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着享受了一会儿,还是从被窝里出来,套了一件衣服,走到窗边,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竹笛,轻轻吹响。
那竹笛的声音非常特别,有些像是鸟叫声,声音不大,却能传得很远。不多时,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口,低声道:“陛下,臣一直在密切监视。”
“他轻功变得更好了,你们要小心他逃跑。”赵淮霁道。
那黑影应声道:“是。”
顿了一下,黑影道:“若是他逃跑,不得已之时,为阻止他带走传国玉玺是否可以用机弩射杀?”
赵淮霁立 即道:“不可伤了他。”
他低声道:“此人干系重大,传国玉玺能夺便夺,若是实在追不上便由他去。”
“臣遵旨!”
之前魏昭来搜查房间的时候都是挑没有人在的时候,这几间一直有人在的,他本想着若是提前找到了便不必再查,但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依旧是要查的。
他现在身形非常轻盈,悄无声息地摸到窗前,见那窗子没有关,便闪身进了屋里。
屋子里能听到均匀细密的呼吸声,屋内人睡得正熟。这间屋住的是一个年纪大的青楼女子,平时也接不到客,基本就在屋时待着。
他走到床边,将那女子的睡穴点了,这才放心地打开手电筒搜寻。
他用了几次之后发现这手电筒是可以调节光线的强弱的,后面有个可以拧开的地方,里面有一个手指长短的更小的棍状物体,大概就是系统说的“电池”了。
他太喜欢这个叫手电筒的东西了。
他搜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传国玉玺,这屋里有许多刺绣,想来这女子生意不好,便做些刺绣来补贴生活。
他离开这个房间,去下一间。
往前面走不远,便是那花魁娘子的住处了。
这间的窗子是关着的,魏昭用刀子插到窗缝里,拨动里面的挡条,将窗子打开,悄悄摸了进去。
花魁娘子的屋子比较大,屋里熏着香,煞是好闻。魏昭刚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嘤”的一声,紧接着有人从床上坐起,他便闪身到柜子后面藏着。
男人翻了个身,嘟囔道:“嗯?美人怎么醒了?”
“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死了。”
“……”
男人将她按回床上,亲了一口,笑道:“调皮!你若是真的在意我,做梦都能梦到我,那我要给你赎身,娶你进门儿,你又为何不肯?”
花魁娘子“哼”了一声,“你那叫‘娶’吗?不过是纳个妾罢了。我来这里两年,跟你一样想法的男人多了去了,与其当妾伺候人,把自己的下半辈子押在一个靠不住的男人身上,我还不如在这里当花魁,起码有钱拿。”
她声音娇软,“你若有心,便三媒六聘,将我明媒正娶可好?”
男人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我爹不会同意的。”
花魁娘子却并不气,“七品知县的儿子我是高攀不起的,我也知道,不会强求。反正你也是个靠不住的,我不指望你。”
男人笑道:“谁靠得住?”
花魁娘子却长叹了一口气,“那就得看天意了。”
这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又睡着了。
魏昭这才从柜子后走出,走到床边,将这二人的睡穴一一点了,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自行醒转。
他打起手电筒,在屋里翻找了起来。
又找了一夜,天快亮时,魏昭把那几间没找过的屋子也都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他又困又累,哈欠连连地回到那位季公子的房间,看到那个柳子湘还搁桌子上趴着呢,那季公子也未曾动过。
他依旧是把那公子推到里面,自己和衣躺在他身边睡下。
赵淮霁这回学了乖,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被子,防止被魏昭卷走。
魏昭不多时便睡着了,睡梦之中只觉得身上冷,伸手去扯被子,一下子没有扯动,手便松开了。他身子蜷缩起来,伸手又去抓,这一抓却正好抓在了赵淮霁正拉着被子的手上。
赵淮霁觉得那只手甚是粗糙,手心里满是茧子,凉冰冰的,像是冰块儿一般。天已微亮,他看到魏昭的袖口被蹭到了上方,露出手臂上累累的伤疤。
他听说训练杀手的手段是极残忍的,多半是拐一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日夜训练。这些孩子之中十个人都未必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就算是活下来了,也极可能会因为艰难的刺杀任务而死去。
赵淮霁抽回了手,把被子一边掀开,将魏昭也罩在了被中。!
柳子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自己的脖子疼,摸了一把,脑袋还歪了。
他趴着睡了一夜,落枕了。
他走到里间,看到那位季公子与美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忍不住露出幽怨之色。
奇怪,他是怎么睡着的来着?都不记得了……
天已大亮,他无奈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就撞见了一脸震惊的花魁娘子,那花魁娘子正跟周公子挽着手从房中出来,一眼便看到柳子湘从那位季公子的房中走出。
周公子也震惊了,二人默默地退回屋里。
“昨晚,他们三个人……”
“风铃姑娘也太可怜了,昨晚竟然是被两个男人……”
“而且我听妈妈说,那个季公子喜欢虐待!之前还让风铃去找绣花针呢!”
“绣花针?他又不绣花,难道是用来……可恶,欺负哑巴不会叫是吧?”
“虽然那季公子出手大方,但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羡慕了。我呀,宁可多陪周公子几晚……”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我可是最怜香惜玉的!”
“要不你今晚把那风铃姑娘给要过来?至少你不会虐待她。”
“你不吃醋?”
“吃醋?我吃你什么醋啊……”
“可我没那么多钱呀,那个姓季的太有钱了,根本拼不过。”
“有钱的畜生罢了!”
魏昭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坐起身来,才注意到自己是盖着被子的,身边还躺着那位季公子。
他挠挠头,寻思着应该是自己睡着后觉得冷,把被子拉过来的。
赵淮霁这才睁开眼,坐起身,调笑道:“美人昨晚睡得可好?”
魏昭没理他,起身穿上了鞋子。
赵淮霁感叹道:“昨晚就喝了一杯茶,也没喝酒呀,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魏昭依旧没答理他,起身出了屋子。
他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能找到传国玉玺,之前向皇帝告了三天假,这个时候他该动身回去了。
可是明明知道传国玉玺就在此处,就这么走了他又不甘心。
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正想着,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胳膊,他低头看到那花魁娘子正拽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小声道:“跟我来!”
魏昭被她拉进了屋,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
花魁娘子小声道:“我是来帮你的,别怕。”
魏昭怔了怔,不解地望着她。
花魁娘子望向周公子。
周公子咳了一声,“我……其实也是看不下去了,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我以前不爱读书,我爹总是逼我读书,后来我就讨了一个方子。”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个药服下后全身起红疹子,特别可怕。但其实并不伤身,只是吓人而已,多喝开水就能褪了。你今晚服下这个,或许能歇上一晚。”
魏昭更是不解,目光中满是困惑。
花魁娘子笑了笑,“跟我就没必要太见外了,我都知道的。”
她拍了拍魏昭的背,“疼吗?”
魏昭背上的伤虽已结了痂,但拍下去还是会疼的,他忍不住微微蹙眉。
花魁娘子见他的神色,忍不住骂道:“姓季的真是个畜生!这些有钱人就喜欢折磨旁人为乐,哪天也让他被人折磨,便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魏昭大概听出来了。
这花魁娘子以为他被那姓季的折磨,在为他抱不平呢!
她倒是好心。
说起来,那姓季的倒是乖得很,每天晚上喝了蒙汗药就睡下了,一觉到天明,而且他居然都不觉得反常,也不会追究。
他觉得此人多半是傻的。
花魁娘子见他出神,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跟他聊起来。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她问。
魏昭摇头。
“一个都没有了吗?”
魏昭点头。
花魁娘子叹息,“跟我一样,也是可怜得很。”
她摇头道:“也不知道那季公子什么时候走,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早些离开?”
周公子道:“其实办法是有的,若他有夫人,只需告诉他的夫人,他便得乖乖回去了。我让人去查他的身份,倘若他有夫人,我便让人去叫他夫人来此闹事。”
花魁娘子道:“也好,不过也不是每一个夫人都肯闹事的,但愿他的夫人是个火爆的脾气才好。”
魏昭发现装哑巴其实挺好的,旁人说什么他都不用思考如何回话,要是在朝堂上也能装哑巴就好了。
那花魁娘子又说了一阵子,拿出一碟点心,用油纸包了几块给魏昭,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桃花糕,加了牛乳和蜂蜜的,外面可吃不到。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
魏昭便拿了桃花糕回去自己的屋里,他这屋子简陋,比不得客房,只有张床和一个简单的放衣服的柜子,一张用来化妆的桌子和两把凳子。
那桃花糕闻着一股子浓郁花香,又带着蜂蜜的香甜,魏昭拿起一块正要吃,忽然门被人推开,他看到那个季公子在门外站着。
“你还真是天真,旁人给你什么都吃,怎知那花魁娘子不是害你?”
赵淮霁远远望到魏昭从花魁娘子的房中出来,还拿了一包糕点,便觉得不妥。那花魁娘子之前明明表现得非常嫉妒,他觉得她多半在糕点里下了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害人的手段他自小就见识过许多,下药只是最常见的一种,比这更恶毒的多的是。
魏昭不理他,拿起糕点咬了一口。他不是没有防人之心,但他能感觉到,那花魁娘子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入口清甜,唇齿之间满是桃花的香气,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嚼了两下,把剩下的也塞进了嘴里。
见赵淮霁正怔 怔地看着自己,魏昭抬眸瞅了他一眼,眉头皱起,指了指门口。
意思是:你怎么还不滚?
赵淮霁却不走,反而拉了张凳子坐下,好奇地盯着魏昭,“真没毒?”
魏昭又拿了一块点心继续吃,赵淮霁见他吃得香甜,那油纸包里本来也就三块点心,被他一会儿便吃掉了两块。
他忍不住拈起最后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桃花糕刚一入口,赵淮霁忍不住浑身一颤,手中的糕点掉在了地上。
“谁家桃花糕里放牛乳啊!”赵淮霁忍不住咳了起来,“我不能吃牛乳……”
魏昭却望向地上的点心,仿佛是有些心疼那点心。
赵淮霁心中不悦,合着他还不如那半块点心?
他自说自话,“我五岁那年吃了一块放了牛乳的点心,烧了三天三夜呢,可严重了。有些人也真是奇怪,做什么点心都喜欢放牛乳……”
说到这里,他猛然一怔。
魏昭不理会他,心里想着这些富贵公子果然个个娇气得很。真魏昭对黄豆过敏,这个有钱的季公子对牛乳过敏。倒是他这样出身卑微的,什么都能吃,吃什么都很香甜。
毕竟对以前的他来说,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有挑剔的资格?
外面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骚乱,楼下阵阵脚步声响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魏昭走出了房间,看到楼下正站了一队官兵。
在他对面,那花魁娘子和周公子被几个大汉抓着,刀子架在脖子上。花魁娘子吓得眼泪汪汪的,那周公子更是腿都软了,站都站不直。
一个大汉大声对着楼下道:“我们并不想伤了县太爷的公子,我们只是想让县太爷放了我大哥!只要我大哥放出来,我就放了周公子,绝不伤他一根毫毛!”
楼下官差喝道:“吴勇是朝廷钦犯,已经呈报给陛下知道了,如何放得?吴达,你快放了周公子和那姑娘,我们不伤你们,放你们离去便是了。”
吴达道:“不可能!我大哥若是死了,我就让县太爷的独子陪葬!看他舍得不舍得!”
说着,那几人押着花魁娘子和周公子,进屋去了。
大队的官兵把整个水仙楼团团围住,县太爷名叫周熙,他的独子周正荣被绑为人质,急得不得了。可是那吴勇是朝廷钦犯,皇帝亲自点名的人,他若敢私自放了,他的九族可不答应。
齐妈妈急得团团转,“县太爷,您就把那个人放了吧,我家花魁娘子还在里面呢!”
周熙咬牙道:“我儿子也在里面呢!你当我不想救人吗?这人放不了,放了我得灭九族的。就算是我儿子死在里面,我也绝不放人!”
齐妈妈道:“这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这么严重?”
周熙道:“两年前孟侯爷全家被杀,全家老少加上家中仆役百余口,连个婴儿都没有放过,就是他带人干的。”
齐妈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这么狠?这哪是人啊?这简直是畜生!”
周熙道:“也是好不容易才抓住的,这还没几天,他这个当土匪的弟弟就想过来劫人,劫不到,竟然……”
他叹了口气,“也是我教子不严,他若好好在家里待着,也不会……”
两边都不肯放人,便这样僵持住了。
吴达急了,冲着楼下吼道:“再不放人,我就把你儿子的手指头切下来一根扔下去!”
周熙也不怵他,“那我就把你哥哥的命根子切下来扔上去。”
两边骂了一阵子,骂累了才停下来。
僵持了几个时辰,楼上吴达让人出来喊话:“我们饿了,送吃的来。别下毒,我会让你儿子先吃。”
周熙咬着牙,“吃什么吃?饿着!一天不吃饭也饿不死他!”
到了晚上,吴达实在是饿得难受,又在楼上嚷嚷起来,“送饭来,要不我把你儿子的腿打断!”
周熙冷哼:“你对他做什么,我就对你哥做什么。你就当他是你哥,你想做什么随便。”
他叉着腰,“你干脆弄死他,一了百了。”
吴达愤愤地望着缩成一团的周正荣,抬脚在他肚子上猛踹了一脚。
周正荣刚想叫出来,一旁的花魁娘子忽然走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叫,你要是叫出来,你爹一心疼,心就乱了。”她说着,上前扶住了周正荣,“吴勇是不可能放出来的,私放钦犯要诛九族,你全家都得死。你爹再蠢,也不可能这样做,你也不想害死全家人,对吧?”
她摇着头,“所以你应该是活不成了,不如你自己一头撞死?”
周正荣:“……”
他又疼又怕,眼泪直流,倒也真的咬紧了嘴唇,没有叫出声来。
花魁娘子拍拍周正荣,“别怕,就算咱们都死了,这群人也得全部陪葬。这外面全是官兵,他们逃不掉的。”
吴荣见她丝毫不慌,眼神间竟然毫无惧色。
忍不住心中骇然,“你……你不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你是什么人?”!
花魁娘子勾唇一笑,“我可是花魁,自然比寻常的青楼女子多些见识。”
她望着吴达,眼波流转,微笑道:“我不怕死,你怕吗?”
吴达只觉得嗓子都干得要裂开了,他一定是太渴了。
两边对峙的时候,楼下的周熙忽然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往楼上去了。
他怒道:“不是说了不让送吃的吗?你们干什么愣着?拦住她!”
官兵们正要上前阻拦,却突然看到一人自楼梯走下,拦在他们面前。
那人身形高大,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回去!”那人冷声道。
几名官兵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人径自走向周熙,靠近他的时候拿出了一只令牌,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周熙一瞬间瞳孔猛缩,不敢相信地抬头望着那人。
“圣……要臣做什么?”
赵淮霁道:“原地待命。”
“是!”
魏昭提着食盒进到花魁娘子的屋子里,守在门口的一个大汉只是怔了一下,也没有拦他,眼馋地望着他手中的食盒,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
花魁娘子刚才一直很镇定,这会儿却有些急了,“小哑巴,你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的……是他们让你来的吗?这帮畜生,又欺负你!”
魏昭不语,弯腰打开了食盒。
浓郁的食物的香气从食盒中传来,一屋子人的目光都盯着那食盒,有人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
吴达虽然也饿,但谨慎起见,还是说道:“让周公子和花魁娘子先吃!”
他看魏昭送来的是包子,怕这些包子事先作了手脚,特意挑出两个,“把这两个给他们吃!”
魏昭便拿起那两只包子,把其中一只包子递给周正荣。
周正荣并没有被绑起来,这屋子里不少人都会武功,他一个整天混在青楼里的纨绔少爷,还真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周正荣接过包子,眼神复杂,小声道:“你赶紧走,这里太危险了。还有……”
他眼中含泪,“跟我爹说,别救我了,是我不孝,可惜……可惜连累了花魁娘子。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她的真名是什么。”
“哎……你又不会说话。”
这青楼里的女子们叫什么名字,向来也无人在意。
魏昭点点头,忽然轻轻伏身,伸出了手掌,掌心向上。周正荣看到他的手上写着几个字:“出门向右跑。”
他呆了一下,但随即低下头去,不让旁人看到他的神色。
魏昭并没理会他,扭头又去找花魁娘子了。他依旧是拿了一只包子递给她,花魁娘子接过包子,手指在包子的底部触到一个硬物,似乎是沾了一粒药丸似的的东西。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低头把那包子吃了下去。
吴达非常谨慎,他要等这二人吃完后,过一会儿才敢吃。
好一会儿过去,那花魁娘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大块大块的红疹子,红得发亮,看起来异常骇人。
“有毒!”吴达立刻叫道,看向周正荣时,却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变化。
花魁娘子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但她也看到了自己手上那些大片的红疹子,想起之前送出的药,她立刻便明白了。
“我……我对香菜过敏,这里面……放了香菜。”花魁娘子假装声音虚弱,“好难过……我喘不过气来了……”
她蹲在地上,面露痛苦的神色。
魏昭对吴达比划了几下,指了指花魁娘子,又指了指门,再指了指自己。
吴达看明白了,“你要换她?”
魏昭点头。
花魁娘子却猛地站起,“不行!我不能让她换我!我没事儿了,我不出去!”
吴达皱眉道:“谁知道你这疹子会不会传给他人?你这张嘴太讨厌了,还是小哑巴好。你出去吧!”
花魁娘子急忙道:“不行!我怎么能让她替我死……不可以!”
吴达却不理会,让人把她推出了门,随即把门关上。
花魁娘子一边敲门一边哭,“让我进去,你们这帮混蛋!”
她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开了。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的手臂一紧,被一人拉住。
回头看时,却是那位有钱的季公子。
她听到他叫出了一个名字。
“孟书媛。”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抱歉,现在才认出你。”那季公子的声音低沉,“皇嫂,你受苦了。”
花魁娘子呆呆地抬头望着他,一瞬间眼泪又涌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她扑到他怀中,抱着他,哭得眼泪鼻涕沾了他一身。
赵淮霁虽有些洁癖,但也并未在意这些,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将她拉到了旁边的一个空房间里。
他扶着她坐下,轻声道:“你的容貌变化太大了,若非是那块桃花糕,我竟然不知是你。”
他苦笑道:“当年你一块糕点害我烧了三天三夜,我可是记得呢!我以为你已经死了,甚至……我都快记不得‘孟书媛’这三个字了。”
“孟书媛……”她轻轻摇头,“这个名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何况旁人?谁又能想到,当年的皇子妃,竟然会沦落风尘?若是换作以前的我……定是宁死也不肯的吧?”
赵淮霁沉默良久,才问:“你为何如此?”
“为了传国玉玺。”孟书媛缓缓道,“还有我家的血海深仇。”
她低头半晌,才慢慢说道:“当年我夫君被二皇子所害,他临死前把传国玉玺给我,让我带着逃跑。他说有传国玉玺在,我还有机会报仇。我跑了,二皇子为了找到传国玉玺,竟然派吴勇带着一群土匪,把我孟家灭了门!”
“那时势力正盛,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对抗得了他?我无处可躲,直到我看到了水仙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竟然肯沦落风尘,这世上之人谁会相信,那个风月卖笑的花魁娘子,会是皇子妃呢?”
“果然,他到处找我,却从来没来过青楼看上一眼。”
“可人活着又有什么错呢?我来到这里后才想明白,人无论怎样,都是可以活下去的。我现在和这里的青楼女子没有任何区别,我甚至会真心和她们抢客人,嫉妒她们的赏钱多。”
她笑容苦涩,“我本以为二皇子会登基当皇帝,那样我的仇就报不了了。我原本想,就算是报不了仇,我拼了命也要用传国玉玺来恶心他一下。可是后来登基称帝的人却是你,我从来没想过是你……幸好是你。”
“我本想把传国玉玺交给你,但我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见你。我只能等,等着有一天,你来找我。”
“我本来想着你不会来得这么快,可你真的没有让我等太久。”她凝望着他,“你真的给我太多惊喜了,在我的印象里,你仿佛还是那个追在我后面,找我要点心吃的小孩子。可一转眼就长着这么大了。”
她轻声道:“真好。”
赵淮霁默然许久才道:“早知那传国玉玺害你这么苦,或许当初早早交出来才是正确的。”
“当初……”孟书媛轻叹,“谁能预料到以后呢?若是能预料到后来的事,我当初嫁个匹夫,也不会害全家人惨死,可是谁又能回到过去呢?”
她抬起头,“陛下,那个叫风铃的姑娘是陛下的人吗?”
赵淮霁轻笑,“他既不是姑娘,也不是朕的人。不过此事不好解释,你先带朕去拿传国玉玺吧,放心,他很强,不会有事。”
孟书媛愕然,却也没再追问,道:“我在柴房里偷偷挖了一个暗格,传国玉玺便藏在那里了。”
赵淮霁点头,“你倒是聪明,柴房这种谁都能进出的地方,反而更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难怪魏昭搜遍各处房间都没找到,谁能想到这柴房里竟然有暗格?
他便随着孟书媛去了柴房,眼见她撬开地板,打开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木盒子。柴房一向干燥,那木盒子倒也并未因藏在地下而受潮。
孟书媛打开木盒子,道:“眼下有一个为难之处,这传国玉玺不是一枚,而是两枚。先帝将传国玉玺交给我夫君的时候,说是只有真正的天子才能分辨。我夫君分辨不出,他那时便觉得,自己或许与这皇位无缘。”
她叹了口气,将里面的布掀开。
木盒子里果然躺着两枚一模一样的玉玺,赵淮霁将那两枚玉玺拿起,放在手中。重量上没有任何区别,雕工、材质也全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所以……陛下知道哪枚是真的吗?”孟书媛颇有些好奇,“我也看了许久,真真的一模一样,完全分不出。”
赵淮霁淡然道:“不必分辨,朕说哪枚是真的,哪枚便是真的。”
他拿起其中一枚,收入袖中,将另一枚放回木盒,说道:“这个你找机会交给魏……就是那个风铃姑娘,他也是为此物而来。”
孟书媛一呆,“他也是来找传国玉玺的?那他来救我……是看穿了我的身份吗?”
赵淮霁却只是一笑,“朕猜想,他去救你可能只是因为你做的糕点好吃。”!
第11章 传国玉玺八(终)
魏昭进了花魁娘子的屋子后,便一直默默地缩在周正荣的身边,偶尔抬眸看向门边。
双方继续对峙着,屋里的人吃饱了饭后又觉得渴了,吴达让人开门去喊话,要水喝。
有人开了门,走出来向外喊着要水。
便在此时,周正荣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他身子被带着向门外飞去,一眨眼的工夫便到了门边。
他猛然记起之前那“风铃姑娘”写的字,一出了门便立刻头也不回地向右边楼梯那里跑。
这二人跑出的速度太快,屋里的人直到他们出了门才反应过来,吴达叫了一声,所有人都追上了去。
魏昭站在通往右侧的走道上,抬脚踹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人。他堵在过道里,谁往前冲,他就抬脚踢谁心口。他力道奇大,一脚下去,被踢倒的人半天都爬不起来。
被他这么一阻,周正荣拼了老命地跑下了楼梯,冲进了那群守在楼梯口的官兵之中。他满脸汗水、泪水交织,看到正愕然望着自己的周熙,神情激动地喊了声,“爹!”
周熙呆了一下,忽然反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周正荣的哭声戛然而止,低头捂着自己红肿的脸。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上去抓捕逆贼?”周熙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官兵屁股上踹了一脚。
官兵们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冲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