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抬头望着,尽管是第二次看到,他?还是忍不住为之陶醉。
“所?有的鬼……这船上所?有的鬼魂,在上船之前都要经过它……你们的安乐苦楚早已被深深记住,它比你们还要懂自己的喜悦伤悲。”
江月鹿低声:“所?有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
难道——
船主陶醉道:“所?有的,所?有的都在其中!来吧,现在让我们看看,这条船上到底有多少幸福,多少痛苦——”
“到底是我赢——还是你输!”
一红一黑,两条细流瀑布沿着湿润的银丝,静悄悄地流淌下落。
在秤杆底端,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大缸,轻轻接住了液汁,容纳了它们。两只异色分明的深缸出现在江月鹿面前。
他无视了下方传来的争吵,凝神打量起来。
像是一颗巨大的黑色果?冻,还在不断地吸纳新的痛苦。
凑近之后,能听到悲痛的哀嚎声从中传来,而在“果?冻”的表面,不断翻涌出凹陷的黑洞,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是一个双眼空洞、大张着?嘴哀嚎的骷髅脸。
冷问寒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了?”
“他。”冷问寒让他转头看另一边。童眠不知何时面容扭曲了,似乎饱尝痛苦,脸上满是汗水。
“呃啊……”
他的嘴边溢出痛苦的叫唤,“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好压抑,我?要疯了……”
江月鹿问冷问寒,“你呢?”
他摇头,“有一点。”
“可能是离这?些痛苦太近了。童眠他的体质比较特殊。”江月鹿让他和童眠往后一些,可冷问寒却露出为难的神情。
他指了指脚下努力?托持着?他们的小鬼。
“我?离开,你会掉下去。”
他们原本就是靠着?小鬼加持得以浮空的,就好比现在一百个鬼聚拢在落阴官脚下,因为三人站得密集,所?以才?非常平稳。但如果?冷问寒带跑了八十只?鬼,江月鹿这?里就只?有二十个了,完全?不够用。
落阴官忧心忡忡。
江月鹿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何况你和童眠只?需要稍微站远一点就行。”
“嗯。”冷问寒不情不愿地拖着?童眠往后,一大群灰蒙蒙的鬼魂跟着?他移动?,等到童眠的脸色稍微有点好转,他便立刻停下了。
江月鹿再次看回黑色深缸。
不过是谈话工夫,黑色大果?冻就又涨大了一圈。侧耳听去,夹杂着?整条船上的哀嚎和心声,吵吵嚷嚷的。江月鹿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太没用了。这?是我?第一次出来考试的机会啊。”
这?是……童眠?
“我?不太会说话,你会讨厌我?吗?”
这?是冷问寒。
他讶异地发现,房间中德雷克额头的哭脸标记正在慢慢褪色,同时“黑色大果?冻”里传来了他的后悔,“应该早点发现的!我?太让老爹失望了!”
福至心灵,他回过头去。
冷问寒和童眠脸上的印记也在褪色消失,他们的痛苦呢喃正在背后的缸中翻滚。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还在吗?”
“标记吗?”童眠睁开眼,艰难道:“我?从刚才?就发现了,冷问寒的脸上没了哭脸……嗯?为什么你的还在?”
“还在?”他也很惊讶。
刻薄的笑声打断他的疑思,但船主却不是在回应他们——因为发现标记正在消失,德雷克等人也有了相同的疑虑。
船主不屑道:“标记当然会不见了!它们都被过运秤收了回去,想要用痛苦作为交易,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老爹冷冷道:“我?一点也没有这?个心思。但如果?你为此高兴,还是先看看自己人吧。”
船主回过头。发现他的属下跪了一地。
往日飘溢着?欢笑的房间,传来了绝望的嚎叫。他们扯着?自己的脸皮,那里原本有一张让他们无比富有、尊贵于?万人之上的笑脸。
但是此刻,它不见了。
乔绝望地捂住头,“我?的幸福,我?的标记,我?的一切……正在消失,噢……它正在死去!”他们全?都听到了梦碎的声响。
乔回过头,哭泣道:“噢——大人,连您也是!”
船主不在意地抚摸自己的脸,“我?不在意付出这?点代价。”
“看到天上那两杯酒了吗?”他仰头看着?天上,浓郁的红黑二色割裂出绝美的风景,像一抹晨霞正在和黑夜交接。
“就像酒的度数在累加,所?有的痛苦和幸福最终会来到一个确定的数值。是幸福高于?痛苦,还是痛苦高于?幸福……”
“你总会看到的。”他挑衅老爹道。
老爹不动?声色:“是的,我?会看到的。如果?你说的是我?们的胜利。我?毫不怀疑绝望地会胜过你们。”
婴儿的脸上现出讽意。
“你们的幸福,是真的吗?”
“在这?条船上,欢乐到底是什么啊?”
“是你们雇来的演员,演出来的父慈子孝、恩爱夫妻?是你们用虚伪的演绎获得的五好幸福家庭?还是你们虚与委蛇时难以掩饰的一肚子坏水?”
“或者,幸福是你们作为强者收割弱者,压榨而来的快乐?是搏击场?还是永远沉浸在虚幻快乐中的坟墓?”
“无上的、真诚的欢乐啊,它让整个幸福里变成一座名?义上的戏剧之都——多伟大的戏剧,每一个鬼都在假装快乐,假装幸福。多么牛逼的演员!我?不光敬佩你们,我?还充分的、完全?地谅解你们!”
他同情的目光极其清澈,扫过了幸福里一声不吭的鬼魂们。
“因为你们多害怕啊。”
“你们害怕丢失了脸上这?块标记,像保护命根子一样护着?它,你们害怕被扫出幸福里,被赶到绝望地去!你们太知道绝望的后果?了——因为这?船上恶心的规则、发酵的恶意、成群的狂潮……都是你们制造出来的!”
“居然恐惧因自己而生的东西——不觉得实在太过可悲吗?”
婴儿正视着?船主:“我?不认为虚假能够战胜真实。你们所?谓的幸福,像是泡沫一般,走两步就散了。”
船主眯起双眼。
“很好,很好。那就让我?们来亲眼见证……”
所?有鬼魂都抬起头望着?天上,热烈的目光集中在了秤杆的两端。两只?巨大的缸身顶破了天花板,带着?满身的碎渣继续膨胀。
好像……怪物。
这?些痛苦、快乐凝结出的东西,像是怪物一样可怕。它在不断发出哭泣和尖利的笑声,吐露出人一般呢喃的语言和心声。
他们的心中悚然升起一个疑问。
——这?,真的是满船鬼魂的安乐苦楚吗?
如此巨大,如此贪婪,如此不受控制……就像两只?陌生的巨兽。奇异的是,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陌生之物,竟然取自他们的心灵?是他们的一部分?
终于?,两只?怪物减缓了膨胀的速度。
它们吸纳了所?有的笑脸与哭脸,来到了最后的数值。
船主深吸一口气,“好的,现在就让我?们看看……先说好,这?里不存在作弊。”
老爹不耐烦道:“我?知道。我?对绝望的了解正如你对幸福的领悟,我?们彼此都别想在这?件事上蒙骗对方。”
他们抬起身,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凝固在半空的红黑二色,却同时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嗯?”
“少了……”船主皱起眉来。
德雷克悄声道:“他又在演戏?”
古里安摇头,他看到老爹同样凝神不语。尽管一个小婴儿的脸上根本不会出现更多表情,但他还是分辨出来了,有变故发生。
老爹说:“是少了。”
“一个。”
“嗯,一个。”
两个见面就吵的领头忽然都安静了下来,同时意识到这?件事十分棘手。
船主紧锁眉毛:“现在要去找一只?笑脸……无疑是大海捞针。”
老爹:“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会是笑脸呢?”
船主冷哼了一声,“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就是翻遍整条船也要找出这?只?标记来,否则你根本不会承认自己输了。”
德雷克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老实说,他觉得就是船主在作弊。但他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想要和古里安和金吐槽一番,奈何这?两个家伙板着?脸死气沉沉。他不由得内心叹气,好吧,还是和言一起共事最舒服……
这?么想着?,他抬头望向?空中。
在灰蒙蒙的雾气鬼影中找到了言的身影,丝丝缕缕的雾气被拨开后,他的脸显露了出来,锋利的额角线下,有什么隐隐存在着?。
德雷克揉了揉眼睛,他以为是血进了眼睛里,看错了。
但是这?一回,他还是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他的脸上还有标记?!”
“什么?”古里安不耐烦道:“你不要躺在那说胡话,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信你自己看啊。”
顺着?德雷克的手看去,古里安诧异极了。他拍了拍老爹的摇椅,都忘了这?是多么没礼貌的举动?,“老爹,你看——”
“说起来……我?也搞不明白,这?一群鬼影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突然就带着?他们飞到天上去了。”船主自言自语。
朦胧的雾气仿佛带有热度,蒸腾起来,让高空的青年出现了微微的重影。他的两位朋友站在不远处,同样被一团鬼雾笼罩。而他本人,正在仔细观察痛苦与幸福,是离两只?异色怪物最近的鬼魂。
似乎留意到灼热的视线,江月鹿低头朝下看去。
老爹眼前一亮,“印记!”
唯一剩下的那枚面孔印记,出现在了江月鹿的额角。过分苍白的皮肤上,圈出一个圆圆的痕迹。
但很快,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标记和以往的都不一样。它没有在笑,也没有在哭,它的嘴角平直,仿佛站在苦乐的中点,无察无觉地看着?他们。
老爹向?他伸出双手,十分友好。
他分外慈祥地看着?江月鹿,尽管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婴儿的脸上,有些过于?毛骨悚然。
“你果?然是特殊的,言,我?并没有看错。为此,我?甚至将最亲爱的儿子交到了你的手上,陪伴你来到这?里,见识这?群家伙丑恶的嘴脸。现在,你是否该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江月鹿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道急匆匆的声音又响起。
“我?们的账就此一笔勾销!”船主急不可待,“就当送你个玩意,我?们来交一个朋友!”
老爹:“光明正大地开始收买?你真是下作。”
“彼此彼此!你他妈更恶心!”
“哦,看起来你是承认自己恶心了?”
“……”船主懒得再和他斗嘴,转头直视江月鹿,“给?个痛快!现在,你到底要加入哪边?”
炙热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等着?他做出抉择。
幸福还是痛苦?这?是一个问题。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举足轻重的角色。江月鹿看回幸福与痛苦的凝结深缸,一边是惨叫连连,那些属于?马修们。另一边是高亢的笑声,那属于?船主大人和他的下属们。
虚假的幸福,还是真实的痛苦?
亦或者,他此刻选择了看似更为真实的痛楚,选择了这?些久居绝望地的弱者。等他们坐上那个高高的位置变成强者以后,会不会又会催生出新的虚假和痛苦呢?
“制定出衡量人心的规则,本来就是错误的。”他低声说道。
“你们应该对抗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话音落下,那杆秤忽然从中心发出了幽幽的光芒。
奇妙的变化让所?有人忘记了呼吸,那杆只?被船主所?控制的珍宝忽然飘离高空,乖乖来到了江月鹿的手中。
它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如沐春风的少年轻声,从中传出。
声音轻柔,所?至之处好像开出了曼妙悠然的金色花枝。
“琼。能听到我?这?些话,想必你在未来输了。”
船主惊恐:“都主……”
“幸福,苦楚,衡量之物不应该过分吸引你们的视线,那会引来无休止的贪念。看看你们造成的破坏吧,外面还有笑声吗?”
他们看向?外部,鬼魂与鬼魂争得头破血流,街道上门户紧闭。
哪还有什么笑声呢?
“永恒幸福的国度,还是吗?”都主问得轻声,似乎毫无责怪,但船主却深埋下头,前所?未有的恐惧,“抱抱歉……都主,我?实在很抱歉……”
然而少年就像听不见他的致歉,低低笑着?,话锋一转。
“我?并不知道是谁在和你比拼,但我?想,如果?他不是对这?杆秤、这?条船存在相当大的私心,我?也就不会出现了。”
老爹紧抿起嘴唇,一言不发。
“你们各自都心怀不轨,有谁在意船上是否有真的幸福?由你们裁决的比赛,又是否真的公平,能让所?有人幸福呢?”
都主笑了起来,“所?以,我?早就为你们想好了一个公平的竞赛。”
“什么竞赛?”
船主还在?回答,他还没发现这是都?主在?过去录下的传话。那位神秘的大人预知到今天会有一番争斗。
他预料到琼不会是一个?靠谱的船长,预料到他统辖的幸福船只早晚会出现裂痕。
他也知道那个?即将和琼对峙的家伙并不是为了带来真正的幸福。更为?神奇的是,他好像知道现场会有一个?外人现身。
比起琼,他似乎对此人更寄托厚望。
传达了他声音的锈秤就握在?江月鹿的手?中,发出的柔和金色光芒像是一团笼来的薄金纱,让他的面庞更看不清。
“琼应该跟你?提过【眼泪】的事了。”
“他一定也和你?们说过【考试】,那是我向他提出来的建议。我对他说,如果【眼泪】实?在?很难找,他可以试着采用巫师学院的方法……你?们了解,我并不像其他都?主,对学院深恶痛绝。我对那些爱憎分明、想要?将我屠杀灭除的巫师相当欣赏。”
老爹哼道:“原来连这个?主意也不是你?想的啊。”
船主的脸微微红了,他咳了一声,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我很信任琼,他毕竟是我提拔上来的。”都?主优雅又柔和地蛊惑人心,“但?是此刻的我,离你?们实?在?太遥远了。时间会擦去我的嘱咐,我的痕迹,将我从前的话磨损成另外的样子——也许琼提到的【考试】,早就与我的想象截然不同了。”
“这时候的你?们,会准备不及吗?”
他轻轻笑着,“但?是,也不用太担心。”
“你?们只要?参与过这场【考试】,就会受到一定的熏陶。毕竟它们二?者,如同同源而生的孪生兄弟,相互照着镜子,总是有相似的一面……”提到孪生兄弟时,他的语气出现了微妙的转折,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了。
“我听过一个?说法。”
童眠擦掉嘴角的血沫,用最低的声音说道:“【喜怒哀乐】四鬼之中,有一对孪生兄弟。”
“他们好像在?出生之前就死了,寄宿在?母体中的死胎从没有哪两个?像他们一样强大恶毒。而且,他们的恶毒和其他的鬼还不太一样。”
鬼是人死后的延伸,它摒弃了人性光亮的部分,只和幽暗的土壤相连,因此才会变得恶毒阴狠。
童眠低声道:“但?是,死胎从没有活过。”
它没有晒过太阳,也没有闻过青草的芳香。
既没有被母亲温柔抱过,也没有被父亲放在?肩头轻轻摇晃。
“在?出生之前就变成了鬼魂,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一点也不完整,不知道爱是什么,恨是什么,快乐是什么,痛苦是什么。这就使得它们有一种别?样的无辜恶毒。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出手?有多阴损,就像我们早上起来要?吃饭,掠夺和厮杀也只是它们的本能。”
童眠讲完了,立刻闭嘴拉闸。
即便他知道这是过去的录音,他说的话不会被听到,但?是传说中的鬼都?都?主近在?咫尺,他还是有点被束缚住手?脚,紧绷起心脏。
病好像又要?犯了……他按住胸口,尽力不让自己倒在?冷问寒的肩膀,“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吧……不能太占你?便宜。”
冷问寒懒得搭理他,一把?把?他压在?了肩上。
“操?!你?一个?女?孩子,你?怎么这么粗鲁啊??”
过运秤很久没“说话”了。
都?主在?提起孪生兄弟之后就微妙地心情不好,但?这同样也给了江月鹿消化信息的时间。他思索着童眠给出的情报。
“【喜怒哀乐】这四个?字里,意思相近的是什么?”
童眠:“哦哦,我明白你?说的,你?觉得意思相近更像是孪生的兄弟对吧。我从前也这么想过。这么一看,【喜】和【乐】最有可能。”
江月鹿摇头,“不一定。相反也有可能。”
“相反的话……就是【哀】了。他一定不会是这条船上的都?主。”
江月鹿点头,“有可能。”
在?他们的讨论告一段落后,那位都?主似乎从心情欠佳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又变成了悠然高雅的少年,气定神闲,拿起了酒杯轻轻摇晃。
“我为?你?们预留的名额是三个?。琼,你?的对手?,还有将我唤醒的人。”江月鹿手?中的秤身微微发烫,对方像是可以看见他,传来了一声远古的招呼。
“你?们可以带上队友,但?仅限三人。如果准备好了,就走到幸福里的入口。”少年忽然改变了发声习惯,接下来吐露出的词句像是古老的吟唱,带着奇妙的音调,即使如此,还是高雅至极。
“天空的眼泪埋在?了左边。”
“大地的眼泪流到了右边。”
“拾起中间诞生的石头,过去的门就会出现。”
光芒黯淡了。
很久之后,船主才打破了安静到诡异的空气,他似乎已?经从见到都?主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看起来我们要?去趟幸福里。”
老爹:“我也正有此意。”
两队人马急匆匆奔向了幸福里,废墟一般的房间只剩下江月鹿等人。短短时间,童眠已?经卜出了一卦,他倒抽一口冷气:“大凶大凶,这一遭会走进死胡同,不折掉半条命别?想出来!”
冷问寒招了招手?,游魂们就原地立正消散了,他的白瞳蒙上了一层薄光,这是他在?使用眼睛的表现。
“我看到了。”他摇头,“不是很好。”
江月鹿微笑看着他们,“所?以,要?去吗?”
“去的人举手?。”
两只手?飞速举了起来。
童眠激动道:“都?主发的考卷哎——鬼都?的都?主!我从来没参加过这种级别?的考试,会不会有没见过的鬼啊?传说里已?经消亡了的那种?啊啊啊啊我好急我好急!”
冷问寒就比较淡定了,“要?通过考试。”
考试这个?词一说出来,三个?人都?有点恍若隔世。
自从上船以来,被各路兵马推着行走,卷入不同的洪流,他们都?有些忘记最开始来到衔尾船的初衷。
江月鹿:“原本我们来这,是因为?鬼都?发来了悬赏令,他们似乎效仿学院该用了文法,抛弃了武杀。要?给我们布置试题,合格之后才可以通过。”
童眠眼睛亮了,“所?以,现在?才是考题正式亮相?”
可他又搞不懂了,“那之前呢,之前拖那么久是在?干吗,我们差点把?船都?要?逛遍了。”
江月鹿若有所?思。
会不会上船之后经历的一切,都?是考题的一部分?一道篇幅辽阔的题干。现在?他们得到了内容,开始着手?落下一个?“解”字。
他喃喃:“我们现在?要?去写解字了……”
“解?在?哪写?”
片刻后,幸福里入口。
两排人马早已?列队成两排,像是迎宾队伍。
一边以船主为?首,口号是“让幸福的汗水洒在?高贵的天空吧!”
另一边则是老爹和他的孩子们,口号是“绝望应和幸福平起平坐,鬼市绝对不能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们各自都?带了三个?手?下。
老爹这边的比较熟悉,德雷克,古里安还有金,都?是江月鹿见过的熟面孔。船主那边就不认识了,他只记得一个?叫乔的鬼魂。
船主恶狠狠盯着他,眼中喷出火来。
江月鹿纳闷:“他干嘛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抢了他东西似的。”
“呃。你?确实?抢了他的东西。”童眠比划了一个?长度,江月鹿恍然大悟,“对了,过运秤。”
“那是只有我才能使用的东西……是都?主留给我的!”船主毫无仪态地大骂了起来,“你?这个?无耻卑劣的小偷!”
“大人,骂人不是用无耻卑劣的,你?该说他高尚——”
“闭嘴!”
老爹乐于看到他们吵架,他对江月鹿还算友善,但?也不像之前了,“既然人已?经来齐了,就开始寻找【考卷】吧。”
船主:“我还在?呢,轮得到你?说开始?”
老爹:“哦,请请请。伟大的船主大人。”
江月鹿没有理会他们,自言自语念起都?主留下的谜语诗歌。
“天空的眼泪埋在?了左边。大地的眼泪流到了右边……拾起中间诞生的石头,过去的门就会出现。”
德雷克苦思冥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泪,难道和水有关?找一找这里有没有水潭什么的。”
“流向左边……右边……难道是一股会分开的水流?”
“嘿!看这儿!”德雷克沿着墙角,惊喜地发现了一条水渠,但?其他人却?摇着头避开了,“混球,你?看清楚了,那是下水道!”
船主像在?看乐子,“水流?笑话。都?主他老人家?真是高估了你?们的智商。依我来看,这恐怕是一道谜题。”
“噢,您说了句多么有用的话呢。我们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一个?谜题。”德雷克忍不住翻起白眼,“我们要?做的就是破解它,找出正确的答案。”
两边吵吵嚷嚷,都?忽略了还有另外一支队伍。
德里克瞥见江月鹿等人,忍不住说道:“你?们有什么好想法?”
船主瞪起眼:“他们懂什么!一群外乡来的家?伙!”
江月鹿淡淡道:“我确实?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对不对。”
老爹微微一笑,“你?可以先说说看。”他们虽然是竞争关系,但?是如果连【考场】的门都?进不去,就根本谈不上所?谓的竞争。所?以,他暂时会对这一行人保留友好态度。
“你?们有没有发现,幸福里入口的门有些奇怪。”江月鹿说。
“门?”
大家?都?抬起头来,看着这扇他们每天都?会经过的大门。古旧的深铜色,普通至极,连多余的花纹都?没有。和它身后的繁华建筑相比,这扇门实?在?是太过寒酸小气。船主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推翻重建。
这时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对了。幸福里最初就是以这里为?中心慢慢扩建起来的……这里是……所?有幸福的起点。”
“我想眼泪和水并没有什么关系。”江月鹿说道:“它应该只是一个?象征,也和都?主想要?的两滴眼泪有关。一左一右,也是某种意象。不觉得很像那杆秤吗?天平的两端也是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的。”
说起那杆过运秤,船主就气得不想说话,“得了,别?卖关子,答案到底是什么?”
“这些天来,我在?船上行走,发现幸福里和绝望地在?整条船上的位置恰好相对,如果从高空看去,就像一个?阴阳八卦阵图中相对应的位置。”他在?鬼的地盘上提起阴阳阵法,引起了一阵倒吸气。
但?大家?逐渐发现江月鹿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沉浸在?解答中。
“因此我觉得,一左一右,或许对应了幸福里和绝望里的位置。‘拾起中间诞生的石头’,是让我们找到这两个?地方的中间。”
“然后,过去的门就会出现了。”
老爹沉吟:“唔,似乎有点道理。”
“那……”乔小心扫了船主一眼。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找啊!”船主大骂:“找那什么狗屁中间的位置!”
不多时,众鬼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路口中间摆着一座没水的恶魔雕像,奇怪的是,他的脑袋长了一对犄角,却?满面笑容,口吐长舌,还披着宽大的白色披风。
童眠嗯了一声,“白无常?”
“不对啊。惨白的脸,面带笑容,还有这条舌头,怎么看都?是白无常。但?是它不该带着官帽吗?上面还应该写着……”
冷问寒:“一见生财。”
“对对对。就是这四个?字。但?为?什么会是一对犄角呢?这也太像西方的恶魔了……有点不伦不类的。”
“这条船上既然都?有了中西结合的建筑,中西结合的鬼魂,出现这样一个?雕像也不以为?怪了。”江月鹿说着,伸手?触摸石像,“石头质地。那应该就是它了。”
那块中间的石头。
“感谢你?们的付出啊。”童眠笑嘻嘻,分别?夸赞道:“你?们一个?提供了威尔留下的船型图纸,一个?提供了船里深巷的情报。没有二?位的帮助,我们肯定找不到这地方。”
船主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正自鸣得意,却?听到手?下一句:“大人,为?什么是他们在?发表感谢……这不应该是船主大人的工作吗?”
他勃然大怒,刚要?发火,又被老爹打断。
“德雷克,过去搬起来。”
“等等——我们也要?派人。”船主踹上乔的屁股,“快去!”
身强力壮的德雷克和养尊处优的乔一人一边抬起了石像,扑出的黑色飞虫瞬间遮蔽了他们的眼睛,一切都?淹没进墨水狂潮。
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