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总指着肖冶:“从今天起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可得照顾好人家,这可是关系户,别让我在客户那里下不来台,明白吗?”
小楚满脸堆笑:“好嘞,您就放心吧,我肯定照顾好这位帅弟弟。”
肖冶心里有些尴尬,祁总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笃定他会留下来?
他纠结半天没有问出来,跟着小楚离开了办公室。
小楚名叫楚绪伟,在这工作很多年了,他很有耐心地跟肖冶介绍一系列事项,从同事们的姓名到工作中应该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非常详细。
一晚上下来,肖冶对会所的同事、工作流程和具体工作内容了解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对他很和善。
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人群中的一些温暖。
怪不得祁总笃定他会留下。
工作间隙,他给何璨发消息:【谢谢,这份工作挺好的】
过了很久后何璨才回复:【你喜欢就行,别老说谢谢了,挣钱了请我吃饭】
肖冶:【没问题】
这里的工作从晚上十点开始,次日凌晨六点结束,因此肖冶只能周五、周六晚上来。
第二天早上六点工作结束后,他搭乘地铁回家,进屋后补了一觉,然后看书学习,一直到晚上入睡。
转天一早,肖冶吃过早餐去学校上课。
他觉得这份工作虽然工作时间很晚,但是丰厚的薪水将他从每日的忙碌中抽离出来,他终于可以每天下午下课后去图书管学习了。
校园里,同学们对他鄙夷的目光仍旧像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心,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本来就不是来赢得别人的喜欢的,鄙夷也好,厌恶也罢,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
只有学习才能改变自己如今的现状,只有赚钱才能让他继续学习。
他的人生有这两样足够了,别的那些他再也不想沾边。
这几天祁爵和顾竹年没有再来找他麻烦,除了偶尔有几个顾竹年的狗腿子找他不痛快,肖冶过得算是相当愉快。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这天早上,肖冶起床后右眼皮莫名跳个不停,他用手揉了好久才缓解。
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暗中筹谋已久的阴谋即将向他袭来。
一进入学校,他就被辅导员告知下课后去院长办公室。
肖冶察觉出一些异状。
他拿出手机登陆校园论坛,除了骂他的那个帖子被其他新奇事件压下去之外,再没别的内容。
他忐忑不安,猜不透院长为什么找他,以至于上课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课。
下课后他走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请他进去,态度和善地让他坐下。
肖冶拘谨地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院长在国内很出名,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大拿。
他朝肖冶微笑一下,问了些生活学习方面的问题,然后拿出一个文件袋:“小肖啊,你还记得入学前我们签的就读协议吗?”
肖冶点头:“记得。”
当初高考成绩一出来就有无数学校的招办老师给他打电话,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锦城大学人工智能专业。
报名之前他与学校签了一份协议,大概内容就是学校为他提供全额奖学金,但是他需要保证在校期间成绩稳居在满分的90%以上,同时不能出现任何违纪行为,否则就得赔付学校全额奖学金,同时取消其他任何补贴类奖学金的获取资格。
他疑惑地看向院长:“您问这个是?”
院长将文件袋推到他面前:“这是匿名举报你学术不端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考试舞弊、作弊、替考等等,举报材料很完整,证据很充分。”
肖冶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不可能,我没做过那些!”
院长压压手:“你先坐下看看。”
肖冶不得不坐下打开文件袋。
资料很厚,列述得很充分,还附了很多照片,每个细节都精准到肖冶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他恍惚不已地盯着那些资料和照片,手渐渐开始发抖:“院长…我,我没做过这些事,真的…”
院长揉揉眉心:“肖冶同学啊,你的高考成绩非常出色,我们也都很看好你,也许是因为你忙着打工所以学业上有所松懈,不得不靠这种方式来维持成绩,对此我表示理解,毕竟你确实很辛苦,但是诚信是为人的根本,也是我们锦城大学最看重的品质…”
肖冶急得双眼通红:“院长,我真的没做过这些,请您相信我!”
院长起身拿走他手中的资料放回文件袋里,语重心长道:“我一开始也认为这是误会,但是肖冶同学,证据摆在面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辞?”
是啊,看着那一张张证据和照片,肖冶自己都无法辩驳,别人又怎么会相信他口中说的话?
无力无望的感觉蔓延开来,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沉入深海,鼻腔和肺叶中会灌满腥咸的海水,然后渐渐湮没在黯淡无光的海底。
院长的话透过海水传来:“你到财务那里把这几年的学费和补助类奖学金退回来吧。”
鼻腔里冒出气泡,飞腾着飘向海面,肖冶却越沉越深。
他只剩下两万多块钱了,把钱退回去意味着自己马上就要变得一穷二白。
指尖深深扎进指腹,疼痛的感觉让他从巨大的无力感中稍稍抽离出来。
“可以、可以给我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吗?”
他不死心,试探着问。
院长长叹一口气:“肖冶同学,我也很为难,你先把钱补上,等你证明你的清白之后我们再把钱退还给你怎么样?”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大让步了。”
肖冶低头沉默,片刻后,他仰起头吸一口气,然后不着痕迹地抹掉眼角的泪水。
院长看着他面露不忍,却还是惋惜地说:“你这个事情很严重,影响很恶劣,为了给全校学生敲响警钟,校领导一致认为必须给你处分,通报批评。”
肖冶瞬间慌乱无措:“院长,真的不是我啊,我先把钱补上,您给我个期限,让我证明自己的清白,期限过后我要是做不到再给处分可以吗?”
大学档案上出现处分,基本上等于失去了进入大型企业的机会。
未来还没来,就要断送在半路上了吗?
他不停地鞠躬恳求院长:“求求您了,真的,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
院长站起身走到肖冶跟前,扶他起来:“肖冶同学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是学校领导下的死命令,必须执行,我也身不由己啊…”
“一开始的处分是留校察看,是我在会议上反复坚持才变成通报批评的。”
“我是真的想帮你,却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话说到这份上,肖冶知道一切都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忍着哽咽又朝院长鞠了一躬:“谢谢您,院长。”
院长摆摆手:“你要是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抓紧时间,时候不早了,去财务补完费用之后赶紧去吃午饭吧。”
肖冶如槁木一般离开院长办公室,呆愣愣地用完午餐,然后例行公事一般去图书馆。
10月的锦城阳光依旧热烈,肖冶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上,仿佛坐在光焰里一般。
但他并不觉得热,相反,从心底涌出的阴冷之感紧紧地包裹着他,阳光根本照不透。
他只能是个阴冷的影子,永远背着阳光生存。
人生、未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大海中的泡沫,不用人戳,自己就会破。
书本摊开,他却看不进去,密密麻麻的字全都变成一张张嘲讽的笑脸。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几天之前,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为什么短短几天时间,一切的一切都好想故意跟他作对一样?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祁爵在折磨他吗?等着自己去找他求和?
如果是这样,那祁爵的手段也太过阴毒了。
得不到的玩具就要毁掉,这就是有钱人的想法吗?
为了强迫自己把书看下去,他一边抄写一遍默读,终于暂时忘记心里繁杂的思绪。
下午上课的时候,虽然偶尔走神,但是对知识的渴望终究还是让他专注于听课。
同学们的目光偶尔扫过来,肖冶猜测自己又成为校园论坛的主角了。
应该是处分发布了。
他没有打开论坛查看。
不想,不敢,也无所谓。
本来已经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爱骂就骂,爱嘲讽就嘲讽。
他都无所谓。
下课之后他看着银行卡里仅剩的几百块钱发呆。
不到三百块钱,从18岁开始勤勤恳恳打工所赚的钱,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块。
欲哭无泪。
他将课本放进书包,手碰到一个丝绒盒子,是那个曾经让他陷入难堪的领带夹。
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
可以把领带夹卖了。
确认好中古店的位置后,他离开学校搭乘地铁去往目的地。
中古店里货品琳琅满目,肖冶无心查看。
他径直找到店长拿出那枚领带夹:“您好,我想出这个。”
店长接过东西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将盒子推回去:“偷来的东西我们不卖。”
肖冶羞愤地满脸通红,他压着火气拿出手机展示付款记录。
店长这才换上笑脸,拿工具核对之后才说:“五千块钱,出不出?”
“原价两万多,二手才不到五分之一?”肖冶倍感诧异。
“你这东西本来就不值钱,贬值得也快,”店长指着领带夹,“这上面的钻石小得连碎钻都不算不上,我给你五千已经是很高的价钱了。”
他把东西推过去:“不信的话你就去别家店问问,我敢保证肯定比我给的价格低。”
肖冶不信邪,拿过东西就去了其他中古店,结果逛一圈下来,一家比一家出价低。
“这种东西不保值呐,买了就是赔钱的。”
“谁会买个二手领带夹啊,有这钱都能买个便宜的二手包包了。”
肖冶只好又回到第一家中古店。
店长见他回来,揶揄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肖冶将东西给他:“五千就五千。”
店长双手抱臂,没有接领带夹,而是说:“不好意思,现在是四千。”
“怎么又四千了?”
“你出去转着一圈的时间它又贬值了,没办法,这就是行情。”店长摊手。
肖冶一手攥紧拳头,牙关咬紧,认栽道:“四千就四千。”
店长微微一笑,拿过领带夹转账。
肖冶收到钱离开店铺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他在便利店买了一包最普通的面包和一袋百利包牛奶,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边吃一边看来往的人群。
路上人来人往,表情各异,有的笑着挽着男朋友手臂,有的打电话抒发爱意,有的目空一切向前方走去。
都是人,为什么他活得这么累,这么艰难?
不过好在现在手里终于有点钱,再加上兼职,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想办法证明清白。
匿名举报人…肖冶心中呢喃,匿名举报人会是谁?
能出具那么多详细证据和资料,这个人一定非常了解他,又非常恨他…
凑活吃完晚饭,他搭乘地铁前往蓝海会所。
同一时间,正在公司签批文件的男人接到一个电话:“琰筠,我来锦城了,你不接待一下?”
祁琰筠放下手中的钢笔,背靠在扶手椅上:“当然,想去哪?”
对面的人温和一笑:“来锦城当然得去蓝海会所了。”
“没问题,”祁琰筠看一眼腕表,“十二点见。”
挂断电话,他目光落到助理放在桌面一角的资料上,白净淡雅的男生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猫一般浅浅地笑着……
肖冶在蓝海会所的工作很简单,就是跟着楚绪伟到各个包厢里上酒上菜。
这里的每间包厢都有一面落地窗,客人能够从包厢里观赏海里游动的鱼。
包厢里功能齐全,吃饭、谈天、唱歌、跳舞、台球、飞镖等等应有尽有,还有迷你高尔夫。
楚绪伟敲门打开一间包厢门,肖冶推着餐车进去。
一群服务生鱼贯而入将各式菜肴摆上桌,又将客人点的酒水放好,红酒倒在醒酒器里。
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原本围在台球桌前的客人中忽然冒出一声:“小野?”
声音显得有些惊喜。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肖冶回过头去,瞬间神色暗淡。
是顾竹年那群人。
祁爵也在。
肖冶微微欠身,道一声“请慢用”之后打算离开包厢,却没想到被顾竹年叫住:
“小野,好几天没见你了,过得怎么样?”
肖冶扣着手一言不发。
楚绪伟见状认为他们认识,马上跟他说:“那你在这里服务贵客吧,我们去别的包厢。”
不等肖冶推脱,楚绪伟带人离开。
顾竹年的一个狗腿子走过来围着肖冶转了一圈,然后嘲笑道:“啧啧,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姿色,不然今天就从了我?”
肖冶有些害怕地后撤一步。
原本站在球台前的祁爵忽然疾步走过来一脚踹向那人:“滚一边去!”
那人被踹得趔趄一下摔倒在地,却不敢反抗祁爵,只能狼狈不堪地爬起来站到一边。
祁爵看着肖冶,目光极为复杂,仿佛有无数话要说。
正要开口,顾竹年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祁爵。”
两人对视一眼,祁爵最终没有说话,转身坐在沙发上。
顾竹年也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这时候那几个顾竹年的追随者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全部坐在沙发上。
被祁爵踹了一脚的晁呈命令肖冶:“同学,别站着了,给我们倒酒啊。”
肖冶看一圈众人,抿抿嘴唇,端起醒酒器。
他刚要倒酒,晁呈冷喝:“让你倒这个了吗?我不喝红酒。”
于是肖冶放下红酒,拿起白兰地给他倒了一杯。
到下一人的时候,对方用手挡住酒杯:“谁让你倒这个了?我不喝洋酒。”
肖冶绕回原处,放下白兰地,拿起茅台走过去倒了一杯。
然后他问第三人:“请问您要喝什么酒?”
那人白他一眼:“你怎么做服务生的,连客人的喜好都猜不到?”
一圈人发出讥讽的笑声:“人家哪里是来做服务生的?是专门来钓富二代的吧。”
“哈哈哈,还想着嫁入豪门的美梦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说你是野鸭,你还真来会所当鸭,哈哈哈,你可真是给我们学校长脸。”
“就是,那么多兼职不够你找的?”
“也对,你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老鼠,学校周围肯定没有你能去的地方。”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该不会是早已经物色好下一位金主了吧?”
“哈哈哈哈,说不定早就低三下四地跪着求人家呢。”
“好端端地跪着干嘛?”
“还能干嘛?跪舔呗!”
祁爵忽然猛拍一下桌子,碗碟酒杯都被震得短暂飞离桌面。
他不顾顾竹年的阻拦,站起来指着那群人的鼻子骂道:“闭上你们的狗嘴!”
几人见势头不对,纷纷低头不再言语。
顾竹年压着祁爵肩膀让他坐下,然后环顾一圈:“都是同学,友善一点,说话别那么难听。”
有台阶,那几人自然抢着往上挤:“年年啊,你就是太天真了,总觉得人都是善良的。”
“就是,你看看他,瞅着一副清高样,实际上呢,又作弊,又骗奖学金,啧啧,一般人真干不出来这事。”
“愣着干嘛?”晁呈忽然朝肖冶道,“接着倒酒啊!”
而后他侧头觑着祁爵的脸色发问:“你们说他高考的时候有没有作弊?”
肖冶不得不逐一给他们倒酒,一边任由那群人当着他的面用尖酸刻薄的话抹黑他。
他们是贵客,自己是服务生,他在心里反复劝慰自己。
忍一忍,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
他不能辜负何璨的好意。
顾竹年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小白花,不停劝阻:“你们别这么说,小野才不会那样。”
“小野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肖冶胃里渐渐开始翻腾。
祁爵全程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一只手在桌子上捏着拳头,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目光却死死黏着肖冶。
过一会儿,手机响了,祁爵皱眉看一眼,起身出去,临走时还和顾竹年使了个眼色。
顾竹年假意领会,在祁爵关门的一瞬间,他提议玩飞镖。
那群狗腿子自然积极响应。
晁呈提议道:“光玩飞镖没意思,我们来个刺激的。”
“怎么玩?”
晁呈招手让肖冶过来。
肖冶预感不妙,站着不敢动。
晁呈马上叱道:“让过来你就过来!这工作你还想不想要了?!”
“就是,蓝海就是这么服务会员的?”
提到工作,肖冶再胆怯也得过去。
他现在只有几千块钱,要是再失去这份兼职,今后的生活都将难以为继,更别提找出背后陷害他的人了。
他只能逼迫自己走过去。
晁呈指着标靶,轻蔑地笑着:“站这里来。”
肖冶看向他,又看看标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心底却无端升起畏惧。
他向后撤一步:“我叫更有经验的人来为几位服务。”
说完他转身要往门口走,却不知被谁绊了一跤,整个人直接扑向地面!
地面铺着厚厚的顶级地毯,倒是不疼。
但下一秒,他被人扽着衣领拽起来。
“你想去哪?让你干什么你就乖乖听话,不然我们就找经理投诉。”
说话的人是盛轩,经常跟在顾竹年身边的大块头。
那天在餐厅,就是他抢走肖冶书包并翻了个底朝天。
他像拎包一样轻而易举地把肖冶放到标靶前。
肖冶背靠着墙:“你们…要做什么?”
晁呈一边嘴角翘起:“玩飞镖啊,为了不让你无聊,我们特意安排你和我们一起玩。”
盛轩双手插兜:“我们可真是太友善了。”
顾竹年在一旁劝阻:“你们别跟小野开玩笑了,他都快被吓哭了。”
笑声四起。
谢翱笑得直不起身,他抹抹眼角的泪花:“年年,你不用管,你被这个野鸭模仿了好几年,这口气你不出,我们帮你出。”
几个人里数他说话最龌龊。
肖冶表面镇定,内心却慌乱无措,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晁呈拿一把飞镖站在肖冶对面几米远的地方,命令道:“往左边点。”
不等肖冶迈步,旁边的人直接推了他一下。
晁呈又说:“你们谁把标靶往上挪挪,太低了。”
谢翱闻言调整标靶的高度,一直晁呈说好才停手。
“现在他的头刚好在标靶正中了。”
肖冶看着晁呈右手举起飞镖比划了几下,虚掷一下又收回手。
看着肖冶紧张不已的表情,他挑眉问道:“你们说我能打中哪里?”
盛轩晃着手中的酒杯:“牛眼肯定不行,勉强还剩下几个三倍区,你要能打中算你厉害。”
三倍区,几乎紧紧贴着自己的头。
肖冶听得心惊胆颤,这群人是疯了吗?!
他还没说话,顾竹年先发言了:“这样会让小野受伤的!”
谢翱安抚地拍拍他肩膀:“放心,晁呈是专业水准,不会乱射的。”
“就是就是,年年你尽管放心。”很多人跟着应和。
顾竹年依旧劝阻:“万一呢,玩笑归玩笑,别见血啊!”
肖冶无暇打量他那副虚假的嘴脸,他此刻心里的惶恐大过以往。
镖尖虽然不似刀尖那般锋利,但是在力的作用下依旧能划破皮肤,而自己的头此刻恰好就在标靶正中。
“你们…别太过分。”
他攥紧拳头冷声控诉,却换来那群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
“你谁啊?威胁谁呢?”
“跟你玩游戏而已,怎么就过分了?”
“肖冶同学,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同学之间的友谊怎么在你口中成了过分呢?”
肖冶盯着他们的笑脸,愤恨让他的指尖深深嵌进掌心。
顾竹年又开始装好人:“唉呀!真的别这样,不好。”
晁呈再次捏着镖筒做投掷状:“放心,绝对不会失手。”
说完,他出人意料地将飞镖抛出!
“年年你看,是不是没失手?”
肖冶吓得直接闭上双眼!
一阵风从脸侧略过,然后“咚!”一声,镖尖紧挨着他扎进标靶。
他后怕地呼出一口气。
顾竹年佯怒道:“晁呈!你怎么能这样!”
晁呈笑嘻嘻地说:“好好好,下一次我掷准一点。”
“什么准一点?!”顾竹年质问。
肖冶耳中都是飞镖射向自己的破空声,他想跑。
脚步刚挪动一步,盛轩挡住他:“去哪?不想吃拳头就在这站好,不然我们真的会弄伤你。”
谢翱嗤笑道:“要不我们直接叫经理来?让他看看你的服务态度有多恶劣?”
晁呈又举起一支飞镖:“好了,不开玩笑,玩正式的。”
盛轩和谢翱两人将肖冶推回去,然后提议道:“搞个彩头啊。”
“行啊,什么彩头?”
谢翱指着肖冶:“射中他,你输我们一人二十万,没射中,我们每人输你二十万,怎么样?”
晁呈笑道:“你这不是诚心让我赢吗?”
“欸!可不是,有条件的,”谢翱打量标靶半天,最后指着紧挨肖冶颧骨的区域说,“13分Triple,你行吗?”
顾竹年正要阻拦,晁呈便直接将飞镖抛出:“我行吗?你瞧不起谁呢?”
“啊!”一声,刺痛从脸侧传来,肖冶都没来得及闭眼就感觉右侧脸颊被什么东西擦过,热辣辣的疼痛袭来。
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顾竹年惊呼:“血!流血了!”
晁呈故作吃惊:“我艹!居然射偏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盛轩嘲讽道:“什么情况啊?退步了?记得转账给我们。”
顾竹年声音陡然加大:“还转账呢!小野都流血了!”
他跑过去做关切状,实际上却使劲戳肖冶的伤口:“肖冶,你没事吧?我给你擦擦。”
肖冶偏头躲开他的手,眼中灌满隐忍的泪水,礼貌地问:“不好意思客人,我可以离开了吗?”
盛轩冷哼一声:“早这么有礼貌不就行了。”
晁呈假意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真没想到会失手,我从来都是百发百中的,是不是你不听话乱动来着?”
谢翱感叹:“野鸭难驯啊,让你别动你非得动,现在好了,受伤了吧?”
他轻蔑地瞥一眼肖冶:“可别讹我们钱啊,我们虽然有钱,那也不能随便给你这种人。”
顾竹年假模假样道:“小野你赶紧看看去吧,我帮你教训他们。”
他紧咬着嘴唇,双拳紧紧攥着,扫视一眼众人后离开包厢。
屈辱,深深的屈辱。
屈辱的感觉比脸上的疼痛更令人绝望。
对这群人而言,他不过就是个任人摆弄的玩具,他们有的是办法捉弄他。
楼道里,打完电话回来的祁爵看见他脸上的伤口皱起眉头:“他们做的?”
肖冶冷冷瞪他一眼跑走。
半路,对讲机传来楚绪伟的声音:“小野,你出来了吗?我们有点忙不过来,你能去一趟八楼的Ultra包厢吗?”
肖冶用纸巾擦掉脸上的血,回复“可以”,然后搭乘电梯下楼。
如宫殿一般豪华的Ultra包厢内,戴金边眼镜的男人说着话,矜贵冷峻的男人观赏窗外的游鱼,若有所思地听着。
肖冶在酒柜前把酒倒进醒酒器,静置一段时间后倒进两只高脚杯里。
他将酒杯放在托盘上给客人端去。
昏暗的包厢内只有灯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小心地看着地面。
忽然,蔚蓝色的大海里,一头虎鲸急速游来,猛地将尾巴甩向楼上某个包厢!
“嘭!”一声,肖冶被吓得双手一抖,托盘上的酒杯直接倒向地面。
为了防止酒液洒在客人身上,他倾身前扑想要用托盘接住跌落的酒杯,却根本无济于事。
鲜红的液体从酒杯里倾流而下,浸透地毯,飞溅到客人皮鞋上。
扑倒在地的肖冶:“!”
他双手撑地向男人脚边爬去。
地毯上浸润的酒液渗进掌心的伤口里,灼痛令他下意识轻嘶一声,但前行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对不起,对不起!”
他掏出纸巾为男人擦拭鞋面。
手工定制的皮鞋上,嫣红的酒渍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明晰,肖冶只能凭感觉小心翼翼地将纸巾覆在鞋面上吸收酒液,然后再轻轻擦拭。
男人依旧靠沙发坐着,只是目光不再注视窗外,而是看向蹲在自己脚边的服务生。
目光晦涩不明,带着一种一切都唾手可得的空虚感,似乎没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可是他偏偏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这位服务生来。
这种声音打着颤却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感觉似曾相识。
见他不说话,坐在一旁的眼镜男人也静观其变。
肖冶一边擦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鞋子我可以为您干洗,红酒…红酒…红酒我也会赔您!”
几十万一瓶的珍藏级勃艮第红酒,洒的这两杯也得要十几万了。
那也没办法,自己惹出来的祸当然得自己弥补。
钱可以慢慢挣,账不能赖。
砸锅卖铁、分期付款也得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