抖,灰布帘子“啪”地回打在窗上。
随后听到一声:【诶?怎么反应这么大?!】
国子监祭酒给自己打气,两三个呼吸后把脸冲着外面,正要说话,目光就落到许烟杪面前的人和人脚边的黑色袋子上,语气微妙起来:“许郎,大晚上的,你们这是……”
许烟杪:“酸辣鸡爪,这位郎君的歉礼,你要看看吗?”
国子监祭酒:“……”
他下车一翻,发现还真的全是酸辣鸡爪,半点金银的影子都没看到,酸味和辣味直冲鼻腔,既亲切,又开胃。
激动的心一下子冷却下去,和许烟杪道别之后,马车远远离开,车里,国子监祭酒低声骂了一句:“有毛病吧!”
大晚上送什么酸辣鸡爪!
许烟杪连酸辣鸡爪都没收,但不可否认……
【梁主事真会教儿子。】
第二天,朝会上,许烟杪如此感慨。
梁瑞微怔,开始思考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了,居然能从许烟杪的心声听到他们。
不过,应该是好事?
【让我看到月事带,就这点小事也认真赔礼道……诶?不对啊,他撞了高贺,怎么只有道歉没有赔礼?】
【难道是看不起高贺的身份?】
【那也不对啊,连沆那边他也没去,怎么只来我这里。】
【嗯???】
【他没成亲,那个月事带,旧棉絮混的是鸡血?!】
空气突然安静。
梁瑞的表情突然十分空白。
他隐约有种感应——他儿子,大概是要坑爹了。
【哈?天天守宫门守我下值,守了一个月终于打听清楚我喜欢吃什么,然后亲手做了一麻袋酸辣鸡爪,挑了个我身边有人的日子故意撞过来?】
【他图啥……】
【啥????】
【他喜欢老皇帝的岳母,希望我这个宠臣能帮忙做个说客?!】
老皇帝:???
他岳母?!
他岳母不是——
【老皇帝他岳母,皇后殿下她娘,尉迟老太君,九十五岁了啊?!】
梁瑞眼前一黑。
怪不得他儿子三十二岁了还不想娶亲,一问就是没有喜欢的,再问喜欢什么女人,就说喜欢态度温和、包容,但不软弱,威严、有决断、有阅历、有智慧、行事果断强势的。找不到就宁缺毋滥。
尉迟老太君确实都满足了,但这也满足不了几天了啊!
作者有话说:
梁瑞长子这个,参考:
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为夫人,景帝怒,下寄吏,有罪,夺侯。
——《史记》
【翻译:郦寄想娶汉景帝他岳母,汉景帝大怒,治罪,夺侯()】
(平原君,王太后之母,武帝外祖母)
今所在笔生作笔,例是尖锋,盖士子辈编节时文,只是用笔端点啄,于纸上成字具体而已,更不顾法度如此,故率作此,以便求售。余乃用笔心作字,全使此等笔不得,每染一管,至于抢秃,终不可意。嗟乎,文既趋时,笔亦徇俗,苟利成风,势不可挽,欲求为印泥、画沙之妙,正如策蹇驴而追骥[插图],岂不难哉!但锋齐之笔,乃有易秃之患,惟良工专务择毫,毫饱有力,自然难乏
——《六艺之一录 》
清末同治年间,安徽举人谢松岱为免考生研墨之苦,研制墨汁出售,大受欢迎,后来在北京琉璃厂开店销售墨汁
——《从世界看中国:周有光百岁文萃》

梁瑞坚强地没有晕过去。但许烟杪就像是不想放过他那样:
【诶,说起来,如果成了,老皇帝是不是该叫小梁岳父,然后叫老梁外太公?】
【超级加倍啊!】
【小梁真是有想法——哦,直接找宠臣,行动力也有了。】
梁瑞一把捂住胸口,心脏疼得要命。
平时怎么不见他这儿子那么有行动力!嫌弃日子过得太顺畅,想要体验一下打板子的感觉是吧!
站在梁瑞旁边的官员对他是一百万个同情。
碰上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儿子,是该心疼了。
不过……
那官员踱步过去,小声撺掇:“梁主事,与其自己心疼,不去让你儿子疼一疼。那么多美娇娘不要,非要喜欢人家老太君,就是小时候打少了。”
梁瑞喘了一口气,压着嗓音:“我不打孩子。”
那官员十分震惊:“一次也没打过?”
梁瑞摇摇头。
那官员:“这样不行的!棍棒底下出孝子!”
梁瑞还是摇摇头。
就在这时,许烟杪:【诶,说起来,小梁亲口和老梁说,喜欢态度温和、包容,但不软弱,威严、有决断、有阅历、有智慧、行事果断强势的女子——】
【那皇后殿下岂不是也满足?幸好他没见过皇后殿下,不然……】
“啪——”
【诶?好像有什么声音?】
许烟杪茫然抬头。但什么也没找到。
【错觉?】
金台上,老皇帝用力拍打扶手的手心已然红肿,那张脸几乎黑成锅底。
之前,梁幼文想当他泰山的事他都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啼笑皆非,但现在,针扎到自己身上,他知道疼了。
底下,梁瑞原本就疼的心口,越发地剧痛。
他转过头来看那个官员,面无表情,心如死灰:“阁下可否教教我,如何打孩子?”
那官员一下子兴奋起来:“我跟你说,一个字,就是‘抽’!用藤条抽屁股,又疼又不会伤筋动骨!也可以罚饭,不是不给他吃饭,而是肉不放盐、菜不放油,干巴巴地吃,既不会饿着,又让他牢记错误。”
他说得兴起:“你自己斟酌着他的错误,来决定到底是罚一顿还是两顿还是三顿。我儿子当年也皮,那时我邻居家有个玉壶,釉色青青可漂亮了,我儿子一声不吭偷走了,拿去和他那群朋友玩什么‘假扮观音大士’的游戏,当观音大士的玉净瓶。后来我知道了,直接把人罚了三天的饭,天天菜里没盐没油,他哭着认错,后来再也不敢乱动别人的东西了。”
梁瑞凝重地点头。
并且表示:“多谢。我前些日子新得了一匹好马,下朝就给阁下送过去。”
才刚上朝,这个朝堂大半人已经想下朝了。
——下朝才能看热闹啊!
比如说,除了窦丞相外,朝堂上其实不少窦家人,一个两个正愤怒地瞪着梁瑞。
我们都管老太君叫老祖宗,你儿子居然想直接一步登天,给我们当祖宗?!
梁瑞替他儿子心虚地低下了头。
【芜湖!小梁居然是这么一见钟情的!】
梁瑞抬起头,眼神坚定,十分专注。
他一定要认真听,对症下药,这样才能打消他儿子那个荒唐念头!
九十五岁的老太君,他怎么敢——
【三年前他也在京师,要参加会试——哦,原来这次是二战啊。】
梁瑞心急如焚。
以前怎么没感觉许烟杪动不动就被其他事情拉走心声的情况,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呢!
【然后嘴馋,约了一群人进山挖蘑菇——这兄弟一直这么勇的吗?大冬天进山,也不怕出事。】
【卧槽,看到一口枯井里有蘑菇,就直接下去采。这身手,厉害!】
梁瑞没吭声。
但其他官员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焦急。
眼神更加同情了:小白泽经常这样,你忍忍吧。
【然后……中毒了?!】
梁瑞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发现……他儿子似乎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
冬天的深山都敢进,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枯井都敢下。
如此处事,不是很妙。
金台上,老皇帝恶毒地想:怎么当时不毒死这个鳖孙呢!
居然敢觊觎皇后!
他现在没觊觎是因为没看到人,等看到了肯定会觊觎——老皇帝脑子里迅速得出等式,开始愤愤。
【好惨,上吐下泻,浑身痉挛。又是在山里,抬出去找大夫估计也来不及了。】
【不过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该不会是被老太君救了才一见钟情吧……诶,我好像猜对——哈哈哈哈哈哈!我简直哈哈哈哈哈哈!救命!这是在朝堂上!是想笑死我吗!】
其他人也不知许烟杪看到了什么,只能看到他猛地把头一低,肩膀微颤,明显在忍笑。
而且,是爆笑。
许郎足足笑了几十个呼吸,迟迟没有满足其他人的好奇心。急得人直摁手指头。
连好基友连沆都瞪大眼睛,屏息凝神看着他。
好不容易等许郎笑够了,他才在心里说:【跟小梁同行的真是个人才,是怎么想出让小梁吃粪便解毒的?】
啥???
连沆用力一揉耳朵。
吃、吃、吃粪便解毒?!
朝堂中随侍的太医倒是默默在心里竖了一下大拇指。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用这个催吐确实能够救命——只要病患能过得去心底这关。
【同行书生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以前看到村里人吃蘑菇中毒,就是这么治的,没多久就活蹦乱跳了。笑死,小梁死活不肯吃,宁可自己疼死毒死。】
【怎么说呢,搁我我也得迟疑一下。这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
就连老皇帝都微妙同情一瞬这梁幼文了。
看他活下来了,该不会……嗯,勇气可嘉。那就不重罚他了——反正妹子不会喜欢一个吃过屎的人。
梁瑞并不知道老皇帝心里那些不礼貌的想法,只是眼眶微微湿润了。
他竟不知,他儿子为了活下来,受了如此大的折磨!
或许正是如此,心性才脱俗了吧!
【嘶——】
【好惊险!】
【要不是被路过的尉迟老太君拦了下来,同行书生差一点就强行把东西怼小梁嘴里了!好险好险!】
【看来真的是救命之恩了……哇!】
许烟杪心声一阵惊叹。
【老太君知道小梁蘑菇中毒后,先是指挥侍女去脱小梁鞋子,自己蹲下去看小梁的第二个脚趾和第三个脚趾之间有没有出现反应,然后用手指去一上一下用力按压。】
【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小梁都看呆了。】
【她还很耐心安抚小梁,说自己学过医,让他不用怕。】
【然后还指挥另外一个侍女去拿马车上的温开水。等小梁喝完之后,洗了洗手,用手指去抠他喉咙……一样是催吐,这可比吃大便好太多了。】
【然后不停喝水不停催吐,小梁吐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还听到老太君沉稳的嗓音:快骑马出山去买药,人参、白术、甘草、干姜、附子、茯苓……】
【一边吩咐下人,还一边稳重地给小梁催吐。】
【啧啧,原来如此,这完全符合小梁想要的那种既温和又沉稳,有阅历,遇事不慌不忙的要求。完全是他的理想型啊!更别说还有‘救嘴之恩’。】
【嗯……可能还有一些吊桥效应?】
群臣: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许烟杪心里嘀咕的吊桥效应是什么,但是看小梁……啊不是,看梁瑞他儿子的反应,很明显是因为生死之中被救了,产生的好感。
不过有一说一,谁能在他们快要被迫吃屎的时候拯救他们,他们也心动啊。
梁瑞:“……”
这怎么办?
要不,他把儿子踹粪坑里,再安排人假装路过,不慌不忙地把他救上来,并且进行催吐?
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酸辣鸡爪不够吸引人,正在掏自己从小到大攒了三十多年的积蓄,打算去饭馆学人家秘而不宣的拿手菜的梁幼文,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点冷。
大步出房门,抬起院子里的铁推车车把就往外呼哧呼哧使力气。
“干点体力活,热腾热腾!呼——”
听着铁箍轮子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的嘎响,梁幼文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
铁锅炒菜要的就是一把子力气,他力气有的是!一定能讨好许郎!
老皇帝差点大呼一声精彩。
毕竟他妹子已经安全了,当然可以放心看热闹。
至于丈母娘……说实话,老皇帝不觉得他丈母娘会看得上眼一个小年轻,就算她听说了这件事,恐怕也只剩下哭笑不得。
窦丞相就更加神态自如了。
他娘当然有风采有魅力,年高德重,通达且随和,一个毛头小子——虽然三十多了,但在窦丞相眼里,还真的是毛头小子。
一个毛头小子,折服其风采,理所当然。
而且,他娘这辈子接触过的青年才俊宛若过江之鲫,一个咧嘴笑时,说不定露出的门牙还带着缺口的“小年轻”,根本不会被他母亲看进眼里,有什么好生气的。
唯有梁瑞忧心忡忡。
开始思考自己是要棍棒底下出孝子,还是要进行“食物惩罚”,又或者将人推进粪坑——
要不,三个都上一下试试?
作者有话说:
吃了毒蘑菇,要吃大便解毒,参考:
又嘉定乙亥,僧德明游山,忽得奇菌,归以供众,毒发,僧行死者十余人,德明亟尝粪获免。有日本僧定心者,宁死不污,至肤理拆裂而死,至今庵中藏有日本度牒。
——《五杂俎》
【翻译:和尚吃了毒蘑菇,宁死也不肯吃大便解毒()】
景岳治吴参军,因食蘑菇,至大吐大泻。医谓速宜解毒,以黄连、黑豆、桔梗、甘草、枳实之属连进,而病益甚,胸腹大胀,气喘,水饮不入。延张诊,投以人参、白术、甘草、干姜、附子、茯苓之类。彼疑曰∶腹胀气急,口干如此,安敢服此耶?阅日愈剧,再求治,与药如前,且疑且畏,含泪吞之,一剂而呕少止,二剂而胀少衰。随大加熟地,以兼救其泻亡之阴。前后凡二十余剂,复元如故。盖蘑菇之为物,必产于深坑枯井,或沉寒极阴之处,其得阴气最盛,故肥白且嫩也。今中其阴寒之毒,而复加黄连之寒,其解毒云何?兹用姜、附以解其寒毒,人参、熟地以培其所伤之元气,此疾之所以愈也。
——《续名医类案》

下朝后,梁瑞点卯完毕后,请假回家小半个时辰。
为了避免被许烟杪发现他的行动太突兀,他的行动路线是这样的:先去皇帝给官员们准备的小食堂吃午饭,然后有人冒冒失失把酱翻向他的官服,梁瑞只能请假回家去换。
到家之后,梁瑞假装无意间提起:“听说窦丞相怕老太君太孤单,想给他找个老伴。”
——这当然是假的。
随即,还没等梁幼文有什么反应,梁瑞直接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打死你个混账!老太君都九十五了,能当你曾祖母了,你还想对她表露爱意?!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说着,就操起院子角落里的烧锅柴,冲着长子就是一顿打。
梁幼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瞳孔地震。
他的神情难道已经明显到这个地步了吗!
脑子还没开始思索,身体上的痛楚眨眼间侵占了大脑,又化作热流猛地坠向喉咙,发出强劲的一声:“嗷——”
梁瑞直接下了狠手。
他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在打给皇帝、皇后和丞相看。
梁幼文躲了一下腿:“啊!”梁瑞的柴虎虎生风追上去。
梁幼文捂了一下胯:“啊!”梁瑞的柴精准地打击到手背上。
但梁幼文不服!
【哇偶!】
许烟杪及时跟紧,给他的同僚们进行不知情的转播。
【梁幼文,我许烟杪愿意称你为最强!】
【被打成这样了,还能对着你爹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能喊:男未婚女未嫁,我爱慕老太君有什么错!】
【哇偶哇偶!】
许烟杪激动地抓紧了自己的外袍。
他的同僚们——包括不知道为什么会赖在吏部不走的A部官员,B寺成员,C处人员……大概是因为年底了,人员调动这方面非常频繁,所以需要吏部审批吧。
吏部尚书本来想上厕所,但此刻,胖胖的身体紧紧夹着大腿,把尿水也夹在膀胱里,仿佛要奋斗在工作岗位最后一刻。
【老梁直接开怼,语气还是那么锋利啊!真不愧是直接王炸,说把倭国人全赶到一个小岛上让他们互相残杀的狠人。】
【对着儿子的心脏就是一个捅刀,什么你的喜欢会影响到老太君,你有考虑过老太君和你在一起晚节不保的事情吗,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去想老太君吗,你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还有还有——】
【老太君年纪那么大,你有考虑过老太君知道这件事后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会不会直接撅过去。】
【字字如刀啊!】
【小梁都哭了!】
吏部尚书差点脱口而出喝彩声。
虽然很对不起小梁,但是,梁瑞这些话真的是很典型的“蛇打七寸”话术啊。
他没有说“你做不到”,也没有说“老太君不可能喜欢你”,直接就是“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你就应该为她着想”。
梁幼文直接被他爹绕进去了!
——事实上,有权有势的女人养个面首不算事儿,哪怕正经成亲,六十岁老头娶十八岁小姑娘别人调侃是风流韵事,九十五岁老太太和三十二岁壮年男子,怎么就不行了!
梁瑞丢了那根柴,看着儿子灰头土脸坐在地上哭,拍了拍他的脑袋,叹气一声:“真那么喜欢啊?”
梁幼文打了个嗝,没说话。
梁瑞平静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老太君也看上了你,你们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必然不少。而且,你三十二了,老太君看着又精神矍铄,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活过百岁?”
梁幼文:“这是好事!”
梁瑞:“那你的子嗣怎么办?人能有孩子的年龄就那几岁——或许是有四五十岁的人还能老来得子,但你就那么确定,等老太君逝去后,你是那个天选之子?”
“我为什么要苦恼这个?”
梁幼文瞅了他爹一眼,仿佛在说“你真是个老古董”:“爹,不是所有人成亲都想着洞房和要孩子的。见到老太君第一眼,我就做好不要孩子的决定了。”
梁瑞一噎。
梁幼文噎完亲爹,又双目泛红:“爹,儿知道你的意思。儿子以后会将不该有的心思藏好……”
梁瑞下意识:“没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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