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下疏白很放松,好像真的只是给人看看,丝毫不担心对方毫无预兆地掰断他的手腕,哪怕刚被说过该受断手之刑。
而靳文修在手心有了实实在在的触感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轻轻握住修长白皙的手,一点点捏在掌心,粗糙炙热的指腹细细地从对方的虎口和指尖一寸寸擦过,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红印子......
这手比靳文修想象中薄很多,光是看着摸着,并不能感受到能捏着匕首杀人的力道。
他见过很多杀戮,见过无数人杀人的姿态,疯狂的、解脱的或者痛苦不堪,或者狂笑肆虐,无论是为了财钱地位还是报仇逃生,无一不是充满了欲.望。
有欲.望才杀人,无论这欲.望是好是坏,无论这欲.望是对是错,就连他也是一样的。
不过眼前这个人很奇怪。
他的刀尖抵着威胁者的脖子时,看似不稳而寸进的刀刃是有意为之,他的视线中没有情绪,没有一个人杀人者该有的欲.望。
靳文修对杀念很敏感,这人确实对景斓有杀念,却诡异的纯粹。
杀死掌控者,逃离牢笼,难道不是欲.望吗。
粗糙的手近乎暧昧地一点点揉过白皙的皮肤,在上面留下片片红痕,一时半会儿也没个消停。
靳文修没见过这样杀人的状态,他暂时想不到形容,姑且.......像是一件艺术品?很漂亮。
大约是时间久了,景斓陡然将疏白的手抓了回来,冷笑道:“靳域主看得时间,有些久了。”
他咬牙切齿道,‘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疏白见状也顺其自然,说实话,就算景斓不开口他也准备收回。
这靳域主给他的感觉有些怪异,摸他的时侯不像是在触摸活物,反倒是一件物品?
疏白难以形容这种古怪。
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冷凝下来,靳文修面色不改,唇角依然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
看样子并没有被触怒。
他没有回应景斓的话,而是转身径直离开了阴暗的地下室。
景斓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侧首视线落在疏白身上时,又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他动了动手,将手指扣进疏白的指缝与其十指相扣。
疏白没反抗。
因为景斓很快又松开了——童笙来了。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景斓时仿佛带着水雾,满是伤心。
无论如何在景斓心底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求了十多年的白月光,他很快抛下疏白快步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悉心安慰,而疏白就站在不远的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扔到一边。
时不时有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比黑夜里的白炽灯还要刺人,他们的视线都仿佛在说着‘他不过是个幸运的被景域主留恋的替代品。’
不管平时如何,正主一出现就会被忘记。
疏白没有在意那些视线,大概是景斓笃定他跑不了,他很顺利地越过了那些人回到了地面上。
而其他人或是跟着域主或是在下面看着热闹,地面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人,包括那个早就上来的靳域主。
但下面发生的事情,对方估摸也一清二楚。
他还没有离开,黑夜中沉静地站在稀疏的月光下,直到疏白出现时才看了过来,像是等待已久。
疏白迎着他的目光,眉峰轻皱又很快散开,没记错的话他跟靳域主没什么交际,还是说,这位靳域主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靳文修不知什么时侯又摸出一根烟轻轻夹在指尖,他唇角虽然带着笑却并不令人放松,带着些许肆意和疯狂。
他缓缓走近,在疏白没有波澜的目光下拿出一小瓶玻璃罐递了过去。
玻璃罐里装着透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点点波澜,要是一般人看了只以为是普通的水,但疏白却清楚这是灵川星峰顶的雪水。
灵川星一大产物,基本只流通在各个星域的贵族间。
早几年灵川雪水不算稀有,花点大价钱就能买到,但在靳文修拿下灵川星十年的开采权后,就很少有在市面上流通的了。
而灵川雪水之所以受欢迎,一方面是对身体有益,对伤势的恢复起到积极作用,其次就是服用后精神会处于绝对放松的状态,对于常年压抑的上位者或者单纯想要这种享受的人来说,都是极为可贵的。
疏白以前倒是偶有使用,后来开采权被垄断,就没再用过了。
他不贪图这种精神上的愉悦,相较之下,他比较想知道这位靳域主是什么意思。
疏白没有接过,“靳域主想做什么?”
他直白地揭穿,半点不打算弯绕。
靳文修似乎挑了下眉,他直接抓住疏白的手强硬地将东西塞了过去,唇角的笑更深了几分,“很显然,送一瓶水。”
一瓶水?有价无市的水?
因为靳文修的动作,两人靠得近了些,隐约能够嗅到对方身上冷凝的气息,有点淡淡的铁腥味像血像金属,但又被沉木调的气味盖了下去。
疏白凝视着他,没有让步,眼中有些探究。
“多谢。”他收下了。
好像真的如靳文修所说只是送一瓶水,得到疏白这句话后,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留下疏白捏着那瓶灵川雪水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地从玻璃瓶上扫过,直到发现左上角有一个没刻完的‘正’字,刻痕很浅莫名让疏白眼熟。
正在他思索间,身后陆陆续续传来了脚步声,他想了下先将玻璃瓶塞进了口袋里。
众人已经从下面上来了,包括景斓和童笙,他们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密不可分。
闹剧结束,接下来众人都回去了中心宫殿,而这次疏白是被关回了自己的房间,外面还安排了好几个人看守着,不光如此连最高权限的防护系统都启动了。
看来,一时间出不去了。
站在窗边,疏白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夜景,今晚的中心岛因为全岛宴而不再宁静,底下极乐欢愉的氛围更是与他格格不入。
疏白却不慌,他安静地规划着下一次逃离。
但想要让景斓对他放松警惕必然要虚与委蛇,疏白其实不耐烦这么做,也不喜欢,如果有别的方法,他肯定不会用这个法子恶心自己。
在房间内走了一圈,他从柜子里摸出一副望远镜戴上,精致的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多了几分禁欲的气质。
说来,景斓很喜欢疏白带眼镜,他特别迷恋疏白那仿佛高高在上的冷冽模样,因为只有这样在疏白为他流露出其他情绪或是为他动容时才会令他格外满足。
好像他是对方的唯一。
当然,疏白不清楚这些,他戴着眼镜走到窗边刻意跟警报器隔了些距离,随后往外看去。
他的房间在中央宫殿右边的第三层,窗外看去便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和层层叠叠的云彩,但既然戴了望远镜当然不是看这些风景。
他的视线在所见处一寸寸看过,有在外游荡的贵客,也有巡逻的守卫。
疏白将守卫的巡逻路线和大致时间记了一下,就在他入神的注意岛屿的动态时忽然视线中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他目光一顿,手指轻轻摁在镜框的边沿调整了倍数,瞬间便将两人看得清晰。
是靳文修和童笙。
这两人怎么会有瓜葛?
......
“靳域主!”
童笙捏着手心的东西,跑到靳文修面前,他脸颊通红可能是急匆匆跑来导致的,但红润的脸颊和精致的眉眼让他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
靳文修正站在一处高坡上不知道眺望着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被声音惊扰,他面无表情地回眸看去。
“靳......靳域主。”刚才还激动的童笙似乎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不过还是很快调整了状态,他扬起一抹笑意温婉可人,“您还记得我吗?”
他捏着手,红着脸局促地站在那里,跟疏白相似的发色在月光下很是漂亮。
靳文修没有回答,背着光的脸上看不清神色,黝黑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童笙,无端地令人毛骨悚然。
童笙咬着牙强压下全身的排斥和不适感,想到如果成功就能得到一大笔气运立马振作起来,他露出自认为最吸引人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在对方面前缓缓张开。
只见一枚古硬币大小的银色徽章在月光下闪着白光。
“这是五年前的时侯您给我的,还记得吗。”他羞涩地笑了一下,“其实第一眼我也不确定,毕竟您当时戴着面具,但是看了好几次还是冒险确定是您了。”
话到这,靳文修依然没有反应,童笙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可怜巴巴道:“难道我......认错了吗?”
但童笙心里清楚,这个徽章的主人,就是靳文修。
他为了知道这个情节为了拿到徽章,特地跟063预支了一笔积分。
他还确切清楚当初靳文修根本没看清疏白的脸,而凭借他跟疏白七分的相似,只要拿出证据对方绝对会相信。
虽然算不上什么恩情,但是能在靳文修面前讨个好他也能拿到大笔的气运。
童笙一双浅蓝色的眸子满是期待地看着靳文修,在他脸上的笑都要僵住时,对方终于动了。
一只手缓缓拿过他手心的徽章,背光下靳文修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目光在徽章上细细端详,半响后凑近些许低声道:“还记得在哪里吗?”
童笙一顿,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喜,他知道靳文修这是快信了,便连忙答道:“当然是中心岛啊,就在中央宫殿的后院。”话落又庆幸一般地笑道:“看来我没认错,真的是您。”
靳文修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徽章。
“那时您受了伤,我还担心了好久,不知道您后来......”
童笙还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满目的关切甚至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终于等到靳文修再次看过来时,心里一阵欢喜。
只要靳文修心底稍微认可他,那就可以.......
不等他念头落下,甚至期待的目光还没收回,脖子上猛地便传来一阵剧痛!
只见靳文修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突如其来地窒息和痛苦瞬间让他失去了声音。
童笙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手慌张地开始乱舞,去扒着脖子上的束缚。
‘啊....啊啊.....’
他无力地大张着嘴呼吸嘶叫,却什么都喊不出来,顷刻间,他青筋凸起,眼球充血。
极度的恐惧和眼泪在眼球中打转,感受着脖子上快速收紧的力道,童笙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疯子真的要杀了他!
童笙开始疯狂地抠着脖子上的手,胡乱地踢着脚。
‘救我!’
他在脑内对某个东西尖叫着。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童笙想不通也没空想,脖子仿佛被捏了粉碎,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尽是如擂的心跳。
他瞬间被死亡地恐惧冲昏了头,鼻涕眼泪横流丑态摆出,他疯狂地在脑子里狂叫着063。
‘063救我!!!’
“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像是撕扯着喉咙发出来的。
下一刻,脖子上的力道蓦然加重,大片的血瞬间从童笙的喉腔中涌了出来!
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将那片土染得一片暗红。
童笙疯狂挣扎地动作一点点慢了下来,直到一颗子弹与靳文修擦身而过。
“阿笙!”
景斓慌乱地冲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数个守卫,统一整齐地将枪/口对准了站在高坡边的靳文修。
“靳文修!你他妈想干什么!”
看着被死死掐住歪着脑袋不知生死的爱人,景斓暴怒骂道。
刚才为躲子弹而侧身的靳文修缓缓转过身,他手臂的衣服边沿赫然是个焦黑色的小洞,是被擦肩而过的子弹烧出来的。
他视线轻蔑,无所畏惧地扫过那数支对准他的枪口,抓着童笙的动作随意的像抓着一只死鸡。
“你别动他!”景斓看着那被抓在晃晃悠悠不停滴着血的身体紧张道。
靳文修神情悠然,压根没将这些枪/支放在眼里,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景斓心慌的神色,下一刻直接松开了手。
瞬间,童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血溅了一片。
“童笙!”景斓猛地扑上去将脸色青白几乎没了声息的人搂在怀里,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药片不要钱似的塞进童笙的口中,他一边塞着一颗就价值千金的急救药,一边冲着守卫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医生!”
守卫们一愣,留下几人看着靳文修,其他的匆匆忙忙跑去搬急救器材。
略微混乱的场面下,景斓颤抖着将药物全部给童笙含入口中,好一会儿后微弱的呼吸终于清晰了些许,他这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手掌轻颤着,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小心地将人搂进怀中。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童笙抬进了医疗舱,直接开启第一阶段的疗程。
看着上面的身体数据稍微稳定后,景斓才终于移开视线阴沉地看向靳文修,冷声道:“不知道靳域主突然伤我的爱人是什么意思!”
随着他厉声落下,周围的守卫重新举起了枪/支对准了靳文修,黑洞洞的枪/口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靳文修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如看戏一般,直到‘戏份’到了自己身上,才慢悠悠地看向景斓,“没办法,不和我眼缘。”
他的语气满是戏谑,仿佛带着看路边蚂蚁不顺眼就要一脚踩死的残忍,他丝毫不在意这么说的后果,更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景斓差点被他这副样子气歪了鼻子,不止在宾客面前丝毫不留情,甚至直接对童笙动手,而现在这又是什么理由!
只是看他的阿笙不顺眼就要杀了?都没想过阿笙是谁的人?!
景斓气得冷笑一声,但紧接着靳文修便走近一步,扯着微凉的笑意道:“相比之下我对景域主的另一只宠物更感兴趣,毕竟放在你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另一只宠物?
景斓一顿,脑中陡然闪过疏白的身影。
这下,他的脾气彻底被点爆了!只见他手指一动,陡然响起一片爆破声!
‘砰!’‘砰砰砰!’
瞬息的功夫,子弹夹杂着小型炮火将高坡处炸得一片焦黑,但等烟雾散去后却是没有任何踪影。
靳文修跑了。
景斓并不意外,这样一个人当然不会被轻易杀死,但不妨碍他快气疯了,“去!给我找到他!”
一阵混乱过后,所有人都四散开始找人,而景斓则是在原地站了许久后跟着医生走了。
与此同时,远处的疏白一手搭在窗台边,一手轻轻扶着镜框,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样一出闹剧。
扶着镜框的手顺着脸颊下移抵在了下颚上,疑惑童笙是做了什么才让靳文修对他动手,虽然他没跟靳文修接触过,但就短暂的观察来看,对方并不是会随意动手的人。
倒不是说他多和善,而是一般人他根本不屑。
在疏白靠着窗,安静地望着那片空地思索间,忽然视野中再次出现那抹熟悉的影子。
疏白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完全没发现对方‘消失’和‘出现’的手段,一点端倪都没有。
然而就在下一刻,靳文修侧首‘看’了过来。
疏白一僵,眸中闪过惊诧。
被......发现了?
靳文修所‘看’的方向极为精准,几乎跟他面对面对视一般。
疏白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沉静地回视,脑中不断思索着对方是怎么发现的?这少说也有数千米的距离。
但很快,靳文修就收回了视线消失在了疏白的视野,而高坡上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疏白戴着眼镜许久没能回神,半响后才慢慢将眼镜摘了下来。
靳文修......
他眉峰轻拧,眸中有挥之不去的复杂神色。
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去自己的床头柜中翻腾了一下,在第二格柜子的最里面翻了半响后,他神色略显凝重。
徽章不见了,童笙进了他房间。
在用望远镜看到那枚徽章时疏白就觉得眼熟了,仔细想了想才记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东西,只是一直被他放在角落积灰。
疏白沉默片刻,又从怀里摸出了靳文修递给他的灵川雪水,他看着右上角的‘正’字,指腹轻轻在上面摩挲过。
太多年过去他其实记不太清了,所以靳文修递给他雪水时他完全没印象,直到看到徽章,再联想这个‘正’字。
好像是几年前,他将雪水给了一个侍从,而侍从回了他一枚徽章。
是靳文修?那侍从也是靳文修?
疏白顿时萌生一种荒谬感,但很快又思索起别的怪异之处。
童笙为什么知道徽章的存在又为什么找靳文修,而靳文修为什么动手又为什么将雪水给他。
还有一点,童笙是怎么进他房间的。
他拥有自己房间的最高权限,在今晚景斓强制在宫廷中心更改权限之前,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景斓都是进不来的,那童笙是怎么做到的。
疏白有点想不通,他坐在床边静静地捏着雪水瓶,温热的手在冰凉的瓶子上印下淡淡的雾气,他忽然想到刚才戴着望远镜时,靳文修与他的那个对视。
太敏锐了......
没有沉浸在思绪里多久,门口突然传来‘滴——’的一声,下一刻房门直接被推开,只见景斓沉着脸走了进来,门在他身后被关上。
“疏白,你跟我说实话。”景斓一步步走近,冷声道:“你跟靳文修是什么关系。”
疏白眉峰轻拧,淡淡道:“我不认识。”
景斓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只是脸上的怒气越发明显,他将一枚东西甩到疏白的脚边。
疏白定睛一看,正是那枚被偷走的徽章。
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疏白神情平静地将徽章捡了起来,“童笙跟你说了什么。”
景斓看他这副样子,只以为他被发现后并无所谓,顿时更加恼怒,“你不如说说自己做了什么!”
“我说了,不认识。”疏白站起身,一双银白色的眸子冰冷地回视。
“这是靳文修的私章,他为什么能无缘无故给你!”景斓显然不能接受疏白的背叛,要知道坐到这个位置的没有疑心病不重的,而疏白是他一手带过来的,他完全没想过对方会背叛。
疏白抿了下唇,没有被他带去了思路,而是道:“你只知道他给了我徽章,那你知道我跟了他能有什么好处,以你之前对我的程度我完全没必要跟他,而在童笙来了之后我就被你关起来,唯一的机会就是我出逃的时侯,但是你既然知道我跑了肯定也让人看过监控,我跟靳文修从没接触过。”
景斓听此,神情微顿,也从滔天的怒火中冷静了些许。
只是他怒意不减,丝毫没有理会疏白的话,而是从怀里摸出一片录屏扣,指尖在录屏扣上轻轻一滑,上面便出现了一个画面。
是疏白从偏殿换装离开的片段,非常的平平无奇,唯独最后一段地方,一枚银色的徽章从他的衣兜里悄无声息地掉在了角落。
疏白神情微愣,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确实没带,恐怕也要被糊弄过去,他拧了下眉平静道:“假的,如果是从我口袋里掉出来为什么我没注意到。”
“那时你慌着走,哪里能知道。”景斓笑了笑,只是眼中满是令疏白陌生的冷意,他继续道:“而且监控在中央控制室不可能作假。”
如果不是监控做不了假,他也不会怀疑。
话落,景斓大步上前一把抓过疏白手中的雪水,“那你不如再说说靳文修为什么给你这个!”
疏白见状站起身,虽然轻拧着眉头心底疑惑,但也不忘回答:“我也不清楚。”
他不等景斓开口就继续冷静道:“在你继续质问我之前,我也有些话想问。”
景斓一顿,火气上涌质问的话被堵在了喉咙,他强压下一口气,深深叹道:“你说。”
“徽章确实是我的,但私章的作用除了各位域主和高层从不外流,我不知道童笙更不可能知道,那他是怎么清楚的?退一万步就算我知道,童笙又是怎么知道的?你说过吗?还是他跟某个域主有联系。”
话到这,他的视线静静地落在景斓身上继续道:“监控不可能改,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你能保证岛屿的监控室从不出错?就算监控是真的,徽章从我口袋掉落是在偏殿的时间,那就说明我在这之前就勾结靳文修。
那我再问你,我在跟你闹翻前勾结靳文修有什么好处,靳文修如果认识我为什么我还会因为他的侍卫被抓包而导致逃不走。”
疏白的一句句质问让景斓的神情变了变。
最后一句话更是令他面色难看:“景斓,你到底是真的抓叛徒还是为童笙出头?”
唯独两人一个身着休闲的衣物一个身着带着血迹的正装,沉默对峙。
半响后,景斓深吸一口气,被靳文修激怒的火气,被童笙昏迷前抓着他的手颤抖的告诉他疏白的背叛的怒火,被童笙濒死激起的恐慌,都平息了些许。
他道:“可以,我会继续查一下这件事。雪水的事我也不问了,你只用告诉我怎么知道是童笙说的。”
疏白面不改色道:“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很多,可以理解为疏白对景斓变心的怨气,也可以理解为疏白和童笙有瓜葛。
景斓沉默许久,他带着些许血丝的目光在疏白脸上划过,最后重重甩手转身离去。
而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你还是怀疑我。”不知道是不是景斓的错觉,向来冰冷的声音在此时仿佛沾染了温度。
景斓回头紧皱着眉缓缓道:“我会继续查,但要先检查监控,童笙那边出了点事不能多问。”
“不是你是否调查的问题。”疏白微垂下眼帘,被阴影半遮盖的眸子无声地看着他,他轻声道:“你只是不相信我,以你的能力不会发现不了疑点,但你却轻易信了。”
不是景斓多笨,而是景斓对童笙足够信任或者说足够喜欢。
哪怕冤枉疏白也不在意。
这些话不需要多说,两人对视的片刻彼此心里都明镜似的,哪怕这么多年景斓在疏白面前都有所保存,但是十年的默契多少还是有一些。
景斓一怔,在回神的刹那便转过了头,他似乎有点仓惶地抓上了门把手,“我应该跟你说过,阿笙很重要很重要,疏白,除此之外我不会委屈你,事情也会去查的。
刚才......只是太急了。”
说完,他便直接推门而出。
大门关闭的瞬间也落下了锁,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疏白沉默地站在原地,哪怕早就清楚景斓的心思,但全部这样直白的摆在他面前时,还是难免不适。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清晰的告诉他,景斓确实不爱他。
这些年的一切都是假的。
疏白安静地将地上那枚徽章捡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清楚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判断。
满是情绪的念头在心中闪过,疏白继续之前的思路想这件事情,而景斓的到来和质问倒也给他带来了新想法。
他很确信童笙刚才并没有发现他,而靳文修出手时以及景斓恰巧赶到也不一定是人为导致的。
靳文修,并不会被这样的手段算计到。
疏白想到对方最后看来的目光,那样恐怖的敏锐和直觉,相隔千米却一眼精准的定位到了他的窗口。
所以,后续的事情童笙可能也没料到,但他以常人少有的反应速度不仅快速接受了后续,甚至在濒死昏迷的前一刻嫁祸疏白。
那个时机非常的巧,没有人会怀疑濒死的情况是童笙自己设计的就为了嫁祸一个人,也没人会认为这种情况下童笙还有功夫陷害人。
但如果说童笙从最开始就做好了结果的不确定性,并随时做出反应呢。
疏白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在无意中微微弯曲轻叩着桌面。
那是有可能的。
而且童笙应该是早就将后续反应的标准定在了对疏白不利的方向,才能反应这样迅速。
那么再回想这件事是什么前提下。
是发生在童笙找靳文修并且败露的前提下。
他为什么盗走徽章,为什么接近靳文修?
疏白仔细回想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童笙每一处异样的神情和动作,光从表现来看童笙似乎在向靳文修发出暧昧的邀请。
但疏白知道不是。
童笙和景斓纠缠多年,他邀请靳文修就是劈腿,一个单纯打算劈腿的人不太可能在意外濒死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精准的反应。
所以,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从靳文修身上获得某种东西。
不管是拿徽章或是找人都是达到某个目的的过程,而嫁祸只是顺带的,但嫁祸为什么选择疏白,就太多理由了。
念头到这里,疏白就没再细想,这些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一切只是猜测。
何况除此之外,童笙为什么知道徽章又怎么拿到的,还有那段视频,都让疏白有些费解。
不管怎么样,一个域主所居住的地方,安保程序不可能差到让人不留痕迹的破解。
......
疏白被关了整整两天,这段期间他不仅不能出去,任何事情和申请都被严格把控。
直到第三天,童笙醒来了。
外面为期七日的欢迎宴已经过半,除了部分尊贵的客人,其他人被安排居住在了中心岛外围,中心宫殿则不再允许外人踏入。
疏白不知道童笙跟景斓是怎么说的,总之再见到景斓时,对方的神情显然舒缓了很多,他道:“阿笙想见你一面。”
他看起来真的心情很好,对着疏白也再没了之前若有若无的矛盾,甚至主动要牵对方的手。
在将要碰到的刹那,疏白手指微动,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