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鹿笑道:“他现在可不是鬼王,你怎么还怕他?”
童眠嘀咕:“也就你不怕吧。”
江月鹿想?起?懵懵懂懂飞来飞去的小白花神明,夏翼要是知道有人这么害怕他,会怎么想?呢?一时间想?笑,可是很?快,就又?笑不出来了。
夏翼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从神明堕鬼的?
他心事重重,童眠催促道:“好了,时间紧急,不多?说了,你和冷问寒快点过来,这边马上就要开始了。”
江月鹿有些犹豫,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恐怕夏翼会在家里一直等着。他刚要张口,童眠就道:“怎么了?”这倒是让他说不出话了,本来没做事就心虚,又?不能再耽误进度,于?是狠了狠心,还是没回头,跟着冷问寒走了。
且说两个人匆匆来到祭坛,远远就看见火把连天,人声沸腾,江月鹿心里咯噔一声,“坏了,今天晚上要开会,难保不会加强守卫,我们进去恐怕就难了。”
冷问寒却很?镇定?,“不碍事。”
童眠道:“没事,有我呢,接下来你们按照我指挥的方向走,保准平安无事。”
江月鹿虽有疑惑,但见童眠这么自?信还是没说什么,继续跟着走了。
接下来的每一段路,都先由童眠发出“向左”、“低头”、“进门”、“穿廊”的指令,他们再行动。
也是神奇,每每都快要和人撞上了,江月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但遵照指令之后又?会逢凶化吉。黑夜之中,二人沉默行路,只有偶尔响起?的低声提示,终于?甩掉了所有守卫,来到了安静处。
江月鹿定?了定?心,“还好还好。虽然?很?惊险,但还是平安过来了。”
童眠得意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这个祭坛,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江月鹿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你到底是谁?”
他在祭坛调查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而且还如?此熟悉祭坛内的布局。这一路上,要是误入一个阵法,他们全都得玩完。
冷问寒道:“我们到这里来,就是先接他出去的。”
童眠也道:“是啊,快把我带出去吧,这里冷死了,还很?臭,我就算是巫师,这地?方对我来说也太超过了。”
他们这么一说,江月鹿这才仔细看起?四周。
这是一个墙很?高?的院子,极为冷清,一路经过的殿宇院落都有人把守,但这里却没一个人。
正中间有一间铜墙铁壁铸成的屋子,森森冒着寒气,他们远在门口都能感受到浸入骨头里的冷意。
江月鹿难以置信,“你不会在这间屋子里吧?”
童眠嘀咕道:“是啊,我发出点声音给你听啊。”
话音落下,果真从房间里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奇怪声音。江月鹿用鼻子想?都想?不出童眠是用哪个器官发出这种声音的。
江月鹿摆了摆手,“好了,消停点吧。这屋子这么冷,你再耗力气恐怕要玩完。”
童眠却不以为然?,“没事的,我都在这住了好些天了。冷问寒和你去上课的时候我一直都待在这。”
江月鹿顿了顿,拿走了玉牌,开了童眠不可见的屏蔽,对冷问寒压低声音,“这人真是童眠?会不会有诈?”
冷问寒一愣,“怎么了?”
他一指铜墙铁壁的冷屋子,“这房子这么冷,正常人在里面待不过两天,可他却说自?己住了好多?天还能活蹦乱跳,不是有鬼又?是什么?”
冷问寒恍然?大悟,“啊,我没有和你说……”
江月鹿:“和我说什么?”
冷问寒道:“这屋子,是停放死人的冰库。”
江月鹿:“……”
童眠死了吗?他很?震惊。冷问寒忙道:“这件事说来复杂……”
“哪里复杂了。不就是我穿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个巫医族的病秧子,他是死了,可我又?活了,半死不活,好死不死,卡在了这个尴尬的阶段,还被人搬运到了停尸房。”
童眠道:“你们快点把我捞出去吧,现在是没死,再待一会可就说不定?了。”
于?是江月鹿进屋找童眠,冷问寒在门口放哨。
找到后,将冻得硬绑绑的童眠背出来,江月鹿总感觉自?己是北极的渔夫,这么一想?就笑了一下,童眠问道:“你笑什么?”
他一说话就哈寒气,冰得他耳朵疼,江月鹿还在笑:“你好像冰柜里刚拿出来的鱼……”刚说一半,就不敢说了。
童眠:“好笑吗?”
他马上:“不好笑。”
童眠犯了个巨大的白眼,“还是按我说的路走啊,他们开会的地?方很?隐蔽,但我知道有一间密室,我们可以躲在里面偷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那个密室据我所知除了大长?老没人知道。”
江月鹿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童眠要是双脚完好,在祭坛自?由走来走去得到了这些情报,那还情有可原。可他每天都在停尸房里躺着,要不是他们去捞人,现在都还是一条不能动的咸鱼。
童眠默默道:“停尸房是一个很?方便说八卦的地?方。”
江月鹿也默了,“这倒是的。”
死人最能保守秘密,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会跑去告密,所以可以放心大胆地?说领导们的坏话。
江月鹿当过一阵子社畜,很?懂这一套。
童眠阴□□:“你们大概不知道,这里的巫师看起?来很?团结,相亲相爱得要穿同?一条裤子,实际早就生出八百个心眼子。我这些天听到的消息,哼哼,稍微放出去一个就得死一片了。”
江月鹿道:“那快交流交流。”
童眠顿了顿:“现在?”
江月鹿抖了抖,让童眠滑到他背上另一侧,老是冰同?一块地?方真是遭不住。
他道:“是啊,反正现在赶路很?无聊,闲着也是闲着。”
“我看你是这些天任务进度停滞不前?有点急了吧。”童眠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提起?这事江月鹿就很?心虚。
童眠道:“算了算了。这几?天我都快把那些话盘出浆了。我现在说出来,说不定?三个人一块想?,还能想?出点不一样的。”
冷问寒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童眠严肃起?来:“说起?来,你们还记得树神吗?”
江月鹿当然?记得,“雪村人信奉的神?还有树,据说是建木,传说里的东西。但是在衔尾船和麟芽城都出现过残体。”
冷问寒凝神不语,下意识看向手边。
但他现在不是冷家的落阴官,手里没有那根木头手杖。
他们落阴一族世代传承的木杖似乎也和建木息息相关。
童眠嗯了一声,“对。我们之前?复盘过,从纸人城到麟芽城,一路上都有树神和其信徒参与,可这样一位神明,在学?院里找不到记载。那么多?人参加过树高?女中的副本,也没人提起?过这一族人……实在很?怪。”
“但在这里,我听到有人提起?了树神。”他用很?古怪的眼神看了眼江月鹿。
“怎么了?”
他道:“你说得没错,那就是建木。”
那一天,童眠躺着?,忽然听见外面有谈话声。
每天都有不少人聊天,他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没一会,他就被其中一个人吸引去了视线。
这个人的声音不大,也很少说话。但是一旦开口,就让人记忆深刻。
他讲话的速度不缓不急,每个字都像噙了块冷冰,一个字一个字,如同磨刀一般吐了出来,叫人不寒而栗。
童眠知道,只有背负着?极大恨意的人才?会如此。在此之前,他只见过一两个人这么说?话,他们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这不就是冷问寒叮嘱要找的人吗?
他赶紧挪到?了窗边,一番折腾下来,外头的两个人已?经到?了谈话的尾声,他只听到?那人恨意深重地说?道:“我们不能放过他们,灭族之仇绝不能算了,就算建木已?死,这笔血海深仇,也要让巫族得?到?教训!”
“说?完这句话他们就走了。”童眠问道:“你们怎么看?”
江月鹿沉吟道:“听起来是树人……但他说?灭族之仇,怎么还会有雪村里的树人活下来?”
童眠摇了摇头,“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偷听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们挺谨慎的,不敢停留太久。这么小心藏匿行踪,恐怕连自己的族人都会被骗过。”
江月鹿点头,“有道理。”
冷问寒也道:“后来的雪村人也在避世?。”
隐藏身份已?经变成固守百年的习惯了吗……他忽然有些同情这一族人了。也许是因?为他们作为信徒与自己心意相通,就算有过纪红茶和秦雪这两个祸害,他也实在恨不起来树人一族。
他们实在非常可怜。
江月鹿道:“如果这两个人就是树人一族,埋伏在祭坛就是为了对付巫族吗?他们说?的血海深仇,你们有印象吗?”
冷问寒和童眠都摇头。
江月鹿道:“这可真是奇怪了。有一个敌人,甚至敌人都藏在自己的考场里,学院愣是把?他们当?空气,不管也不顾。”
童眠道:“也许是……太弱了?你看啊,学院和雪村比起来,一个像庞然大物,另一个则是小虫子?,巨人会对虫蚁投去眼神吗?觉得?他们起不了风浪,所以根本不去搭理。这样也能说?通吧?”
江月鹿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不能解释。”
“这个敌人,活了多久,你有想过吗?”
童眠沉默了。
江月鹿提醒道:“那两人能说?出这番话,说?明早在很久之前,双方就已?交恶了。别忘了我们还是穿过来的,这个时代早于瞎子?的考场,又要早于我们原本生活的时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活了这么久的敌人,你会轻视他们吗?”
“就算是虫子?,始终在阴暗处盯着?你,你也浑身难受啊。”
童眠点头,“确实。”
这段话信息量原本就少,他们三个人分析了半天,已?经榨不出什么了。
“那天之后,他们没再回来吗?”
童眠道:“有。就在昨天,他们回来过一次。我也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今天祭坛有会要开的。”
“他们这次说?的,跟建木无关,跟树人也无关……”
这次在停尸房门口聊天的二人,有种诡异的兴奋。
“终于要死了,终于!哈哈哈哈,老天有眼,苍天有眼哪!”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当?年你们怎么害了我们的……如今就要付出百倍痛苦来奉还!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都不用我们出手,你们巫族,从内部就开始烂了!”
童眠皱眉道:“听他们的意思,巫族内部出了叛徒,但如果只是找到?一个叛徒,他们绝不会这么兴奋。”
江月鹿想了想,“也许这个叛徒的位份极高,他的叛乱会给巫族致命一击。”
说?到?这里,冷问寒和童眠福至心灵,忽然对视。
童眠尴尬地咳了一声,“你也想到?了他吗?”
冷问寒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只剩江月鹿还蒙在鼓里,“你们在说?谁?他?”
童眠道:“就是那个……哎,先把?玉牌关了,我们三个悄悄说?。”江月鹿看着?他们把?鬼头小五屏蔽了,话说?回来小五人一声不吭,到?底在干什么也不知道。
关了之后,童眠才?道:“你从小不在学院,对这些内情不敏感。但我和冷问寒一个在童家?一个在冷家?,小时候没少听大人们骂……骂乌夜明,说?他们乌家?一族都是叛徒,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他临阵倒戈,现在绝不会是鬼盛巫衰的局面。”
江月鹿:“乌夜明,和鬼头小五是什么关系?”
童眠道:“亲人吧,好?像是他舅舅。我们跟他不熟,这些事很少听他说?过,也许莫知弦会知道。”
但他此刻不在这。
“你们有没有觉得?,当?年的状况和现在很像……”许久,江月鹿才?说?道。
冷问寒点头,“我去过藏书阁,看卷宗记载,目前鬼物很不成气候。”
“也就是说?,现在是巫师拿捏鬼物的时代,还没有到?孔院长说?的转折点。而树人一族好?死不死又提到?了叛徒出现……如果说?这个叛徒会带给巫师致命一击,那会不会就是最?近?和乌家?的事对上了。”
童眠哽了一下,“但是……当?年的事,从没听过树人也参与了啊。”
江月鹿笑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信学院教给你的历史?今年之前,你怕是连树人都不知道。”
童眠抑郁了,“我知道……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
他们和江月鹿不一样,对学院还是有一定滤镜的。
但现在,滤镜慢慢破碎了,露出背后的千疮百孔。
童眠似乎想起了什么,“还是不对啊。”
“如果说?现在就是当?年,乌夜明的年纪……应该和我舅舅差不多,年代没有隔太远的话,我应该是能认出来一些人的。可是你看,每一家?的人我别说?认识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过。”
“还有我们的名字,姓氏,也都是不一样的。”
冷问寒道:“他是一样的。”
自然是指江月鹿了。
他不仅没有改名换姓,还凭空多了一个哥哥。
如果不是因?为进来别有目的,他都要怀疑瞎子?是不是想要拯救他的记忆了。
无论是江日虎还是小神明,都格外熨帖,与他脑子?的适配度极高,似乎确实是他遗失的过去……
三人的分析小会高开低走,此刻都陷入尴尬的沉默。好?在目的地近在眼前,他们马不停蹄又开始关注别的事。
“放我下来吧,我好?像解冻了。”江月鹿毫不客气,将他丢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哎呦!”
童眠怒气腾腾,“变回原型了是吧,你可怕得?很啊江月鹿,你敢这么对小鬼王吗?”
江月鹿随口道:“有什么不敢的,我还让他去喂王八铲鸟屎呢。”
童眠就像那些先生们一样,连连摇头。先生们是因?为神明遭到?了亵渎悲愤交加,童眠则是好?友重色忘义,看到?了人性的灰暗。
冷问寒不吭声,但他感觉出些不一样来。
江月鹿如今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样貌,但是除去他沉沦的那段日子?,和他们相处,还是少年的芯子?青年的做派。
刚刚把?他叫醒以后,他就恢复如常了。
可是在随口说?起鬼王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神采和气质都变成之前的少年人。除了他谁都没发?觉这一点,冷问寒也不打?算说?出来。
尽管他直觉这样下去会出大事。
江月鹿已?经在他面前被神明寄生过一次了,他绝不允许第二次失控的情况发?生。他冷问寒是怎么带着?江月鹿进来的,就要怎么带着?他出去。
童眠活动了下筋骨,关节渐渐松开了,他环顾四周,确定了一个方向?,“我听他们说?,密室外面有奇门遁甲,这门课我修得?不太好?,还是交给你来吧。”
转过身要拍冷问寒的肩膀,却没找到?人。
江月鹿笑道:“问寒已?经开始了。”
童眠有点尴尬,越看那个亮丽认真的背影越不是滋味,“能不能把?衣服换回去啊冷问寒,我好?不容易习惯了,现在又难受起来了。”
冷问寒头也没回,“闭嘴。”
“得?,我闭嘴。你出力你最?大。我们就在这等着?你。”
童眠的俏皮话冲散了沉闷的气氛,冷问寒知道他是在别扭地鼓励自己,也没多话,很快找出了生门的位置,给二人打?了个手势,三人不敢耽搁,立刻跟上,没多久就到?了一座山前。
说?是山,其实更像是小山包。
从平整的地面凸出来一个圆包,布满青翠藤蔓和绿竹。
整座山都是绿色的,唯独他们视野的前方有一道石门,石头像是镶嵌在山层里,被垂下的藤蔓笼罩,石壁上刻画着?几组壁画,像是祭祀的场面。
江月鹿看到?壁画后,愣了一下。
因?为上面画着?一群人匍匐在地,最?前方有人举起火把?癫狂舞蹈,他们的正中?心,围着?一棵古树。
童眠:“又是树。没完没了还。”
冷问寒看着?江月鹿,“你怎么了?”
江月鹿摇头,“没什么。之前出现过一段幻觉,看到?过类似的画面。”
冷问寒还是很担忧,江月鹿拍了拍他,让他放松些。自己则走上去观察石门,门紧紧闭着?,没有一丝缝隙,不知要如何开启。
童眠:“完了,没想到?密室是真密室,外面都进不去。”
说?是这么说?,但三人谁都不想放弃,头叠头挤在一起观察石门和壁画。
和建木有关的壁画……
这些匍匐在地的人是谁?树人一族吗?
可江月鹿又觉得?不对,因?为里面的人穿着?两种不同色系的衣服,衣服的风格也不一样。穿青的着?长袍,手持黑木法杖,和落阴冷家?穿下的那只很像。而穿玄色的……衣饰让江月鹿想起了学院的校服。
学院有理论文课,也有降妖除魔的武课。
因?此校服着?装简易,力求能便捷行动,这和青袍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在建木下叩拜的……是两个群体?
树人一族和巫师一族吗?
壁画放在这里一定别有深意,是不是暗示了开门的密码……
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冷问寒和童眠使出浑身解数,拿出看家?本领,也没能让石门芝麻开门。前有秘密,后有危险,他们不能被区区一道门阻隔。
江月鹿决定试一试。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童眠和冷问寒的手,朝石门的凹陷处按去。
江月鹿一下成功,心里还觉吃惊。
因为他本人的功夫比起这二人来相当不够看,都已经做好了被躲一次后,再好好和他们解释的准备。
冷问?寒师承落阴,是巫术生中的高手。
童眠虽然?是个病秧子,可如今换了一具身体,虽被冻得硬绑绑,但也比他之前羸弱的身体好太多了。
现在两?个高手都被他一手攥住,实在不是因为他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信任他,对他毫不设防。
但……这样,也算是一种“强”了吧?
直到他们的手紧紧按在石门上,童眠才回过神,惊疑不定,“你你你干吗呢!”
冷问?寒没有动弹,定定看着石门的凹陷处。
那个位置,类似于现代社?会中的门把手,他们现在的举动,倒像是在开门。
等了半刻,都没反应,江月鹿自言自语,“难道是我想错了?”话音落下,藤蔓忽然?摇晃,石门和山体的连接处掉落下屑石尘土,呛得三人后退数步,咳嗽不止,整片地面都隐隐震动起来。
童眠大叫,“这么大动静咳咳咳……不会——不会引来人吧我靠!”
江月鹿余光瞄到石门缓缓拉开,当机立断,“先进去!”
三人顶着晃动闪身进了石门,地动山摇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门又咔咔关上。有几名巫师听见动静跑过来,一切已恢复平静。
几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地动山摇……难道是说今天不该会见商谈?”
“哎,这哪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不说了,既然?没事,我们还是快下去吧……”
说着,几人身影慢慢往地下走去。江月鹿他们过来时并未发?现,在这道石门的不远处,有一个隐秘的开口通往地下。
巫师们与他们,最终将会汇聚到同一个地方。
再说另一边,江月鹿三人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石门一关,就像将外?界完全隔开,他们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山体之?内非常潮湿,寂静中,只有他们三人的呼吸和心跳声,还有不远处的滴答水声。
“摸黑没法走,先想办法找光源吧。”江月鹿拍了拍手上的土。
冷问?寒随手就招了只小魂灵出来,当作小夜灯。
“我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凑一块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江月鹿说完,便先掏自己的口袋。
三人将衣服兜里摸出来的东西放到小夜灯下面,冷幽幽的光照出一大片。
童眠道:“先看看你的。江月鹿,这是什?么?”
江月鹿:“……”
好像是他在课上随手画的涂鸦戏作,童眠看出他脸色不对,就要展开,江月鹿连忙去抢,“别?随便看人东西!”
“可我已经打开了。”童眠瞟了一眼那画,“你上课不读书,就在画美人哪,你画的这是谁……”
童眠越看那双眼睛越熟悉,还是冷问?寒道:“鬼王殿下。”
“……”
童眠马上把那烫人的纸放下了。
再看其他东西,也和学习没有半点?关系。什?么骰子卡片,玉石兽骨,乱七八糟一堆。
不过,还真有些能用的,比如打火石和调味料。
童眠道:“虽然?很有用,但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是在学校的什?么场合用到它们的。咱们上的是巫术课,又不是烹饪学院。”
江月鹿道:“怎么不能烹饪了。我们午休的时候从食堂里偷……拿点?食材出来,自己开火自己吃自己消化?,碍不着谁吧。”
童眠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哥你可真牛。我原先以为我在学院已经够让我舅舅头疼了,直到我遇到了你。”
江月鹿假笑:“谢谢你的赞美。”
两?个人斗着嘴,那边冷问?寒已经默默将火把燃起,这山洞里没有别?的,木头倒是多得很,就地取材又做了几只火把。
举起来后,洞里果然?亮了很多。
回过身看,他们一直都在石门附近,童眠瞥了门一眼,“现在说说,你怎么知道这千年之?门的密码锁?”
江月鹿就将树人和巫师一起叩拜的猜想说了。
“看这门的材质,有些年头了,又刻上了久远年代的壁画,说明二者之?间一定存在关联。有没有可能当初修建石门的人,料想到后人过来开不了门急得要死?,于是便将壁画作为暗示,只要是清楚内情的人,一定能明白其中深意。”
“既然?壁画上有巫师又有树人,说不定,门得要两?族各出一人来开。”
童眠道:“于是你就让我们三个一起上?不对啊,我们不都是巫师吗?”
江月鹿摇头,“我不是。”
“而且你记得吗,我在树人女高的时候得了一大批信徒,那些都是树人,他们……呃,也算和我有渊源。”
要不是江月鹿提起,童眠都快要忘记他还是一个登记在册的神明了。看着他如今的少年人模样,更是五味杂陈。
别?人的十七岁vs我的十七岁。
他摆了摆手,疲惫道:“太牛了哥,不必多说。”
江月鹿笑了笑,去看前方的冷问?寒,他忽然?停住不动了,“怎么了?”
冷问?寒道:“我有些不明白。”
他很少露出困惑的神情,江月鹿于是和童眠一起走了过去,见他凝望着石桌石凳,若有所思。
江月鹿道:“可能有人在此?休息,才修了这个。”
冷问?寒却摇头,“但是,它们太精致了。”
童眠啊了声,“什?么意思啊?”
江月鹿却理解了他的意思,又看向桌凳。的确,这张桌子和凳子虽比不上冷家的陈设,但已经是这片自然?天地里雕琢出来的最好东西。
这么一想,就觉得奇怪。
江月鹿环顾四周,“这洞里其他地方都没被打磨处理,唯独桌椅板凳修得很好,确实不太正常……”
就像是家徒四壁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两?张贵妃椅。
他走到了凳子前面,童眠古怪问?道:“你要做什?么?”
江月鹿道:“要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最好是重复他们做过的事。桌椅板凳就算再奇怪,也总是人用的物品。”
“我坐下来试一试。”
他想象自己是当年进洞的人,坐在了石凳上,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壶,为自己斟茶,又将茶水泼洒出去。果然?在两?旁看到了一些枯叶碎渣,颜色也比周围要更深一些。冷问?寒蹲下摸了一把,在鼻端碾碎闻了。
抬头答道:“是茶水。”
有人坐在这洞里喝茶?
童眠道:“那我可就不明白了,在这里有什?么好喝的?为了看风景?享受安静?思考人生?”
江月鹿也没想法,但是他放下了茶杯,所有所思扫视四周:“这块地方,好像是洞里最凹陷的位置。”
整个洞像是一块盆地,石桌石凳就修建在盆地的最中心处。
百思不得其解,江月鹿决定不再去琢磨,眼下还有大事要办,问?道:“你不是说,这间密室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童眠也道:“是啊,看时间也要开始了,怎么都没声音呢?”
就在此?时,洞中忽然?传来了阵阵回声。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回响在洞里,三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童眠甚至小跑着速查了一圈,回来后的脸色更加凝重。
“没有人。”
又一道声音响起,与刚才那位明显不是一个人,“哎呦,我们都多少年没有聚齐过了?这次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不是鬼都那边出了什?么事?”
“鬼都?呵……几个小喽啰占个山头称王的笑话,也配让我们坐在一起商量吗?”
“是啊是啊……”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接连不断,在洞内一声叠着一声发?出回音,配上火把和魂灵映出的水波涟漪,简直就像一场幻梦。
童眠道:“……有鬼吗?”
冷问?寒摇了摇头,有鬼没鬼他最清楚不过,这些声音都是人类,而非鬼魂。
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仍在不断响起,江月鹿嗯了一声,俯下身去,“你们觉不觉得,在咱们这个位置听得最仔细?”
童眠试了一下,“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