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by白色的木
白色的木  发于:2024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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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间,晋王妃的身子足月发动了,当时场面一片兵荒马乱,反而是王妃本人感觉到羊水破了,冷静地指挥带过来的丫鬟、侍卫去请稳婆,再冷静地借用了裹脚女子家的厢房。
朝廷诸公也商议出了一个办法:把裹脚列为一种刑罚,不分男女——就像是“黥配(脸上刺字)”、“髡首(剃去须发)”、“劓鼻(割鼻)”、“刖足(断脚)”那样。
“先公告天下,将这个新刑法传出去,随后,从各州府的牢中选取罪行稍重的犯人行刑。刑部则尽快做出相应律法,划出一个圈,规定好什么罪才能动用裹脚之刑……”
简而言之,就像是把剃头、剃眉毛、刺脸和犯罪关联起来一样,从今往后,裹脚也是犯了法的人才有的标志。
窦丞相最后做了个总结:“如今裹足尚未形成风气,使民众在将之视为正常前,先一步打为不正常。自然,总会有人追寻奇特,越禁止越去做,此时就当以动私刑之罪严惩。”
今文学派领头人季岁在地方向中央递上第——不知道多少版的《论语》《礼》以及其他经典的最新注释。
——六经注我。
他们最擅长根据掌权者的需要来解释典籍。
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孔子语”为核心,辅以此事败坏道德,并骈四俪六地描述男子会因此纵情声色,女子会被认为冶容诲淫,裹足之风决不可兴起。
民间,不少女子站了出来。
已经得了自由身的前花娘中,有文采斐然者笔锋辛辣地作诗:“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人间贱丈夫!”
有行医的女子四处与人言说,裹脚是在扭曲双足骨骼,使其形状变化,缠久了身体就会适应这种变化,即使用力扳扯,也无法拉直。
有商女以利益出发,一笔一笔算账,言双足完好者为家庭赚取的钱财更多。
这是风气还豪迈的朝代,是《女诫》未盛,缠足未起的最好时候,女人身着男装是社会潮流,贵女纵马奔驰,山间狩猎是家族常态,民间多见女工,体育游玩里也多见女性,家中有女无儿更不会被称为绝户,因为女子也有财产继承权——尽管因为自母系社会断绝以来,男尊女卑成了常态,女子的财产继承权仅限于在自己兄弟死绝后。但至少比没有好。
所以,大多数人听说裹脚这件事后,第一反应都是:“造孽!这也太残忍了!做出这种事情的简直是畜生!不!猪狗不如!”
而在群情激奋之中,许烟杪正在琢磨着怎么传谣。
对,传谣。
他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现在大多数人对缠足的印象还是:“嘶——好疼!”,这一点可以利用。
许烟杪拉着锦衣卫指挥使嘀嘀咕咕:“其实那些办法还不够作为保障,如果有些人在自家后宅偷偷令女眷裹脚呢?”
锦衣卫指挥使勃然大怒:“他们敢?!锦衣卫可还在呢!”
“锦衣卫再多也没办法家家户户都顾及到,对吧?再说了,天底下并不缺少愿意铤而走险的人。别的不说,贪污受馈的罪名多严重,不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去贪污?”
【比如说顶了季岁职位的那个新的左都御史,老牛了,得亏你们不知道,之前有犯人家属带着珍宝、美姬还有良马求到他门下,他收钱办事,偷偷把那犯人放了。】
锦衣卫指挥使点了点头。
没事,现在知道了。
住在许家院子左边的左军都督佥事点了点头。
没事,现在我也知道这件事了。
住在许家院子右边的永昌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颔首。
我也知道了。
还有前前后后其他宅子里的官员……
很好!先把人拽下去,空出位置,再看看能不能推自己派系的人上去!
快说!谢谢小白泽!
新任左都御史在家中亲自给新得来的汗血宝马刷背,猝不及防眼皮重重一跳。
还是右眼皮。
“没事。左眼跳财,右眼子不语怪力乱神……”
新任左都御史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哼着歌给汗血宝马刷背。
许烟杪把锦衣卫指挥使的点头当成了在对他正说的话的肯定,于是继续:“你知道一个人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被冤枉。受了冤枉后要么自暴自弃,要么竭力证明自己。所以我有个想法——”
“在全国造谣!就说扬州流行缠足,文人雅客追捧女子三寸金莲,纤纤掌上舞,导致不少人家给女儿缠足,哪怕是去当苦力和佣工的女人都逃不掉。”
作者有话说:
可惜小许没听过这首歌:
放脚乐,乐如何?请君听我放脚歌。
棉花塞脚缝,走路要平过。
酸醋同水洗,裹脚勿要多。
七日剪一尺,一月细功夫。
夜间赤脚睡,血脉好调和。
放了一只脚,就勿怕风波。
放脚乐,乐如何?请君同唱放脚歌
——《放脚歌》
(不过其实我文里是比较美好的描述,但在现实里,更大的可能是“就大幅度内折向脚掌的外部四趾而言,其关节已经发展到可以调适其扭曲状态的韧度,即使用力扳扯,也无法拉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孔子语
——《女娲石》
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人间贱丈夫!
——《随园诗话》
财产继承权参考宋朝:
诸身丧户绝者,所有部曲、客女、奴婢、店宅、资财,并令近亲转易货卖,将营葬事及量营功德之外,余财并与女。
——《宋刑统》
【翻译:户绝中部曲等人和财产由近亲属对外转让,交易所得钱财,在扣除办理丧葬等事宜支出后,其余财产全部归在室女。】
(但别想那么好,女性有财产继承权的前提是“户绝”,也就是儿子死绝了。)
扬州缠足之风,远较他处为甚,苦力佣工缝穷老弱之俦,莫不纤纤厥趾,积习相沿,其苦万状。
——《梵门绮语录》

锦衣卫指挥使惊奇地看了一眼许烟杪:“为何是扬州?”
“因为我观察过了,扬州盐商多,而且很有钱,听说扬州新城的城墙都是他们捐钱修建的,足足三十万两白银。这些人有钱后就奢靡放荡,有个俗语怎么说来着……扬州盐商,轿里坐的是债精,抬轿的是牛精,跟轿的是屁精,看门的是谎精,家里藏着的是妖精。那边之前就多楚馆秦楼,盐商就喜欢渊薮这些烟花之地,然后把他们眼里的上等姿色纳进房中把玩,待日后知道有裹脚一事,哪里还能坐得住。”
而且历史证明,扬州确实是那么发展的,“苏州脸、扬州脚”极为盛名——
许烟杪一扬手:“总之,扬州一定要重点防范!”
锦衣卫指挥使若有所思地点头。
许烟杪又道:“而且,扬州足够繁华又文风极盛,他们如果强烈反对什么,待到以后的科举,扬州学子定然会支持禁裹脚这个政策。只要每三年一次上来的官员里有不少反对声音,裹脚之风就起不来。”
“可是……扬州城就在那里,跑不掉,随便过去看看不就露馅了?”
这点!经历过现代的许烟杪非常有发言权:“没事,就靠马车和船运的那个路程,就算有人专门去看了,去辟谣,也很难掀起风浪。”
别的不说,现代网民有十亿,不还是听风就是雨,哪个地方一有什么事就传得全国沸沸扬扬,本地人出来辟谣都没用,就算官方下场,也依然有人对谣言深信不疑。
当然,不能拿现代举例。
许烟杪换了个举例事件:“比如……你如果说哪个皇帝眉眼端正大气,没人感兴趣,你如果说哪个皇帝是鞋拔子脸,绝对传得飞快,而且辟谣好几百年都辟谣不掉。”
锦衣卫指挥使:“……”
听上去真的难以反驳。
许烟杪再换个例子,这次,他说了《楚史》的内容:“比如衣冠南渡后的大楚,楚宣宗你知道吧?史书怎么传的?当时大楚被宦官把持朝政,堂堂天子仰宦官鼻息,楚宣宗只是王爷的时候就装疯卖傻,在闹市中大喊大叫,还抢别人的食物吃,还睡在那里,好几天没醒,噢,还有夏天烤火说自己冷,导致宦官轻视他,把他推上皇位,然后他暗地里夺权,把那些宦官砍了,又励精图治,让本来气息奄奄的大楚回光返照,中兴了几十年。”
锦衣卫指挥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是有什么不对?”
难道史书记载不对?许烟杪靠神器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许烟杪:“但是现在民间一提起这个皇帝,第一反应就是野史里的内容。”
许烟杪:“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皇帝敢吃屎。”
——野史记载,楚宣宗装疯卖傻到睡猪圈,吃猪屎。
许烟杪:“第二反应就是这个皇帝敢大街上裸奔。”
——还是野史记载,说楚宣宗特别豁得出去,大白天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披发赤足裸体,到处露鸟狂奔。
正史不一定保真,但野史一定够野。
锦衣卫指挥使懂了。
所以给扬州造谣之后,大家一提起扬州,就是“那个文人、商贾乃至贩夫走卒都喜欢折磨女人让女人裹脚的城市”。
而扬州人肯定不可能清白让自己被泼脏水。他们一定会反击。
只要他们反击,带领文人风潮,那文人更会视令女子裹脚为耻辱。
锦衣卫指挥使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激动:“我这就去写奏章,请示陛下!”
造谣……啊不,罗织罪名这种事,是锦衣卫的老本行了!
“你们听说了吗?扬州早就流行裹脚了!”
“早听说那边巨富之商、大腹之贾特别多,有钱人家玩得过火一些也很正常,后宅那些脏的臭的……噫,只不过以前没有被捅出来而已。”
“何止富商!听说那边的文人也很喜欢裹脚的女子!好像还专门为小脚做诗!说什么‘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啧啧,一看就知道喜欢得紧。”
“噫——还涂香呢!将溃烂的血肉和行走时沁出来的汗一直裹在布条之下的脚,就算加了香料,能有多香?这些人莫不是喜好奇异吧?”
谣言四起,议者纷纷。
由于之前各家使力,裹脚这件事如今是被大众看不起的,冷不丁听说扬州人喜欢小脚,顿时,大家就有话题说了。
茶余饭后嘴两句。
文会上嘴两句。
哪怕是山野之间,农人耕种间歇休息时,往田埂一坐,汗巾擦着额头,就开始和其他农人聊天,开口必是:“你听说了吗,扬州那边的人喜欢小脚!”
旁的人总会震撼和惊叹,连声问真的吗。农人点头点得毫不犹豫,好像自己亲自去扬州看过似的。
对此,扬州人:
“谁!!!”
“谁在造谣!!!”
扬州的所有居民都出离的愤怒了。
支持裹脚个屁啊!在福王那事爆出来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裹脚是什么好吗!
而且!裹脚那种残忍又流毒的东西!他们才不会喜欢好吗!他们的审美很正常的!
——现在别管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喜欢却不敢说,这两种人在家乡被黑的情况下,统一了战线。
有上百户富贵人家当场站出来,亮出他们的约定:他们绝对不会给女儿缠足,儿子不论娶妻还是纳妾,都不接受缠了足的女子!如果有谁违约,就自罚银两,那些银两会分给贫苦人家的女子。
又有无数扬州文人四处奔走,召开文会,一个个在文会上要么写诗,要么唱词,要么作赋……核心价值要么训斥裹脚思想,要么鄙夷裹脚行为,而对于强迫女子裹脚的福王等人,更是被口诛笔伐,其中不乏千古名篇,送福王遗臭万年。
——受此影响,往后千年,扬州这个地方都在坚定地拒绝裹脚这事,连带着十分推崇大脚女人,认为脚越大越有福气。
扬州这个除京师外最大的城市,江苏地区的文化中心动起来后,在文人墨客之间引发的影响难以估计。
东林学派率先响应,在道德方面狠狠抨击了缠足,熟练地运用上升技巧,言其:“缠一人则害一家,缠一家则害一城,缠一城则害一国。殆无人理,流毒千年。”
常州学派不甘示弱,从经世致用方面入手,言:“小脚使女子体虚气弱,易发疾病,上污身体,下秽子孙,母不裹足,传种易强,母若裹足,子孙体虚。国民体虚者多则冠冕软弱、兵丁不堪,令邻国垂涎,是以,裹足乃亡国之由!”
泰州学派……吴门四家……扬州八怪……或是自费印刷《裹足说》五十万本分发各地,或是绘画女子裹脚后的惨状来引起民众的怜悯同情……
“反正现在哪个文人敢说自己喜欢小脚,绝对会被群起攻之!”
许烟杪对这个情况很满意。
小脚这个风尚能被吹起来,百分之八十要“归功”于文人对其各种诗词赞颂,但反过来,历史上裹脚被废除时,也不能忽视那个时间点的文人对于放足的呼吁所做出的贡献。
所以……
“我就说文人很好用!想打压什么,还得靠文人的笔和嘴!”
锦衣卫指挥使来找他:“许郎,陛下有请。”
许烟杪下意识就背后冷汗直冒。
【不会又是加班吧?!】
等到逐渐看见武英殿的时候,心里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工作量哀嚎了。
殿内的老皇帝:“……”
其实这次真不是。
但……不可否认,许烟杪这小子做事特别认真,板板正正,有理有条,非常好用,他用得特别顺手。
当然,如果能不要总是腹诽没有加班费、活计太多就更好了。
待眼角余光注意到青年走进来时,皇帝眼里便带上了笑:“你小子看着傻愣傻愣的,还懂利用舆论。”
许烟杪:“……”
心里嘀咕两句:【我看着哪里傻了?】
面上努力显露出被夸奖的欣喜和不好意思:“臣只是在为此事收尾,若非陛下和朝廷诸公设立与缠足有关的刑法,以礼法否定缠足之风,扬州那些文人被冤枉后,反应也不会那般大。”
帝莞尔,笑骂他:“你这水蟹,今日恁地多脑。”
——水蟹是对江南人的谑称。原身是江南人。
又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来,坐我身边来。”
许烟杪刚坐下,还没说话,突然一道白影蹿上他膝盖,还没等许烟杪一惊,定睛一看——
【狮猫!!!】
窝在他膝盖上的小白猫眼睛一金一银,仰着脸看他,然后,嗲嗲地叫了一声。
许烟杪:“!!!”
那么软绵绵热乎乎的一团窝在他腿上,许烟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可爱到化了,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跑了狮猫。
老皇帝在旁边唠唠叨叨:“你这次也立了功,钱财已经送到你府上了,我看你经常招猫逗狗,想来是喜欢这些玩意。这白猫儿从不会抓老鼠,白白当猫,本来不想送这个给你,但皇后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养猫又不是为了抓老鼠,才让宫人带过来。你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个……”
许烟杪猛地回过神来,神色如常:“谢陛下,臣很欢喜。”
【猫!!!】
【我有猫了!!!】
【公司给发猫了!!!】
老皇帝满意地抿了一口桌上的酒。
嗯,看出来确实很欢喜了。
语带笑意地打趣:“如何,不烦需要处理很多公务了吧?”
许烟杪猜测应该是他有的时候表情不对,被察觉出来了,脸一下子烫起来:“谢陛下体恤。”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心怀不满,他就是闲着没事吐槽两句。
至于现在……
许烟杪低头摸了两把猫,感受毛茸茸的触感,心里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疯狂说可爱。
老板大气!
老板真是个好人!
以后再也不吐槽工作量这种事了!
作者有话说:
嘉靖年间,由盐商出资三十多万两白银,在扬州老城之外的这片区域,沿古运河岸建筑新城,把原本在老城墙之外的两淮盐运司(今老市政府)为中心的东部统统囊括进城中。
——《大运河畔,寻找扬州盐商的前世今生(之一)》
轿里坐的是债精,抬轿的是牛精,跟轿的是屁精,看门的是谎精,家里藏着的是妖精
——《儒林外史》
楚宣宗那个……对不起,朱棣,我又来祸害你了()
还有唐宣宗()
至于鞋拔子脸(远目),让我们有请受害者朱八八()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
——《菩萨蛮》
《戒缠足丛说》记载,重庆有殷户二百五十多家互相之间约定,家里的女儿不缠足,儿子不娶缠了足的媳妇,如果有违背约定的人家,就自罚银两,并将这些银两分给贫苦人家中的女子,助其妆盒。
——《立德夫人与清末反缠足活动研究》
欧美之人,体直气壮,为其母不裹足,传种易强也
——《试析缠足文化涵义的对立特点》
正史不一定保真,但野史一定够野
——网络句子
各省皆有地讳,莫知所始。如畿辅曰响马,陕西曰豹,山西曰瓜,山东曰胯,河南曰驴,江南曰水蟹,浙及徽州曰盐豆,浙又曰呆,江西曰腊鸡。元时江南亦号腊鸡。福建曰癞,四川曰鼠,湖广曰干鱼,两广曰蛇,云贵曰象务。各以讳相嘲。
成化中,司马陕西杨鼎与司寇福建林聪会坐,林戏曰:“胡儿十岁能窥豹。”以杨多须而年少。杨即曰:“癞子三年不似人。”又河南焦芳过李西涯邸,见檐曝干鱼,戏曰:“晓日斜穿学士头。”西涯曰:“秋风正灌先生耳。”以谚有“秋风灌驴耳”句也。廖鸣吾道南戏伦白山曰:“人心不足蛇吞象。”伦曰:“天理难忘獭祭鱼。”又蜀举子张士俨与广士某善,每见辄曰:“委蛇委蛇。”某应声曰:“硕鼠硕鼠。”又李时尝以“腊鸡独擅江南味”戏夏言,言即答以“响马能空冀北群”。又严嵩生日,江西士绅致贺。嵩长身耸立,诸绅俯身趋谒。高中玄旁睨而笑,嵩问故,中玄曰:“偶思韩昌黎诗‘大鸡昂然来,小鸡竦而待’,是以失笑耳。”众亦哄堂大笑。
——《清代笔记小说大观》
张孟仙曰:狮猫,产西洋诸国,毛长身大,不善捕鼠……
张心田(炯)云:狮猫眼有一金一银者,余外祖胡公光林守镇江,尝畜雌雄一对,眼色皆同,余少住署中,亲见之(汉按:金银眼又名阴阳眼。狮猫,历朝宫禁卿相家多畜之,咸丰元年五月,太监白三喜,使姓白大进宫驭狮猫,另因他事,釀案奏办,见邸报)。
——《猫苑》

老皇帝:“那……”
音才刚出口一半,许烟杪没反应过来皇帝已经开口了,下意识往下说:“但臣家中有厨子,或许他会。”
老皇帝:“若是他不会呢?”
许烟杪一顿,纠结地说:“我自己学一下……”
老皇帝笑眯眯:“京中有猫食店你可晓得?”
许烟杪眼睛一亮。
老皇帝:“比起小鱼干或者猪肝,喂猫最好喂生肉。它每天都要吃半斤生肉,也就是四十五钱,一个月便是一千三百多钱。你——”
皇帝的视线上下扫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现在当官了,也能养得起猫了。”
许烟杪默默抱紧了怀里的吞金兽。
老皇帝忽然发出感慨:“但畜生终究不是人,人你能命令他准时用餐,猫不行。你买了生肉回家,它若不想吃,少不得你多费功夫。如今京中养猫人家会准备陶罐,在罐中放上木炭,再放猫饭,如此便能保持猫饭的新鲜了。”
许烟杪的知识还没完全还给老师,想得起来这么做是在利用木炭本身的吸湿性。
老皇帝:“如此,你要添一笔购炭钱。”
许烟杪抱住小猫,瑟瑟发抖。
老皇帝:“它现在还小,但总会长大,长大后,猫的去势费用……嗯……”
许烟杪已经开始在心里疯狂算自己的工资了。
——虽然老皇帝的赏赐和公主的谢礼都在他家里,还有很多没用完,但,不能坐吃山空啊!
老皇帝还在那里火上浇油:“你是朝廷官员,若有正事去地方,猫也没办法一起带走,就得请人上门替你喂猫。这又是一笔开销……”
“小毯子买不买?”
“薄荷买不买?”
“你也不会丹青,但想不想请人将你的猫平日里的样子画下来,观赏把玩?”
每说一句,许烟杪心里就好像有一块象征生活的大石头砰地往小人身上压。
老皇帝笑容亲切:“许卿啊,朕这里有个‘修史’的活儿,你有没有空闲接一下?”
【果然,我就该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挟猫猫以令大学生!】
许烟杪心里哽咽一声:“接!”
白白的狮猫舔着自己的爪子,发出“咪呜咪呜”的叫声,又拿头去拱自己新主人的手,享受新主人的爱抚。
许烟杪把粘人的小猫暂时寄放给宦官照顾,问了几次路,来到文华堂外。
“修史……就是这里吧。”
堂内,三百多个编修走来走去,或是笔墨抄抄写写,或是书柜上翻找书籍……有的人墨水都沾满衣袖了也没注意,捧着墨迹未干的纸嘴角笑容直翘;有的人皱着眉在一墙书籍前寻找着什么,眼下青黑象征其彻夜未眠。
许烟杪进去后,影子覆过一位编修,对方愁眉苦脸在纸上写着什么,感觉到他经过,头也不抬地突兀开口:“劳烦帮我拿一下《楚书·地形志》,在丁字柜,从下往上数第三层,左手边第十二本。”
许烟杪:“好。”
“?!”这编修猛地扭头,差点将脖子扭了:“许烟杪?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动静很大,声音却不大。
许烟杪告诉他:“陛下让我来修周史。”
“砰——”对方身体一个趔趄,撞到了桌沿,胳膊不小心砸到笔筒,“啪”地倒下后在桌面上骨碌碌滚两圈就摔在地上,毛笔散落一地。
这动静更大了,终于引起别人注意:“怎么——许烟杪?!”
这惊呼可比之前的编修大多了,当时,就引得堂内好几个声音抽了口气。
窗缝中透过的一缕光映在许烟杪脸上,髣拂可见疑惑。
一开始打翻笔筒的编修立刻好似十分激动地说:“旁人都说你长得十分美貌,我还想着有多貌美,不曾想今日终于得见真人了。”
许烟杪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上微红:“多谢夸奖。”
本来只是找了个合理借口的编修呆了呆,修史修出来的经验让他脑海里下意识蹦出:我如果给许郎修传,一定要用词——冶异绝俗。
作为主导修史的官员,总裁官宋骐察觉到骚动,从最后头板着脸走出来,但看到是许烟杪时,便险些破功笑出声。
他道是什么情况,原来是撞见小白泽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惊慌的。哪怕小白泽揪不出他们错处,目光投向家人,才更是好事,免得酿成大祸。
于是在一众编修佩服的目光下,平静走到许烟杪面前:“许郎莫非是来此拿书的?还是来寻人?”
许烟杪欢欢喜喜地说:“陛下派我来修周史。”
“咚——”
这回不是笔筒被打翻了,是总裁官直接撅了过去,脑袋磕在地上,重重一声响。
许烟杪:“!!!”
这是怎么了?!
许烟杪:“太医!快请太医!不要移动他!”
在等太医过来的路上,许烟杪着意问了一下其他编修:“这是哪位?”
怎么听说我要来修史,直接晕过去了?
被问的编修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位是修史的总裁官,出自广平宋氏。”
发现许烟杪脸上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困惑,那编修索性说得明白一些:“广平宋氏,乃敦煌望族。”
许烟杪要修史了。修的还是前朝史。
反应最大的是各处百年望族。
——自从蛮族入侵中原,将世家屠了个遍,自周朝始,已经没有那些千年世家了。
望族在朝中有官,一个个悲哭哀嚎,坚决反对许烟杪去修史,就差对皇帝说:你让他修史,我就吊死在宫门口!
义乌朱氏在前朝出过一门三相,其他时候也不断有人入朝为官,家族十分兴旺,已经富贵了十三代。至新朝,朱家子弟如今在朝为官者足有七人,皆是进士及第。
其中二人还是武英殿常客。
翰林院主官,掌院学士朱廷勋便是来自义乌朱氏,如今已七十四岁,胡子花白的老头在武英殿中哭嗥:“陛下!臣大把年纪了,只想安度晚年,不想知道臣之先祖是有奇闻异事还是有风流韵事,更不想知道他们的野史有几项是真实的!”
老皇帝面不改色:“爱卿,你要知道,真金不怕火炼。”
掌院学士幽幽地看着他:“但真金也不知道,自己偷偷在粪坑里打个滚,也不碍着谁,突然间就被传得满城风雨了。”
掌院学士破罐破摔:“而且,陛下,名为修史,实则……你真的不是想看热闹吗?”
“咳。”皇帝咳嗽一声,半点不心虚:“爱卿多心了。”
这个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
江原常氏的大儒,左副都御史常在抱着一堆画过来了,身上还特意换了比较素的衣服。
老皇帝:“……爱卿这又是做什么?”
那左副都御史眼泪不断:“臣蒙陛下看重,为朝廷各处衙门以及前朝、后宫的宫殿殿壁上作画,以及各处宫殿的屏风上裱褙作品。臣如今自觉时日无多,便将自己满意的画作挑选出来,呈与陛下。”
老皇帝纳闷:“你的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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