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鲜血喷溅而出,随着他拔簪,梁柱之上喷落一片鲜血。
另外一名士兵正欲出声,他离狸珠有些距离,狸珠看过去,直接抽走了茶几,随之刺进了士兵的后颈。
剩余的嬷嬷更好处理,这嬷嬷帮着邪祟不知作践了多少女子,狸珠将她绑起来,塞进了柜子里,能不能活命只看她的造化。
他这边刚处理好,从偏殿后窗翻出去,两座殿门之间有一条小巷,怜正好从对面出来,他们两个对个正着。
两人对视一眼,外面尚有巡逻的士兵,他们两人默契的没有开口,一前一后通过巷子钻出去。
外面巡逻的脚步声很快变得急促,兴许是发现了变故,狸珠察觉到多了火光,待他们二人到了邻近的院子,脚步声更加的清晰。
“快……一个个的搜,那两名贼人定没有跑远。”士兵的声音从门缝处传来。
“我们现在可要出去?”狸珠问道。
怜闻言开口,“我原先以为,小公子会忍到见到城主为止。”
这便是委婉的问他了,狸珠不由得不高兴,他若是继续在那里待着,还要上劳什子的药,他才不愿意。
“我不似哥哥这般本领高强,若是到那一步,兴许难以逃出来。”狸珠说,怜方才同士兵说他们是兄妹,他便以此嘲讽一番。
怜并未说什么,他们需等到巡逻的士兵过去,未曾想巡逻的士兵未过去,先推开了他们的院门。
狸珠闻声看过去,他看向怜,与怜一同进了屋子里。屋子里没有躲藏之地,只有一处内屋里的侧柜,因有镜子做掩饰,不容易看出来。
“啪”地一声,士兵一脚踹开了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士兵推开门,整座屋子没什么动过的痕迹,几名士兵一并进来粗暴的翻找。
“每一处都找一遍!不可放过!”
“他们竟敢在宫中行刺,实在是胆大包天,城主大人已经吩咐,那女人抓住之后随我们欺辱。”
话音透过柜子穿进来,狸珠不由得神色凛然几分,杏眼侧过去,握紧了身侧的银钗。这钗子到底不是合适的武器,早知道走时从士兵身上找把匕首。
狸珠这么想着,他感受到了另一道明显的气息,这镜柜空间狭窄,要容纳下两个大男人实在是艰难。
他看出怜尝试要与他保持距离,狸珠没有怎么动,他们二人发丝相缠,怜比他还要高,在镜柜之中只得低头,侧过去时气息落在他脖颈。
狸珠一手撑着壁面,另一只手握着银钗,他抬眼便与怜目光相对,在黑暗之中看到那双沉黑的眼眸。
狭窄的空间里气息压抑,鼻尖前有若隐若现的雪香,他惊讶于怜身上雪香时有时无,不知他此番在怜眼中的情景。
怜因了身形稍稍侧身,一手撑在狸珠身侧,如此像是揽着狸珠的腰肢。因了狸珠还在与他置气,脑袋稍侧过去,他可夜视,便见狸珠修长的侧颈,墨色发丝遮掩不住雪白的皮肤。
清亮的眼睛微微警惕着,红唇抿紧,侧过来看他一眼,两人目光相对,狸珠下意识地便扭过去。
狸珠方要动作,腰侧随之一紧,怜按住了他,不让他乱动,以免发出动静。
这般他们二人贴的更近,狸珠腿侧碰到怜的膝盖,他有些不适,下意识地咬唇,不知时间竟过得如此之慢,他脸颊蹭到雪白的布料,擦着怜衣领处。
手掌按着他的腰,狸珠想要闪躲,不适透过腰侧的皮肤传来,他呼吸间与怜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鼻尖几乎撞在一起。
狸珠尽量放轻了呼吸,他对上怜的眸底,漆黑环境里没有亮光,隐隐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他脸上。
“此地没人……他们定是逃到了附近,继续搜查。”士兵开了口。
若不是他没有灵力……他若是有灵力,这些邪祟岂是他的对手。
待士兵们都走完了,好一会,狸珠才伸手推开柜门,他小腿肚子酸疼,不知是不是柜中空气稀薄,蒸的他脸红,气息都喘了些。
怜先他一步出来,随之朝他伸手,狸珠看人一眼,自顾自地出去,他小腿肚子骤然抽疼,他整个人便朝前倒去。
前方有人他自然不会摔倒,只是方才还要处处避开,如今摔个结结实实,栽进怜怀里。
怜未曾犹豫地接住了他,狸珠脸颊蹭着雪白的料子,察觉到头顶的视线,方才对方要扶他他不愿,如今又投怀送抱,不知这人又要如何想他。
狸珠自觉懊恼丢脸,可他小腿肚子还在抽筋,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只得埋在怜怀里瓮声瓮气地开口。
“我腿脚不便……抽筋了,有劳怜公子扶我片刻。”
“………”怜在他头顶平静道,“无妨。”
只是视线在他耳根处稍停留,狸珠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待他小腿不疼了,他立刻推开人,自顾自地去了一旁。
怜未曾提方才的事,狸珠脑海里思考着对策,如今宫中定已戒严,今日不行动拖一日便有女子受难。
如此,他们不如直接混入那黑眼盲僧的殿中。
“我们先去邪祟那处看看情况,如何?”狸珠问道。
“我正有此意。”怜说。
狸珠已经混入宫中,没必要再着女装,他方才看到柜子里有衣裳。
他拿着衣裳,怜自然知晓他的用意,原本打算去屏风后面换,狸珠捏着衣裳,他为何要躲闪,于是又停下来。
原本怜在看他,看出他打算原地换衣裳之后,立刻便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狸珠:“…………”
他不由得生气,三两下把衣裳脱了,脑袋里胡思乱想,他们都是男子,这人发现他的心思便对他避之不及。
待他解决了此地的邪祟,便和这个坏蛋分道扬镳。
狸珠盘算着,便忽略了周围,他脱下里衫,脖颈侧过去换上长袍,未曾注意到蜻蜓点水侧过来的目光。
那视线只轻轻地从他身上晃过,轻地好似未曾发生。
“怜公子,我先前对你有所冒犯,向你道歉,你与我二哥哥模样实在相像,我才会如此,你不必如此躲着我。”狸珠不大高兴地开口,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瞬不眨地盯着人看。
“你放心,待解决了邪祟之后,我们便好聚好散,我不会纠缠你。”
第一百零八章
怜抬起眼眸, 眸中漆黑若潭,清冷的光晕从眼睫散发出来,闻言盯着他看了片刻, 温声对他道:“我未曾觉得小公子对我有纠缠之意。”
狸珠这几日已经品出来, 眼前这人惯会装的温温和和, 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
他瞅怜一眼,未曾说什么, 倒是路上,怜问了他一句。
“小公子二哥哥是何模样?”
狸珠下意识地又瞅一眼人, 郁闷的想正是眼前人模样,还问他是何模样, 只是二哥哥自不会让他受委屈。
“我二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他容貌翡艳,雪姿仪人, 不但样貌生的好,待人温和有礼, 且聪明过人,剑道造诣极高, 什么都会,很有耐心。”
虽说有时性子恶劣, 却是真心实意待他好的,想到此,他又有些难过,隔着衣衫摩挲着指骨, 眼睫扇落一片忧色。
“如此, 当真是如意郎君。”怜评价道。
“……”狸珠嘴巴抿起来,听不出来对方是否有弦外之音, 这是在夸他自己吗?
“这殿中邪气透出,我前去看看,小公子在此地等我,如何。”怜问他。
话音落下,狸珠意识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前殿,此地只有几名士兵守着,不知这黑眼盲僧是疏于防守,还是过于自信。
狸珠应声,他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清楚邪祟交给怜便是。
“这回不必给我画圈,我有自保能力。”狸珠说道,他更想趁着怜进去查探一番周围。
“这般我难以放心,小公子既不愿待在原处……拿着这玉坠便是,这玉坠可保护小公子。”
路过狸珠已见怜赠出了许多宝物,凡是路过帮助之人都有赠予,不知是出身太富贵,还是当真不看重这些物什。
一枚颜色碧透的玉坠递给了他,狸珠瞅了眼,与先前所赠送的不同,能感受到无尽的灵力,是上等宝物无疑。
他把玉坠放在掌中,沉甸甸地落在掌心,颜色碧透泛着幽绿,几近墨色,底部隐隐还刻有一个怜字。
当真名字有怜字,未曾骗他。
狸珠接过玉坠便与怜分开,这等宝物,怜只是暂时借给他。这么想着,狸珠揣着玉坠去了后院。
后院有士兵守着,黑眼盲僧在此地修了一处铜雀楼,里面关的都是城中掳过来的女子。此地幽气森森,每处院子都紧紧锁着。
狸珠混入其中,他打开了一间屋子,入目便是女子屋舍的陈置,窗边的女子发丝凌乱,衣衫被蹭破了好几处,露出来的手腕好几道划痕。
走的近些,狸珠发现女子奄奄一息,倒在桌边,狸珠去探她手腕,体内有邪祟之气,兴许是受了邪祟的玷污,邪祟深入体内,加上意志消薄,命不久矣。
他见桌上有茶水,倒了一杯凉茶,随之喂给女子,强迫女子喝下,女子这才有些许反应。犹如僵尸一般反应迟缓,双目空洞无物,看着前方如被抽了魂。
“已经没事了……你不必担心,此地有神祝路过于此,会救你们出此铜关。”狸珠手掌放在女子脑袋上,闭目冥想吟诵。
凡我神灵,传授显象,恕人间难,降灾于此,开化净灵,百业障退。
随着吟诵声起,神祝显现,狸珠睁开眼,女子身上的邪祟之气褪去,凌乱发丝中的面容恢复,幽幽地睁开眼。
女子在昏睡之中只求身死,却无疑窥见了神灵,好似神明在她耳边吟诵祝福,让她恢复生志,她睁眼见狸珠,以为自己当真见到了神灵。
女子不由得痛哭流涕,昔日委屈悉数涌上,人间苦难无数,跪地先朝着狸珠跪拜。
“神仙……我可是见到了神仙………神明大人为何还要救我……我只求一死。”
狸珠见女子浑身笼罩着绝望的气息,他不由得心口一滞,看这女子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你先起来……莫要寻短见。人世百转,百年才可投胎成人,莫以他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狸珠见小姑娘的额头都已经磕红了,他连忙弯腰把人扶起来,他碰人时,绕他是救命恩人,小姑娘还是不由得一颤。
他注意到了,早知不换下女装,若他是女子,对方兴许便不会害怕她了。
小姑娘只是警惕了一番,狸珠并无任何恶意,小姑娘发觉之后,便由他扶着,抱着他失声痛哭起来。
“神明大人……你当真是神明大人吗?我爹爹娘亲都被害死了,我受了邪祟玷污………我不知应当如何活下去。”
“我想娘亲爹爹……我想去找他们。”小姑娘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把他当成了唯一的稻草。
狸珠手掌滞留在半空中,闻言稍稍抿唇,随之掌心落在小姑娘脑袋上。
“爹爹娘娘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邪祟之仇,我会为你报,莫哭才是………我答应你,若你出了此地之后还想去找爹娘,到时我带你去找他们,如何?”狸珠弯下腰来,他笨拙地为小姑娘擦眼泪,言辞神色温柔。
“这里很快便会恢复人间,神祝显灵,邪祟退散。”
小姑娘哭的眼泪停不下来,眼前天仙一样的男子俯身为她擦眼泪,她被对方温柔的目光笼罩,仿佛真听见了吟诵声。
似有金光朝相笼罩在眼前人身上,在她眼中熠熠生辉。
“你说的可当真………到时可会带我去找爹娘?”小姑娘哽咽问道。
“自是当真,死是非常痛苦的事情,这是毒药……你方才既答应我,以一年为期,如何?若是一年之后你还有寻死的念头,到时服食便是。”狸珠说。
“这毒药需放置一年的时间才能有效,若是提前吃了,会七窍流血死不掉,一直瘫痪在床。”
狸珠把一颗药丸递给小姑娘,是他用路过摘的灵草做的,服下会让人做个美梦,和人间糖果无异。
听闻提前吃死不掉还会受罪,小姑娘顿时有些犹豫,半天才接下来了。
“当真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吗?”
“一年也是极其漫长的过程,人族用一年的时间便能孕育出生命……如此,岂不算天地奇迹。”狸珠道。
他救下小姑娘,随之想到此地关的还有许多女子,便一间院子一间院子的前往,其余的女子状况大多相同,有些只被折磨的更惨,哪怕去除邪祟之气也救不回来。
狸珠救下来那些女子,待他从铜雀楼出来,下楼时眼前一黑,他不由得愣住,随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方才的黑暗如同错觉。
莫非是今日冥想太多,看来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狸珠这么想着,他抬眼便见怜毫发无损地从正殿出来,一众士兵沉默寡言,眼见着白衣男子手中提着盲僧的头颅。
脖颈之处的鲜血顺着滴落,黑眼盲僧死不瞑目,被怜扯着发丝,怜将头颅丢给了殿外守着的士兵。
“城主女儿可还在?”怜问道。
一众士兵面面相觑,知道城中已易主,对怜道:“公主被关押在关山楼。”
“放她出来,日后由她治城。”怜开口吩咐。
狸珠在旁看着,没一会士兵便把城主公主带过来,女子穿着一身素色衣裳,面容枯燥,见到他们二人,神色稍有打量。
“邪祟已除,此为结界之石,由你保管,可护此城池不受邪祟侵入。”
怜交代完便离去,城主女儿尚未从此变故之中缓过来,连忙命人前去唤人,前去已无人影。
城中的邪气散了去,狸珠起初没什么感觉,待他走在街巷之间,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身体好似被抽去了力气,他步伐越来越慢。
脑袋昏昏沉沉,狸珠在怜身后看着怜的背影,对方的背影有时模糊有时清晰,他跟着怜来到了城门处。
如此,他们二人便要分离了。
狸珠这么想着,他想开口说话,嗓间却一疼,喉间似有东西堵着,他见怜转过身,脑海里嗡嗡作响,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小公子可是前往铜雀楼救了那些女子。”怜已知答案,仍旧开口,未曾听到答复。
他转过身,见身后人脸色苍白,随即倒下晕了过去。
“啪嗒”一声,狸珠松了手,那块碧青色的玉环被摔得四分五裂。
狸珠感觉手轻脚轻,脑袋被烧成了浆糊,鼻腔和嗓间都被堵着呼吸困难,他眼中因此聚了一层晶莹的泪花,睁眼见到一张艳丽的面容,日思夜想的人在面前,他便要朝着人扑过去。
只可惜他如今没有力气,只得干瞪眼看着,艰难地出声,眼泪落下来,软软地唤了一声“二哥哥”。
“二哥哥………难受。”狸珠眸中泪光,抓着被子盯着人看。
他只看得见,未曾注意周围的环境,见面前的人张口,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却看到了对方手里拿着药碗和汤匙。
“小公子既醒了,先把药吃了。”怜开了口,对于狸珠把他错认,未曾说什么。
然而他话音落下,狸珠只是盯着他看,杏眼水盈盈的,一瞬不眨,抓着被子盯着他瞧。
“…………”怜半天没动,片刻之后,沉默地端起药碗,汤匙放至狸珠唇边。
狸珠乖乖吃药,他自然知道二哥哥会亲自喂他,他因此瞅了瞅人,发烧脸上烧的通红,又瞅一眼人,随之抓住了面前人的手。
汤匙送上前,怜被抓着一并往前,他垂眸间,视线笼罩着狸珠脸红的模样,狸珠含着粥咽下,随之又喊错了人。
“二哥哥。”
怜被抓着,狸珠的面容在他眼前一晃而过,随之唇畔一软,手腕被抓住,狸珠羞怯地亲了亲他的嘴巴。
“二哥哥………你亲亲我。”
第一百零九章
“小公子, 可看清楚了我是谁?”怜握住了狸珠的手腕,触碰到皮肤,灼烫的温度随之传来, 触感柔软缠眷。
狸珠这时哪分的清楚, 高烧烧去了神智, 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怜的话音落在他耳边断断续续, 他脸颊通红,水意盈盈的眼眸盯着人瞧。
“我自然知晓………二哥哥。”狸珠由着手腕被握住, 他这会情绪格外敏感,自是察觉出怜不大情愿被他触碰。
“二哥哥可是要抛下我?”狸珠不由得问出声, 脑袋里嗡鸣一片, 鼻尖一酸,胸腔闷闷堵着, 发烧身体难受,如此心也一并跟着害病了。
雪白的皮肤被蒸红, 唇畔抿着,眼睫卷着不知是汗珠还是泪珠, 杏眼映着面前的人,发丝被汗湿落在鬓边, 如笼罩了一层清弱的月光在他身上。
如此模样,我见犹怜,形骨薄削,弱影孤凄。
怜眼珠垂着, 墨色的眼珠笼了一层光晕, 对上身前人的目光,想起对方为何会染上高热, 救人所致,沉默片刻,到底未曾推开。
此少年郎孩童心性,本性良善,舍身救人,是他带对方前往城中,因果缘数,责任在他。
怜未曾推开,手掌碰到被褥,被角盖住狸珠身侧,狸珠却不要被子,只要往他身上扑。
“二哥哥!”柔软的唤声落在他耳边,怀里撞上一团温热,狸珠扑至他怀里,自顾自地抓着他的衣角。
高烧气息一并是灼烫的,落在颈边,怜手掌放在怀中少年腰侧,只轻轻地扶着,对怀中少年道:“小公子,方吃了药,好好休息才是……不可这般折腾。”
怜说的话都像是落了耳旁风,怀中少年毫无反应,他方给狸珠搭上被子,低头看去,见狸珠又在盯着他的嘴唇看。
黑白分明的眼,蒸红的脸颊红扑扑,鼻尖在他衣衫处蹭到,与他对上目光,似有些羞怯。
想来是把他当做了那位二哥哥,才会起此情思。
狸珠还盯着人瞧,他方才说让二哥哥亲他,对方却不愿,他因此还在受伤,抓着人不愿意撒手,不安分地乱动,为何不愿意亲他。
才这些时日,便对他厌弃了吗。
“二哥哥先前说要与我成亲……原来都是骗我。”
狸珠低声讲出来,一道阴影落下来,他的视线随之被手掌遮住,对方不愿让他再盯着看。
“………”怜头一回喊了他的名字,“狸珠公子,我未曾骗你,你不必难过。”
还叫他狸珠公子,何时这么生分,狸珠一边觉得头晕目眩,一边又心里难受,他不大高兴,握住了挡住他眼睛的那只手,放在嘴边便用力的咬了一口。
他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实则只是轻轻地咬了一下,齿痕尚且未留下,倒是在怜虎口处舔吻一番,惹得怜不得不按住了他。
“………狸珠。”怜如此出声,狸珠才像是听到熟悉的音色一般,老实了些许。
人很快便又晕了过去,怜重新为狸珠盖好被褥,只是手指还被抓着,床上人似乎担心他离开。
怜还需前往附近为狸珠采草药,不可久待,离去时到底还是挣开了人,回来时狸珠便不认得他了,再喂药时如何也不愿意吃。
热腾腾的药汁送至狸珠唇边,狸珠人昏迷了过去,怜捏住两片柔软的雪腮,令狸珠张嘴,药汁方送进去,狸珠便吐了出来。
雪白的里衫沾染了药汁,弄得四处都是。
怜动作稍稍停滞,接着继续喂,如此反复三遍,才喂了三分之一,狸珠倒是因为衣衫沾湿难受而不安分。
这处屋子是随意找的,墙面上供奉的有神佛之像。神佛之像前,线香早已凋零,神龛之中佛面肃穆,在冰冷的环境中俯视凡尘。
怜扯下一条白绫,以白绫遮住双眼,如此才去触碰狸珠,为狸珠换衣裳。
双眼难见,触感与其他感官仍可及。碰到床榻之上少年柔软的发丝,指尖触及耳垂,往下是脖颈,连接着衣领。
怜闭上双眼,他把床榻上的少年抱起,一手环抱着狸珠让狸珠起身,另一手为狸珠解开衣衫系带。
轻盈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少年与他相触便安稳许多,方才还不愿意喝药,如此是昏迷了也会使性子。
指尖碰到少年的腰肢,在腰侧皮肤一晃而过,怜面不改色,方触过,狸珠半梦半醒间睁开眼。
“二哥哥……你眼睛怎么了?”狸珠小声问了出来,双手碰到怜耳后,未曾等到怜出声,他便先一步解开了白绫。
如此,四目相对,狸珠脑袋烧的迷迷糊糊,扯着白绫很快又晕了过去。
怜:“……”
狸珠醒来是三日之后。
他烧退了些许,由高烧转成低烧,原本无意识的时候好意思让怜喂他,如今他不好意思,隐隐记起自己先前做法。
“我自己来便是。”狸珠开口,嗓音仍虚弱,高烧的潮红褪去,脸色透出苍白。
怜于是把汤药碗递给他,视线在他脖颈的位置一扫而过,随之收回目光。
“怜公子………我昏迷时,可对你做了什么?”狸珠指尖扣着被子,他抓着被角心神忐忑,不确定自己是梦还是当真对怜那么做了。
若是真的,实在是丢脸至极。
好一会,没有听到怜的回答,他不由得抬眸,怜这才开口。
“未曾,狸珠很安分。”
狸珠松了口气,看来只是梦,他虚惊一场,又看自己穿着的里衣,里衣比原先大,他穿着不那么合适。
“你昏迷时药汁撒了,我自作主张为你换了衣裳。”
“如此………有劳怜公子为我费心,谢谢你。”狸珠扯着里衣袖子,复又松开。
“怜公子,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不必留此照顾我……这般岂不是耽误你行程。”狸珠扯着被子开口,不敢去看怜的神色。
这几日定然麻烦了对方许多,他没忘记先前怜所说,若不是他生病,兴许他们已经分开了。
狸珠密密匝匝的眼睫落下,阴影笼住眼珠,裹挟着细微的情绪闪烁不定,唇畔抿起来,指尖抓着被角。
“是我领狸珠入城,此番责任在我,在狸珠身体无恙之前,我不会离开。”怜对他道。
“责任怎会在你。”狸珠抬眸,与怜对上目光,那双沉目不似作伪,他莫名心随之一颤,快速地收回了目光。
当晚,怜出门回来,带了吃食回来,不似先前的野果野菜,而是热腾腾的点心,凡食带了好几样回来。
“怜公子,这些是从何处得来的?”狸珠不由得好奇问道。
怜:“此地离城池不远,入城便能买到。”
提起钱财,狸珠想起来怜给他的那梅玉坠,他伸手一摸,什么也没找到,他晕倒不知道放到哪里了,兴许丢在了路上。
“怜公子,你给我的那枚玉坠……待我之后赔给你。”狸珠小声道。
“……”怜眉眼垂下,对他道,“不必,并不是值钱的物件。”
狸珠把怜带回来的点心吃的干干净净,他好几日没有吃东西,身体正需要能量,吃东西时发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顺着看过去,与怜对上目光。
“怜公子,未曾见过你沾染凡露,可是已练成辟谷?”狸珠问道。
怜应声,还十分贴心的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狸珠休息一天躺下,半夜不怎么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手腕从被子里探出来,耳边听到动静,手腕随之被抓住。
他顿时睁开眼,和床边的怜对上目光,怜握着他的手腕,帮他塞回被子里。
狸珠不由得背过去,对方一如先前那般照顾他,他已知晓对他这么好只是因为他救人所致。
他要控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才是,早日从此幻境里出去。
又三日之后,狸珠身体好了,在院子里活蹦乱跳没什么问题,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他上下检查自己的身体,未曾检查出异常。
狸珠忍不住又有些担心,他身体好了,先前怜所说他无恙便分开,如此岂不是要分开了。
怜却未曾提及此事,对他道:“城中传来消息,离此地两百里的城池有邪祟作乱,我们今日动身出发。”
狸珠点点脑袋,又对怜道:“怜,可否为我寻一把剑……我原先的剑丢了,你会为器物开智……我兴许能帮上你的忙。”
这没什么难的,怜当日便取了材料,随手捡的石头所制,造出来的剑通体雪白,剑柄处碧青泛光,沉甸净邃,与他那把明心剑一模一样。
这世上当真会有两个人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剑吗?
狸珠在一旁看的呆了呆,不由得问道:“此剑……怜,你可否能为他赐名。”
怜未曾应承,“狸珠随意便是,此为狸珠的剑……明净气质月光之石与你相配。”
“如此……便唤作明心吧。”狸珠抱着剑左看右看,细看之下有几分不同,一没有刻字,二哥哥可是在明心剑上刻了字,而没有二哥哥雕琢那般精致。
毕竟怜只随手用了几样材料,能制出来如此工艺已经难得。
知晓他们前去的是哪座城池,狸珠特意寻了地图,他一路随着怜走,发现怜不必看地图,便知晓最捷径的路。
怜多半不走安全的路程,何处危险便去何处,沿途之中,令邪祟闻风丧胆。
越往北走,邪祟之气愈发显现,且地势相隔,北境地势高,天气愈发的寒冷,他们往北走晚上需要点火把。
狸珠逐渐地感到冷,难以适应的程度,知道空中飘起了雪花,才两百里地,此境受邪祟影响天气多变。
他裹着氅衣,只露出来被冻得发白的小脸,在山洞里踌躇半天,咬唇看向对面的人。
“怜公子……今晚我能不能跟你睡。”
第一百一十章
怜侧目去看身侧的人, 注视身侧人面容。氅衣裹紧身躯,墨色发丝垂落,眉眼被遮住, 只露出一截下颌线, 穿出的指骨细长泛红, 透出冰冷的寒气。
他的身体并不畏寒,却能感受到身侧人的体温。
怜垂着眉眼, 身侧之人紧紧地挨着他,似有顾忌, 又好似情不自禁地依赖,抓着他的衣角, 闭目睡得并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