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怜爱,珍视……太过浓烈地翻涌而来,若非要姜临找一个词来概括,恐怕是“爱”。
风澈这个人,尽管平日里爱憎分明,却因为后来背负得太多,在尽可能地避免显露自己的真实情感。
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远近亲疏分得太清,一旦把谁划归自己人的行列,就不会再轻易改变对那个人的看法。有些关系,界定得太清晰,就会容易被固有的思想影响,甚至忽视自己悄悄转变的情感。
风澈明白自己的感情,用了一百多年;滋生出占有欲,又用了一百年;真正正视自己感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百年。
风澈太喜欢自我欺骗口不对心,与其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爱,打开心门,再透彻地表达出来,还不如姜临自己拿命去赌,用岁月去证明。
这四百年,姜临从暗恋到试探,最后无所不用其极地勾引……终于等到了在一起的那天,他一直清楚风澈的喜欢,可他一直在等的是一份极致的爱。
而今天,他似乎看见了。
可这一瞬间来得太快,姜临有些措手不及。
他眼神乱瞟了一会儿,这才注意到,这里根本不是现实世界,而是自己的灵府。
姜临心底产生了不安,甚至盖过了刚刚的欣喜,平日里气定神闲的劲儿没有了,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又在灵府构想风澈了,才导致他看见了梦寐以求的画面。
他抬手向前探了一下,就被风澈紧紧地扣住了。
神魂相贴的刹那,双方同时感受到一阵战栗。
姜临猛地后撤。
平日里他对风澈不设防,风澈趁他昏迷,顺利钻进了灵府也正常。眼下已经成了现实,只不过,他刚刚经历的一切……不知道风澈看见了多少。
那些早该埋藏起来的不堪回忆,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荒唐,风澈到底会作何感想?
他本人一慌,灵府又开始剧烈激荡起来。他们本来就在一条川的表面,靠着姜临自身维持才能悬浮在上面,他这一下,直接让他们同时坠入了水里。
水面掀起一阵哗啦的声音,所幸姜临重新维持住了,水只堪堪没过腰际,他站在水里,解释道:“灵府不稳——大概因为进阶太快,还没稳固。”
风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姜临看着拨开水波越走越近的风澈,试图维持轻松的笑:“季知秋针对我构建的幻阵而已,我本身其实没受那么多苦——”
他平日里恨不得天天卖惨无病呻吟,就为了让风澈多来看他一眼,顺便再流几滴惹人怜的眼泪,一般占几下便宜才能罢休,可真的说到曾经,他反倒要遮掩起来了。
风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别说了。”
他干净利落地开始扯/腰/带,神魂幻化出的衣服分外好拽,再加上本来就湿了半截,不一会儿就能看出身/躯/线条了。
风澈胡乱甩开手里的外衫中衫,只留下里/衣:“我现在想做,你想怎么/搞/怎么/搞,来不来?”
他稠丽的眉眼这会儿还微微发红,随着挑眉看向姜临的动作,眼尾扬起一抹惊心动魄的mei/意,已经把意思呈现在了明面上。
风澈难得主动,姜临要是再拒绝,就真的是不行了。
他刚刚点头答应,风澈就扑了过来。
那些对过去的愧疚和亏欠,早就在灵府中等待姜临醒过来的时间里,将爱意滋养催熟,最后让它长势参天,结成了如今的果。
他吻得很凶,泪水也止不住地流,像是要把姜临/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灵府之中随着姜临内心的激荡掀起滔天的巨浪,而他们在波澜之中无法站稳,索性直接坠入深潭之中,姜临神魂探出的无数条丝线勾/绕到风澈的神魂,每融/合一寸就引得风澈一阵/chuan/息。
尽管川上雷电交加,越往下却越平静。寂静的川底随着两人的到来,迅速凝聚起一块平台,风澈靠在上面,张来双臂去迎接姜临的坠落,然后彻彻底底地融/合在了一处。
外界,风澈睁开迷蒙的眼,che住姜临的衣领,以完全相反的姿态将他推到地面上,立刻开始扯他的衣服。
灵力一转,他微微抬起身子,低下头看着姜临:“你来/上/我,不然你会疼。”
姜临一愣:“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保护我,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一直都是我在/上/你……”
风澈瞪了他一眼,跨/坐/上去:“这次我位置/在/上!”
有些事情,刚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这些日子憋了太久,别说是姜临,他也想得厉害。
灵府内浮浮沉沉,外界上/下/起/伏,姜临见风澈两重刺/激/抖得厉害,几次想替他分担一些,风澈都骂骂咧咧地按住他,说让他别动。
姜临看着他满/身的红霞,眼角带着一道惊心动魄的血色,忍不住探出手指抹了一下。
空气中逸散的汁水气味混杂着某种熟悉的血味儿,姜临仔细辨别了一下,昏昏沉沉又过度兴奋的大脑没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种味道,就被风澈逮住了他的分神。
“你怎么还分心?”风澈咬咬牙,加快了速度以示惩罚,虽然唤回了姜临的心思,但是显然这几下对他自己的惩罚比较大。
和练剑的还是他妈的体质差距太大了……
风澈稀里糊涂地想了一大堆要躺下装死的借口,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心放弃最后可以摆布姜临的机会,结果姜临已经等不及了,他索性趁着姜临fan身,借力往上ceng了ceng,按住姜临的唇再次吻了上去:
“姜临,你记住,”他吐/息/cu重声音含混,几下过去撞得神魂都快散了。一声闷heng后,他勉强捡起来理智,重新开始一字一字地承诺:“所有的委屈,我不会再让你受了。”
“我爱你。”他轻轻地叹。
“我也是,永远。”姜临chuan着气,低低地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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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并蒂双开
风澈这次完完全全就是由着姜临来,折腾狠了就开“枯木逢春”阵图修复,但毕竟过程实在有些刺激,姜临欲言又止几次后,终于开口:“若你依着我,一天一夜也不会完……”
风澈听了他心虚的话,心里暗骂“姜家练剑的体质真变态”,抿着嘴,想咬他一口泄愤,又想到姜临身上的“往生咒”,无奈只梗着脖子,含/住姜临的肩膀轻轻地吻:“三天三夜也无所谓,继续。”
结果真就放肆了三天三夜。
风澈脑子发昏,躺在地上睡得昏天黑地,姜临抱了一会儿,盯着怀里的人,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精神,赶紧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干。
四周浓雾依旧很重,姜临神识扩展出去,不能辨别此处方位,索性先摸索一会儿,再御剑辨别方向。
走得远了,他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焦糊味,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它的来源。
地表法阵的波动尚存,姜临猜想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风澈在此处动了手,甚至还杀了人……
风澈杀谁肯定有风澈的道理,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其实焦糊味背后,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就像是天生对这种气味儿敏感一般,即使只有一丝,而且逸散了这么久,姜临还是能感觉出这味道对他的巨大影响力。
是一股,特殊的血味,和风澈那会儿眼角的血迹同源。
曾经被姜临抛之脑后的想法又重新涌上来了。
他说为何熟悉,为何这样不一般,原来是和他血中的味道相似。与其说他和这人有什么血缘关系,不如说他在解开“往生咒”后的血,和这人有关系。
他曾经在记载“往生咒”的古籍里看见过一种说法,传闻中身负“往生咒”之人不需要姬家人刻意去搜寻发现,这个人降生后,当那个契机出现时,所有姬家人都会知晓他/她的存在。
“往生咒”刻在姬家人的血脉里,即使是身上没有“往生咒”的姬家人,也会识别出来。
他没接触过几个姬家人,只觉得自己的血里有些不同的味道,开始以为只是少时泡过的药浴或者剑骨的问题,现在他明白了。
是“往生咒”。
所以,他并非是姬家历史上第一个身负“往生咒”的人,还有人和他一样。
而风澈在这里杀的那个人,很可能已经重塑肉身,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开始了。
此时再追已经不现实,姜临御剑升空转了一圈,看着熟悉的地形,发现他们竟然从西北移到了中州。
他表情有些沉重,回到风澈身边,静静地等他醒来商量该怎么办。
毕竟依照风澈之前的卦象,往生花在烨城,而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这么远,重新回去找花还要费一番波折。
或许姜临灼灼的目光太显眼,风澈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见他站在一边表情凝重,笑道:“怎么了?”
姜临垂下眸,有些懊恼:“我太不知分寸,明明这一趟是来给你兄长找药的,还耽误了那么久……”
“不,”风澈起身穿好衣服,揪住姜临的衣领,仰头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我早就卜算过了,时机未到,一切还早。”
姜临点点头,默默地看了风澈一会儿,沉思片刻,低低地问:“那时机是什么时候?”
风澈重新掐算了一下,有些诧异:“居然只剩一天了。”
他环顾四周,没等重新掐法阵测算方位,姜临就按住了他:“此地是中州腹地,若只有一天,我们出去都难。”
风澈皱了皱眉,神识扩展出去,等升到半空看见地形,终于知道姜临为什么说一天出去都难了。
他跟着姜临在回忆里经历了一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无比熟悉,也知道姜临少时生活的地方已经够内围了,此处还要更深入一些,周围还有层层的密林。
一天的时间,想必出了中州腹地才是最有可能成功的。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扬起手再次落下一卦。
“往生花所在?”
卦象开始扭动,渐渐组合重构,和以往呈现的大致方位不同,这次竟然清晰明确地指出了方位和距离。
“西北,五百公里。”
风澈恍然大悟,难怪一天就能到。
他之前的测算都是在算“往生花”与何处有关,答案是烨城。他以前以为“往生花”就在烨城,谁知他算的只是一个契机——带他进入中州腹地,寻到真正的“往生花”所在的契机。
他喜上眉梢,拉住姜临的手:“不用去烨城了,‘往生花’就在附近。”
两人修为很高,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波折,跟着法阵指引到了“往生花”附近时,风澈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离姜临以前的家太近了。
姜临看着远处破旧的小屋,闭上了眼睛,扬起一抹释怀的笑来:“走吧,既然来都来了,我带你去看看她。”
他没说她是谁,但二人都心照不宣。
风澈把手塞到他的手心,朝他点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见了她之后,等‘往生花’到手,我就要带你去见见我爹娘了。”
姜临指尖摩挲过他的指缝:“好。”
历经几百年,这里比姜临的记忆里还要更破败一些,窗户门扉都腐烂破碎,先前姜临已经修缮好的房顶虽然没再重新破开窟窿,但四周的墙壁已经快倒了。
他们走进里屋,地板早就腐蚀干净,杂草丛生。
那块碑立在密密麻麻的咒法围成的圈里,连风沙也吹不进去。
风澈不知道姜临后来又回来看过她几次,但看着这新布的咒法刻痕新旧程度,似乎不超过一年,只不过这房子……姜临为什么不补呢?
见风澈盯着四周裂开的墙壁若有所思,姜临抬手抚上墙壁:“中州腹地不比在外面,为了禁锢此地的修士,没有灵力补给不说,法则流动都和外界不同,房屋留存不久,因此这里的人死了也不用葬,几天就腐蚀干净了。
我曾经无数次修缮这间房子,甚至动用了很多咒法,后来引起了很多修士的注意……我担心她的坟冢被破坏,只能退而求其次。”
风澈看着那块碑,姜临将它保护得很好,就连上面刻的字没有被磨去颜色,碑前祭拜的鲜花正开,仿佛今早刚摘下来就送到了这里。
改变这一方寸的时间流动,倒转裁院的法则,这些咒法姜临必然研究了许久。
姜临一直是这样,谁于他有恩,他会念念不忘一辈子。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风澈拍拍他的肩膀:“她那么爱你,不会在乎这些的。”
姜临勉强一笑,牵着他的手走到碑前,斟酌了半天词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我带他回来了……”
“往生咒没有白解开,至少我在这执着于复活他的年岁里,这个念想让我等回了他……”
“你可以安心了……”
过了几百年他依旧无法释怀,他越说越难过,声音发涩语调发苦,风澈默默地陪着他,只是握住他的手更紧了些。
四周无声,只有风从漏风的四角吹进来,屋里的杂草灌木向着姜临的方向倾倒而去,沙沙作响间,像是簇拥又像是回应。
姜临扑通一声跪下,泪水顺着他的脸簌簌滚落下来,紧接着,他抿着嘴没出声,只是俯首一拜。
风澈也不是没在姜临灵府里见到他崩溃地大哭,谁知这样默默无声的流泪更让人心疼。
风澈跟着他跪下,低头俯首后,郑重开口:“往生咒因我而解,此局面已成,风澈无从改变,此后会拼尽全力保姜临不再受苦,若有违背,天罚降临。”
风家人轻易不会许诺,倘若许诺必然是天地誓言,风澈此言既出,若姬听雪还未开启下一世,听到必然会安心些。
姜临转过头,眼里是化不开的爱意,嘴唇抖了抖,慢慢地过来抱住了他。
他们替换祭品,修补好了结界,去后院清理杂草时,风澈怀中的法阵开始发热发烫。
中州腹地灵气几乎被法则抽空,而那株植株的灵力波动也格外不起眼,若不是法阵提示,风澈也不会想到这是一株灵草。
它枯黑的根茎向上伸展,曲折蜿蜒,叶片之上半点翠绿之色也都没有,近褐近黑,生了一身尖刺。整个茎叶显得死气沉沉,甚至在靠近花萼的部分仿佛折断了一般。
与之相反地,花萼上端的花开得灿灿烈烈,花瓣层层叠叠,紧蹙的花瓣形成褶皱,将绚丽到糜烂的花朵更添一分浓重的色彩。
而这往生花,竟然有两朵。
一株血红,一株蔚蓝,并蒂双开,两相映照,气息交融的同时,却又隐隐相斥。
风澈呆立在原地,他平日里自以为草药学知识丰富,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解释面前的植物为何如此的怪异。这样气息相斥的植株,药效是否也会是相斥的?还是说往生花只有一朵,另一朵是它的伴生物?
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去采。
第125章 轮回转世
姜临听到这边的动静,见风澈皱紧眉头,目光落在院中的蓝色的那朵往生花上片刻,又转向红色那朵,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他顿了顿,扯扯风澈让他回神:“怎么不摘?”
风澈面露难色:“有两朵……若是整株取走药性中和了怎么办?”
姜临沉思片刻,笑道:“倒是有这种可能。”
风澈刚想说还是浅浅问一卦再摘,怀里的铜钱已经掏出来了,姜临按住了他的手。
“摘那朵蓝色的吧。”他云淡风轻地瞟了一眼“往生花”,一枚一枚地把风澈手里的铜钱塞回衣襟:“你父亲算出这东西的时候都受了一道天雷,还是不要铤而走险再为它起卦。”
风澈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怵,毕竟测算方位的不会影响什么命途,他要是问天道应该摘哪朵,事情可就大了。效果不亚于,天道不让他碰,他非要贱兮兮地告诉天道:“我就碰,就要挑衅你~”
虽说姜临凶兽学一贯比他“好一些”,但是他自信自己草药学是不落姜临半分的,所以他有些惊讶姜临的笃定:“为什么?”
“血红是为不详,我剑骨对气息敏感,可以感受到这两朵气息上的不同……虽然常人感觉很微妙,但对我来说就像是明摆着一样。蓝色那朵气息中正平和,应该是它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他娓娓道来,条理清晰思路严谨,风澈不是先天剑骨,也不知道毁了的剑骨再生后会不会像姜临说的那么神奇,不过姜临说的他自然是要相信的。
他挑了挑眉,笑道:“那我摘那朵蓝色的吧。”
他向前探出一道灵力,飞速斩下蔚蓝色花朵,用空间界包裹住它防止药效逸散,姜临在旁边看着,全程没有说话。
风澈捧着那一方装了往生花的空间,凑到姜临近前,见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眼中流转过看破的狡黠:“姜临,往生花和往生咒有什么关系?”
姜临表情一僵,垂下眼:“名字而已,能有什么联系?”
风澈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朵花在凑近你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向你倾斜,就像是当初我靠近自己的本命灵植时一样?”
他上前一步,逼近姜临:“本命灵植行踪并非没有根据,它们待的地方,一般和主人的生平有关——你不妨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往生花恰巧出现在中州腹地,且在你家后院?”
姜临捧住他的脸,对上他灼灼的视线,无奈道:“对,它是我的本命灵植。”
风澈眉心一跳,掌心那方空间瞬间消散,姜临眼前不知何时附着而上的白色法阵显露了痕迹,随着风澈的动作碎裂开,姜临逐渐看清远处,往生花还完好地长在那里。
风澈压根就没摘,刚刚就是为了试探他说出往生花是他的本命灵植。
姜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探到发间揉了揉:“纵然它是我的本命灵植,可我本就没法入轮回,身躯也不老不死,根本不需要本命灵植修复任何东西啊,与其长在这里浪费空间,不如给你,去救兄长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风澈神情微动:“可是,本命灵植对修士太重要了……”
姜临轻轻抱住他:“我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修士啊。”
风澈叹了口气:“对对对,你是姜家少主,厉害得很,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找这么辛苦干嘛?”
姜临摊开手,有些委屈:“从小到大也没人给我找什么本命灵植,之前也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有个粗略的猜想而已,看见后我才知道那是我本命灵植,只不过它的效用难免让你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我还不如瞒着让你赶紧摘了。谁知道你这么聪明?”
风澈被他说动了,本来就不打算和姜临计较了,谁知姜临还捧了他一下,瞬间给他捧得飘了:“当然,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姜临含笑看他一眼,拔出“无渡”,痛痛快快地把“往生花”斩落送了过来。
他的剑刃割断花茎,蔚蓝色的花朵刚一离开,那朵血红的花朵就摆正了姿态,占据了整株植物的中央。
失去制衡,它似乎长得更好了。
风澈盯着它,有点困惑:“蓝色的是你的本命灵植,这红色的是什么东西?”
姜临收好往生花,垂着眸,冷声道:“不出意外的话,它是另一个身负往生咒之人的本命灵植。”
风澈瞪大眼睛:“姬家还有人有?不是说万年不出一个么?怎么你才四百岁,就出了第二个了?”
“不,”姜临眉眼深深:“是他活了上万年才等到我,第二个身负往生咒的人。”
“万年……”风澈嘴里吐出这两个字都觉得不可思议:“几千岁的老人家,要是没个道侣或者记得他/她的徒子徒孙啥的,看着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所以大多数都归隐了。活了上万年……和他有关的都进轮回转世了,没有羁绊无牵无挂只是活着……”
风澈想到了姜临在未来图景中的模样,一阵后怕:“他在哪里休眠还好,若是出来活动,很难保证不会崩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世间谁能拦他?!!”
姜临握紧他的手,笑道:“姬水月出来灭世他都没什么动作,估计还在休眠呢,别担心。”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底却隐隐有着一些猜测,太过荒谬又怕说出来让风澈失了分寸,索性憋了回去。
“轮回转世……”姜临默念着,盯着风澈的背影,有些失神。
他有心想问风澈对这些东西的看法,但一时不知以什么为借口,只等走出后院时,才上前扯住风澈的衣摆:“你说,等轮回后,再遇见前世的这个人,还能延续之前的缘分么?”
风澈以为他在问姬听雪,也没多想,只是摇摇头,笃定道:“没有意义。下一世已经是别人了,只有那块碑后的,才是她。”
姜临愣了愣,眉间的郁色化开了些许:“是啊……经历不同,灵魂相同又能如何,前世的记忆已经死在忘川里了,既然不记得,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是了。”
所以啊,是变数又如何,他有整整一世的缘分,那个执迷不悟的怪胎才应该滚。
有姜临少年时的经验,出中州腹地并不难,不出几日他们就回到了风家。
风澈刚一进风家地带,正打算和风澜打个招呼再启程去学堂,就看见风澜竟然在山上的大门口站着,像是在等谁。
风澈绕到后面,拿出往生花,拍了拍风澜的肩膀:“当当当——往生花拿回来啦——”
风澜猛地回头,入眼是一朵蔚蓝色的绚丽花朵,而它的后方,是笑到比花还要灿烂的人。
是他以为风家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人。
风澜眼眶登时就红了,瘪瘪嘴哭了出来。
风澈被这几滴眼泪搞得脑袋发蒙,颇有些无助地看向姜临:“哭啥啊?这是?”
姜临思考了一下,朝他对了个口型:“晏星河。”
风澈眼珠转了一圈,想起来自己叮嘱晏星河,让他去找风家首席长老风澜,解决烨城夺舍事件……天雷劈成那样,季知秋还把他俩传到中州去了,晏星河估计也想不到他俩活下来了。
怪不得风澜一副他又诈尸的表情。
他挠挠头:“那不是有魂灯么,咋就担心成这样?”
风澜盯着他:“你上次魂飞魄散,魂灯早灭了,后来回来也一直点不起来,估计是天道的问题……你命途还不可卜,我们除了瞎操心,能有什么办法?”
风澈有点理亏:“这几天忙着找‘往生花’,也没给家报个平安啥的,咳咳咳,我的错,别哭了。”
风澜别过脸去:“我这几天把风瑾接回来了,待会儿我去找人接赵先生,你尽快赶去家主殿。”他也没说接不接受风澈的道歉,这会儿已经完全进入了风家首席长老的状态,传音把一切安排妥当,就开始风风火火地领着风澈往家主殿走,没分半个眼神给风澈。
只是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好像有点不符合首席长老的威严。
风澈挠挠头,平时哄姜临哄惯了,已经进步了太多,一看风澜还在生闷气,十分知趣地喊了一声“对不起”。
风澜猛地停住脚步。
他肩膀起伏了一会儿,看向风澈目光不由自主地放柔,刚刚装出的冷冽已经泄去大半:“下次记得报平安,别让我们担心。”然后他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姜临:“你不知道提醒他给我们传个信什么的?”
风澈赶紧去拦:“他才是差点死了的那个,你就别怪他了……”
姜临握住风澈的手腕,直视风澜:“我的问题,对不起。”
风澜噎了一下,虽然这人承认错误的态度比风澈好了太多,但一贯会装,这会儿即使看上去很有担当,难保不是在故意装可怜。
他一点也不受用。
风澜心里不服气地骂了姜临几句,然后就看见风澈颇为心疼地捏了捏姜临的手,一副心疼又喜欢的表情。
“不怪你,我的问题。”
看来风澈受用极了。
风澜叹了口气,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一把拽过风澈:“快点走,我之前以为你死了,打算……让风瑾在家里过好最后的日子,夏瑜又不肯让他走,还在用禁术吊命,说的话实在是让人难受……我其实也很犹豫,默许她又怕她跟着死,说要帮她开聚灵法阵,她还硬撑着说让我滚……我当时只怕风瑾没救过来,她再支撑不住折进去。”
风澈皱了皱眉:“兄长魂魄只剩一半……之前用了本命灵植身体还是被魂魄压制到了孩童的状态,这种情况如果入轮回也会魂飞魄散,她虽然偏执,但是坚持得不无道理。”
他懊恼至极:“多亏了她,不然我又差点害了我哥。”
风澜沉默了一下,摇摇头:“风澈,你责任感太重了,不必事事都怪自己,是我太敏感,对你缺少信心,而且万事都做最坏的打算……总之风瑾现在没事,就已经是万幸了。”
家主殿内阁。
风澜刚一跨进屋内,夏瑜懒得分他半个眼神,冷冷道:“你怎么又来了?若风瑾死了,风家最后血脉断绝就是你的功劳,亏我之前还信你们……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风瑾有选择,他会想魂飞魄散吗?”
魂魄缺损到后期,相当于无时无刻都在承受万蚁噬心的痛苦,夏瑜觉得好死不如赖活,可风澜觉得风瑾不想承受痛苦,这才出现了分歧,但他们都在替风瑾做决定,谁也不知道对错。
风澜虽然嘴上安慰风澈说万幸还有转机,可面对夏瑜时还是忍不住后怕,这次幸好,是夏瑜对了。
风澜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叹息道:“风澈带着‘往生花’回来了。”
夏瑜猛地从风瑾床榻边站起来,通红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风澈,良久才吐出一口气:“你把风瑾的救命药带了回来,我不骂你——”她握紧拳头:“风澜,你给风瑾道歉!你怎么敢放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