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秦贵人居然还活着啊?看之前再没有消息传出来,还以为皇帝已经把她秘密处死了。
【!!!】
【秦贵人怎么故意让自己从台阶上滚下去!】
【她要打胎!!!】
“嘶——”
户部尚书扯断了一根胡子,飞快看了一眼金台。
他大概猜到了,秦贵人没死肯定是因为肚子里还怀着太孙的孩子,哪怕只是个奸生子,以陛下对血脉的在意,至少也会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而且那可是太孙的第一个孩子。
但现在……
老皇帝又腾地站了起来。
又又丢下满朝文武。
又又又跑了!
【啊……】许烟杪茫然:【怎么又中断朝会了?】
百官:“……”
你说呢?
那是皇帝亲曾孙,皇帝最爱的大孙子的第一个孩子,他能不紧张吗?
就连太子肯定也……
“这……秦贵人有点可怜啊……”
是啊……
窦丞相微微点头。
之前还好好活着,这次滚下阶梯是因为宫里宫外都传是她勾引太孙,她不守女德,这才受不了了,决定打胎寻死吧?
“但凡本宫那糟心儿子能好好对待救命恩人,要么给钱要么给位置,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礼部尚书点了点头。
是啊,太孙若是能守礼,现在也不会……
等等?本宫?糟心儿子?
丞相兼六部尚书齐齐扭头:“殿下?!”
太子满脸都是感慨,和……对秦贵人的同情。然后,看到他们的样子,还特别惊诧:“你们怎么这幅表情?”
不是……殿下你……
礼部尚书如遭雷击:“殿下,那可是太孙,秦贵人肚子里的,是殿下长孙!”
你怎么不关心嫡子长孙,转而去关心那个小小的贵人了?
“嗯……所以?”
“她可是差点混淆皇家血脉!”
太子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尚书,我爹是农户出身,后来当了奴隶。我们一家当过乞丐,当过流民,当过军卒和军卒家眷……”
周边的官员已经想要捂上耳朵了。
这种话太子敢说,他们不敢听!
太子真诚地说:“所以我家其实没那么讲规矩,张美人你们知道吧。”
几名尚书下意识点头。
陛下才发迹时纳的第一个妾,他们知道。
“张美人的女儿,万泉县主,你们知道吧。”
几名尚书又下意识点头。
张美人和前夫生的孩子,不计入皇子皇女排名,当宗室女养,陛下还特意给她也封了爵位,公主是不指望了,所以封了个县主。
太子把手一拍,摊手:“这不就行了?我爹观念非常朴素,家族人丁越丰盛越好,没当皇帝前他还收养了一大堆义子,去外面吹嘘自己生有百子,实际上,自己亲生的儿子才不到十个。当年他还好几次和我念叨,怎么张美人和前夫的孩子不是男的,上阵父子兵,有个健壮男丁,他和人打架底气都更足。”
“我爹以前还有个想法,他负责纳妾,他的门客负责进出他的后宅让他的妾室怀孕,这样就能在最短时间内生出最多儿子,壮大家族了。为了这个目标,他的姬妾没有一个身高低于七尺的。这事没实施成功完全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天赋异禀,打天下打得太快,只花了十三年就统一了。当皇帝后就不好干这事了。”
窦丞相瞳孔地震。
六部尚书瞳孔地震。
怪不得他们总觉得以前打天下时,陛下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武将。怪不得陛下动不动就找他们抵足而眠!还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尤其关心身高!
这些官员齐齐戴上了痛苦面具。
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这些,太子你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不行吗?
太子斜瞥了他们一眼,摇头:“你们怎么那么保守。”
摇完头,顺便长长叹气一声,好一个恨铁不成钢!
“所以,我爹从头到尾厌恶的是太孙和秦贵人给他戴绿帽子,他就没愤怒过什么混淆血脉。懂?”
反正这事就算没被揭穿,秦贵人的孩子也没机会继承皇位。
身为一个朴素的农民,家里多个男丁种地,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更别说这男丁身上留着他的血。
六部尚书呆滞点头。
但我们不想懂。
太子看着这些二品大员一个个瞠目结舌样子,突然心里特别畅快,比以前吃瓜还畅快。
原来切瓜看人失态是这么快乐的事情啊!
太子矜持地笑:“所以,秦贵人和皇太孙的事情已经没什么能让本宫震惊的……”
【等等!秦贵人打胎是为了皇后!】
“我——”
太子瞳孔地震,下一秒,捂住嘴巴。
……嘶,咬到舌头了。
但他还是几乎忍不住懵逼的心态——
你说什么?!
为了谁?!
秦贵人打胎是为了谁?!
【为了皇后不受非议!!!】
【芜湖!这一个多月里,皇后天天去看她,关怀她。】
【芜湖!!!她亲口对皇后说,她只是个农户的女儿,太孙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孙,长得那么俊美,身份又那么高贵,还亲口说爱她,她惶恐又感激,没想到自己如此低微,居然也能被天上龙子垂爱,为了这份关爱,她可以为他去死。】
【然后!她说,她现在发现,皇太孙那样的不是爱她,皇后殿下才是真正的爱她。】
“啪——”
窦丞相手里的笏一下子从手里掉出来。
什么叫皇后殿下才是真正的爱她?!
这……秦贵人该不会是对她阿妹……
【关爱她这个人,而不是皇帝的贵人,太孙的外室,曾孙的母亲。】
窦丞相:“……”
窦丞相吁出一口气,拿官袍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许烟杪,你能不能说话不要大喘气!关爱就关爱,少个字会吓死人的。
他七十七了,经不起折腾。
“呼——”
不少官员大口大口呼吸。
也吓到他们了啊!
刚才都不敢喘气!
【宫里最近在传她不守妇道,皇后镇压得很快,但还是有几句流言传到她耳朵里,她本来是想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但她不想收留保护她的皇后被她连累名声,以后被人说无知、庸妇,居然庇护一个不自尊不自爱的荡妇。】
【然后她就趁人不注意,从台阶上直接跳下去,嘶——滚了一路,血水都拖成长道了。这也太惨了。季岁这事干的真缺德,没有他去和皇帝说《女诫》,也不会……】
【惨得连瓜都吃不动了……】
【唉。还好还好,还好秦贵人不知道太孙在牢里和季岁说的话,不然好不容易被太医抢救回来,估计要直接跳湖了。】
太孙在牢里说了什么话?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听,但真的很好奇啊……
百官刚从秦贵人和皇后这事里缓过神来,又忍不住想要作死。
一个个拎起自己的好奇心,耳朵竖得更高了。
【哟哟哟!刚说完就被舅舅打了一巴掌——之前舅舅迎外甥出狱的场面还特别温情,转手就一巴掌……噗,太孙都惊呆了。捂着脸不敢相信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也难怪啦,毕竟这太孙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啧啧……‘我不要出去,阿筝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不想活也没见你之前绝食等死啊?】
【什么‘早知如此,不如带阿筝反出这个朝廷,抛弃皇太孙的身份,和她躲到大理,当一对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
什……什么?!
百官字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相互对视。
你这是表达爱?你这是恨不得把对方逼死吧?
“啪——”
刚把笏捡起来的窦丞相,手一滑,那笏板又清脆地掉了回去。
窦丞相本人弯着腰,整个人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懵逼在原地。
老了,老了,都出现幻听了。隐约好像听到什么……反出朝廷?
大概是听错了……吧……
窦丞相拳头握得咯咯响。
他阿妹怎么会有这种孙子!当初就应该把他淹死在洗三盆里。
路的尽头。
锦衣卫指挥使头皮“嗡”地炸开,脸色吓到苍白。
——他们才刚回来,原因是陛下觉得需要带上太子,结果一回来就听到……
“反出朝廷?不做这个皇太孙?”老皇帝复述了一遍这两句话,气极反笑:“好,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作者有话说:
官员不处理政事参考明朝:
除夕……是日,官府封印,不复佥押,至新正三日始开。
——《熙朝乐事》
给妃子和前夫生的女儿封县主,参考:
夫人渤海李氏,隋户部尚书雄之孙,齐王友珉之女,母京兆韦氏,郧国公孝宽之孙,陈州刺史圆成之女,夫人又纪王慎之同母姊也,椒庭藉宠,敕封定襄县主。
——《唐故右骁卫大将军兼检校羽林军赠镇军大将军荆州大都督上柱国薛国公阿史那贞公墓志铭并序》
老皇帝让别人给他生孩子,骚操作来自于:
田常乃选齐国中女子长七尺以上为後宫,後宫以百数,而使宾客舍人出入後宫者不禁。及田常卒,有七十馀男。
——《史记》
第30章 哦!原来皇太孙就是说说而已。
老皇帝深呼吸一口气,对锦衣卫指挥使:“去将太子请来。”
“我爹叫我?”
太子晃了晃脑袋,把那句“反出朝廷,抛弃皇太孙身份”带来的震撼晃出去,往外面走了两步,正好站在两个班列中间,非常显眼。
这在平时没什么,但这个时候……
太子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升起不妙的预感。
“我们从另一边……”偷偷走。
话没吩咐完。
他就听到许烟杪一声:【嗯?太子怎么站出来了?】
【估计是被老皇帝叫去的吧,太子也是惨,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长孙没了,他那么疼自己的女儿,昨天还给她们买胭脂水粉,想来也是很爱自己孩子的人,要是知道……】
【诶?】
太子举起手臂,挡住了脸。
完了。爹,那事估计……
【太子这么爱自己的孩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想过把自己儿子捞出来?倒是当舅舅的忙前忙后。】
【我看看……】
【嗯?!】
【这个太孙,不是太子妃生的?!抱养的侧妃的孩子?!太子妃只生了四个女儿?!】
许烟杪瞪圆了眼睛。
这……怪不得太子这段时间对太孙的事情都没上过心!还到处溜达吃瓜!
合着这太子跟他爹一样,只爱他老婆生的嫡系血脉啊!
群臣惊愕。
一时哗然。
陛下当年对外说殿下有子时,说的确实是太子妃的孩子啊!
老皇帝:“……”
“啪——”
老皇帝做出了一个和太子一模一样的姿势。
那条手臂抵住了脸上的表情……
朕真的……朕就不该这时候把太子叫出来!
太子跛着脚呢,迅速地转身就要跑,一米六一米七,一米六一米七。
窦丞相的手一把抓住太子手腕:“殿下!”怕被许烟杪听到,又压低声音,只是脸色十分一言难尽:“太孙!是怎么回事!”
他嫡亲的宝贝孙女之前是要嫁给太孙当正妻的啊!
当然,他真正在意的也不是嫡庶血脉,反正太孙抱养在太子妃名下,也确实是嫡长,甚至还有太孙之位。
但……太子妃才四十岁!她还能生啊!以后生下真正的嫡子,如果皇帝再把那真嫡子立为太孙,他孙女到时候要怎么办!
你们老高家也太过分太不讲武德了吧,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
太子讪笑:“舅舅……这个,其实……”
眼前突然一黑,一群人把他围住。
抬眼一看,发现是依附于太孙的部分官员。
太子:“……”
太子:“……啊这。”
这些官员们一个个也不敢对太子使什么脸色,只能虎目含泪看着他。
毕竟……他们依附太孙又不是为了爱,是为了太孙稳如泰山的地位啊!既嫡又长,太子妃又只有他一个儿子,太子身体又不是很好,三天两头就没办法上朝,万一走在前面……皇太孙就直接顺位继承了。
但现在这情况……
楚朝那会儿,可是有个类似的事情!
当时的楚真宗久久无子,只能立宗室之子——就是后来的楚中宗,结果当时才三岁的楚中宗搬进宫里后,过了五年,嘿!楚真宗有儿子了!立刻把楚中宗还了回去。
过了两三年,那小皇子夭折了,楚真宗又把楚中宗要回来了。又过了七八年,楚真宗好运又得了一个儿子,于是他又把楚中宗送了回去。但这个儿子到最后也没留住,然后楚中宗又被接回来了……
楚真宗和楚中宗这档子事还给后世留下了一个成语——三进二出。警示世人万事要留一线,不要急冲冲决定一个事情。
这些依附太孙的官员想到这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到时候太子妃有真正的儿子了,以老皇帝对嫡子的重视程度,恐怕也会直接把现在的太孙还回他亲娘身边——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这些年可是和太孙牢牢系成利益团体了!
太子想擦汗。
他在心里骂了一百八十次许烟杪这个小王八蛋,然后维持往日的嬉皮笑脸,故意做出一副不用在意的样子:“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怕什么,这么多年,本宫和太子妃如果还能生,早就继续生了,而且,陛下说过,绝不重蹈楚真宗之辙,以后就算真的还有儿子,只要大郎不行差踏错,就依旧是皇太孙,绝不会更改。陛下金口玉言,圣旨册封的,不信你们问陛下。”
“陛下在哪?”
“不就……”太子扭头,发现那条路的尽头,御辇已经不见了。
太子:“???”
一口脏话硬生生卡在喉咙口。
“好惊险。”
去椒房宫的路上,老皇帝想到之前官员的反应,万分庆幸自己跑……咳,走得快。
“太子会将此事处理好的,朕这是相信太子的能力。”
没错,就是这样!
抱着这个信念,老皇帝走进椒房宫,闻到屋中血气,嘴角瞬间抿成直线,直到看到窦皇后时,才紧张地走过去:“妹子,没事吧。”
“没事,已经抢救回来了,一开始还有寻死的念头,被我劝住了。”
“哦。她无所谓,我没问她,我问的是妹子,你没有事吧。”
窦皇后一叹,道:“我没事。”
老皇帝便又拉着她坐下,絮絮叨叨地说今【天】【朝】堂上的事情,从自己为什么会过来,说到太孙的事。
待听到太孙宁可不做皇太孙也要和秦贵人双宿双栖时,不管这是真心还是气话,窦皇后都蹙起了眉。
她道:“我其实有些猜到了。”
“嗯?”
“当日我一定要留下秦贵人,除却同情她的遭遇外,一个原因就是想知道太孙到底能不能担起太孙之位,在遇到秦贵人之前,他亦是文武双全,才思敏捷的俊才,待人妥帖,行事机敏谨慎,我等都视其为第三代雄主。”
“哎呀,妹子,这也不是我们的错,谁能想到看走眼了。”
“我倒是庆幸出了秦贵人此事,提前暴露了他的心性……”窦皇后的语气十分冷静:“这孩子顺风顺水惯了,只能行顺风之事,一旦有事不如他意,他便会暴露出不足。”
老皇帝点点头,看秦贵人这件事,确实是这样。
窦皇后又是一叹:“而且你们爷孙一样执拗,我怕秦贵人死了,他知道后,会恨上你。”
有句话,窦皇后没好意思说出来。
——以五郎对亲情的重视,如果知道一手养大的孙子为了一个女人恨上他,会很痛心吧。
老皇帝挑起眉毛,十分意外:“当时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和你说,你就更要杀秦贵人了。”
“谁说的!”
“那你听见祈哥儿说自己要反出朝廷,你的想法是什么?”
老皇帝几乎是毫不犹豫,气势汹汹:“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妹子!我都想好了,到时候直接把那个秦什么推出去砍了,我看看他劫不劫这个法场!”
窦皇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老皇帝:“……”
老皇帝:“……好吧,如果当时你和我说这些,我确实听不进去。”
不仅听不进去,还铁了心会杀秦贵人,要看看皇太孙是不是真的要因为这个恨上他。
这人脾气又臭又硬还特别喜欢和人对着干,窦皇后和他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怎么会不懂呢?
“五郎。”窦皇后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你要试祈哥儿,我没有二话。可秦贵人……她今日也算死过一回了,我想让她假死出宫。”
老皇帝沉吟片刻:“行。”
过了一个多月,他也没那么气了。
“我找个死囚假扮她上法场。”
为她不惜一切是吧?你最好真有胆量劫法场。
太孙还是顶着巴掌印出狱了。
——老皇帝口谕,特赐他现在就能出狱。
一部分不用去上朝的小吏围在他和季岁身边,各种恭维。
“殿下苦尽甘来!这一定是殿下命中的劫数,过了这个劫数便是龙腾入海,再无波澜!”
“我们为殿下接风洗尘,殿下在牢中都受苦了!”
“虽然受苦,但殿下神采英毅,尘埃也无法掩盖殿下之神姿。”
“季公高明,居然能想到如此妙计,将殿下救出来。”
“可不是嘛,而且,就是那女子不要脸面,对殿下欲擒故纵,明明可以躲出千里之外,一定要躲在长公主府,这岂不是就等着殿下找到她,和她再续前缘?”
“若无季公,我们这一派少了殿下恐怕要元气大伤。”
“陛下这次发了很大的火气,若非季公当机立断,让陛下知道都是那贱婢的过错,只怕殿下要受到整治了。”
“季公实在才智过人!”
季岁全盘接收这些恭维,唇角微微上扬。
然后,他就看到了下朝的许烟杪。对方很明显在沉思事情,没看到他。
……晦气。
但是外甥已经救出来了,季岁自认为自己也能勉强心平气和地看到许烟杪了。不管许烟杪心里念叨什么,他也……
【贵圈太乱。等等我理一下……首先,太孙名义上是长子嫡孙,但其实也不是太子妃所出,而是个记在太子妃名下的庶子。】
季岁先是一怔,扭过头来看皇太孙。
太孙正好上了马,察觉到视线,侧头困惑:“舅舅?”
长得确实不像他妹妹,但眉眼三分像太子,他就没想太多。
不过……
想到这些年的相处,季岁微微别扭一下也就作罢——
他是真的把对方当外甥看待,他妹妹这些年亦是一直把这孩子视若己出,多次用嫁妆给他做补贴,只要感情在,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然后……季公有个失踪的女儿,但不是他老婆清河公主生的。】
季岁微微拧眉,但也不算特别烦心。
瞒过这几天,等到离京……
【最后,他失踪的女儿生了个独女,就是和太孙偷情的秦贵人!】
……谁?!
季岁突然觉得眼前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踉跄着扶住旁边牢门柱子,宛若有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一下子嘴里也好似全是血腥。
而许烟杪在心里一击掌,高高兴兴地说:【好耶!终于理清楚了!原来秦贵人不管和太孙还是和老皇帝都没有血缘关系啊!吓死我了!】
许烟杪理清楚后,高高兴兴往前走要回家,季岁眼前眩晕着,想要伸手去抓住他,但视野摇摇晃晃,他整个人也摇摇晃晃,竟是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你等等……你回来……说清楚……
正在这时,有传令官疾驰而来:“殿下!秦姑娘被推上法场,午时三刻就要问斩了!”
皇太孙愣住:“什么?阿筝还活……哎呦!”
他整个人被拽甩到地上,正要发火,就看到季岁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皇太孙扯着嗓子:“舅舅!舅舅!你不会骑马!小心!要撞上了——舅舅!右边!诶诶诶!左边!”
季岁很快就没了踪影,皇太孙嘀嘀咕咕:“干什么去啊,这么急?连马都急到会骑了。”
传令官小心翼翼:“殿下,秦姑娘……殿下你不要做傻事啊!”
皇太孙脚步迈出去一小步,又迟疑地缩了回来。
“嗯。”他隐忍地闭上眼,含恨道:“孤会小心行事的。”
法场旁边的阁楼上,老皇帝大马金刀地往窗前一坐,阴气森森:“我要看看,这逆孙来不来!”
法场上,刽子手含了一口酒,往大刀上喷了一口,酒液洒落,刀身澄亮。
有女子黑发覆面,低头跪在法场上。
大刀即将落下。
远远的,马蹄声急促传来。
刀高高举起,映射日光时,街头出现了一道纵马狂奔的身影。
一道惊痛得破了音的男声响起:“刀下留人!!!”
老皇帝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手握上了桌子上横放的刀,杀气四溢。
“逆……”
季岁扑出来,一把抱住那女子,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囡囡!我是你外公啊!”
老皇帝:“?”
怎么是季岁,那逆孙呢?
等等,他说什么?外公?季岁的外孙女,就是他的……
老皇帝哐当一下坐回去,捂着心口处,整张脸扭曲得厉害。
【错了错了!】许烟杪的声音随后而来:【那不是你和你前妻的女儿的女儿,那是个假的!是牢里的死囚!】
老皇帝:“……”
和前妻的女儿?不是他家清河生的?
老皇帝这会儿顾不上生气被骗了,满身冷汗地松了口气。
于是,在场锦衣卫都看到老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站起来,破口大骂:“许烟杪!你个王八羔子!”
——肯定是这王八羔子的心声,才让季岁突然冲过来的!
——那一声外公……他差点吓到心跳骤停啊!
作者有话说:
楚真宗和楚中宗的事迹,参考自宋朝,宋仁宗和宋英宗:
宋仁宗25岁那年膝下无子,就把三岁的宋英宗带进皇宫里给皇后养着,但可能是还不死心,就没有立皇太子。
后来,宋英宗七岁的时候,宋仁宗有了一个健康的皇子,就把宋英宗送回去了。
过了两年,这个皇子夭折了。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儿子女儿,但大部分都夭折了。
(宋仁宗一生三个儿子都夭折了,十三个女儿也夭折了八个。)
一直到他四十八岁,大臣们坐不住了,齐齐请求宋仁宗立宗室子,不然万一……
宋仁宗就又立了宋英宗当皇子,但这回轮到宋英宗不肯了,先是用守孝推辞,出了孝期之后,又坚决拒绝,拉扯了一年多吧,才把宋英宗立成皇子(不是太子,明显宋仁宗并没有死心)。
窦皇后亲自把秦筝送出了宫。
——原本刚小产完,皇后想再养两个月,然后给她一笔钱放她秘密出宫,但秦筝坚持要先离开皇宫,皇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她去皇后名下的皇庄养着身体。
“这是一万二千钱。”窦皇后拿出足够农户一家五口一年花销的钱,把秦筝送到马车前,车中厚被褥铺地,尽力不让她受到凉气:“你好好拿着,待身体好了之后,用些钱添置一份家业。”
大夏并不限制女人出来赚钱养家,或是卖酒,或是开茶肆,街边售卖吃食的有妇人,酒店里给食客换汤斟酒的有妇人,雇佣来抬轿子的、雇佣来给宴席当厨娘的、请到家中行医的……林林总总,也不怕秦筝坐吃山空。
秦筝抽噎着上了马车,突又掀开帘子:“殿下……”车厢木边上,少女的手指紧张地抠动:“为何会对我那么好?”
她轻轻咬了一下唇:“我……不守妇道,祸乱宫闱……”
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叫人把我拖下去,乱棍打死吗?
窦皇后稳稳地拉下她的手,把她塞进马车里,用被子裹着她:“你不能受凉。”然后才说:“陛下向我转述过当时场景。他说……”
——皇帝的转述带着愤怒与不屑,点评时语气十分轻侮,言到此处只说:“他们躲在山洞里苟且,又是什么‘你身上好香’,又是什么‘殿下不要这样子’,矫糅做作,欲拒还迎。”
但皇后却是看到了……
“你在向太孙喊‘不要’。”
窦皇后看着秦筝:“你说了:不要这样子。”
秦筝浑身都在颤抖。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倘若我是欲拒还迎!”
窦皇后的声音还是那般温和从容:“我无法判断每一个说‘不要’的女子皆不是欲拒还迎,可我不能让这世道变成,只要女子说‘不要’,就是欲拒还迎。”
秦筝已是泪下。
她哭着,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殿下,对不起,我没想过祸乱宫闱,我会些许医术,入宫前,陛下也没有强迫我,是我太懦弱,只敢说自己不是处子,陛下说他不在乎处不处子,我便不敢拒绝了。进宫之后,午食有鱼汤,我觉得反胃就给自己把脉,我才发现我怀孕了,我不敢说,对不起殿下……”
她跪了下来,跪在被褥上,哭腔越来越大:“太孙闯进来,我让他走,他不走,他拉我去假山,我说不要,他以为我是调情,我又想,他那么爱我,那我把命给他,就也没有以死明志。”
“但我最后害怕了,我不敢死了,我想活着,便说自己怀了太孙……殿下,我不是贞妇,不值得你如此对待,我到最后竟然只想着保命,而非为太孙作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