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 by久陆
久陆  发于:2024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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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知道这人很能装之外,栖南还知道他很好色,男女不忌,当时合作期间,他还要过他们工作室小摄影师的电话号码,半夜老发骚扰短信,把小摄影师吓的说要报警。
栖南知道了,再见刘总明着暗着点了几句外加一警告,他再也不敢骚扰他们的摄影师。
栖南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冲着那桌示意了一下。
刘总那桌还有好几个人,他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端着酒杯走过来。
“栖老板,这么巧,周末来放松的?”
“刘总,好久不见。”
“别总总的,听着多生分,直接叫我刘元就行。”
刘元脸皮厚,说想跟他们拼桌,叙叙旧,还问栖南介不介意。
这都主动开口了,栖南也不好意思拒绝。
原本栖南坐在方言对面的沙发上,他站起来拦住了要往方言身边坐的刘元,把刘元让到自己刚刚坐的那头。
方言往里让了让,让栖南坐在他身边。
方言听得出来,这个刘元已经喝了不少,跟栖南寒暄完,注意力又转移到他身上。
“这位是?”
栖南给他介绍:“是我弟。”
“你好你好,”刘元伸出手,“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他倒是会套近乎,方言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淡淡一笑说:“方言。”
“看着气质真好,做什么工作的?”
“初中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啊?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刘元醉醺醺打量方言的眼神肆无忌惮,“我以为数学老师都是死板又严肃,没想到还有这么年轻这么帅的数学老师,哈哈哈哈哈……”
桌子上只有刘元一个人在尬笑,这话本来是想恭维,但带上了调侃的调调,听着非常不正经也不好笑。
方言没接话茬儿,栖南也膈应,很快就把话头岔开。
刘元喝了酒,聊了没两句正经的就往下三路走,眼睛在酒吧里四处乱瞟,给他们指指哪个人腰细,哪个人屁股翘,哪个人一看背影就知道到了床上一定很骚。
方言喝光杯子里的酒,跟栖南交换一个眼神,两个人坐了没二十分钟就坐不下去了,还等着刘元能自己识趣离开,毕竟他还有一桌朋友,哪知姓刘的屁股还很沉,坐下就不起来。
栖南刚想跟姓刘的应付一句然后跟方言离开,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江米乐打的,他先接了电话。
这边太吵,栖南捂着耳朵站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但没走远,站在一扭头就能看见方言的地方。
刘元依旧口无遮拦,总跟方言敬酒,视线往他胸口还有被桌子挡住的腰上瞄。
方言只是抿着酒杯,并不喝。
刘元眼睛色眯眯的:“待会儿喝完,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玩玩。”
“不了,待会儿我跟我哥一起回家,时间不早了。”
刘元掏出手机看看:“这才几点,不着急,对了,方老师有对象了吗?”
方言知道这个刘元打的什么主意,只笑笑说:“我已婚。”
“结婚了?方老师看着这么年轻,这么早就结婚了?”
“嗯。”
“结婚多久了?”
“十年。”
“十年?你今年多大了?”
“31。”
“看着一点儿都不像,跟大学生似的。”刘元这话不假,方言的脸本身就好看,而且丁点儿不显年纪,说他像大学生也没人会反驳。
方言不说话,刘元又问:“结婚十年,不腻吗?”
方言不想回答,他已经坐不住了,频频看向栖南,栖南对他招了招手,意思是挂了电话咱们马上就走。
刘元还在旁边说:“男人嘛,就那点儿事,你十年都吃一道菜,早就腻了吧,所以要常玩点儿新花样,男人就是需要刺激刺激。”
刘元一直看着方言,方言脸上的不耐已经很明显。
栖南挂了电话,快步走过来:“刘总,您跟朋友慢慢喝,我跟我弟这头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失陪。”
刘元大着舌头留了他们半天,栖南应付过去,说有机会改日再叙。
方言已经往外走了两步,招呼也不打,刘元的视线一直在方言后背跟腰那上上下下流连,等到方言出了大门,才想起来没跟方言要个电话,后悔得直挠头。
方言一出门就忍不住吐槽:“这个姓刘的,实在待不下去,不是个好东西。”
栖南也说:“合作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人二得很,嘴贱傻逼还好色猥琐,不过他贼心大胆子小。”
两个人待了没半小时就出来了,还都喝了酒,坐在车里叫了个代驾。
代驾上车后跟他们确认地址,方言正在看手机上推送的天气信息,先开了口,下意识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是他跟桑奕明住的地方。
栖南扭头:“不是说好去我那住吗?不去了?”
方言忙跟代驾改了口,又说:“去你那,刚刚一时没想起来,说顺嘴了。”
相比方言跟桑奕明家常年一尘不染的干净,栖南家里要乱一些,最近这段时间李凌赫不在家,他工作室那头也忙,懒得打扫,沙发上还有换下来的没洗的衣服。
方言以前在栖南家住过,直接进了次卧,他的身高身材跟栖南都差不多,栖南找出一套洗过的衣服拿给他穿。
兄弟俩难得在一起,洗过澡都没睡觉,坐在沙发上聊天儿,但也都刻意避开了方言要离婚的话题,栖南看得出方言不想说,两个人聊的都不是重要的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聊到深夜才回房睡觉。
方言周末在栖南家的这两天很自在,早上睡到自然醒,饿了兄弟俩都不想自己做饭,直接叫了顿外卖。
为了更好地进行后面的拍摄准备,下午方言还看了关于白桦树的自然纪录片,又百度了不少关于陶瓷的内容,看到美术馆下周新出的特色陶瓷展,立马在预约了参观时间,忙忙这忙忙那,一天就这么过完了,多余的他都没想。
睡觉前,方言看到桑奕明半小时前给他发了条信息,只有两个字,晚安。
方言吃了粒安眠药,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没回。
放在冰箱里的剩菜,桑奕明第二天早上热着吃了。
他又连续忙了几天,工作堆在一起处理,越想快速解决反而越容易出错,一个重要项目进展到了落实阶段出了问题。
他带着公司里的设计总监连夜飞到客户那里,到了地方忙了三个大夜才好不容易把问题处理完,忙完又着急往回赶。
桑奕明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又连夜飞回家,大脑有些迟钝,拖着行李箱打开家门那一刻,开着的玄关灯给了他一种一切如常的错觉。
他还以为会跟之前一样,方言会从客厅跑出来,然后说一句“回来了”,再问他累不累冷不冷吃饭了没,要不要给他煮碗面吃。
桑奕明抬头对着空气回了一句:“嗯,回来了。”
等他说完,才发现客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声还一直绕着耳朵,除了他,根本没人说过话。
客厅的灯亮着,是他出门前忘了关,家里也根本没有人在等他回来。
打开鞋柜的那一刻,桑奕明就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方言的鞋少了几双。
他换好拖鞋匆匆走进主卧,果然,主卧衣柜柜门开着,放方言衣服的那一半柜子都空了。
他出差的这段时间方言回来过,拿走了自己的衣服跟生活用品,桑奕明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儿,鞋柜里的拖鞋,方言习惯用的茶杯,浴室里只剩下一个牙杯跟剃须刀,家里很多成对的东西都少了一半。
桑奕明在餐桌边站了半天,又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卧室洗了个澡,洗完澡自己随便煮了碗清汤面,他煮的面不如方言煮的好吃,偏软,汤底很咸,没吃几口就咽不下去。
桑奕明第二天晚上做了饭,装在饭盒里,约莫着方言下班的时候送去栖南家。
方言不在,栖南正好要出门,拿着车钥匙一下楼就看到了桑奕明。
“要出门?”桑奕明站在一楼大厅问。
“你来了,对,要出门,工作室那头有点事儿,”栖南看着桑奕明手里的饭盒,“给方言做的饭?”
“嗯。”
“做的什么?”
“油闷虾。”
“我昨天晚上买了虾,方言还说呢,他这段时间吃虾吃腻了,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想吃虾了。”
栖南说这话并不是故意针对桑奕明,他并不知道方言说吃虾吃腻了,是因为桑奕明前段时间每天都做,再爱吃的东西,每天吃也会腻。
桑奕明说:“他如果不想吃,我就带回去。”
“方言还没放学呢,你要不要自己先上楼等等?”
这里是栖南家,他要出门,没有自己进去等人的道理,桑奕明说:“不了,他不在,我改天再来。”
“行。”
桑奕明拎着饭盒转身要走,栖南又叫住他:“你饭盒里做了几个菜?”
“三个。”
“那你把饭盒放我这里吧,方言如果没吃晚饭,回来可能还得现做。”
桑奕明饭盒送到了,人没走,一直坐在车里在楼下等着。
方言的身影好认,哪怕天黑着。
桑奕明坐在车里远远看到方言,刚想下车,有辆车就停在他车头前,降下车窗冲他喊:“哥们儿让让,你停的地方是我的车位。”
桑奕明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从车位上开了出去,从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方言,别的车又在他车后催,他只好一直往前开出了大门。
他想,方言这段时间不想见他,饭送到了就行。
方言去栖南家住的那天晚上,桑奕明就搬回了主卧,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一件件收好叠进衣柜里,但已经没有方言的。
桑奕明以前有多适应一个人的生活,现在就有多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以前不论不管他去哪里,知道自己只要回来,方言总是会在家里等着他。
现在家里没有方言,以前睡觉之前,方言会拱进他怀里,然后找个舒服的姿势。
方言睡的位置总是会低一些,脖子往下缩,脸在被子里蒙住一半,桑奕明会用手心拖着他下巴,把他头往枕头上抬一抬。
方言就闭着眼在他下巴上亲一下,或者用鼻子在他耳朵边蹭蹭,像姥姥家养的大俊跟元宝,蹭够了再说一声晚安。
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桑奕明手机上每天都会有很多条信息,公司的,助理的,客户的,推销的,银行信息,垃圾短信,就是没有方言的。
睡觉前桑奕明会给方言发条晚安,不加班的时候就是上半夜,加班的时候就是下半夜。
方言一次都没回过。

第28章 以后我们都别强求了
方言晚饭确实没吃,保温饭盒就放在餐桌上,他认得那是家里的饭盒,而且已经闻到了熟悉的,现在闻着就发腻的油闷虾味道。
饭盒很保温,方言一摸还是热的,他饿了,有现成的饭,也没必要跟肚子过不去来纠结到底是谁做的饭。
除了油闷虾,其他的菜方言都吃了。
方言吃过饭下楼扔了趟垃圾,往停车坪那瞥了一眼,刚刚他回来时停着的那辆车已经不在了,他把垃圾扔到垃圾桶,低着头捂紧敞着怀的大衣,趿拉着拖鞋快速上楼。
期末终于到了,考试,出期末成绩,开家长会,方言顺着时间一步步忙。
放假那天才腊月17,他的寒假时间非常充足。
度假的机票腊月22,那之前的几天方言都跟舒承在拍摄。
自从给方言送过饭之后,桑奕明再没见到过方言,不是他没去找过,而是那天晚上匆匆一瞥之后他们一直在错过,不停地错过。
他在方言朋友圈看到了方言发的美术馆陶瓷展图片,等他开车到美术馆时已经关门,方言也早就走了。
方言放寒假的那一天下午,桑奕明也已经把工作集中处理完,开启了他的休假,原本这就是他的计划。
方言电话没人接,桑奕明听说他们学校的老师是今天下午开始统一放假,一直在校门口等着,等到天擦了黑。
门卫大爷一直留意他,后来看他不走,出来问他找谁,桑奕明说在等方言。
“你是学生家长吗,还是方老师什么人?”门卫大爷警惕性很高,怕人是来学校找茬儿的,他们最怕这种事儿,尤其是在快放假要过年期间,这个节骨眼儿上,千万不能出事儿。
“我是他爱人。”桑奕明说。
大爷一听这话才放下警惕:“原来是方老师爱人,你早说啊,方老师早就走了,下午就走了。”
桑奕明问大爷:“方老师去哪儿了?”
大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是方老师爱人吗?他去哪儿你不知道?”
方言吃过中饭就走了,跟舒承在城郊的一处烂尾楼里拍外景,他们的拍摄不按照顺序来,都是按照舒承的灵感跟方言当天的状态来决定拍哪一组。
第一场就是这次的外景,氧化弯曲的金属,这组外景不需要特殊装造,也不需要在方言脸上跟身上化一些效果妆,但对方言的情绪细节要求高。
方言一身纯白长衣长裤,北风吹过来,轻薄的布料贴着他的身体,好像在认真思考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迷茫跟惋惜。
已经过了正午,西垂偏冷的朦胧阳光打在烂尾楼冰冷的露着钢筋的黑灰色水泥墙上,整体背景色调都是透着死寂的灰。
烂尾楼所有窗户都没镶窗,从外面往里看,一个个黑洞洞的窗口里像是急迫地想要吞掉什么。
四楼窗口边贴着墙,在黑洞边缘站着一个白色男人。
方言抬着头看着不知道有多远的远方,他的视线里大多是连绵起伏的山影,山影中间城市里凸起的高塔,横的,斜的,三角形,堆砌到了最高点的建筑屋顶最后融进天里。
看久了,方言喉结动了动,贴着绕在他脖子跟肩头上那两圈生了锈的铁丝。
“言哥,太棒了。”舒承拍得有些激动,找准角度不停摁下快门。
“我们换个姿势,言哥你低一下头,不用特意看哪里,随便垂着视线就好。”
方言跟着舒承的话照做,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舒承上次说过之后他就没再剪过头发,为了年后去大兴安岭拍白桦林那一组做准备。
方言睫毛垂着,有的发丝遮住了脸,舒承让他不用在意脸上的发丝,垂下来就垂下来。
方言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铁丝,他身上的铁丝并不多,舒承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在他手腕脚腕跟脖子上松松垮垮绕了几圈,好像那些都是从他脚底生出来的一样。
但鼻子里都是铁锈的味道,这个味道并不好闻,就像舒承说的那样,这样的味道代表着死亡。
方言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想甩掉身上铁丝的表情都细微地表现在了脸上跟眼睛里。
舒承捕捉他脸上的变化,不停定格。
方言身上的衣服很薄,舒承拍够了需要的素材就停了,赶紧把手里的羽绒服披在方言身上。
“言哥冷不冷?”舒承又把手里的保温壶递到方言手里,“这里是姜茶,这个壶还是南哥给我的,很保温,里面的姜茶还是热的,快先喝点儿。”
“还行,时间不长。”
方言穿好羽绒服,打开保温壶吹了吹,嘘溜嘘溜慢慢喝了两口,又问:“刚刚那几张行吗?”
“太行了言哥,你今天状态太好了。”
“行就好,我还担心会拍不好。”
“言哥你刚刚的情绪太对了,刚刚在想什么?”
方言轻声回答:“没想什么。”
两个人说着一起下了楼,舒承让方言先去车上休息,换个衣服再拍后面的。
车就停在烂尾楼旁边,方言抱着壶坐进后排,他直接在车里换衣服。
方言换衣服舒承不上车,在远处的草地上蹲着抽烟,捧着相机一张张看刚刚拍好的照片。
这一组城郊的外景不需要化妆,所以他们没带助理跟化妆师,他要的就是方言此刻最自然直白不加任何外界掩饰甚至有些憔悴的状态,方言也给了他最佳的效果。
镜头里方言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甚至不需要舒承特意去引导描绘,舒承又在心里感叹了一遍方言的天赋。
上一次他们在室内摄影棚里第一次试拍,方言虽然已经有了拍摄的感觉,但跟这次的不一样,这次的全靠天意一样。
舒承拍的人物很多,见得多了也就能轻松分辨模特拍摄时的状态。
今天方言的状态,全靠心里的情绪在顶着……
桑奕明连续三天都在栖南工作室等着,没见到方言跟舒承的影子。
舒承的电话桑奕明已经要到了,但方言早就跟舒承打了招呼,不让他跟桑奕明说他们的拍摄地点跟计划。
小年的前一天,方言的手机彻底关机了一整天,桑奕明到处都找不到方言。
他在栖南工作室还有栖南家里磨了几天,栖南只说方言出去旅游了,没说方言到底去了哪里。
桑奕明看栖南不说,想去问姥姥姥爷,栖南赶紧拦住他。
现在已经到了年根儿底下,大过年的,栖南不想桑奕明闹到老人跟前,无奈跟桑奕明说了地方。
“你最近总找方言,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想跟他离婚。”
桑奕明总是这句话,别的他说不出来,栖南也问不出来,叹了口气又嘱咐他:“年前方言就回来,他说了回来过年,今天都腊月27了,没两天了,你就在家等着就行,不用到处找。”
桑奕明好像没听见,当天晚上的机票买不到,买了一张第二天上午的,还得中转。
海岛上的方言正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享受他假期的最后两天,因为身上有疤,哪怕是在炎热的海边,他也是长袖长裤那么穿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度假的好心情。
面朝大海的房间,打开窗帘就是蓝天碧海,软软的金沙滩,滚到脚边的白色浪花,身后音乐餐厅里缓缓流淌的钢琴曲,精致的美食诱惑……
每一步都在方言的计划表里,每一步也都不少。
国内腊月28都在热热闹闹准备过年,楼下的树上也都挂满了红灯笼。
桑奕明拖着行李箱下楼时,被脚边啪的一声响吓了一跳,一个小男孩儿正在玩儿摔地炮,那一个就摔在桑奕明脚边。
他抬头瞪了眼熊孩子,小淘孩儿怕被揍,赶紧说了句“对不起叔叔”,也不敢继续再摔,扭头就跑。
桑奕明登机时,方言正跟潜水教练在潜水。
他的潜水教练是个金发蓝颜的男人,会说中文,而且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跟方言聊得来,两个人结束后还加了私人联系方式,教练还说有机会去找他玩儿,方言表示欢迎。
身体能量的消耗让方言觉得又累又兴奋,晚上躺在浴缸里疲惫到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人沉迷,就像喝醉了一样,什么都不用想。
身体里疲惫的消散也带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方言不愿意细想的人跟情绪。
通过旅行或者运动消耗身体里的能量,是非常好的发泄方式,这是方言在上飞机之前,王医生教给他的方法。
来度假之前,方言又去了一次王医生的心理诊室,他并没有隐瞒自己要跟桑奕明正在离婚中的事实,也说了自己的旅行计划。
王医生只让他一切遵从本心,让他好好享受一个人的假期。
方言是一个人来的,行程不急不赶,虽然中间也出现了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整体玩得还是很尽兴。
不过再尽兴,过年也是要回家,哪里都比不上家里好。
他的回程机票在腊月29,三十早上正好回姥姥家吃饭。
桑奕明腊月29早上下了机场,直奔方言入住的酒店,前台的服务生说方言已经退房,一小时前就已经离开去了机场。
桑奕明的行李直接丢在酒店大厅中间,打了辆车,加了不少小费,紧赶慢赶到机场时只远远看了方言一眼。
方言正在安检,已经排队到他,方言按照自己的步伐,过了安检闸口,进了候机厅。
这里是旅游圣地,很多人会选择春节假期来度假,桑奕明没买到回程机票,最早只订到初三。
他爸妈问他今年怎么不回家过年,桑奕明只说今年有事儿耽误了,没买到机票。
桑奕明从机场打车回了方言入住的酒店,订了方言住过的那间房。
房间很大,桑奕明站在窗边,拍了张窗外的大海发给了方言。
跟照片上面那一排晚安一样,方言没回复他。
以前每年年三十,桑奕明中午会先回家陪爸妈吃顿午饭,下午就开车回来,陪着方言在姥姥姥爷家跨年。
年三十要吃饺子,方言总跟他闹,把手上的面粉往他脸上抹,然后还偷偷拍照片,方言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都知道。
每年方言跟桑奕明,还有栖南跟李凌赫,都会收到姥姥姥爷的过年压岁钱,说孩子又平平安安长了一岁,压岁钱是一定要有的,不管长到多大。
等看完春晚,吃了饺子敲了钟,方言回到卧室就会把枕头底下的压岁红包拿出来,对着红包吹一口气。
这是方言妈妈教给他的,说只要在压岁钱上吹一口气,再许个愿,后面的一整年都会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其实那都是方言小时候他妈妈哄他的方法,方言自己当然也知道,但还是坚信了那么多年。
他信誓旦旦跟桑奕明说,这样很灵验,桑奕明不吹,方言就会把红包直接贴上桑奕明嘴边,然后隔着红包亲一下桑奕明,笑嘻嘻的。
“吻一下更灵验,这下是我们两个人的,总有一个人是灵验的,你说对吧?”
桑奕明不知道对不对,总是不吭声。
方言又说:“新年快乐奕明哥,我们又过了一年,真好。”
今年年三十,桑奕明像往常一样,给自己爸妈还有姥姥姥爷都转了账,也给方言发了个新年红包。
方言手机静音,看到了红包,他没收。
过了十二点,春晚里敲了新年钟,方言吃了饺子回了卧室,拿出枕头底下的红包,没吹又放回枕头下面。
就在他要躺下时,桑奕明的电话打了进来,方言没接。
后来姥姥敲门,把自己手机拿给方言,说是奕明打过来的,把手机塞进方言手里姥姥转身就出去了。
都已经打到了姥姥手机上,方言不好不接。
他知道桑奕明在海岛上,住在他住过的酒店房间里,那张照片他看见了。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方言还是愣了很长时间,他了解的桑奕明,不会做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桑奕明的情绪变化从来都不明显,这不像他。
方言没说话,桑奕明先开口:“新年快乐。”
方言:“新年快乐。”
“吹红包了吗?”
“没吹。”
“怎么没吹?”
“还没想好新年愿望,也就没吹……”
电话那头的桑奕明沉默着,他坐在异国他乡酒店里的大床上,桌子上还摆着一盒饺子。
酒店知道今天是春节,特意送了份饺子,虽然酒店是好意,但饺子实在是不好吃,里面的馅料应该是肉的,但吃不出来是什么肉,有些腥,桑奕明只吃了一个就放了筷子,在桌上又放了几个小时,早就凉透了。
“吃饺子了吗?”桑奕明看着那盘凉饺子问。
“吃了。”方言答。
“什么馅儿的?”
“好几种……”方言停住,没说有哪几种,曾经的分享欲被打住。
听方言说吃了,桑奕明又无意识地夹起盘子里的饺子放进嘴里,他的感知不在味觉上,尝不出来难吃不难吃,尝不出来肉腥不腥,也尝不出来凉不凉……
他吃完才说:“如果不是栖南提醒我,我都忘了一道菜吃久了会腻,方言,是我太迟钝,以前你想要的时候,我没给过,现在不想要了,我又后知后觉想要弥补,是不是真的太晚了?”
方言想到了新年愿望,捏着手里的红包,在上面吹了口气,声音很低很小。
“腊月29那天,我在机场看到你了,我知道你是去找我的,我也可以转身离开安检口,但我不想回头了。”
方言又把红包放在枕头下面压着,手心在枕头上拍了拍:“可能这就叫有缘无分,我们的这十年就是我强求得来的,以后我们都别强求了,谁都别强求了……”

(一更)
初一早上开始,方言的电话跟信息就没断过,学生,学生家长,还有学校里老师的拜年信息不断,他的手机就没离过手,一直在回信息发信息,但刻意忽略了桑奕明的信息。
小姨跟小姨夫代替姥姥姥爷,回老家给长辈拜年送礼,栖南也跟着李凌赫去了他父母家,他们这次会待一周,栖南初八之前就回来。
方言跟舒承订了初八去内蒙的机票,拍摄冬日里白桦林那个系列,栖南也想跟着去玩儿两天,这次跟他们一起,除了他们三个,这次同行的还有助理跟化妆师。
几个人拉了个小群,天天在里面发天气信息,还有内蒙冬天的旅游景点跟美食,虽然大兴安岭现在依旧是零下二三十度,但方言还是被他们调动得有些迫不及待,想早点儿去。
从大年初一开始,方言一直在家里陪着姥姥姥爷张罗,姥姥姥爷人缘儿好,街坊邻里还有熟悉的朋友,过年的时候都会来拜个年,客厅中间还会摆个麻将桌,姥姥会跟着几个老姐妹儿搓几圈儿麻将。
大院门儿从早到晚都敞着,瓜子果皮一天要往外倒好几趟,方言前前后后忙着端茶倒水,饭点儿了就在厨房里帮姥爷做饭,早中晚饭桌上都有不少人,大俊跟元宝都明显胖了。
这条街上的邻居们都熟悉,知道他们家里都有谁,看只有方言,又问他桑奕明怎么不在家。
方言只是笑笑说:“他没买到回来的机票,在外面呢。”
“那奕明一个人在外面过年?”邻居奶奶嗑着瓜子问。
“对。”
邻居奶奶放下瓜子:“这可怜的,一个人,多冷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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