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月鹿转念又想到,如果不是尘封在?此不通人情世故,又怎么?会?连个圆滑的借口?都?想不到?
再一想,他可是神啊。神哪里需要?找借口??
别?人家?的神又怎么?连个虎头玩偶都?消遣不起?
别?人家?的神会?这么?替人着想吗?
他没来由生气起来,将虎头玩偶一脚踢了?出去,“什么?玩意,咱们不用他的,你喜欢什么?,老虎……不,老虎被人用过?了?,咱们要?就要?不一样的!小神仙,你喜欢什么?动物啊?”
他被江月鹿那一脚吓呆了?,“……乌龟。小鸟。”
“乌龟,小鸟?”江月鹿嗐了?声,“这不都?是我给你送的吗?”
“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小神明顿了?顿,很是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谢谢。”
江月鹿:“又来?你还要?说多少遍啊?”
“……”
江月鹿:“我不是在?说你,别?委屈啊!”
“……”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你一直待在?老鼠洞里,恐怕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要?什么?,没事,以后有我呢,你喜欢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你……”
他笑意盈盈,望着语速缓慢的他,“我什么??”
“你喜欢什么??”
“我?”江月鹿还真开始想了?。
“那可多了?,一时半会?都?说不完。”江月鹿道:“不过?,要?是说不想要?什么?,我现在?一下子就能想到好多。”
被人专注地望着,就会?有一种我说的话格外重要?的感觉。
平时他只在?罚站的时候被先生们这样盯过?,至于他哥江日虎,那是个缺心少肺的,能把他养活就不错了?。
江月鹿心想,原来我们家?的神明,眼睛是红色的。
他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我讨厌的嘛,巫师大考,老师留堂,我哥做的饭,今天先生布置的作业……”
他掰着指头数,对面则努力听着。
许多年过?去,力量溃散的他浑浑噩噩睡了?许久,人类的世界变得?更加不同了?。
如今他只能用有限的经验尽力解读这个少年所说的一切,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字眼,想到或许能为他解困解乏,连稳重的姿势都?差点端不住,“巫师?”
“是啊,巫师。可没意思了?。”
“我给你看我们都?在?学什么?玩意吧。”
他看着江月鹿扒拉书包,从里面拖出来几张纸卷,与竹简不同的触感,非常陌生,上面的字体也变了?许多,但记载的内容却是他很熟悉的。
见?他不吭声,一直望着纸卷,江月鹿纳闷道:“怎么?啦?”
他抬头,“我会?做。”
“……”
他的眼神实在?太坚定了?,江月鹿看了?就想笑,忍不俊禁道:“那你说说,这道题要?答什么??”
他指的这道题,恰好知道正确答案。
此番也没有不信神的话,更不是存了?心思考验他,只是江月鹿大概知道,这样一个知恩图报善良的神明,一定想要?亲手回?馈他些什么?才安心。
顺着他的话去问,其实只是纵着他罢了?。
听到江月鹿诚心发问,小神明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答案,但是怕自己看漏了?题目,又低下头,细细地看了?几遍,才用手指在?纸卷上代笔,描出了?几个字。
江月鹿:“哇,你答对了?,好厉害!”
小神明:“哪里。”
他的耳朵微微红了?。
神也会?有耳朵吗?他不禁思索起来。
他能从小神明的身上捕捉到仙泽流动,这可能是巫师的本能。但他们面对面坐着,就像好朋友坐在?一起,他还在?为自己教作业怎么?做……
这样一看,神和人根本没有区别?嘛。
江月鹿又想起了?之前?牵挂的问题,“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耳朵微红的小神明抿了?下唇,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可是……”那些高坐在?殿宇里的神仙都?有名号啊。江月鹿刚要?这么?问出口?,却看见?对方神情有些萧索。
他恍然大悟。
从庇佑繁荣江家?的神变成藏身鼠洞的神,他一定经历了?许多变故,有很多说不出口?的故事。自己这么?问,是触及他的心事了?。
忙道:“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神明睁大了?眼睛,“你为我?”
“对啊!在?学校里的时候,我经常给同学们起名字,像是羽毛——咳咳,总之,都?很好听。我很会?起名,这是公认的。”
江月鹿自豪无比,可神明的耳朵却更红了?,“不,不……”
“为什么?不?你是江家?的神,我是江家?的人,我来给你起名字不是天经地义吗?难道你想让我哥来?”
神明说不出话来,耳朵滚烫的红蔓延到了?脸颊,只能连连摇头。
江月鹿福至心灵,“我知道了?,你不想有名字,对不对?可是你现在?已经显形了?,不比从前?,人在?出生的时候,都?是有名字的,有了?名字,才能和其他人区分开来,能在?被呼唤的时候应声。”
呼唤……
神明不知想起什么?,“我不是不想……”
“那就更好了?,让我来呀。”江月鹿道:“还是说,你讨厌我?”
神明像被火烛烫到,悚然一惊,“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行呢?”
看着愁眉苦脸的江月鹿,初生的神明眉心微紧,却又很快舒展,不过?名字而已,竟然像做生死决定般珍重其事,终是下定了?决心,“……好,那你来为我取个名字。”
江月鹿:“好耶!”
他苦思冥想许久,眼前?终于一亮,“就叫你……夏翼吧!”
夜风萧瑟,在?江家?宅外呜呜吹着。
冷问寒站在?杂草掩盖的树下,不动声色地望着亮灯的阁楼。许久了?,他才转身,忧心忡忡地离去。
“大胆——!”
春枝飘香满院,一声怒喝震碎学校。
“大胆江月鹿——满口?胡言!”
又是一声怒喝响彻学堂,江月鹿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听见?了?先生,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你小点声嘛。”
“不知悔改,无药可救!不学无术,满口?胡言!”
站在?台上的先生,气得?脸红脖子粗,羽毛哥压低了?声音,“月鹿兄,你可要?遭殃了?,我从没见?先生这么?生气过?。”
江月鹿:“让他气吧。反正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
他对学堂的先生秉承着我不气你,你少骂我;你要?骂我,我速度滚的态度,作为混子学渣情绪极为稳定。
而且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他理亏在?先,和羽毛哥几个人课后聊天被人打了?小报告。但江月鹿的理亏却不是因为违反校规,而是他得?意忘形,失言说了?一些关?于小神明……不,夏翼的事。
君子之交,问心无愧坦荡荡。
夏翼不在?,他没有问过?他这些事能不能往外说就说了?……还被人听到,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先生无论?怎么?骂他,他都?一言不发,从一开始就是他做错了?。
“黄毛小儿,竟敢大放厥词,说为神明取名,殊不知你这谎言太拙劣,被我一眼就看穿了?。”
先生冷哼一声,朝着天上拱了?拱手,“天上诸□□号,即使是下凡一时,也不是尔等凡人可肖想的,要?取这名字,且看你命格够不够硬,压得?压不住神仙气泽!”
“再说了?……名字对于神明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对于无所不能的神来说,呼唤他的神号即可回?应,而这来到凡间?取的第一个名字,更是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江月鹿却呆住,眼前?浮现出阁楼里通红的一张脸来。
“这名字恰如私人信物,别?人问起都?不能轻易告知,更别?说还是亲自取上一个……说你走火入魔,一点也没说错!”
“要?你起名,和结了?神契有何区别?!”
满堂哗然,窃窃私语,“神契……”
“先生,就是人与神成婚的那种契约吗?”
先生摆了?摆手,自知失言,“今日课上不说这些,不说!”
“江月鹿,你现在?可明白了?,还知不知错?”
江月鹿却神游天外,一个劲儿重复着:“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天啊。”
看他这幅德行,明摆着是不肯认错了?,先生勃然大怒。
“放什么?屁呢!谁家?的神明会?坐在?地上跟你自我介绍,你是不是白日做梦想好事想疯了?!”
鸡冠头惊愕:“先生都?被气出粗口?了?……”
完全不知自己说了?污秽之语,先生在?台上破口?大骂,“要?我说,还是你们这小破落户见?识少了?,你且去乌家?、去冷家?看上一看,看一看百年大族的巫师家?里供奉着什么?样的神明!就知道你遇见?了?一个什么?玩意!”
“要?是真有帮人解惑答题、端茶送水的神,一定也是无人无津、不知上神为何物的野鸡神,不值一提!”
江月鹿蹭一下站了?起来,“你才是野鸡呢!”
“你居然还敢顶撞……”
“哼,你这破课,我早就不想上了?!教的都?是什么?迂腐落后的道理,正儿八经的巫术却是一点都?不教!”
“真到了?和鬼物大战的时候,我们难道要?捧着先生你精心撰写的礼仪道德经上阵杀敌吗?这课——不上也罢!”
学堂一片死寂,江月鹿转身就走,先生怒不可遏,“你给我站住——!”
气急攻心之下,他竟然忘了?祭坛定下的规矩,手中掐起诀来,一阵阴风穿窗而入,势不可挡冲着江月鹿而去。
羽毛哥站了?起来,惊慌道:“先生不可,巫术不能对着巫师啊!”
鸡冠头也站了?起来,“先生请三思!”
不用他们说,先生出手的瞬间?就后悔了?。不管江月鹿有没有错,他都?是个小孩,小孩自然是要?放进学校小心栽培的,更别?提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就这么?伤了?他,到时被江家?闹到祭坛,就是长老们想帮他说话,也很难了?。
可即便他想要?收手,口?诀已出,孽风出境如入无人之地,已经冲着江月鹿索命而去——
“坏了?——!!!全都?躲开!”
羽毛哥和鸡冠头惊呼起来:“江月鹿!”
黑风滚滚直袭少年后背,看起来已是必死之局。
可那气势汹汹的黑风还未到他身后,忽然又从窗外吹来一阵春花,如同绸带,又似软鞭,朝着黑风轻柔抽去。
片片白花看似柔和,片刻不到就将劲风轻松融化。
这一切只不过?转瞬之间?,众人都?以为看错。
江月鹿回?过?头来,只看见?了?白花如雨洒落,还有一片晃晃悠悠飘到了?眼眉,如同小心的亲吻。
看桌椅惨况和众人受惊的样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化解先生一击的只有其他先生,可在?这里,又有谁会?冒着危险为他出头?
风的余音还在?空地缠绵,一丝熟悉的皂角香气飘来。
少年一笑,春风拂面。
“夏翼!”
第195章 凡人终有一死17
白?色的花绕着他飘来飘去,有几?片还飞到了他衣领里,弄得他痒极了。
“哈哈哈……你怎么——”
整个学?堂只有他的笑声,他缓慢收住。越过学生和先生对视,每个人都?懵懵的,还没回过神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月鹿兄!”
“江、江月鹿——你给我站住——”
他怎么会?站住,奔逃出了学?院,又跑了十?来分钟才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呼吸,“呼……呼……累死我了……”
一柄荷叶晃晃悠悠飘到了眼前,上面还滚着清澈的露珠,江月鹿闻了闻,“好香啊,给我的吗?”
“你懂得投桃报李,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神明。”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江月鹿向来赞不绝口,得了夸奖的小白?花呼啦啦舞出了波浪线。
夏翼,或者说,小白?花,一路跟着他,远远看起来就像江月鹿身后飘了个漂亮风筝,现在又给他捧来了荷叶清水。没有人影,却完成了这?些事,如果不知道内情,还真以为是在闹鬼。
“谢谢。”他接过来刚要喝,忽然想起什么,“不对——你,你能出阁楼了?”
早上他给夏翼起了名字之后,两个人趴在阁楼聊了好一会?天。
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夏翼的神力弱到难以想象。
维持身躯这?样简单的事,对他来说也很辛苦,和江月鹿聊了一小会?,他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而且,这?个任性的家伙还死不承认这?一点,非要坚持跟他多待一会?。
如果不是江月鹿看出他的手已?经微微透明,几?乎真要被他骗过去。
话说回来,夏翼的力量微弱,所以哪都?不能去,只能待在江家那间小小的阁楼。
可是现在,他居然能出来了?
小白?花在空中飞舞出一个是字,但?是繁体写?法复杂,花瓣很快就不够了,夏翼又去河边拔了几?根花,才拼凑出了一个回答。
“是。”
江月鹿摸了摸鼻尖,“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还有更方便更简短的符号能表示是这?个字的意思,你想知道吗?”
小白?花贴了贴他的眉心。
江月鹿:“噢,很不错嘛,都?会?自创回答啦?这?也是是的意思?”
小白?花不说话,在空中超跑一般飞速旋转着。
“我找个棍子……有了。”他在地上写?了几?笔,“好了!”
小白?花趴在他肩膀上,看到了一个对号。
于是有样学?样,在空中也画出了一个对号。
“不错不错。”江月鹿又画了一个叉,“这?是否定的意思。”
“这?是耶,是说棒极了。”
“这?是一根中指,你讨厌谁就给谁用。”
小白?花在空中飘来飘去,一会?是两根手指形状,一会?是一根。学?生?这?么有悟性,作为老师的江月鹿当然很得意,他又延伸起了课程。
“这?个,是我哥炸的蛋,长得巨丑!”
“这?个嘛,就是食堂最好的师傅炸出来的蛋饼,又大又圆。”
“这?是糖人。”
“这?是斗虫。”
他在画得泥泞的地上接着画出一个诡异的圆形,“这?是灯笼……”
他短暂地停顿了下,喉咙一瞬沙哑,但?很快就若无其事道:“灯笼,我妈妈会?做的灯笼。可惜我没有见过,但?哥哥说,妈妈是巫师族内最会?扎灯笼的人,好多人都?拜托她帮忙,我画得这?么丑,跟她做出来的一点也不像。”
小白?花听得很认真。
“哎,夏翼,你知道灯笼有什么用吗?”
他笑着从地上捧起,好像真从烂泥圆圈里掏出了无形的灯笼,一直捧到了白?花面前。
远远看去,就像信徒在给神明献上祝福。
“灯笼。每逢节日就会?点起献给神明的灯笼。”
“到了中元节的时候,也会?点呢。但?不是给神的,而是给那些归家的鬼魂。”
“但?是到了新年?,每家每户都?会?挂起红灯笼,不是给神,不是给鬼,而是给人自己。”
“说来说去,人、神、鬼都?没有区别啊,哈哈……如果先生?们?听到这?话,又要说我异想天开了。”
小白?花落在他耳畔,似耳语呢喃,江月鹿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觉得我说得对?哎,夏翼,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成为朋友。”
“说实话,你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在那样一个小洞里窝着,翻个身都?好难,还不能走出阁楼,太阳都?晒不到,更别说还吃不到好吃的。”
他的手抚摸着耳畔的白?花。
“我原本以为,我和哥哥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了。我们?出生?就没见过父母,因为祖辈做错了事,从小就被排挤殴打。但?是一看到你,就觉得这?些年?我其实过得还算幸福,我有吃有喝,有哥哥疼,可是夏翼,你有什么呀。”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天比一天好。不是为了江家,也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自己。你现在有了名字,你自由了。不会?再被锁在阁楼里,你可以今天来学?校,明天去原野。”
“天地广阔,总会?有你——一个神的容身之地。”
他出神地望着天空,好像有无数个灯笼带着祝愿去往高空。忽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白?花已?经不见了。
在天光下站着的,是那位淡红眸子的神明。
他正身披花瓣,看着自己。
“你……你在外面也能出现了?”
夏翼沉着点头:“恢复了一些力量。”
“话虽如此?……你恢复得也太快了。嗯?难道跟我有关?系吗?”他心想,我刚刚做了什么?不过是和他说了几?句话,他是怎么得到的力量?
难道,他有了别的信徒?
他的脸色几?秒内几?百个变化,夏翼淡淡笑了,“是我自己想。”
谁也不知道,神力源自信徒这?句话是错误的,信徒成千上万,神明懒得理会?,那也会?通神失败。人力本就很难和神力抗衡,在这?不公?平的天平上,人类竭尽全力的双手献上,也不如神明的主动一瞥。
一个眼神就能高/潮,如果神主动走来呢?
主动走向他唯一的信徒?
江月鹿想不明白?,“算了,这?么高深的巫术知识,我的智商很难领会?。走吧,咱们?回家去。”
说着起身,假模假样从地上去捞泥巴灯笼,“哎,把这?顶灯笼也带回去吧!”
他是想捉弄打趣,没想到夏翼一挥手,泥巴点石成金,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灯笼,江月鹿何时见过隔空造物的本事,整个人都?呆住了。
夏翼将灯笼拿起来,“不是想要吗?”
江月鹿:“噢,噢,是,是……”
他抱着灯笼,一人一神并?肩走了一会?,倒不像先前在阁楼谈天说地那么亲密了。
许久了,江月鹿长叹一口气,“人和神果然有很大的差距。”
夏翼听了,微微敛眸。
江月鹿又很快想开了,“不过,这?世上有你能做到的事,也有我才能做到的事。你能点土成灯,我能……我能……能打水漂!”
说着,他扔出一块石子,在水上溅起一连串水花。
江月鹿:“哼哼。你可以吗?”
夏翼笑了,“我不行。”
“这?还差不多,哪能什么事都?被你们?神占了呀。”他也知道他在扯歪理,和欺负人一样,想方设法说得更有道理,“话说回来,人神平等即便不体现在力量上,也体现在其他方面。就好比七情六欲,人有,神也有,鬼魂也有。”
“说来说去,人神鬼还是一样的。”
得,又被他绕回来了。
可夏翼听了,却静了许久。
风过树林,将叶子吹得沙沙作响,只剩下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如果……”
“嗯?”
夏翼顿了顿,“如果不是神,不是人,也不是鬼呢?”
江月鹿奇道:“有这?样的存在吗?”
夏翼点头:“有。”
江月鹿唔了声,“那还真是奇特啊,不是人,也不是神,更不是鬼,这?世间上唯独只有他一个……”
“真是……”
“幸运又寂寞的事啊。”
夏翼停下了脚步。江月鹿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夏翼淡淡一笑,“灯笼太烫了。”
一路上多是他在问,他在答,很快就到了江家。一进门,江月鹿就喊起来,“哥,哥!”
没有人回话,后院也不在。江月鹿:“奇怪,他去哪了?”
不过,江日虎不在也好,现在是上学?时间,看见他回来一定要骂他,没准还要挨揍。平时挨揍也就罢了,现在有夏翼在家里,江月鹿有包袱了。
“嗯?这?是什么?”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待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脸色一变,“我哥……被先生?叫去祭坛了?”
看时间,就在他大闹学?校的那会?。
他前脚出门,先生?后脚就给江日虎飞鸽传书?了?可真够快的。江月鹿一拍大腿,“不好!我得去找我哥。”
如果只想惩罚他,那告诉江日虎不就行了?
干吗绕着弯叫他一个人去祭坛,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江月鹿从小就被坑怕了,当下就要去祭坛找人,夏翼跟了上来,“我也去。”
“……不行。”他皱眉思考,“祭坛那边的长老太多了,你刚恢复神力,难保不会?被发现。”
夏翼很担心,“可是……”
“不用多说了,你不能去,等我回来吧。”江月鹿在这?件事上说什么都?不肯让步。
夏翼在阁楼寸步难行,是被封锁的状态。没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不能让他出现在长老们?面前。
他三步两步出门,走到院门口时转过身,看见夏翼静静地望着自己,瑰丽的神采都?因愁眉不展黯然下去。
他将手掌张成喇叭,安抚他道:“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
一旁的树丛里似乎传来了一声冷哼,江月鹿转头看看,却什么都?没发现,转过身朝祭坛跑去。
半路却被一个人拦住了,“……江月鹿。”
“你?你是谁啊?”江月鹿觉得她有点眼熟,看年?纪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啊,你穿的衣服……是我的同学?吗?”
他心道,这?么漂亮的女生?,简直过目不忘,他怎么没一点印象?
漂亮女生?听了他的话,不作声了,直勾勾看着他。
诡异的情形让江月鹿有点懵,“你干什……算了,我有事呢。”刚要走,又被拉了回去,他登时急了,“哎,你这?人,拉拉扯扯的,干吗呢?”
“江月鹿。”她仍是直勾勾看着自己,“我是男的。”
江月鹿大喊:“我草你有这?个癖好——不对你是男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她,或者说他,身上忽然又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你说这?个干吗,先说重点啊,或者给他一拳,让他清醒清醒!麻蛋的,我们?都?在忙死忙活找人,他居然在跟小鬼王打情骂俏,想想都?要气死了!”
江月鹿惊愕,“你……你你你身上怎么还有个人?”
这?声音明显就是个男人,难道他今天撞鬼了!
“江月鹿!”
“江月鹿!”
来人和来人身上,一起响起声音。
模模糊糊地,似乎将他从混沌中拉了起来,他迷迷蒙蒙地揉了揉眼睛,这?一次却是能看清眼前的人了。
根本不是什么漂亮同学?。
这?是冷问寒啊!
江月鹿大惊之下,逐渐想?起这些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上课,养神明,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压根把正事忘到了脑后!他愧疚得说不出话来,“太不应该了……我怎么……全给忘了……啊哈哈……”
童眠大叫起?来,“你也知道不应该?你这段日子,都快被小鬼王迷晕了吧!”
江月鹿羞愧死了,“就算我忘记了,你们……也该提醒提醒我啊,差点误了大事,唉,唉……我真不是东西……”
童眠提起?这茬就来气,“还说这个呢?我们难道不知道提醒你吗?可你根本不看啊!冷问寒又?是个闷葫芦,在学?校里连着找你好几?次已经是极限,可你正眼都不瞧他,不是跟朋友闹腾就是急着回家。”
“我还以为你急着回家干吗呢,让冷问寒特意盯了一次才知道,原来你金屋藏娇,养了个小鬼王!”
童眠啧啧啧个不停,江月鹿头埋得更低,更加羞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来的时候还清醒呢,和问寒碰过面没多?久,就……你们没事吗?”
冷问寒摇了摇头,“也许是你的身份。”
童眠也道:“是啊,我们在这里的身份和我们原本的名字都不一样,但你到哪都是江月鹿,我真是麻了,怎么哪都有你,还有,你原来这么早就跟小鬼王认识了?他怎么看起?来和后来不一样啊。”
这些事,江月鹿哪能说得清楚,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童眠一问头就更痛了,“啊啊啊。算了,先不想?这些。我们——”
他刚要说话,却停了下来,疑惑道:“童眠,你在哪啊?”
此处只有冷问寒一个人,四周都找不到他的身影,但他的声音却从刚才就一直响起?。江月鹿问完以后,童眠的声音又?从冷问寒身上响了起?来,“我在祭坛呢,对了,这是我们几?个人联系用的玉牌,你也拿一个,方便交流。”
冷问寒给了江月鹿一个,告诉他是怎么用的,他听了一下,感觉这东西和微信群差不多?。除了冷问寒和童眠,群里还有别人。
江月鹿更愧疚了,“你们连人都找齐了,这些天做了不少事吧。”
童眠哼了一声,“别灰心,人还没齐呢,就我,他,还有鬼头小五三个,哦,现在还有个你。”
江月鹿数了数:“怎么少了一个,莫知弦呢?”
“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们这几?天找了不少地?方,山都要挖开了都没发现他。”
江月鹿看出他们还有话要说,于?是不再追问莫知弦的下落。果然?,不到片刻,童眠又?道:“冷问寒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了,还记得那瞎子说的找人的事吗,我们虽然?没找到具体的人,但却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就在今晚,这些巫师的长?老们要在祭坛开一个大会。据说会来很?多?人。想?找人,找巫师,还是经历很?特别的巫师,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地?方了。”
江月鹿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今晚才会把我带出来?所以我哥根本没被带去祭坛?”
童眠道:“还叫哥哥啊,改不过来了呗。”
他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还真叫顺嘴了。”
童眠哼了一声,“那是把你诈出来的计策,我们要和你相认,肯定?不能叫小鬼王看见了,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