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感觉第一次消失是?什么时?候?
是?他的主人?在阁楼被人?捡起来,被人?起了一个名字的时?候。
“夏翼。”
“夏翼。”
他拥有?了一个名字,和天地拥有?山川雨水一样,他也有?了一个能充盈生命、填满身体的东西。名字,是?世?上最?好的东西。让他,还有?主人?,都变得没那?么空。
“我认识你……是?你……”影子的一只?手还停在胸口,能长出心脏的位置。一只?手却缓缓向前,想要抚摸江月鹿的脸庞。
他一直不知道,让他拥有?情绪的人?类长什么样。
今天他终于看到了。
他不必再躺在这里?,看云卷云舒了。
江月鹿感觉到脸颊一冰,那?残留的影子眼中滑落一滴泪水,他刚要下意识伸手擦去,眼前就融进一片黑暗。
微微亮着的,是?手指上捆着的红线。
红线连进黑暗里?,晃晃悠悠的,好像牵着前方谁的手。
江月鹿迈进暗光里?,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红线蜿蜿蜒蜒,似乎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恍然开朗,耳畔也响起了金刀相撞的将将之声。
红光千里?,符文灯飘满夜空。
妖物鬼魂在河渠里?湿淋淋渡河。
手执法器与之抗衡的是?万千巫师。
百鬼夜出,这是?中元节的夜晚。
红线还在前方延伸着,刀剑和獠牙都斩不断它,江月鹿跟着往前走。走过了莫知弦和冷问寒,走过了童眠。他能确定这是?哪一个中元节了。
这就是?爆发了那?场事变的夜晚,他终于来到了这里?。
时?间并不是?凝滞不动的,他在墓地的时?候,外面的时?间也在往前推进。
他们看不见江月鹿。江月鹿都擦肩而过了,他们还在尽心尽力?跟随着任务对象,还在完成瞎子布置的任务。
但他跟着红线。
“江月鹿。”耳边响起了瞎子的声音,似乎很是惊喜,“跟上去。”
“其?他人都已成了,现在只剩下你这边。你跟上去,找到夏翼就是找到了最后?一个,天下从此就有救了!”
有了瞎子指引,这段路走得更加顺利。
江月鹿也算是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了,想必是瞎子给?他开?了后?门的缘故。
他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红线那边有人出现,不禁问道:“还有多久?我记得这条路没有这么远啊。”
他说的是学院回江家那条路。
瞎子很平静,“你还有所不知,那一夜发?生?了许多事。”
原来在江月鹿“断线”离开?之后?,这段千年前的往事还按照既定路线向前推进着,很快就来到了中元节那一天。
早在江月鹿和冷问寒等人偷听巫师们吵架的时候,一些?祸事就已初现端倪。
这一切,江月鹿和夏翼都是不知道的。
他还和夏翼在阁楼里闲闲过着日子。
有了他做第一个信徒,夏翼变得越来越精神,说话也不再磕磕绊绊,有时甚至能走出阁楼,在院子里晃一圈。
但他能力还是有限,再远一点的地方就去不成了。
可就算夏翼只恢复了一星半点,他好歹也算是一个神明,这点动静很快就被祭坛的巫师发?觉了。
几家人搜查作法一番,震惊地发?现,这微弱神力的源头竟然出自江家。
那个被他们灭了满门的江家!
他们的神居然复苏了?
什么时候?
想到江日虎平日里点头哈腰,却从没有提起过此事,巫师们由?不得不去多想,猜测江家人想要做些?什么。
虽有人说江家人丁寥落,只剩下一个江日虎一个江月鹿,纵使神明复苏也只是一个孱弱小?神,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这话基本都是小?一辈人说的,年老一些?的却知道这江家和他们是有着深仇大?恨的,谁知道他们卧薪尝胆复苏族神想要做些?什么。
现在是让族神苏醒,下一步呢?
是不是要灭他们满门啊!
于是大?佬团们大?手一挥,定下了剿灭江家的行动。如此说来,竟是和多年前的情景再次重合了。一想到祖宗没干成的事将在自己?手里完成,众巫师都有些?迫不及待。日子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了中元节那一天。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很完美,但却没想到,那天晚上,他们学院中出了叛徒,江家没剿完,自己?先被鬼门关里涌出来的鬼物?攻破了。
“所以,你现在撞上来的时间,正好就在巫师将江家苏醒的族神困住之后?。”那瞎子道:“江日虎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而你,江月鹿,正想方设法拼命营救那位神明呢。”
“夏翼。”
江月鹿顿了一顿。
这个名字从瞎子嘴里说出,有种奇异的感觉,但他很快便?岔开?,“这是你为那位神起的名字?为神取名,真是只有你才能干出来的事。”
江月鹿摇头,“你也说了,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江日虎是江日虎,我是我,不要将我……和那个江月鹿混在一起了。”
瞎子笑了下,“好。冒昧了。”
但他却听得出来,如今的江月鹿已不像最开?始那么抵触了。
他如今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罢……
“你知道他是怎么被困住的吗?”
“龙居浅水,虎落平阳。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神,岂能轻易就被凡人关在笼子里?那群不自量力的凡人,害你和你哥是一害一个准,但对上他,却得称称自己?的斤两够不够格。如非必要,他们也不敢对上神明。”
幽暗里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若是一直待在江家,那也自然是平安无事的。这些?年他虽没有为江家带来赐福,也没有受过江家的供奉,可多少都是因为江家人诞生?于天地间,江家与他是相?辅相?成相?互庇佑的关系。再说了……”
“再说你当时不也是供奉了他许久吗?他还算恢复了一定力量。”
江月鹿听懂了,只要夏翼不出江家的院子,那群巫师就无可奈何。可他是怎么被困住的?
“都是因为你呀,江月鹿。”
他一愣,“我?”
“是啊。巫师们放出风声来,说江日虎出了事,你便?火急火燎地冲出门去。等你消失不见了,那群巫师多得是办法让他相?信你也出事。”
“可笑的是,这原本是诸多方案中反对票最多的废法子。人人都觉得他不可能那么傻,明知有危险还要踩入陷阱。可惜,他却真的这么去做了。”
“那群人见他中招的神情啊……真想让你瞧上一瞧。谁也不敢相?信,老祖宗们没干成的事被自己?轻而易举做到了。他们狂喜地庆祝,那位神却在做什么?他在担心你啊,还在问你在哪里。”
平静叙述的声音却像闷雷似的,劈开?了他的视野,他眼眶湿润,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路,脚底下没留神,便?摔了一跤。
可能嗑到了石头,他的腿断了。爬起来的时候形容狼狈,右腿锥心刺骨。可江月鹿却满心满眼想着另一件事:夏翼当时,会?比自己?这会?受的苦更苦,他的痛也会?更痛……
那瞎子等他爬起来,语气变得更加幽深,“他百年前帮过你,现在轮到你来帮他了。看到了吗?他就在前面,他是为你而来的,你一定不要辜负他……”
声音隐没进黑暗慢慢不见了。
红线崩得极紧,震人心弦猛颤两下,江月鹿抬起头来。前方涌出些?光,散着淡淡的红,地上绵延着囚笼的血迹,一个枯木攀爬而成的藤笼出现在眼前。
里面安坐着一位红瞳的少年。
深色的垂发?铺开?,蔓延到了笼外,静静地望着自己?。
“我刚才见到了你。”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开?场白,带出了一个很丑的笑,“不知道算不算是你。”
夏翼:“在哪里?”
他的回答居然让江月鹿的眼睛酸了起来。可能是真的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太?久没有见到他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听到声音便?觉得内心又酸又苦。
“在江家的墓地。”
夏翼了然,“你不离我近一点吗?”
江月鹿:“……好、好。”
他忙走到了木笼边,离得近了,最先看到的就是少年手腕上的伤痕,狰狞地翻出。那些?流淌出笼子的血,竟然是这么来的。
“这是怎么搞的——”江月鹿反应过来,怒不可遏,“是他们做的!”
江月鹿又是气又是苦,他还记得夏翼被他养在阁楼里的时候。他知道夏翼从前过得苦,但没关系,以后?就好了,以后?他会?好好照顾他的。
下定决心之后?他是半点脏活儿累活儿都不愿意夏翼干,他哥嘴里最懒的江月鹿,如今勤勤恳恳像一头老牛一样闷头在阁楼干活儿。
为的是什么?
就是让夏翼过好日子。
看着被他养得细皮嫩肉的手腕皮开?肉绽,江月鹿内心一阵抽痛。
夏翼见他苦大?仇深望着自己?的伤口,猜出了一点他的心思,转移注意力岔开?了话题,“我能流血了,你不好奇吗?”
“嗯?流血……对啊,你为什么能流血?”
夏翼是神。
而且他的影子还在铜架山告诉过自己?,他的内里是空的。他的身体里根本就没有血肉这种东西,那为什么还能流血呢?
他猛地想起了影子说过的话。
“主人他……长出了一颗心。”
温暖的,会?跳的心。
五指覆住的皮肤和常人无异,有着温暖的温度。更深处还传来微微的震颤,和生?命的血流声。少年的眼中也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唯一没有变的,是和最初一样,一直一直看着自己?。
眼里只有他江月鹿一个人。
江月鹿揉了揉眼睛,怕夏翼看出自己?眼睛红了,低下头假装更用?心地看那些?狰狞伤口。可是目光触及手腕,微微一顿,隐约从翻开?见骨的血肉伤痕里嗅到了一丝味道,一丝怪异的味道。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夏翼忽然抽回了手,“你在墓地玩得愉快吗?”
“那有什么愉快的,倒是听了一段悲伤的往事。不过……也算好事吧,毕竟让我知道了你的从前。”他笑着说。
江月鹿从前是有些?不平衡的。
夏翼对他了如指掌,他不清楚的秘密夏翼都知道。可他却完全不了解这个红眼睛的少年,对他成为鬼王之前的过往一无所知。
话说回来,他又是怎么变成堕神的?
中元节当晚的他被困在这里,分明还是神明的模样……
难道,是那群无法无天的巫师干的?为了报复他们江家?
他胡思乱想,完全没注意到夏翼已经贴近了笼边,和他的距离变得很近,他似乎对江月鹿在墓地中的见闻很感兴趣,一直在询问。
问得多了,江月鹿就抬手按住了他的嘴唇,皱眉认真道:“现在受着伤,还关心那些?做什么?”
夏翼勾唇微微一笑。
他的吐息扑到掌心,带来一阵酸痒。江月鹿闹了个大?红脸,微微不适地收回手,还暗暗地攥了一下,似乎这样做就能让对方的气息存留更久。
“然后?呢,遇到了我的影子,你就出来了?”
江月鹿见他还惦记着这些?事,索性都说了个干净,“出来后?就跟着这个红线,一直走啊走,走到了你的身边。”
他还特意摇了摇那根红线,夏翼一笑,将那根红线扯向自己?掌心,完全地攥紧。这种冷酷的举动有些?陌生?,不像是这个时期的他会?做出来的,不过江月鹿也没有多想,仍旧笑着说:“还想知道什么,我通通告诉你。”
“真的?”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夏翼却飞快道:“那你有见过鬼门关的阵法图吗?”
江月鹿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阵法图?你问这个干什么?”
“感兴趣而已,你有见过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
已经是第二个真的了。这种怀疑的态度让江月鹿微微不爽,他刚要挑眉教训下这个不听话的小?神明,冷不丁却想起了一件事。
夏翼为什么会?对鬼门关阵法图感兴趣?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像瞎子说的,关心自己?的安危吗?
可是从现身之后?,他的话题一直都带着自己?走向江家墓地……难道说,都是为了问出阵法图的下落?
一个怀疑的种子种下,先前被忽略的细节就渐渐涌出了水面。
比如,夏翼手腕上的伤口。
他猛然间想起,那种味道,他曾经闻到过。
鬼身上才有那种味道。
可夏翼如今还未堕神变成鬼王,他身上怎么会?有鬼气?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出来。
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夏翼吗?
“你怎么都不说话?”突然的问询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等看清眼前他更是心头一惊。不知何时,夏翼已经与他贴得极紧。
那双赤红色的眸子带了一丝怪异的黑金色泽,对自己?微微勾起唇来,露出了一个分外陌生?的笑容,“江月鹿?”
他闪身避开?。
这不是夏翼!
第207章 凡人终有一死29
江月鹿没想到他刚刚转身,脚下的枯枝就像装死的臭虫,纷纷鲜活冲天?而起,将他牢牢绑回笼子边捆了起来。
他不想和这个“假夏翼”硬碰硬,勉强笑了下,“你这么对我干什么?你这么对我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你一见我就跑我会更伤心。”一个陌生的笑容绽放在“夏翼”的脸上,江月鹿实?在不想看到这张脸欺骗自己。
他的脸一下就冷了,“你到底是谁?”
“不应该是你来问我问题。我之前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呢。”那人冷冷地?道:“现?在可以说?了,你在墓地?有没有看见阵法图?”
江月鹿怒极反笑:“我要?是不想说?呢?”
“不想说??”
他若有所思,暗金色的眸贴了过来,这一瞬间他像极了冷血的虫。江月鹿曾看到过这种眼?神无数次,他也感受过这种气息无数次。
这个假扮“夏翼”的人,他竟然来自鬼都。
他身上有鬼的气息!
一双冷冰冰的手?张开五指,暧昧地?从脖颈间贴上。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玩。”
话音未落,耳旁忽然响起一阵噼啪灯花爆裂的声响。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就变了,瞧见那熟悉的青色火焰狂放燃烧在周围,似乎宣示着主人几乎差到极致的心情?,江月鹿竟然心头一热,“夏翼——!”
“你叫错了。我在你后面呢。”声音带上一丝阴狠,手?下忽地?用力,扼住了江月鹿的脖子。
在他刚要?下手?之际,忽然被强劲的力道击退。
五指像是摸到了禁忌的火焰,让他极快松手?,青色火光在眼?前扫过,将江月鹿和半边牢笼紧紧包围。诡异的温度让他勃然变色,连幻形都差点没维持住。
先前还以为是江月鹿喊错了名字,现?在他可以肯定了。
鬼王夏翼,居然真?的来了!
江月鹿面前一晃,就稳稳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还好吗?”
他怔怔地?看着夏翼。
有一半是因为没从之前的事回过神。片刻前江月鹿还看到这张脸在骗他,可眼?下他绝不可能认错,这才是真?的夏翼。
还有一半又酸又涩又鼓胀的心情?来自于其他。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情?况下见到他……他想按住自己的心,它有奇怪的动向。
之前的二十余年从未有过的狂跳。
江月鹿不是孩子,他知道这份感情?叫做什么。
可是他发现?自己喜欢夏翼的这一刻,来得太迟了。
“你怎么了?没事吧?”
江月鹿不回应自己,这让夏翼有些不安。可是下一秒,怀里的人却?伸出手?,飞快又轻微地?摸了下自己的眼?睛。
江月鹿出神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夏翼:“……”
“哼……”阴阳怪气的笑声从另一侧传来,这时青火全部熄灭,他一眼?就看到江月鹿和夏翼在自己面前搂搂抱抱地?秀恩爱。
想到他们对自己,还有哥哥的所作所为,真?是一肚子鬼火发不出来。
“你哼什么劲。”夏翼不紧不慢地?将江月鹿放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身上这张皮还要?穿多久,以为我这次还会饶恕你吗?”
“你以为我想穿吗?要?不是为了……哼。”江月鹿听他的口气,完完全全就像个小孩,这种任性?的语气让他久违想起一位故人来。
在夏翼和他的注视下,这位装扮成“夏翼”的人蔫蔫地?褪去了伪装,他的身形不断缩小,变成了一个身披白衣的小孩。
一身白色,再加上他那副又蔫又废又丧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丧门星也不为过。
这么多年了,夏翼还是瞧见这张脸就来气,“你哥哥虽然也很难评,但起码比你喜庆点。自己有多衰不知道吗?非要?跑来给我找事?”
这副训孙子一样?的语气真?的是……
“我要?喜庆做什么?喜乐的事交给哥哥就行了,那又不是我的专长,何况我也不需要?成为鬼市的船主,我只要?找一个地?方躺着就行了。”
江月鹿从这番毫无起伏的话里听出来了点意思。
“哥哥,他难道是……”夏翼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先说?话,“你既然躺着就行,为什么要?私自联系外人设计学院的巫师?”
“设计?”
那白衣小孩像是听到很可笑的事,连眼?中的丧气都消散了,“我们是什么,他们是什么,我设计他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看不透你了……你不管我哥哥,不管所有的鬼都都主……这些巫师们大摇大摆闯进?我们的家,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侮辱我哥哥,叫他颜面扫地?!”那孩子气喘吁吁,显然很少这么动气说?过一长串的质问,最后又朝夏翼大吼道:“你还不让我去找我哥哥!”
“他犯了错,在关禁闭。我早晚会放他出来,你急什么?”
那小孩呆了一刹,“……你会放了他?”
“我是什么吃人的魔鬼吗?”
小孩心中涌出一句难道不是吗,但他没敢说?出口。他看得出来,夏翼现?在的心情?非常差。自己这一系列的举动实?实?在在把他给惹毛了。
复杂的眼?神又落在了夏翼身旁的巫师身上。
他知道这个江月鹿,就是他上了哥哥的衔尾船,把他的鬼市给破坏掉了。
纪红茶和秦雪也败在他的手?上,他后来还去见了苏铁,废了他的麟芽城?
说?真?的,江月鹿之后会不会也来和他斗,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可是他让哥哥变得不快乐了……
夺走哥哥的乐是和夺走他的丧一样?的后果,所以他才会答应了那个人……开始了这一次考试的设计。
“不说?话就从这里滚出去。”夏翼冷冷道。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的事还没有做完呢。”说?到这里他忽然高?兴了一点,尽管这种开心出现?在他一个丧门星的脸上就只是平和的表情?,但他还是语气起伏了一些,“你来得还是晚了,一切早就已经被我布置好了。”
江月鹿忽然发现?这小孩瞄了自己一眼?。
这小孩每次瞅他的眼?神都冷冷的。
“哼……就算他不回答我的问题,也没关系。反正他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有了他,还有其他几——”
“其他几个巫师吗?”夏翼忽然道。
小孩的笑僵住了。
“你所谓的计划,不就是打着让他们拯救世人的幌子,让他们在过去跑一趟徒劳无功……你想让那些无丧花,悄无声息长满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在梦里就死去……罗小蜡,你比你哥还要?愚蠢。”
罗小蜡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早晚料到夏翼会看穿,因此他现?在也不慌张。
“你既然都识破了,那我也就明说?了。”
“在你把我哥哥关起来的时候,我就策划了这一切。那个人需要?我的能力,我需要?那个人将江月鹿他们从学院带出来,所以我们合作了。”
“合作?”夏翼嘲讽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罗小蜡不在意,“他是谁都行,反正他可以帮我杀了江月鹿。”
“所以……没有什么拯救世人的困境,这个考试也是假的。鬼王大人,您如此爱惜的人,居然连这点简单的把戏都看不穿,我实?在不知道您爱惜他什么?”罗小蜡复杂的眼?神落在江月鹿的身上。
“你这么说?他,我们可就不爱听了。”
一道不属于三人的声音,现?身在了此空间。
夏翼现?身之后,这个迷离如梦的昏暗环境也产生了变化,江月鹿不知道是不是夏翼从罗小蜡手?中抢夺了控制权,总之这里不再像刚才昏暗,地?上的牢笼也不见了。
那些藤木枯枝早就被鬼王焚之一炬。
只有那根红线还蔫巴巴圈着自己的手?指,江月鹿刚抬起看了一眼?,就被夏翼捉住,面无表情?地?扯掉扔了。
江月鹿:“……”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周围已经完全变幻。
几人的身影出现?,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童眠阴阳怪气道:“什么叫鬼王大人为什么爱惜江月鹿,你是谁啊,敢这么说??”
莫知弦咳了一声,把他拦住道:“这么说?就过分了,我看他刚刚失去了至亲,应该是心神大乱,才会胡言乱语。”
冷问寒更直接,一把黑杖嗖嗖飞过去,横在了小孩面前。似乎在说?,你要?是不注意自己的言辞,别怪我欺负熊孩子。
罗小蜡:“……”
“你们……”
““我们怎么会在这?”童眠阴阳道:“你这点小把戏,我们刚进?考场没多久就发现?了,连我们都能发现?,就不用说?能瞒过江月鹿了。”
江月鹿内心尴尬地?笑了一声。
童眠是在吹牛。
其实?他也是到了地?下祭坛,和那个瞎子说?了会话才觉得不对劲的。后来做了一次梦,就更觉得不对了。
他对面色难看的罗小蜡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百年难遇的大劫……不,不对。也许是有的,就是你罗小蜡自己带来的灾难。”
“能让所有人在无限悲苦绝望的心情?中死去,你和你的哥哥金木犀,还真?是完全相反呢。一个是极致的乐,一个是极致的丧。”
他低头一瞥,看见了盛开在肩膀,一直延伸到心口的苍白的花。
悲凉丧苦的愁闷似乎随着枝叶能长进?心口里,这就是罗小蜡的能力,是他用来杀死自己的武器。
“你想联合那个瞎子杀了我,你恨我,这我知道。我惹了你的哥哥,你找上门来也是对的。这种亲人间的感情?我很了解。”
罗小蜡偏过了脸,他才不懂自己和哥哥的感情?!
但是江月鹿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不得不转回头去,“你恨我,是出于你想为金木犀报仇雪恨,或是出于你们鬼物难以言说?的心情?,都没关系。”
“只一点,你为什么要?跟那个瞎子——”他顿了顿,罗小蜡还是第一次在江月鹿这个人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你为什么要?跟巫师的神明合作,想要?杀了我呢?”
罗小蜡愣住了,“什?么?”
江月鹿无奈道:“你和他合作了这么久,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罗小蜡艰难道:“他……合作的?你是说,那个瞎子……他是神?他是巫师们?的……神明?”
他那久违有过起伏的脸上写满了骇然,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
神是什?么?
神与他们?有多?遥远?
怎么会和?他合作?
罗小蜡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摇头道:“你们?的神怎么能从学院跑到鬼蜮来?他不是在睡觉吗?再说了,我也没从他身上闻到一丝臭味。”
听到他形容神明是臭的,莫知弦等人的脸瞬间?变得很阴沉。但是转念一想,对这些鬼物来说,香气扑鼻反而是腐烂的味道,神明身上的洁净气息以及那些香火的气味,可不就是臭烘烘的吗?
虽然能这么解释,但几人的表情还是像吃了屎般难看。
童眠啧道:“小孩家家的懂什?么?神明大人无处不在。神的分身也有千万种。你肉体凡胎,怎么能轻易分辨出来?”
他嘟囔道:“再说了,那也不算是真?正的神明大人……”
罗小蜡冷冷道:“他说是,你又说不算是。究竟是不是,你们?分不出来吗?如今的巫师就这么差劲了?”
“你——!”
“好了好了。”江月鹿一边劝架一边在心中嘀咕:果然是巫鬼两极端,凑在一起没说几句就要吵起来。
他态度温和?地转向罗小蜡,因为他太矮了,还友好地蹲下了身,但对方冷脸撇开头去,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
江月鹿并不在意,“童眠说的,和?我说的,都是一码事。但这件事说来话?长,要从我收到通知书,参加的第一轮考试说起……”
莫知弦听他说着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江月鹿不会是要将学院的机密说给罗小蜡听吧……他咳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这样不妥,一块冷冰冰的东西却将他拦住了。
莫知弦低头一看,是冷家的黑杖。
他抬眉看向落阴官,意思很明显:你不怕我扣你们?分吗?
“噗嗤。”童眠笑出了声,“如果我猜得不错,莫大主席一定是想要扣我们?的分吧。但是有件事我得先跟你盘一盘。”
莫知弦:“盘什?么?”
“你一直在和?学院外?某个神秘势力通信,对吧?”
莫知弦的脸色微微变了。
“对方告诉了你很多?机密,让你对学院的信仰崩塌,开始暗中调查一些事。”看到莫知弦转头朝他盯来,童眠耸了耸肩,“你和?江月鹿在墓地的时候,我也不是闲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