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 by阿哩兔
阿哩兔  发于:2024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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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人做生意会挑这种偏僻的地方?这种店里能卖些什么?
小狗哒哒哒顺着泥路跑过竹海,跳进了店门,片刻后又伸出一个狗头,冲我汪了一声。
我只能跟过去进屋。
大白天的,屋里却很暗,我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偌大的红木柜台,台面上点着一盏煤油灯,一个男人坐在柜台后头,听到脚步声,朝我看来。
只看脸,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却头发花白,脸上镶着两只浑浊无神的眼睛。
声音也有气无力的:“欢迎光临。”
他应该就是这里的老板了。
男人从柜台后面站起身,等他彻底走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左腿是一条假肢。
这个独腿男人推开了一旁的侧门,邀我进了店里,我这才知道这里是卖什么的了。
屋里四面摆满了玻璃橱柜,里面摆着无数姿态各异的漂亮人偶。
人偶有大有小,各个做得栩栩如生,十分灵动。
这是一家人偶店。
小黑狗跟着进来,在我脚边摇头摆尾,直立起来往我小腿上扑。
男人见了,和我说道:“它倒很喜欢你。”狗爪子把我裤腿都弄湿了,我还没来得及嫌弃,他倒先啧了一声,用脚把它从我腿边拨开,埋怨道,“去哪儿疯玩了,搞得一身水,脏兮兮的。”
小狗知道被骂,呜咽着趴在了地上,耳朵耷拉下来。
我道:“它掉水渠了。”
“村里水渠深得很,它腿这么短,爬不上来。你救的它?”
“只是路过。”
男人笑了,道:“既然你救了我的宝贝小狗,我也不好让你空手回去。”
“有没有看中的?我不收你钱,免费送你一个。”男人拍了拍玻璃柜门,看样子是想我从里面挑一个人偶拿走。
开门做生意哪有随便送人东西的道理,不怕亏本吗。
男人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说道:“这些都是我自己随手做着玩的,你随便挑。”
这我确实没想到。——男人是个人偶师。
随手做,也能做这么精致,太谦虚了。
“手艺不错。”我夸赞。
“那是当然。”男人坦然受之。
男人腿脚不方便,和我说了会儿话就似是站不住了,就在这时,里屋走出来一个男人,不,不是人。
我看到它四肢关节上极为明显的接缝痕迹,走路时的动作也很迟缓奇怪,脸上还戴着眼罩,蒙着眼睛却能畅通无阻地避开障碍物走路。
没有活人是这样的。
它端来两杯茶水,一杯给了男人,一杯给了我。做完这一切,它便主动跪伏下来四肢着地,男人直接坐在了它背上。
一个跪,一个坐,十分自然,像往日里做了无数遍一样习以为常。
如果他坐的是个大活人,这就是故意羞辱了。
明明这个场景看起来荒谬绝伦,我却被莫名戳中了,心里某个深藏许久的心思动了起来,我盯着男人身下被当做椅子的它,男人瞧见我直勾勾的眼神,问道:“怎么,你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我压抑着骨子里渗出来的兴奋问:“这也是人偶?为什么会动?”
男人拍了拍它的脑袋,神色自傲:“我的独家手艺。”
可能是我脸上渴求的表情太过明显,他斜睨我一眼,问:“你想要?”
我遵从自己内心点了头:“你能为我做这种吗?”
“……本来是不给人做的,但,”他犹豫着,看向地上的小土狗,“看在你救了我小狗的份儿上,好,可以。”
“我可以为你制造出一个你想要的东西。”
还不等我高兴,男人顿了顿又道:“不过这种价钱很贵,我可不会免费送你。”
我心脏怦怦狂跳起来,声音都发了抖:“多少钱都可以,给我做一个!”
他冲我伸出五根手指比了比。
这个价位并不便宜,按寻常人的脑回路来说再怎么喜欢一样东西付钱的时候也会考虑一下,我却利落打了款,生怕他反悔不给我做。我知道我看上去不像个有钱人,但我这些年卡里存下来不少钱,这笔数目对我而言虽然确实有点小贵,但不至于付不起。
我也乐意花这个钱来买我中意的东西。
男人大概觉得我是个不正常的疯子,浑浊发灰的眼珠子慢悠悠飘到我脸上,沉默半晌,道:“你有什么要求?”
我拿出手机,把我偷拍的梁枝庭照片给他看:“给我做这张脸!”
和他交代好一切,在我离去前,男人坐在那张红木柜台后面喊住我:“对了,忘记提醒你一句,拿到东西之后,有一件事你绝对不可以做。”
“什么?”我问。
“眼睛。”他撑着下巴,神神叨叨地念,“不要给它安上眼睛,它会活过来。”
我当时随口敷衍答应了他,实则根本没放在心上。
危言耸听。
点了眼睛就能活过来?是住在那个村子里住久了疯了吗,又不是小孩子,竟然还会用这种充满童话风的幼稚荒唐话来哄骗我。
“他不做,总有人能做。”
我喃喃着,托起人偶的下巴,将它的脸从我腿上抬起。
它平顺地接受着我赠予它的一切,我灌进去多少水,它这块海绵就能吸进去多少水。
乖,太乖了。
真是好乖的一条狗。
我亲了亲它的鼻尖,道:“放心,我会给你一双完美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南藜:开始搞事(汤姆下药.jpg)

第3章 “说话都不会,先学着勾引人了”
自从下了这个决定,之后的几天里我都在找各种渠道购买。
人偶师那边是想都不用想的,他不会给我做,说不定还会问东问西,防止出意外,我只能跳过他,自己想办法。
好在现在网络发达,什么东西基本上都能买到。仔细观察了几天,我最后定了一家风评口碑都极好的BJD娃娃店铺,成功定制了一双成人尺寸的眼珠,并开始了我没日没夜的等待。
每天上班之前,我会关掉人偶的开关,把它放进衣柜里。回家之后再把它打开放出来,和它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出租屋里温存。
我给它买了很多衣服,一天一套地给它换,我过往六年都在暗处观察着梁枝庭,知道他平日里的穿衣喜好和风格,打扮人偶成了我等待快递期间唯一的乐趣。
十天之后,快递终于到了我的手上。
盒子里装着一对漂亮的仿真眼珠,乍一看没什么不同,可是在有关梁枝庭的事情上,我总是吹毛求疵。
我把眼珠放在灯下照了照,蹙起了眉头。
梁枝庭的瞳孔是没有丝毫杂质的墨黑色,而我手上这一对,颜色泛着深深的蓝,是藏青色的。
眼珠的颜色做错了。
我去找商家理论,他们表达了歉意,并给出解决方案,——让我把东西寄回去,他们重新再给我做一对。
我烦躁不耐。
搞什么,等了这么久,他妈的又要等十天。
我把那对眼珠随手扔进盒子里,身边的东西动了动。
赤裸的人偶乖乖躺在我旁边,手臂环在我的腰上。
从它到我家的第一天,每天晚上我都让它和我一起挤在这张小小的床上,幻想着和自己同眠的人是那个我得不到的梁枝庭。
梁枝庭,梁枝庭。
我看它脸上的黑绫愈发不顺眼,一把扯下来,里面两个空空的眼眶对着我,残忍地提醒着我这只是一个人造的假货。
我压下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一脚将它踹下床,当它手脚并用想继续爬上来的时候,按下了它耳后的开关。
它咚一声颓然倾倒,再无动静。
我给商家回了消息:「行。」
同意了他们的解决方式。
梁枝庭是十全十美的,我不能用一双和他并不搭的眼珠子来玷污他。
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再等几天也可以。
事实证明我不可以。
第二天上班我浑浑噩噩,午休时间去楼下便利店打算随便买点吃的垫肚子,站在货架旁边挑选时,眼睛无意往玻璃墙外一扫,竟然看到了不远处坐在喷泉花坛边上的梁枝庭。
白衬衫,黑西裤,嘴边噙着笑,他眉眼神色柔和平静,低头注视着自己脚边蹦跳的成群白鸽。
阳光洒在喷泉池的水面,反射出来的粼粼波纹打在他半边脸颊上,像极了人鱼的鳞片。
他依旧那么好看。
依旧是只要远远看他一眼,我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我好似都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肯定还是我多年之前在篮球场上闻过的那股淡香。
我痴痴地看了他许久,倏然间鸽群腾飞,美景破碎。
一个女人闯进了我的视野。
她笑着冲梁枝庭挥手,梁枝庭也笑着站了起来,迎上去,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白鸽在他们身边飞舞,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
我看见梁枝庭捧住女人的脸颊,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女人羞赧一笑,挽着他的手臂一同离去。
梁枝庭是在等她。
等他的未婚妻。
是啊,怎么就忘记了。
梁枝庭快要结婚了。
无意识捏爆了手中攥着的纸盒,牛奶稀稀拉拉泼落一地,店员闻声远远冲我喊了一声:“哎!”语气十分不善。
我垂下眼眸,把那畸形怪状的牛奶空盒放到收银台,道歉并结账,离去前听到店员一边拖地一边骂骂咧咧。
我一步一步缓慢走到梁枝庭刚刚坐着的喷泉池边,满地的白鸽,没有一只亲近我。
看,连动物也挑人。
我等不了了。
回家之后,我鞋都来不及换,找出那个我还未寄走的纸盒,取出里面的眼珠。
先安上再说,反正以后不满意还可以抠出来再换。
我天真地这么想着。
哐当拉开衣柜,心中焦灼,手下力道也蛮横粗鲁,我揪住人偶脑后的头发迫使它抬起脸,将手里的眼珠毫不留情地塞进它的眼眶。
起初没能成功,不知怎的,我手心出了汗,打滑,眼珠塞了几次都没塞进去。
如果是未来的我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知道这其实是上天在帮我,在给我一个收手的机会,可是上天忘了我丑陋贪婪的天性,亲眼看到梁枝庭和别人接吻的场面太过刺激,将我彻底逼疯到失去理智。于是未来的我只能徒劳地看着,看着现在的我近乎疯魔地把眼珠往人偶眼眶里塞。
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那两颗眼珠终于找到了它们最合适的位置。
眼珠单看不起眼,可是一装到眼眶里,就发挥出了它整体的美感,深蓝和深黑交杂在一起,眼底深处是一片望不到底的寂静黑海,轻而易举卷着我将我溺毙其中。
我错了,大错特错。
这个眼珠很衬它。
太像了。
那一丁点些微不同的瞳色根本不影响它的美,此时此刻,就像是真的梁枝庭坐在我的面前,在我的房间里,和我四目相对。
我打开它耳后的开关,电流开启声一秒过后,掌心下的脸颊稍稍动了,它仰起脸,朝我看来。
人偶的眼珠并不会转动,它只能动着它的脑袋来看我。——如果它真的能用这双人造眼珠来看见东西的话。
我被它这双眼睛看得入了迷,牵着它的手,把它从衣柜里牵了出来。
它稳稳地站着,同为站姿时,我只能抬头才能看清它的脸。
一双眼睛的威力真是毁天灭地。
我只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给它安上。
被“梁枝庭”这样盯着看,我哪能有什么理智,呼吸开始发烫,我踮起脚,勾住人偶的脖子,凑过去亲在它没有温度的嘴唇上。
口感奇怪,但能忍受。
我在和梁枝庭接吻。
这个美梦叫我骨子里血液沸腾,手脚麻软,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
我幻想着今日和梁枝庭沐浴在阳光下的人是我,和他置身白鸽群中的是我,和他接吻的是我,他的爱人也是我。
我挂在它身上,小声喊它:“老公。”期待着它的反应。
人偶亦蓝亦黑的眼珠和我对视,我等了片刻,以为它会和以往一样没有反应,下一秒,宽大的手掌抬起罩在了我的后脑上,它僵硬的指尖缠着我的头发,贴着我的头皮。
我笑起来,扑到它怀里。
总算,世上总算能有这么一件事来如我的意。
我从小身在脏污恶臭的环境中,作为湿泥里的一只蛆虫受尽排斥和冷眼,被一截截拦腰斩断还能顽强苟活。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宝贝,也一直认为自己不配得到。
小时候上学时,我总是班里最后一个走的人。
班上的同学每天放学都有家人来接,可能是父母,可能是爷爷奶奶,每个人回去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的。
家里煮好了爱吃的饭菜、成绩考得很好可以奖励一个玩具、休息日去哪里哪里玩……
我家里面那个大蜈蚣从来不会和我说这些话,他懒得管我,从我上学以来,不论刮风下雨,我总是独自回家,回家后还要受他的辱骂毒打。
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很开心,看上去好幸福。
我也想试着开心一点,嘴角被冰封住了,上扬不起半分。
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嫉妒,不甘。
为什么他们就能过的这么好,为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平。
我很羡慕。
羡慕别人幸福的家庭,羡慕别人身上充足的零花钱,羡慕他们能有玩具,回家能吃到香喷喷的现成饭菜,羡慕他们被毫无保留地爱着。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都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就是自那时候开始,我意识到原来只有自己过得一团糟。
我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碎石头,背脊早就被空气中无形的东西压弯。我抬不起头,身边没有一样东西能够让我昂首挺胸。
我想拥有一样别人都没有的宝贝,我也想证明自己过得并没有那么不堪,想证明自己的人生不是一滩烂泥。
我环顾四下,却一无所有。
我带着人偶下了楼。
晚上九点,小区楼下灯光昏暗,没有足够清晰的照明,没有人会看出它的异样。人偶师的手艺不容置疑。
它脸上唯一的瑕疵已经被我堵上,现在唯一能暴露它身份的只有肢体上那些接缝,但也被衣服挡的严严实实。人偶是刚做出来的,走路还很慢,步子快了它的肢体就会不自然,这速度正合我心意,我配合着它的步子行走,万无一失。
每个和我擦肩而过的人,他们只会看到我身边走着一个个高腿长穿着帅气的型男,以为我们是一对饭后散步的闲人,不会有人发现我身边的只是个人偶。
我也没打算冒险带它出去,只是想着在小区的林荫道里走一走,满足一下自己等了半辈子的虚荣心。
片刻就好。
我迫不及待想叫人看看,想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讨厌我的人看看,我南藜也有能让人艳羡的资本,我终于拥有了一样只属于我的宝贝。
虽是假的月亮,但也足够耀眼。
在拐过一个弯时,我迎面撞见一个中年妇女。
之前三楼孩子丢失,一群大爷大妈在我家门口堵门,她是其中一个。
她先是瞟了我一眼,翻了个嫌弃的白眼就想无视走过,忽然看到我身边的“人”,立即停下了脚步。
“这位先生俊得很呀!”
语气十分热情,让我不适。
她距离我们差不多两米,光线昏暗,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我就没动。
她夸了一句就等着我身边的人说话,当然是等不来“他”的反应,一个东西要怎么回应她。
我自然也沉默着。
安静了良久,她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咳了一声,又转过头来问我:“你们是朋友?”
想了想,我点头。
她见状,立即笑了起来,对着人偶大声说道:“哎呀真是想不到他居然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好福气。”
“你结婚没有呀?在哪里高就?我有个女儿,长得可漂亮了,你现在有空吗,要不去我家里坐坐?”
阴阳怪气的话我打小就听了无数次,这种只是算作小儿科。
我耐心等了会儿,等到她因为听不到回应面露尴尬之色的时候,说道:“没有空。”
大妈去掏手机:“那啥,那你朋友叫啥呀?给阿姨我留个联系方式呗。”
“不方便。”我回的速度太快,她手机都还没从兜里拿出来。
她动作一僵,被我不客气地回绝打得有点不高兴了:“阿姨没坏心眼,就是问一问。”
我淡淡道:“看不出来吗?”
“什么?”
我握住人偶的手,道:“他只对我硬的起来。”
“……”闻言,女人脸色猛地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反应过来后痛骂着走了。
人走之后,我望向人偶。
它只知道睁着一双眼珠子看着我,一脸痴傻,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一手巴掌甩过去,它纹丝不动。
恶狠狠掐开它的嘴,手指伸进去夹住它的舌头,我冷眼睨它:“说话都不会,先学着勾引人了。”
“你是谁的狗?谁才是你主人?”
我揪扯着它的舌头,恨不得连根拔下来:“是我。”
“废物,听到没有!”
它依旧对我的怒骂没有半点反应。
我深感无力,准备带它打道回府。
夏夜闷热,蝉鸣声声,我扯着它的手想离开,一下没扯动,我以为它出了什么故障,不高兴地拧起眉头刚要骂,它慢慢俯下身,冰凉的鼻尖在我脸颊上讨好地蹭了蹭。

第4章 给你取个名字
那天带它散步之后,我就尝到了甜头,之后的半个月里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固定和它下楼遛十分钟。
期间也遇到几位同楼栋的邻居,他们只是远远偷偷地看,并没有上前和我搭话。
想来是那天那位大妈已经把我们这对“狗男男”的事情说出去了。
「603那个孤僻的变态居然还是个同性恋,和一个男的上床!少和他来往,小心被他传染!」应该是这样说的吧。
我注意到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鄙夷不屑带着恶心厌恶,转而到我身边的人偶时,却流露出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白菜被猪拱了”的可惜之感。
牛粪和猪当然指的是我。
“梁枝庭”的这张脸就是它的免死金牌。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对,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我很享受看到这些人明明不喜欢我,却不得不忍受我的憋屈样子,我心里别提多痛快。
如果非要从日子里扯出一个不满,那就是人偶的反应太迟钝,好似装了老旧的XP系统,鼠标点一下,十分钟后才能反应过来,有的时候甚至都不给反应直接死机。
人偶师身边的那只人偶会给他端茶倒水当椅子,乖得不像样。而我的这个,和它说话听不懂,叫它也没反应,就连走路也是最近几天才稍微能走快了些,这还是我天天带它散步练出来的成果,就别提做端茶倒水这些复杂的动作了,想都别想。
这也就算了,我想着好歹花了大价钱,它又长了一张我朝思暮想的脸,看着它时难免会忍不住躁动,想在床上和它找找乐子,可它的嘴巴和那什么地方都是摆设,中看不中用,我只得每次看着它的脸自行解决。
这和我之前看着照片干事儿有什么区别?
心理上得不到满足,就连身体也得不到宽慰。
徒有一张梁枝庭的脸,只是个漂亮的木头。
当我又一次自行在浴室解决生理需求后,我忍不了了,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那个远在遥远小村庄里的人偶师。
那个男人住的地方偏,手机也旧,没有微信,只留给我一个手机号码。
铃声快要自动挂断时那边才接了起来,懒洋洋地问了句哪位,我噼里啪啦和他抱怨一通,他算是得知了我对这个人偶的不满,良久,他沧桑的沙哑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一个没脑子的东西,你指望它能怎么聪明?”
“那你身边那个怎么回事?”
对面的男人声音闷闷的,似乎是身体不太舒服,他道:“我身边这只是旧物,已经陪我十多年了,默契都是用漫长的时间磨出来的。”
磨?说什么鬼话,我可没那闲工夫去和一个玩具磨个十年八年的。
他咳嗽了几声试图和我讲道理:“你就算养一只小猫小狗当宠物,它到家的第一天也不可能什么都懂的,作为一只宠物,它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主人打转,它的思想和行为也全是由主人灌输进去的。猫狗是活物亦要用心教导,更别提是这种没眼没心的人偶了。”
“你想让它变成什么样,你就得去用心教它,时间久了,它自然会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怎样不惹你生气,又怎样才能博得你的欢心。”
“它未来会长成什么样子,全由现在的你决定。”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总结还是那两个字——“磨合”。
我更不高兴了。
小猫小狗至少有耳朵有嘴,还知道有事没事叫一声,这东西脸上一堆全是摆设,一个声儿都发不出来,怎么教?
“它到你身边也有段时间了,也许它已经有变化了,只是你和它朝夕相处,根本没注意到。”
“什么?”闻言,我看向那个坐在我床边上的人偶。变化?它最近除了走路变快了些,其他变化,好像没有。
就在我努力思考它最近有没有异样时,人偶师开口问道:“行李箱你还留着吗?”
突然来这一句,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行李箱,指的是装着人偶的那个绿色行李箱吗?
我道:“还留着。”
“箱子夹层里有一个读取器,插到人偶的芯片上,你会看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读取器?芯片?
我当时拿到货之后以为行李箱里只有一个人偶,就随手把行李箱扔到一边了,没再仔细查看,没想到里面还会有其他东西。
我从床底下拉出那个行李箱,果不其然在夹层拉链里发现了一个类似于U盘式样的读取器,玩意儿不大,整体大概只有我半个拇指长,红木材质,一端是普通的usb接口,另一端则比较奇怪,扁且细长,薄如蝉翼,我从没见过的样式。
“人偶的后脑上有一道蓝色的线纹,那里是它芯片所在,你把读取器的接口按进去就能读取。”
我扑到人偶身后拨开它的头发,果然在后脑层层发丝下发现了一道蓝色的纹路,大概一公分左右,薄薄一片,不仔细看完全不会发现。
我拿着读取器在这道蓝纹上方虚虚比了比,薄的那一端接口形状,薄度,精准吻合。
就在我想要把读取器插进去的时候,男人突然问我一句:“你没有给它安上眼睛吧?”
我手里动作一顿,嘴上坦荡撒谎:“没有。”
“那就好。”男人低低呢喃一声,松了口气似的。
他那边沉默许久后又开始咳嗽了,发出肺管子都要咳出来的动静:“以后没事不要打扰我了,我不想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我把玩着手里的读取器,道:“人卖货的还讲究一个七天无理由。”
人偶师不吃这一套,不留情面地回绝我:“你几天了?东西出了我的店就再和我没关系了。你救了我的小狗,我也满足了你的愿望,咱们已经扯平。如今钱货两讫,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通话被他毫不客气挂断,我没再去想其他,心急火燎地把读取器插在了人偶后脑上的线纹里,滴一声,读取器上蓝灯闪烁,人偶垂下脑袋,不动了,像是进入了休眠状态。
我懵住,刚才忘记问了,插进去然后呢?这东西怎么用?
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出一条双头usb线,一端插进红木读取器里,一端插进电脑里。既然是usb,左右都差不多捣鼓。
人偶那端的读取器上蓝灯开始飞速跳动,随后变为了绿色,我的电脑上也弹出了一个窗口。
是人偶芯片中的内容。
映入眼帘的一排排都是我看不懂的代码。能造出会动的人偶,还说什么独家手艺,我一直以为那个人偶师是什么隐藏在大山里的绝世高人,没想到本质上就是个程序员。
我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不敢乱动,生怕不小心哪里误加了一个数字或者字母,那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人偶就直接搞废了。
往下滚着鼠标,看了大概两分钟左右数字和英文交错的枯燥页面,终于发现了页面上首次出现的中文:「语言」
我立即来了精神。
语言,什么意思,是这个人偶能开口说话的意思?
我仔细往后看,下面一行里果然有一个OFF的文字。
犹豫片刻,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删去OFF,改为ON。
按保存。
做完这一切我看向床上的人偶,它依旧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可能是连接着芯片,它在休眠状态里是不可能有反应的。
我就先没有管,继续往下看,但是再没有看到什么中文了。
不知不觉拉到最后一行,在密密麻麻的代码文字下面,单独有一个锁头的符号。
我点上去,嗡一下又弹出来一个窗口,显示要我输入一串四位数密码。
可能是人偶师设置的某种安全程序,而且就算我现在打过去问他密码,他也极大概率是不会接我电话的,我不打算浪费时间,反正我最想要的功能应该已经打开了。
我也没多想,叉掉了窗口,没多久就把这玩意儿抛诸脑后了。
确认自己没有漏掉其他能看懂的东西后,我立即拔掉接头,拔出人偶脑袋上的读取器,人偶从休眠状态中醒来,我听到那道熟悉的细微电流开启声。
我紧张地盯着它。
“能说话了吗?”
它看着我,呆呆地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没有。
“……”
操,他妈白忙活一场。
我泄气地躺到床上,人偶坐在我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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