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洽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闷,仿佛有什么物质凝固在车厢里,阻绝了他们的交流。
祁琰筠率先打破尴尬:“其实我更希望你不叫我叔叔。”
肖冶疑惑地看着他:“嗯?”
“感觉会把我叫老了,”祁琰筠呵呵一笑,“原谅我不合时宜的玩笑,你随意就好。”
汽车逐渐驶向远郊,窗外的树影婆娑朦胧,在黯淡的路灯下透出一种诡秘的感觉。
肖冶看着祁琰筠,忽然产生一个念头:祁董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和祁爵的关系?如果他们两人在自己租住的小区相遇会是什么场面?
他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再观察一下,不能因为血亲关系就给人盖棺定论,五根手指都有长有短,更何况人心呢?
总是有参差的。
无论如何,因为蓝海会所的事,肖冶对祁董的印象很好,看似冰冷,却意外地体贴。
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与祁爵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个深沉,一个轻佻;一个温和有礼,一个目中无人。
再观察观察,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他定了定神,跟着笑笑:“有个叔叔也挺不错的。”
听见他的回答,祁琰筠轻声一笑:“在这边住安全吗?”
“嗯?”话题的突然改变令肖冶一愣。
祁琰筠解释:“这周围没什么监控,路灯也不怎么亮。”
“没关系的,”肖冶狡黠一笑,“有黑猫警长保护我。”
“黑猫警长?”
“一只特别可爱的流浪猫,前几天它还帮我抓伤了一个人。”
提到小猫,肖冶笑得幅度更大了:“我只是偶尔喂喂它,它就在我被坏人拦住的时候冲出来保护我,还被坏人打了一拳,幸好好没受伤,谁说小猫不懂感恩…”
祁琰筠赞同地点点头:“有机会让我看看你的黑猫警长。”
肖冶灵动的猫眼微弯:“好。”
说话间汽车行驶到小区门前,时间比较晚,门口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好几千万的豪车里下来两个人,年纪大的那个给年纪小的那个开车门。
不正常。
如果小的那个地位高,绝对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如果两人有亲戚关系,那也得是小的伺候老的那个。
很不正常。
小区对面的小吃店里,有人往地上吐口唾沫:“卖屁股的玩意儿,呸!”
旁边的人嘲笑:“你想卖还没那模样呢,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切,我羡慕那个干什么,再卖不也得住在这种地方…”
肖冶下车后左右打量一眼,没看见祁爵的车,心里莫名松一口气。
他向祁琰筠鞠躬,腰刚要弯下,就被对方抬了起来。
“没必要这样,自在一点,虽然你叫我叔叔,但其实我们是平等的。”
肖冶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入心间,他点点头:“好,谢谢祁叔叔。”
与此同时,他又有些愧疚感:自己真的要怀疑这个人的动机吗?
祁琰筠拍拍他脑袋:“又在说谢谢了。”
肖冶笑出声:“好,不说了,祁叔叔再见。”
“进去吧。”
祁琰筠挥挥手,看着肖冶转身进入小区,一直到人影消失之后才上车。
肖冶回到出租屋收拾一番后坐在书桌前打开本子,在“祁爵”的上方写下“祁琰筠”三个字。
他又打开电脑,浏览官方的企业资质网站。
也许在这里能找到些需要的信息。
祁氏集团下辖大大小小的公司几百家,涉及到各行各业,不仅在锦城,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更有不少公司开在其他国家。
这么多信息手动查找太过耗时费力,肖冶决定编个程序。
编程对他来说手到擒来,没一会,程序编译好,自动开始搜索归纳他需要的信息。
双手获得解放后,他把一根火腿肠弄碎放在门外,白加黑饿了会自己过来吃。
然后他拿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查找猫咪用品。
租住的房子很小,放不下太多猫爬架之类的东西,再说白加黑更喜欢爬真实的树木,因此他只看了一些猫粮和猫砂,其他的都能找现成的东西解决。
将东西放进购物车之后,他没有马上付款。
还得再看看,要挑选性价比最高的才行。
精打细算是肖冶一贯的消费观念。
他正要继续浏览,微信弹出消息。
是祁琰筠:【到家了,早点休息。】
肖冶礼貌回复:【今天多谢祁叔叔款待,您也早点休息。】
手在键盘上停留片刻,算了,明天再问祁董什么时候有空吧。
发现那里有小红点提示,肖冶心念一动…
他平时很少看朋友圈,一是没时间,二是他并不好奇别的人的生活。
不过现在不同了。
他得关注顾竹年和祁爵的一举一动。
点击顾竹年的头像进入个人主页。
最新的朋友圈是一张自拍,身体靠墙,侧头看向窗外,一行清莹的泪珠在脸颊滑落,嘴唇微微撅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文案是【是我错怪你了,我也发澄清贴了,你原谅我吧,我们还做最好的朋友好不好?@小野】
底下一大堆人发来安慰,肖冶大概看了一下,无非就是骂自己不识抬举和安慰顾竹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胃里开始翻腾,恶心得不行。
他往下滑。
下一条朋友圈是开心的要去见朋友,底下一堆人夸他帅气漂亮,羡慕他的朋友。
两条朋友圈一对比,很容易让人认为顾竹年一定是去找自己,结果却被自己狠狠拒绝,这才伤心落泪的。
他翻开院校论坛。
果不其然,论坛里再度高楼叠起,全是对他的谩骂。
不识抬举、小家子气、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不念旧情……
以前的肖冶看到这种帖子会气到双手发抖,会纳闷这群人为什么不问清事实就倒打一耙?会委屈到不想吃饭、不想睡觉。
但是现在,他已经毫无反应,只想冷笑。
这群人也许是顾竹年请的水军,也许是被蒙蔽的正义之士,也许是为骂而骂的专业网喷,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关心事实。
在这种无尽的谩骂中,有人得到了金钱,有人自以为维护了正义,有人抒发了心中的恶气。
换个角度想想,他们真的是在骂他吗?
是,但也不是。如果换个对象,他们依然会乐此不疲。
骂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通过骂人这一行为,他们都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而躲在这群人背后的顾竹年,更是坐收渔翁之利。
温柔善良人见人爱的校草形象屹立不倒,却借别人之口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最关键的是,这位幕后黑手全程都没有参与此事的痕迹。
真是位高手。
跟这样的人较量,自己得慎之又慎。
不一会儿功夫,《夜的第七章 》前奏响起,这是肖冶设置的任务完成提示音。
诡谲又浪漫的音乐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有人在黑暗中窥探着一切。
电风扇送来柔柔的凉风,肖冶放下手机来到电脑前。
程序运行得很完美,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将祁氏集团大大小小各个公司的信息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
肖冶仔细浏览,祁氏集团虽然旗下公司众多,但重要的股东人数却多有重合,除了最大股东俞芝晩,其余绝大多数都是姓祁的。
这个俞芝晩究竟是谁?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是祁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他记下这个疑问,继续往下看。
祁家的谱系很容易分辨,名字都是按辈分来的,老一辈是“晟”字,下一辈是“琰”字,再往下也许是因为年代变迁,就没有这个讲究了。
“晟”字辈的有两人,一个是祁氏集团名誉董事,另一个只是股东,不参与经营。
肖冶分析那位名誉董事应该就是祁琰筠的父亲,也就是祁氏集团上一任董事长。
和祁琰筠同辈的人名字也很有特点,除了姓名中第二个字是“琰”字外,第三个字虽然不同,却也有相同点,一个是“竹字头”,另一个是“木字旁”。
答案显而易见,同辈不同源。
“竹字头”的应该是上一任董事长祁晟霆的孩子,“木字旁”的则是祁晟霆兄弟的孩子。
据此看来,祁晟霆有三个孩子,祁琰筠、祁琰筝和祁琰笙。
祁爵只可能是祁琰笙或祁琰筝的孩子。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查出这两个人的年龄,除非他们二人同龄,不然根据年龄就能推断出祁爵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些信息网上没有,得想办法深挖,还得继续编译程序。
做完这些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肖冶关上电脑,上床睡觉。
10月份的锦城,夜里依旧有些闷热,办公楼里开足了冷气,祁爵却依然觉得燥热。
办公室外面,一群人正在加班加点地修改润色标书,而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焦急地等着。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高中一毕业他央求爷爷给他投资,开办了这家机器人公司,规模不大,但因为他的身份,合作伙伴上赶着来。
不过那些合作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他开公司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钱他有的是;也不是为了结识更多人,多的是人想要结识他。
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他想用这家公司的经营业绩得到小叔的肯定。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对他极尽宠爱,爷爷、爸爸、姑姑甚至从来都没给他脸色看过。
哦不对,姑姑除外,姑姑虽然没给他脸色看过,但是她会突然暴躁地摔东西,经常把他吓得不知所措。
但大部分时候,姑姑对他都是千依百顺的。
总而言之,祁爵从来都是要天得天,要地得地,所有人都捧着他。
除了小叔。
小叔总是带着一种戏虐的眼神看他,仿佛在看一只还没完全进化的猴子。
他不服,不忿,小叔却冷冷一笑:“没了祁这个姓氏,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这句话激起他的斗志,他要证明给小叔看,让小叔认可他。
于是在集团酒店为智能机器人招标的时候,他让公司的人递了标书。
但标书递上去之后它就后悔了。
小叔一定会觉得他考虑事情不够周全,在故意给他找麻烦。
凭他们俩的关系,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会有人在私底下诟病小叔。
他竞标成功,是小叔暗箱操作;
他竞标失败,是小叔不近人情。
当着面没人敢说,但背地里的议论谁都逃不了。
他本以为小叔肯定会让他在竞标前主动撤标,却没想到小叔竟然让助理联系他,让他把标书再好好修改一下。
这是个信号,是天大的好事。
这说明从前不拿正眼看他的小叔开始给他展示自己的机会了。
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当然小野也很重要,但是有顾竹年帮助,小野早晚会回到他身边。
无论投标成功与否,只要让小叔承认他的能力就行了,这样小叔也会放心地将集团交给他。
小叔曾经在家族晚宴上公开说过他不会结婚,不结婚就不会有孩子,那集团的继承权肯定会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自己是小叔的亲侄子。
爷爷和爸爸也是这么说得,让他好好表现,获得小叔的青睐,最好能提前立好遗嘱。
因此接到电话后,他马不停蹄地联系公司高管全体加班,无论多晚,一定要在第二天早上八点把投标文书从头到尾修改润色一遍。
为了不让这些人划水摸鱼,他必须得在公司盯着。
至于小野,既然那个人看错了,小野只能是在家了。
今晚肯定是没时间过去确认,等第二天吧。
他刚坐到扶手椅上,顾竹年发来一条消息:【我开始行动了,这一次你可千万别再上赶着找他了】
他回复:【知道了】
另一条消息又进来:【别心疼,等着最后英雄救美就好了】
他烦躁地支着额头,燃起一根香烟,小野为什么不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连小叔都开始用正眼看他了,小野为什么看不到他的努力呢?
夜色渐深,锦城中心区的灯光依旧华美,摩天大楼外墙闪烁着各种绚丽的图案,比白天还要热闹。
高级酒店总统套房内,顾竹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瑰丽的夜景。
明光闪烁,一如他指尖的香烟。
万宝路浓薄荷,祁爵一直抽的牌子。
猛烈地吸一口,浓浓的薄荷味送来满齿清凉,舌尖被凉意灼得微微发麻。
祁爵总是抽这款烟,说话时候的吐息都是薄荷和烟草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吻也是。
但是他并没有怎么体验过。
祁爵不和别人接吻,每次都是干净利落地直接干,也不会有什么温柔地爱抚。
一切都只是为了泄欲而已。
这都是他从祁爵那些炮友口中打听到的。
顾竹年就是因为这个才对那些人毫不在意。
一群泄欲的工具罢了,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但是肖冶不一样。
顾竹年了解祁爵。
他和祁爵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但是因为一岁的年龄差,他高三时,祁爵在上大一。
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两人依然频繁见面,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祁爵口中总是会出现“肖冶”的名字。
一开始顾竹年没当回事。
祁爵身边从来不缺人,他以为对方又在玩什么别出心裁的狩猎游戏。
可是当他高考结束来到锦城大学,亲眼看见祁爵对肖冶的种种爱护之后,他就知道这次不一样。
这绝对不是游戏,祁爵认真了。
可能连祁爵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肖冶的在意程度有多深。
放在从前,堂堂祁家少爷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一切都依着对方,宠着对方,甚至因为对方的一句讨厌,忍着自己的冲动不碰对方。
怎么可能?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祁爵吗?
竟然宁愿憋着自己也不愿意强迫委屈他人?!
如果不是极度在意,如果不是真心爱护,还有什么能让一个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顾竹年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眼睁睁看看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掏心掏肺地对另一个人好,心都要滴出血来。
他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一直陪在祁爵身边的人。
凭什么?
凭什么突然出现一个人就让他多年来的隐忍等待化为泡沫?
他好不容易考上祁爵所在的大学,好不容易成年了,为什么祁爵就被别人勾住了心魂?
凭什么?
他狠狠抽一口烟,舌尖微微的麻痛让他清醒,口中凉意满满的薄荷味让他回味无穷。
那是他和祁爵接吻的味道。
薄荷裹挟着烟草,清凉和苦涩之中隐隐夹杂着丝丝甜意。
顾竹年忘不掉那种感觉。
那是他和祁爵唯一一次接吻,就在肖冶撞破他们的那天。
那个吻很美妙,令人沉醉,偶一回想,就意乱情迷。
只可惜接吻的时候,祁爵嘴里呢喃的却是“小野”两个字。
他们的吻还要有肖冶的存在!
全是因为肖冶!
他原本设想的一切全是因为肖冶被毁了!
最后一口烟抽完,他狠狠地把烟掐灭,盯着落地窗外的光影发呆。
片刻后,他拿出另一个手机发了条消息:【开始行动吧】
【收到】
然后,他又拿出第三部手机,给一个人发消息:【上次的东西不够猛,还有更浓的吗?】
对面发来一张照片,产品、功能、时效都标得清清楚楚。
顾竹年编辑图片,在一个产品上画一个红圈发过去:【这个】
对面问:【还是原来的交货方式?】
做完这些之后,他把手机收起来。
顾竹年有三部手机,不同的牌子和型号;六个号码,不同的号主和IP地址。
两个号码是他自己的,其余四个全是高价买的。
很多人不知道手机号码的重要性,只要给钱,他们恨不得办一百个手机号卖给别人,这倒是给顾竹年提供了便利。
三部手机一部日常联系用,一部做见不得光的事情,一部买见不得光的东西。
为了避免麻烦,他还专门找人把三部手机的IP定位设置在不同的地方。
那些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事,都是其他人的手机号码做的,所以都是其他人做的。
与他没关系。
他会一直是那个待人亲和、受人喜爱的顾竹年。
做完这些安排,他躺在大床上,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明天,肖冶会收到一份大礼吧?
第二天一早,肖冶起床吃过早饭,按部就班地去学校上课。
去往地铁站的路上,他垂头沉思,没注意到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地铁进站,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翻看朋友圈。
顾竹年是个“假人”,偶像包袱很重,这种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真实的一面被外人看见。
因此,对付顾竹年,最对症的办法就是在众人面前戳破他的虚伪面具。
但是这又是很难做到的。
先不说顾竹年的那群追随者,单是“第一印象”这四个字,就足够肖冶下一番苦功夫。
人很容易先入为主,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普遍看中第一印象的原因。
要想改变这个,既得循序渐进,又要突如其来。
埋下质疑的种子,让罪恶的树破土而出,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有这样对方才没有机会补救提防。
唯有如此。
第21章
不出意外,顾竹年的朋友圈让肖冶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这一次,暗中涌动着更多火药味。
如果说之前大部分同学都是看客,顶多言语奚落一番,那么这次他们开始用行动表明对肖冶的厌恶了。
肖冶走进教室的时候,很多人正聚集在教室前面,明显在讨论什么的样子,却在他进门的瞬间回过头看他,眼神中的鄙夷和嘲讽呼之欲出。
浓烈外露的敌意很难不让人察觉。
但是肖冶毫不在意,他依旧坐在靠近后门的角落位置。
刚放下书包准备拿出课本,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过来气势汹汹道:“让你坐这了吗?”
肖冶隐忍着:“不好意思,这有人吗?”
眼镜男吹胡子瞪眼睛地:“你说呢?”
迟疑了一下,肖冶还是开口道:“呃…我没看见这里有人,还是说你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人?”
那男生先是被问得一噎,然后气愤地指着他鼻子:“你他妈说的什么鬼话?老子说这里有人,你明白吗?赶紧滚一边去!”
肖冶看着他的手指,心里想了无数种应对方式,最终还是决定让位。
倒不是怂,只是为了最终的目的,没必要跟这种旁枝末节的人较劲。
顾竹年惯常使用的方法就是拿别人当枪使,这些枪其实什么都不懂,说到底也是可怜人。
他往左边挪了一个位置。
眼镜男看着他这么逆来顺受,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这里也有人,继续滚!”
肖冶攥着书包:“这位同学,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们究竟有几个人?”
男生再次被问得一愣,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你他妈哪这么多话?让你挪你就挪!”
肖冶上下打量他一眼,直接走向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眼镜男还要继续刁难,上课铃响了,他攥着拳头朝肖冶比划一下,然后撇撇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肖冶知道这人就是故意找茬,如果自己反抗正好合了对方的心意。
他不想和枪演一出好戏给其余枪看。
没必要因为不痛不痒的事情浪费自己的情绪,完成学业比什么都重要。
课间的时候,他给祁琰筠发了一条消息:【祁叔叔,您的日程确定了吗?】
消息发过去他就把手机放在一边,却没想到马上就收到回复:【周五晚上怎么样?】
肖冶回复:【可以,我定好餐厅了告诉您】
收到回复之后,他顺手打开校园论坛。
虽然昨天夜里已经看过一次,但是经过一晚上的发酵,谁能猜到事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方向?
肖冶看着论坛内容发出一声轻笑。
如今的他再次成为校园论坛里人人喊打喊杀的老鼠,甚至有人发起一个请愿帖,说肖冶败坏校园风气,不仅学术不端,还私生活混乱,这样的人不配占用锦城大学的资源,学校领导应该为学校的声誉考虑而开除他。
肖冶捏着签字笔的手微微一紧。
其他的欺凌他都能忍受,但是将他开除这一点,他无法接受。
学习是他改变现状的唯一出路。
虽然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是像他这样的孤儿,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又没什么力气,他很可能会死在通往罗马的路上。
不能让学校开除他!
得想办法。
虽然能猜到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顾竹年,但是没有证据什么都做不了。
黑进别人的电子产品里窥探对方隐私……
真要这样做吗?
《网络安全》是他大一就开始学习的课程,一切的计算机技术、网络通讯都要在维护网络安全的范围内进行。
他真的要突破自己的道德约束黑进别人的手机或电脑里吗?
沉思间下半节课开始,肖冶将思绪放下,认真听课。
两个小时后,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哄哄嚷嚷地收拾东西,肖冶等他们都离开后才缓缓走出教室。
餐厅里,他再次接受到无数冲满鄙夷的注目礼。
当他端着餐盘路过的时候,同学们斜眼看他,唇角挂着讥诮的微笑:“真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待在这。”
“锦城大学难道就任由这种劣迹斑斑的学生污染学校的清誉?”
“就是说,要知道多少大企业就冲着我们的口碑和生源才和学校有人才交流合作呢,要是他这样的人长期在学校,那些大企业还会看中我们吗?”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恶心。”
说闲话的人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说话的声音既要小,又要恰好让闲话的主人公听得清清楚楚,还得在说的时候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借此说明他不想这么说的,实在是闲话的主人公太过分了,他才不得不发动正义的嘴仗义执言。
大义凛然,又用心良苦。
肖冶面色不变,假装没听到,端着餐盘从那些人跟前走过。
反应越大,这群人越高兴,因为他们可以说你狗急跳墙,说你心虚,趁此机会发动三寸不烂之舌把你贬得一文不值。
你越辩驳,他们越来劲。
肖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能避就避。
他端着餐盘来到餐厅角落,刚一落座,周围的人马上离他好几米远,好像他身上有瘟疫一样。
这样更好。
肖冶乐得自在,用勺子将西红柿炒鸡蛋盖在米饭上,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食堂的西红柿炒鸡蛋甜中带咸,鸡蛋块又大,西红柿也炒的很碎,配米饭吃一绝,肖冶很喜欢。
他一边吃饭,一边翻出手机跟祁婧沟通这周的上课时间。
祁婧知道他住的地方距离自己家比较远,体贴地让肖冶每周只去一趟,一次上课4个小时,从13:00开始上到17:30,中间休息三十分钟。
如此一来每周一次家教就能赚六千块钱,一个月就是两万四,对肖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足够他攒很多钱。
一个月至少能攒下两万。
想到这个,目前经历的一切对肖冶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有困难想办法解决就好了。
否极泰来。
他正打算看看顾竹年的其他社交账号,一个人忽然坐到他对面。
“你昨天是不是来找我了?”
祁爵穿着一件熟悉的T恤看着他,眉心紧皱。
肖冶看见那件T恤就觉得恶心,别开头:“没有。”
祁爵换了个姿势正对着他:“怎么?怕看见我心软?”
肖冶一口饭差点呕出来,没回复他。
“你应该感受到学校的氛围了,”祁爵自以为良好地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这可是他为了让肖冶回心转意特意穿的,“我是真的想帮你,小野,但是你也得给我机会啊…”
肖冶低头专心吃饭,不搭理他。
祁爵正要再做劝说,电话响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不客气:“祁爵,我说没说过事成之前你不要找他?”
“顾竹年,你找人盯着我?”
听见对方的话,祁爵反而更加愤怒,他咬牙切齿地回复,仿佛蕴含着猛烈的暴风雨。
肖冶听见之后反而纳闷起来。
这俩人的关系怎么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从前他和祁爵还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三人一起行动,祁爵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顾竹年说过话。
再说,情侣之间在一起之后互相查看对方的行程也算正常吧?
曾经的祁爵总是追问他的踪迹,直到他把自己所有的打工地址发给他之后才罢休。
怎么到顾竹年这里反而换了个相处模式?
他不动声色地一边吃饭一边听祁爵讲电话。
顾竹年远远地盯着餐厅角落里的两人,握着手机的手狠狠用力。
“你就不能听我的吗?明明计划得好好的,你在这捣什么乱?”
他看着祁爵的背影晃动一下:“你用你的方法没问题,但是万一不用做得那么绝就能达成目的呢?那不是更好吗?”
“祁爵…”顾竹年深吸一口气,远远地瞪了一眼埋头吃饭的肖冶,“你心这么软是成不了事的。”
“呵…”听筒里传来一声呵笑,“顾竹年,要不是我心软,咱俩的关系早就没了。”
说完这句话,祁爵挂断电话,朝肖冶邀功:“小野,你看,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