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微笑伸手,“请三位按照刚才?交表的顺序,依次进入房间完成?检查。这一项是为了确认三位的幸福值哦,确认之?后才?能盖章哒。”
“幸福值?”江月鹿低声念着?,走进了第一间小屋。
里面的墙壁上?也有大大小小无数深色的斑点,和深红的底映衬在一起,就像是无数双大小不一的眼?睛注视着?他。等他站好之?后,留出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门”就缓缓合上?了。
这个合起来的状态分?外阴森诡异。
看起来就像是,深红色的墙壁延伸拉长,将空隙慢慢填补弥合。它们就像有生命一般“握住了双手”,一直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江月鹿不由?得戒备起来,手中滑出了他从学院带过来的符纸。但是大约过了一分?钟之?久,“深红小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外面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
“好了,各位可以出来了。”
门的空隙再次缓缓出现,工作人员微笑道:“我们的登记还剩最后一步了。”
“什么最——”
话?还未说出,江月鹿只觉额头忽地一烫,就像是被不太炽热的烙铁打了一下。
童眠和冷问寒也遭受到了一样的“袭击”,训练有素的二人不假思索各自使出武器,冷问寒快如闪电,童眠稍稍落后,狠狠抓住了这只进犯的“凶手”。
说来可笑,凶手,原来只是一个从屋顶伸出的深红色铁器。质地让江月鹿想起了上?船时,见到的锈迹斑斑的【过运秤】。
“两位两位!”看见登记处的命根子正在被童眠他们握在掌心?,工作人员脸上?的假笑面具“啪”一下粉碎了,“刚刚只是【盖章】啊,是等级完成?的最后一步,并不是——并不是要伤害你们啊!”
“啊?”
童眠看了眼?在手里疯狂摇摆的铁器,“这玩意?打了我脑门一下啊,确定?没问题?”没有哪个医生会?把自己?的身体坦诚地交给一个陌生人标记.
——还是个陌生的铁家伙!
冷问寒更是一点都不装,他还死死掐着?袭击了江月鹿的那?一只。
工作人员都要哭了,“这是和【过运秤】一样用来测算幸福值的工具,普天之?下除了十八商铺那?只大算盘,就没有比这更宝贵的东西了……要是搞坏了,一百个你们也赔不起好吗?”
童眠叫嚣:“哈?可他就在我手掌心?里呢,我一个——”
江月鹿制止道:“行了,咱们还有正事?呢。”
冷问寒嗖一下就放开了手,童眠恋恋不舍了半天,只能也松开了。见他无比眷恋地一再回头,工作人员生怕这群疯子又搞出乱子,连忙掩护着?【盖章器】逃之?夭夭,连登记证明都是隔空甩给他们的。
“欢欢迎三位下次光临——”
屁咧,这堆煞神,再也不见才?好!
片刻后。
三个人站在门口,互相欣赏着?各自的额头“刺青”。
“三个笑脸。”江月鹿评价道:“很不错。”
“虽然我们两个的笑脸不是很开怀,和问寒的不能比……”
冷问寒忙道:“你一定?会?变得比我还要厉害!”
江月鹿哭笑不得,拍拍他头,“好的,我也希望如此。嗯,这样我们就能去参加晚上?的宴会?了,希望还来得及。”
此时的三人还没有预料到,他们将在今晚闯出多大的乱子,那?场无数人期待的晚宴,又将会?因?为他们的出现变得多么混乱难堪。有人对此乐见其成?,有人对此不闻不问,还有人仰着?头等待神明降临。
他们的名字……很快就要在这艘空中之?船上?传开了。
第88章 衔尾船06
江月鹿一行人?来到了幸福里。沿途一路看到建筑设施从【朴素看得过去】变得【高调奢华】,至于建筑的风格,还是中?西混杂,既有西方?的城堡风车,又有东方的雕栏画栋。
最后驻足在了一间,称得上是富丽堂皇的府邸门口?。
抬起?头来,木底牌匾上的字迹庄重大气,写了“归留居”三字。
想?想?也知道,这栋府邸的落成日期应当在鬼市成立之前。上船时就?听?女声说过,这艘船原本?只是停泊在死水中?的废船,是那位都主大人来此之后,才给予它?不可置信的能力,让它?得以升空的。
也就?是说,这只旷世未有的大船,最早是与鬼无关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船上最金贵的地皮上,竟然有一栋仿造仙家之风的府邸,连起?名都端着一股“归去自留”的文雅风流。
童眠对此却有不同的想?法,“这个归,也可以通‘鬼’字嘛。鬼留,留鬼,明摆着就?是欢迎鬼进来,不欢迎人?啊!”
江月鹿沉吟,“也有道理。”
“对吧,我们巫师就?是习惯从谐音上找门道,以前的人?有很多忌讳……就?不说谐音了,连一些沾边的字也要避讳,比如这个槐树的槐……”
眼看童眠又要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江月鹿与冷问寒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无奈。幸好?这时,门口?站着的迎宾小童子过来了。
这两个人?宛如双生?子一般,脸蛋儿瓷白?,眼珠子墨黑,同样扎着两个小揪揪,不过一个系着红绸带,一个系着白?绸带。其中?一个笑起?来,另一个也跟着笑出相同的弧度,说话都是异口?同声。
“三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吗?”
不过是在头上打上了笑脸刺青,就?有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待遇。
他们似乎能辨别出这枚刺青标记是新近打上还是年代久远,怎么说呢……一些当地人?才有的识人?技巧?
“三个人?。”江月鹿递上了请柬。
红绸童子接过手之后,仔细翻开,忽然停下笑,抬起?头认真地看了江月鹿一眼,谨慎让出了身后的位置,“三位贵客……请随我前往天字号。”
听?到“天字号”之后,白?绸童子诧异地望向哥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说有人?拿到过天子请柬了。但对方?只是朝着他微微一点头,抬高声音道:“贵客三名,天字号今夜有主了!”
话音落下,目光所及之处,无数人?看了过来。
童眠压低声音,“这家店里的人?也太怪了,没见过外乡人?吗?为什么都看着我们?”
江月鹿不作声,但是看向了手中?的请柬。
两名童子的态度是在看过请柬之后才有变化的,四周的客人?又是在听?到了“天字号”之后朝他们惊悚地看来。看来,这张请柬和?现代一些预约座位的号码牌有着相似的作用?,他们可以凭借这张去往“天字号”。
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去。
他一边走,一边谨慎地观察四周。
归留居内也是古色古香的装潢,大厅比他想?象中?宽阔很多,就?像通过门之后来到了别有洞天的仙家洞府。大厅中?央的楼梯向两方?展开,旋转伸向高处云烟,每一层大约有十来个露台,可以清晰看见大厅下方?的动向。
见他一直抬头望,白?绸童子笑了笑,“您的天字号在最高处。”
江月鹿察觉到他笑容深处对自己的提防,也不多说什么,在陌生?的环境下,他人?对自己提防总比莫名其妙的关切要安全得多。
从小童子的回答里,他也大概摸清了一些现况。
归留居每层楼上的露台对应着请柬邀请的房间,天字号就?像贵宾室,只有特殊的受邀嘉宾才能进入。那么问题也就?来了。
为什么那个神秘的金衫少年要将?这三张珍贵的请柬让给他们?他自称为金木犀,这是真名吗?
他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三张请柬的呢?
“啊?怎么断了?!”
一声惊呼拉回了江月鹿的思考,抬头看去,童眠正站在断开的楼梯前,前面是茫茫无边的白?雾烟流,冷问寒试着走下去,但是虚空没有着处,缭绕的白?烟迅速将?他的腿淹没了一半,童眠赶忙拉他回来。
“喂喂喂——你别想?不开啊!”
冷问寒不动声色地撇开了他的手,对江月鹿示意了一个危险的手势。
“贵客不必担忧。我们自有门路可以上楼。”童子笑眯眯道:“请看此处。”
只见他伸手之处,忽然显现出了一条小船。看到船,江月鹿不由得想?起?他们脚下就?是一艘鬼之船。
衔尾船如其名,像是一条首尾相连的蛇虫。
眼前这只小船与它?相比,就?像山之高大和?土丘之渺小。仔细看看,这条船的外形还是江月鹿平日?里最常见的那种?,不比衔尾船造型特别。
话又说回来,当初的人?在制造出衔尾船这样奇形怪状的船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这样一艘庞大的巨物,就?算百人?千人?齐心协力建造,也必定是费尽千辛万苦。但是在经历了这样漫长又辛苦的过程以后,又为什么要将?大船弃置于大海……
“贵客怎么称呼?”
江月鹿回过神,回答红绸童子,“姓夏。”
“……”
不止他在反应过来后呆住,其他两人?也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冷问寒倒还好?,童眠虽然没有参加上一次的考试,但他对猎奇之事十分感兴趣,学院中?的学生?要说有谁比他更了解鬼都的事……恐怕找不出来一个。因此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夏”恐怕是“夏翼”的夏。
童眠用?一种?“你们两个到底……”的眼神盯了他许久,江月鹿咳了一声,“来的路上做了一个梦,所以……”
童眠:“所以你就?开始想?到他了?偶买噶。”
江月鹿:“……”
总感觉更奇怪了。
他摆了摆手,看回注视着他们的童子二人?。这两人?不作声看着他们时,唇畔似笑非笑,但是因为眼睛太黑太深了,总像是有话说一般意味深长。
白?绸童子笑了起?来,指了指脚下的船,“客人?似乎对我们的摆渡船很有兴趣啊。据说人?死之后,要坐着引渡之船穿过奈何桥,倘若光脚过河,就?会被河中?的怨鬼撕咬殆尽呢。”
江月鹿:“这也是引渡船吗?”
白?童子:“客人?仔细去看,我们这船并非纸船,这便是地府和?鬼都的区别。这只船原本?是和?衔尾船一同诞生?,被鬼都大人?发现之后,引渡到了空中?,如今只在归留居承接待客之用?……”
察觉弟弟说得有些多了,谨慎的红绸童子示意道:“收声。”
白?童子撅起?嘴来,“怎么了嘛,好?久没有天字号的贵客,和?他们说说又有何妨?何况这些事今晚肯定有人?提起?,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江月鹿敏锐:“秘密?”
白?童子活泼道:“客人?们还不知道吧?从前有一个非常大的大家族,他们很会造船,也很会开船,在海上为生?,吸引了许多同伴。”
“据说他们的船不仅能乘风破浪在海上疾驰,越过最激烈的风暴……还能腾空而起?,下海而行。据说他们的船主大人?曾经带着妻子儿女前往深海里见过龙王的公主,在高空中?看到过仙山的精灵……”
童眠听?得如痴如醉,“……等等,龙王的公主,仙山的精灵……怎么这么怪呢?”
江月鹿了然:“又一种?中?西结合。”
龙王,公主。仙山,精灵。似乎像是将?中?西两种?童话故事结合在一起?,编织出了一个新的。想?到衔尾船上那些中?西结合的建筑,又觉得不止是童话故事那么简单。两种?风格的结合在现实中?也有了体现。
那白?童子似乎讲过这个故事无数遍了,下一句台词脱口?而出,“客人?们——其实衔尾船和?这些小船就?是那个家族……”
“那个家族造出来的?”
白?童子泄气地看着江月鹿,“什么啊,你就?这样猜出来了!”
江月鹿心中?默念,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走向吗?这个童子看起?来智商不是很高。
“那这个家族的人?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死掉了。”
江月鹿点了点头,“噢。”
白?童子:“……”
他激动地跺跺脚,“你就?不惊讶吗?不好?奇?噢是什么意思啊!”
江月鹿无奈:“因为现在船变成了鬼船,作用?也从旅行变成了鬼市。既然全都和?鬼相关,人?的痕迹全无,那我猜,那些人?已经早已死了吧。”
白?童子泄气道:“他们不止死了,还不在这条船上呢。”
江月鹿:“……”
白?童子:“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这个人?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因为这船上全都是鬼,和?船最有关联的家族死后居然不在船上,这才很让人?意想?不到吧?江月鹿觉得白?童子以后还是不要再讲故事了,太不会抓住重点。
“但是他们也不是全都死了,飘散于大海,在这个船上,如今还有一位家族人?士。”白?童子啊了声,“奇怪,你们既然会拿到天子号请柬,应该和?他认识……起?码也要认识他才对,怎么好?像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
“啊、啊……”童眠的大脑飞速运转,“我们是听?过的,听?过的对吧!”
他大力猛拍冷问寒的肩膀,后者被锤得咳嗽连连,“听?……咳咳……过的。”
白?童子狐疑看着江月鹿,“那他……”
童眠:“啊哈哈哈哈哈因为他——他脑子不好?!记忆力出错了,颠三倒四的啊哈哈哈哈哈……啊!疼——你干吗打我啊!”
冷问寒:“休得放肆!”
“哎呦,客人?你们别在船上打,要打出去打呀……”白?童子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点了点头,“那我就?明白?了。”
但是他哥哥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直到下船,红绸童子的视线就?没有从江月鹿身上离开过。他都能预感到,他在离开这里之后,就?会派人?暗中?盯着自己。
他不止背负着“间谍”的身份,还背负着鬼王的悬赏令。不管哪个,都不允许他提前暴露身份。
接下来该小心一些了。
多说多错,不说为妙。
江月鹿朝他们点头示意,转身就?走。
“哎?说曹操曹操到。船主大人?今日?竟然这么早就?到了。”身后响起?了白?童子的惊呼声,江月鹿朝下看去,他们所处的位置实在太高,大厅隐没在云烟之中?,但因为正中?间悬着一面水镜,恰好?折射出了下方?的风景。
此时的大厅万籁俱寂,入口?处款款走进来一位妆容精致的夫人?。因为太过精致,倒让人?觉得像是虚假的人?偶一般。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双儿女,男孩只有稚童年纪,女儿倒是已到二八芳华,继承了母亲的明艳美貌。
在他们之后,是一名衣着阔绰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眉狭长,额头两侧的银色白?发顺垂而下,又添了一分古怪的柔顺。
见他进来,大厅内响起?了一致的恭迎声,“见过船主大人?——”
“船主近来身体如何?”
“两位少爷又长高了呀……”
不过片刻时间,一行人?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人?们随着船主及妻子儿女渐行渐远,离开了大厅入口?。江月鹿此时才发现,那里还站着一个青年人?。
他约有三十多岁,恐怕是在壮年时期死去,还维持着死时的年龄与容貌。面相十分宽厚老实,被人?撇下也毫不生?气,站在空落落的场地上,竟然有微微的凄凉萧瑟之感。
白?童子似乎也不在意他,“他怎么也来了。”
“船主大人?说要带一家人?过来,可他并不是大人?的亲生?儿子,虽然他的父亲修建了这所衔尾船是很了不起?——”
红童子呵斥:“你说得太多了。”
白?童子讪讪地闭了嘴。他的哥哥朝江月鹿一行人?行了礼,“几位里面坐吧,宴会的重头戏很快就?要开始了。”
童眠:“重头戏?”
红童子一愣,“怎么几位连这个也没听?说吗?今日?的宴会除了要为小姐觅得姻缘,还有几件鬼市不得流传的秘密宝物将?要拍卖呢。”
江月鹿低声念叨:“姻缘,宝物……”
童眠插嘴:“怎么觅姻缘,难不成是阴婚版的比武招亲?”
红童子:“客人?说笑了,怎么会是比武招亲呢?具体的方?式您很快就?会亲眼见证,但如果您实在好?奇,我可以稍稍透露一点。”
他忽然俯下身来,瓷白?的面孔瓦解现出了森然的骨架。
从人?形变作鬼样,不过转瞬,江月鹿这才意识到,他早已身处鬼都,而这一船上都是和?童子一样的鬼。
红童子笑起?来,眼眶溢出红色的血滴。
“两滴眼泪。”
“船主大人?需要两滴不一样的眼泪。”
一瞬间,周围的情况就全变了。
原本仙气的白雾,忽然被黑雾吞噬取代,迷雾深处不知有什么怪物,巨大的身影隐匿在黑红色的不祥光影中。整座高雅的仙家楼阁,转眼间就成为了?幽冥地狱。
江月鹿发现还不光如此。
慢慢适应了?黑雾和红光后,就能用肉眼看清四周。等他冷不丁和对面的人影打了?个照面,不由得毛骨悚然至极,从?骨子里打出一个哆嗦。
对面的“人影”,不知何?时起变成了?扭曲庞大的怪物,长着畸形的血淋淋的头?。这家?伙扭着头?朝江月鹿看过来,硕大鹅黄的眼瞳里渗着霉菌般的黑点,看得直教人犯恶心。
冷问寒警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异化之鬼。”
“人死之后化的鬼,也像是再?次出生一样有了?各种样貌……”
双手撑在栏杆上,童眠呕出一口血又?抬起脸,双眼冒出兴奋不已的光彩:“这异化了?的鬼,就像放牧在荒野上的人,完全丧失了?人性,与野兽为伍。看这只的样子,倒像是异化很严重了?哇。”
他们?两个,一个评判,一个欣赏,看起来都不像是吓破了?胆。
至于一旁的江月鹿,看起来就更冷静了?。
化为枯骨的两名童子顿时觉得无趣起来,在这之前,他们?领来的每一个外地客人,第一次见识到鬼市的真面目,都会惊慌失措满地乱爬。
虽然大家?都是鬼,但是这些冲着鬼市衔尾船而?来的外地鬼又?有多少见识呢?童子们?浑然不觉自己?犯了?人间最常见的地狱歧视,他们?的心眼已经被另一种恶毒的声音占据了?。
——就在这里,给你们?这些毫无阅历的家?伙好好上一课吧。
凡是身在鬼市,凡是被十二乱鬼巫直接领导的鬼众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骄傲的心思。
但在今天,却在这三?个鬼身上落空了?。
红骷髅:“怪不得能是天字号的客人……”
白骷髅:“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红童子朝江月鹿微微一笑,后者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这样灿烂的笑容要?是出现在刚才你那张可爱肥肥的脸蛋上就算了?,现在挂着个骷髅头?,谁能高兴得起来?
“三?位请入座,盛宴马上开始。”
空洞的双眼里渗出了?远处的幽暗红光,骷髅们?沉重地回过头?去,指着大约中间一层凸出来的高台,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仔细一瞧,正是刚才进?门?来的船主大人,他的妻子儿女也站在身后不远处。和这满楼的妖魔鬼怪相比,这三?人正常得仿佛格格不入。
“大人们?会把今夜的拍卖物依次拿出,各位要?是有兴趣,就点起手边的灯笼。”
红骷髅凑过前来,“红的是加码。”
白骷髅嘻嘻一笑,“白的是放弃。”
两只骷髅像是唱儿歌一般,咿咿呀呀绕在一起,扭成麻花为江月鹿拎来了?两只没亮的灯笼。接到手里的触感有些微妙,摸起来黏黏腻腻的,像是没擦干的油脂留在了?上面。
摊开手掌,掌心里残留几道暗沉的红痕。
“客人,客人。”
骷髅头?不住呼唤着他。
就像叮嘱一路远走的负心汉一样绵绵深情?,但这样的深情?配上他的脸却过于滑稽了?,江月鹿竭力忍住笑意?。
“客人落座天字号,自然会享受到一些优待,好的宝贝可以优先出价。但客人既然享受了?,就要?遵守更严苛的规则。”
江月鹿:“什么规则?”
“嘻嘻,别怕别怕。今天归留居里的每一个人都要?遵守规则,但是违反规则之后的报应却有大小之分。”
骨节分明的白骨手指一点楼下,“位置如此,报应也是从?小到大。”
江月鹿明白了?,“所以说,我们?要?是不遵守规则,就会得到……”他往上看了?一眼,没有比他们?更高的房间了?,“……就会得到这里最残酷的报应。”
“人间阴间,报应不爽,各位要?好自为之呀。”话音落下,两只骷髅“砰”一声撞在一起,像云烟一样飘散消失在了?原地。
“规则。”冷问寒低声:“到底是什么。”
江月鹿看着远处的船主大人,他的脸被垂下的黑白条分割成了?数块,变得支离破碎。他示意?冷问寒和童眠坐下。
“最快的办法,就是等?他们?宣布。”
然后好戏正式开场。
“首先来看今晚鬼市的第一件拍卖品。”
在听了?几段没什么营养的欢迎祝辞后,江月鹿等?人终于迎来了?今晚的正题。昏昏欲睡的童眠瞬间竖起了?耳朵,连冷问寒也略感兴趣地朝船主看去。
四周烽烟黑雾齐卷,狼目虎口,齐齐聚焦在了?一只小小的木盒上。
那木盒大约女儿家?手掌大小,堪堪放在了?船主这样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掌上。但似乎很有份量,托着的手腕都在用力。
船主不无得意?:“这件东西,可是废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找来的,就算是号称‘无货不通’的十八商铺,这回也只能甘拜下风。”
“什么好东西,快让爷来看看!”
中层楼阁传来了?叫嚷声,江月鹿朝下看去,黑雾笼罩着看不真切,模糊能看出来是个佝偻着背的小个子鬼。
船主卖关子般低声一笑:“各位有没有听说过‘十二乱鬼巫’中那位离经叛道的巫师?他数年前背刺学院一刀,潇洒离去,来了?咱们?十二鬼都,不消一年就混出头?来成了?鬼巫。”
话音落下,众鬼哗然。
“哪能没听说过!我做鬼生涯没敬佩过人,唯独他一个!”
“别的不说,就冲他不与那群巫师为伍,就已经是天大的觉悟了?!”
“对啊对啊!何?况他身后的那位鬼都都主,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咱们?这位衔尾船上的都主还要?厉害!”
“喂喂,你小子不想活啦,睁眼看看这是在谁的地盘!”
“哎你这话说的,我反正早就死了?……”
你一句我一句,楼阁内群声鼎沸。船主开了?头?之后,只是笑呵呵在一旁听着。但这些鬼言鬼语,却惹得童眠和冷问寒不快起来。
“一个叛徒,也配他们?敬慕仰望?真服了?这群鬼。”
这倒是有些强求鬼了?。
人与人三?观姑且不能相同,何?况是鬼。人觉得高雅清丽的,鬼却闻着臭气扑鼻,人尊崇的伟大正义,鬼却蔑视不值一提。
背刺了?学院的巫师,在学院的学生看来是被通缉的逃犯,无耻的叛徒,可在这些鬼眼中,这人却是敢做敢恨的顶天儿郎,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能在群雄云集的鬼都迅速爬上鬼巫的位子,还能够去到一位强大的都主身边。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快让我们?开开眼!”
船主呵呵一笑,手指覆在了?木盒的盖子上,眼瞅着下一步就要?将盖子掀开。四路八方的鬼眼睛都瞧着那一处。童眠虽冷哼一笑,颇为不耻这个叛徒“前辈”,但还是禁不住好奇心,微微侧头?瞥去。
“啪嗒”一声,盒盖掉在了?地上。
船主高举起来:“这件宝贝,就是鬼巫大人当年潇洒离开学院的时候,在路上用过的牙刷!”
江月鹿:“……”
童眠:“……”
冷问寒:“……”
“你若将这牙刷随身携带,必定也会像他老人家?一样,想对谁背刺,就对谁背刺,伸手一刀,刀刀致命伤!”
群鬼噢啦噢啦嚎叫起来,江月鹿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世?界杯的比赛现场,又?像坐在小商品店的拍卖中心。
三?人像三?个木乃伊,坐在狂欢现场显得格格不入。好在很快就有人点燃灯笼,在一番激烈的竞价比赛中将“牙刷”宝贝拿下了?。
船主大人笑得合不拢嘴:“好!开门?红!”
“没有买到的也不必着急,来看下一件拍卖品。这一件和咱们?衔尾船有关。”
童眠直起腰来了?,“好好好,终于不是他妈的牙刷了?!”
这一次,船主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圆形“鱼缸”,里面灌满了?水。清澈的水中漂浮着一块黑红色的凝固水滴,任凭周围的水荡来荡去,它自纹丝不动。
童眠凝重了?:“不会吧,难道是血红之玉,可是这玉十分难得,就连我也是在古籍中看到过一眼,他怎么会拿……”
“这就是当年都主大人升起衔尾船时,第一枚从?船身上掉落的残片啊!”
童眠噗一声喷了?。
“没有都主大人,何?来今日的衔尾船,没有衔尾船,又?何?来鬼市呢。没有鬼市,我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向?你们?展示这枚残片了?。”
船主唾沫横飞,“这是残片吗?不!它更是我们?鬼市的精神象征啊!”
群鬼噢啦噢啦激响一片,江月鹿转过头?,“你还好吗?”
童眠晕倒在地,嗑肿了?后脑勺,头?晕目弦的同时,耳边还回响着“残片……残片……”的魔鬼声音。
他虚弱道:“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江月鹿也想问,这都好半天了?,他们?这的灯笼从?未亮起来过。换成旁人也罢了?,但他们?好死不死坐了?天字号,惹来一波关注最后又?一毛不拔,难免会被人盯上。
他琢磨看看下一件拍卖品是什么,到时候意?思点一下灯笼,左右点了?又?不是直接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