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一世我刻意疏远他,算起来跟他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交情,他也许就是惦记着小时候的那点情谊,所以才那么挂念我。”
“我都想好了,这是最后一次。”
“他要结婚,我就把他当成是真的兄弟去,好歹喜欢他一场,也……也算有个正式告别。”
池鸿说到这里,略略停了一会儿,又说:“无论我以后是不是还要继续轮回,这都是最后一次,以后……以后就真的两不相欠。”
“等他结完婚正式接手平沭府,我就无家可归啦。”池鸿又笑了,“顾真人到时可否看在咱俩同乡的份上收留我?”
顾月时负手而立,凉凉的说:“你难道不知道,一般立这种flag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吗?”
池鸿一愣,仔细回味了下自己的话,恍然大悟:“卧槽还真是!”
顾月时翻白眼:“要走就快滚,我在这站了半天。”
“你这人真冷血。”池鸿半真半假的抱怨,转身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看他去而复返,顾月时还没张口说话,池鸿犹豫着说道,“我之前就想说,其实一开始在酒楼里调戏你,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无论怎么看,你都是挺理智的一个人,我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做出叛逃私奔这种事呢?”
顾月时心头一跳。
池鸿继续道:“以前我对你知之甚少,你也知道我这种人就是恋爱脑,之前那么多世都忙着跟洛凭风相爱相杀虐恋情深,没怎么关注过外面的事。”
“只是某一世,我依稀听说过,你跟着你那魔族出身的小徒弟一起叛逃私奔去了魔界,从此杳无音信。”
“我一开始只觉得这事寻常,可在酒楼亲眼见了你后又按捺不住,你这样冷心冷情的人也有跟我一样恋爱脑的一天?”
顾月时没有说话,因为他也很震惊。
私奔?叛逃?
这听着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池鸿这都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池鸿挠头,有些懊恼:“唉,都怪我信息闭塞,早知道以前就干点正事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顾月时,又瞧了瞧远处还在练剑的巫麟,凑过来低声说:“不过我觉得,你也该提防着那小子一点。”
“我听说魔族的人大多狡诈嗜杀,没准你跟他私奔都不是自愿的,说不定他挟持了你回去,把你关小黑屋呢?”
顾月时眼皮又是一跳,想找话来反驳,却又发觉无话可说,因为搞不好巫麟那小王八蛋真能干出这种事。
池鸿同情的拍他肩膀,“作为好朋友,我只能给你剧透这么多了,你要好好考虑。”
“你先稳住那个小魔物,别刺激他。不然到时真被他绑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就惨了!”
言尽于此,池鸿才踩着剑晃晃悠悠下山离开,去解决自己的感情问题。
等人走远,巫麟提着剑跑来:“他以后不会回来了吧?”
一天天的就知道缠着顾月时,巫麟怎么能不讨厌池鸿,早就巴不得他滚蛋。
顾月时还沉浸在池鸿话里巨大的信息量中,半晌没有反应,直到巫麟扯上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微微低头跟他对上视线。
巫麟的表情不解,眼中还有几分疑惑,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顾月时知道巫麟心地绝对算不上好,他的三观中就没有善恶正邪之分,做事都看心情,因此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不奇怪,毕竟生存环境不一样,也没人教过他正确的观念。
那……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会对自己做出那种事吗?
顾月时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担忧,不知该怎么面对巫麟。
带着一肚子的烦闷,顾月时一整天都在思量,满脑子都是池鸿说的那些话。
巫麟却惦记着他说要带自己下山买好吃的,抱着自己的储物囊清点吃食,看看要补哪样,嚼着桂花糖什么烦心事没有,活像个小傻子。
顾月时无奈扶额叹气。
就巫麟的心智,真能干出那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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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来,阴魂不散!”巫麟不客气的凶她,“这儿没人欢迎你!”
纯雅脸上红红白白,似是被巫麟的言语激怒,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发作强压镇定,眼睛只牢牢地盯着顾月时看,低声说:“我有话同你说。”
顾月时神色莫名,这妹子是不是有点太难缠了。
辛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纯雅,显然不懂这两个大人为什么都脸色凝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麟儿,你带着杳杳和阿珂去旁边玩,为师和仙子有话要说。”
终究是怕纯雅在这不管不顾的乱说话影响了两个师弟师妹,顾月时就让他们先退场,这样他也好和纯雅把事情彻底说清楚。
巫麟自然是不愿的,他生怕自己不在,纯雅使点什么狐媚手段就把顾月时勾走,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但陷入恋爱中的人是没有脑子的,关心则乱。
“听话。”顾月时就知道他会作,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语气和软了些,“我待会去找你们。”
巫麟被他摸着头,忍不住又蹭了上去,顾月时许久没对他这么温柔,瞬间就安抚了他刚才还烦躁的心。
“好,好吧……”他知道要是再闹下去,自己铁定没好果子吃,反正等顾月时回来,他还能找其他借口闹腾,巫麟于是听话的拉着辛杳要走。
辛杳向来懂事,回身对顾月时挥手:“师兄再见。”
顾月时也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吧。”
他怕巫麟阳奉阴违,特意盯着他们远去,直到确认巫麟老老实实的带人去了平时练剑的地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纯雅见他如此,心中不是滋味,她始终以为顾月时的温柔和眷恋都留给了辛杳,眼神不由一片黯淡。
“人都走了,仙子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顾月时扭过头来冷淡的说道。
纯雅恍然回神,她仰头看着顾月时那张如玉般俊秀的面庞,良久不知想通了什么,下了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对你的心思,你总该知道吧?”
这话让顾月时不知怎么接,要是点头的话多少有点不要脸,可要是摇头装不知道,又显得极其虚伪。
他沉默片刻,才又说道:“仙子从前喜欢的人何其多,在下从不会多想。”
纯雅咬了咬唇,摇头说:“我知道我名声不佳,从前的事我也不做辩解,的确荒唐。”
“可我、可我对你,是真的。”
顾月时神情复杂,不晓得自己怎么忽然就成了纯雅的真爱,这怎么听都玄幻。
“我既来找你,便是下定了决心的。”纯雅低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裙摆,泄露出她此刻紧张忐忑的心情,“我承认,起初的确只是相中了你的皮相。”
“只是不服你始终冷淡,才不依不饶的纠缠。”
“可你那次救了我,我……是感激的。”
顾月时打断了她,平静的说:“仙子不用说了。”
“在下不是那挟恩求报之人,仙子若是为了恩情,大可不必。”
以为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纯雅急忙解释:“不是的!不是为了恩情!”
“那时候,我过得很艰难。”她说到这里眼圈微红,“即便是现在,我在青霄门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身无长物,修为又不高,等落魄了方才知道我从前得罪了多少人。”
“没了爹的庇佑,我什么都不是。”
这姑娘看起来还是有点反省的,顾月时也不好再言辞刻薄,“仙子能及时自省也是好的,万望日后重新做人。”
纯雅艰难的苦笑一声,“只是我明白的太晚。”
“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我以后改好,再不做害人的事,你……是不是能给我一个机会?”
顾月时眼看着她把话又绕了回来头疼不已,“这不是一回事。”
“仙子改邪归正,为的是自己日后路更好走,至于我,干系不大。”
纯雅有些焦急,顾不得什么了,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语气中竟满是卑微恳求:“真人,顾月时……”
“我知道你不喜欢刁蛮心狠之人,从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改的!”
“你喜欢你师妹那样性情的女子,我可以照着学,像她一样温婉可人,我会好好学的!”
顾月时有些懵,怎么忽然又把杳杳拎了出来,仔细咀嚼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才明白过来,原来纯雅竟然误以为自己喜欢杳杳。
他是真无语了。
“仙子,我对杳杳不是那般心思,你误解了。”
杳杳才几岁,怎么看自己都不可能对她有心思,也不知道纯雅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可惜纯雅是不信的,“我亲眼所见,你处处对她留情,还亲手为她梳发,倘若你心中无意,又怎会只对她特别?”
那是因为老子拿她当闺女养!
顾月时暗中翻白眼,整个点星宗就杳杳一个女孩,他不给买衣服扎头发还能指望谁?裴元心那个没心没肺的酒鬼,还是一心只知修炼的二师兄?
再说他哪里就对杳杳一人特殊,最多就是多疼了些,其实更多的耐心还是给了巫麟小混蛋,对杳杳操心的程度连他十分之一都没有。
这些话就算说给纯雅听她也不会信,顾月时只得生冷的说道:“不管仙子如何说,我只一句——”
“对你无意,与任何人都无关。”
纯雅怔楞,捏着他的衣袖仍不愿松手,“我爹要把我嫁人了。”
“他跟我爹说有法子可以救他,爹许诺,只要他能求来药,就将我许给他。”
“只要你点头,我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你喜欢你师妹,我也可以做小的!”
顾月时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他没想到有一天能从那么盛气凌人高人一等的纯雅口中听到这种话,她甚至愿意做妾。
他实在不懂,自己就只是救了她一次,怎么就惹得她愿意自降身份到这个地步。
“落魄方知人心。”纯雅落下泪来,哽咽着说:“在秘境中,他们对我不轨的时候,我本来想着一死了之。”
“可是你救了我,还把我带回去,我才知道你的好。”
纯雅跟在他身边那些日子,亲眼见到顾月时对别人的好,虽然他对自己态度仍旧不冷不淡,可却已经比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好上一百倍,他甚至还会亲自下厨,给她也多加了一份。
纯雅从前身居高位,身边人多是曲意奉承,而后一朝跌落,也多得是想踩她一脚的人,她几乎从没真正感受过别人的真心。
虽然顾月时的真心不是给她,可她却渴望着想得到。
倘若顾月时能用看待辛杳的眼神看待自己,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顾月时虽然震惊于她的话,可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勉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因为不忍就给她希望,那才是对她的不公。
他头一次收敛了对纯雅的那些不满,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仙子一片心意,我实在受之有愧。”
“你年华大好容色俱佳,若能一心改过,将来总能遇上一个真心人的,又何必纡尊降贵,在我这儿吊死?”
“我实非良人,亦不曾对你动心,还望仙子清醒些。”
顾月时是真心实意的拒绝,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但肯定不是纯雅,虽然同情她即将被她爹嫁给不喜欢的人,可却无力相帮。
他的态度坚定,用着最温和的语言说着最果决的话,纯雅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了。
她是瞒着父亲偷偷跑出来,鼓足了所有勇气才舍下自尊和脸面来求一份情,甚至真的做好了要跟一个黄毛丫头争宠的准备,只要一个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可顾月时连这份念想都不肯给,心狠至此。
纯雅神色灰败,浑身哆嗦着松开顾月时的衣木然起身。
顾月时察觉到她精神不对,怕她在自己山头出意外,思索片刻后问:“需要人送你回去吗?”
“不用。”纯雅头也不回,话语间全没了刚才的卑落。
“你既然不肯留情,来日……可别后悔。”
顾月时听出她心如死灰,可感情的确不能存有杂念,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难道要因为同情就勉强自己,然后和纯雅一辈子膈应着过?这对自己和她都不好。
“在下预祝仙子来日觅得良人,新婚大吉。”
纯雅没有回话,一个人蹒跚着步子缓缓下山,头也不回。
顾月时微微叹气,这不是他第一次拒绝女孩子的表白,却是最难的一次,但愿纯雅自己能想通。
他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直到巫麟跑来牵他的手才回神。
巫麟志得意满与他十指相扣,仰头对他露出笑颜:“师尊,我给你暖手!”
顾月时低头瞧着他们紧扣的双手,或许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巫麟手心的温度,如今再看巫麟凤眼中的喜悦期盼,心里没来由的一跳,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在心里骂他。
小混蛋就知道仗着自己长得好跟他撒娇,扰人心烦。
“想去就一起。”顾月时淡淡的说,“又没谁非把你捆在山上。”
裴元心轻笑,眼里似有水波荡漾,语气中也含了些期待:“也好。”
自打师尊去后,他再没下过山,封闭了这些年,也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不然骨头真的要软了,他看向陆向岚,笑眯眯的问:“岚岚,我们也去玩玩吧?”
陆向岚不知想什么正出神,闻言一愣,接着就和往常一样听话点头,低声道:“都听师尊的。”
本来万事俱备,只待东风,谁知第二天临出门前偏又出了意外。
顾月时认出那只飞来的花雀是池鸿的信使,那家伙才回去不过几天,怎么又传信回来?
他抬手,那只花雀自动飞到手背上站好,红嘴一张,竟是池鸿慌张略带惊恐的声音。
“顾月时,救命!!!”
和池鸿认识久了,顾月时也大致了解他的性格,那人虽然看着浮夸,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可这次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十分不同,虽然只发了这么简短的一句不清不楚的求救信,可他能感觉到情况紧急,或许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救命,余下的信息许似乎被什么人打断,没能及时发出。
裴元心也听出了不对劲,皱眉疑惑道:“那位池公子不是回家了吗?”
“在自家也能出事?”
顾月时同样不解,池鸿爱开玩笑,却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按理说他不大可能用这种事作弄自己,难道真出事了?
那报信的花雀传了信后却没有离开,反而用那双豆大的小眼睛渴望的盯着他,似乎知道顾月时一定会跟它走。
顾月时的确在犹豫。
他不是不想管池鸿,可答应了几个孩子今天要带他们下山踏青,杳杳和巫麟为这事开心了好几天,顾月时有些不忍看他俩失望。
辛杳却十分懂事,扯了他的衣袖展颜一笑:“师兄的朋友要救命,你快去呀!”
“我们以后再去玩嘛!”
顾月时低头,辛杳的小脸上一片明媚,虽然确实有点点失落,却没有埋怨不满,他心头一软,摸了摸她的小脸,温声道:“等师兄回来,带你去山下看桃花。”
辛杳喜欢下山,看什么都愿意,忙不迭的点头。
巫麟眼看着顾月时看向自己,虽然确实因为不能下山而郁闷,却也不想让他觉着自己任性,不情不愿的说:“我可以不去玩,但你要带着我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顾月时抬手掐他脸,不见了对杳杳时候的温柔,“为师是去救人,你只会捣乱。”
巫麟的脸被他扯去一大块软肉,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不敢(管)……你不让我去,我就制几(自己)去!”
他说到做到。
顾月时是知道他的本事的,在知晓了他魔族身份后,更是小心隐藏他,生怕被人发现真身,却也同样知道这小混蛋多能作妖,裴元心多半看不住他。
他看向牧云巳,牧云巳看天看地,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
不是他不肯相帮,实在是牧云巳驾驭不住巫麟,担心人跑没了师弟回来跟他要人。
顾月时头疼至极,“你就不能听话一次?”
“我就不!”巫麟拽着他衣袖不撒手,“我能帮上忙的!”
我还救过你两次呢!
顾月时看懂了他的眼神,只能认命的拎着他的后颈皮警告:“平沭府不是什么好去处,那里个个都是人精,你别给我找麻烦,听到了吗?”
“知道知道知道!”巫麟急忙保证,“我一定不给你添乱!”
因为池鸿的求救信,本来说好的踏青之行暂时作罢,辛杳扯着伏珂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送他们,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
巫麟却很豪迈的说:“你俩在山上好好待着,等我回来给你们买糖!”
在巫麟看来,人间什么都好吃,当然最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糖,因此他愿意给辛杳和伏珂买。
辛杳果然开怀了:“那我还想吃松子糖,小师侄你多买点。”
伏珂挠头憨憨一笑:“我就不吃糖了,你帮我买些小玩意回来,我的符纸用完了。”
巫麟心情好,什么都准了,跟着顾月时御剑而行,在半空对着他俩挥手,藏不住的得意嘴脸,看了叫人十分想揍一顿。
“站好!”顾月时察觉到他不老实,吆喝着让他不要乱动。
巫麟顶着下头一直看,直到再望不见辛杳和伏珂的身影,这才对顾月时说:“那两个小鬼说不定现在抱在一起哭呢。”
“你自己就是小鬼,还称呼别人,好意思吗?”顾月时没好气的说,“不让你来你非来,要是让人发现你的身份,我可不管你!”
巫麟才不信他不管自己,“我才不会被人发现,你也太小瞧我了!”
隐藏气息这事对巫麟来说不算难,之前是因为受伤太重,所以头上的角会有控制不住冒出来的时候,但他在顾月时身边这么多天慢慢养伤,已经恢复了近一半的法力,就算暴露了也不怕。
“我都三百岁了,才不是小鬼!”巫麟抱紧他的腰,把脸贴在顾月时的背上,嘟囔着说:“论起来,你还比我小呢。”
顾月时翻白眼,心说就你这智商情商,三百岁怕不是活了个寂寞,你们魔族要都是你这种性子,迟早也是药丸的。
为了保险,顾月时在巫麟身上下了好几道禁符,以防止他身上的魔气外泄,虽然知道巫麟其实没有那么弱,可他就是关心则乱。
要是巫麟真被人发现……顾月时发觉自己不能去想那个场景,只要一想起巫麟被人追杀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他就无法冷静。
在天上飞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梅州,平沭府就在下头。
“站好,我们要下去了。”顾月时叮嘱了一句,御剑而下,在梅州城外降落。
让守城值班的交通管制人员察验了飞行证后,顾月时才被允许放行。梅州是平沭府管辖的地盘,规矩很多,外人轻易是不让进的,好在池鸿之前邀请他去玩的时候送了他一道令牌,说是出入自由。
梅州,顾名思义,是一个种满了梅树的地方。一进城巫麟的眼睛就亮了,虽然现在不是赏梅的最佳时节,可还有不少梅花还未开败,红红白白交相掩映,配着梅州特有的的青竹小院,别有一番文人风韵。
“这儿真好看。”巫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这么多的梅花同时开放,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感叹。
顾月时没有笑话他,耐心的回道:“修真界九大主城各有特色,你只见过三个,以后还有机会看看别的地方。”
巫麟忍不住心生期待,拉着顾月时的手不撒开,不住地四处观望。
顾月时不禁想起了自己这些天到处翻找的有关于魔族生活习性的古籍,书里说魔族是一群嗜杀冷血的生物,他们好战喜血,天生就没有七情六欲,简单说就是一群人形兵器,除了长得像人,没有半点人类的特质,连妖族都不如。
当初驱逐魔族也是因为他们的威胁太大了,妖族吃人是为了修行,而魔族杀生纯粹出于本性喜好,他们一天不杀人浑身难受,因此那时候的修真界只要魔族出现,所过之处尸骨遍地血流成河,连只乌鸦都不会留下。顾月时到现在都认为驱逐他们实在是明智之举,不然现在的修真界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他边看那些资料边觉后背发凉,可一转头看到桌前啃着肉干的巫麟,又恍然起来。
如果不是巫麟亲口承认,他实在没法将书里讲得那个可怕种族与自己的麟儿关联上,虽然小王八蛋脾气不好各种闹腾作妖,但顾月时始终坚信他良心未泯,本质是个好的,怎么都不相信他会是个魔物。
眼下看他像个普通少年一样对外界新鲜事物好奇张望,顾月时就更加迷惑,不知是书中记载出了偏差,又或是巫麟只是魔族的一个异类?
“师尊,你想什么呢?”巫麟自顾自说了半天不见回应,不满的扯着他的手问道。
顾月时回神,望着巫麟漆黑明亮的双眸,握着他的手无意识的捏紧,郑重的说:“麟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随意杀生,明白吗?”
“啊?”巫麟茫然,刚才不是在说梅花糕的事吗?怎么忽然又扯上杀不杀人了?
“你先答应我。”顾月时怕他忘记,叮嘱了一遍:“你在外头被人欺负,回头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报仇,但你自己千万别下死手。”
顾月时担心他的身份暴露,哪怕只是杀个蚂蚁,那些正派人士都要追着不放。
“我才不要你保护。”巫麟嚷嚷着,“该是我护着你才对。”
可眼见顾月时满眼担忧,他到底还是点头应了:“只要他们不害我,我就勉为其难放他们一命。”
顾月时想起池鸿曾说他将来跟着巫麟叛逃,心里仍旧不安。
第50章 平沭府
顾月时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是第一次踏足平沭府的门邸,纵然自诩见多识广,却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在门前略略驻足片刻,顾月时上前一步准备敲门,谁知刚往前走了一步,门前就传来一道喝令声:
“来者何人!?”
顾月时抬首,目光正视着前方朱红大门,朗声道:“在下点星宗顾月时,应贵府大公子邀约,前来拜访。”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令牌呈了上去。
门内的声音顿了片刻,像是在查验他的令牌真伪,接着又冷冰冰的说:“我家大公子不在,请回吧。”
顾月时思忖,池鸿的心上人要结婚,他特意巴巴的跑回来参加婚礼,怎么可能不在?
巫麟气性大,上前一步不客气的说:“要不是池鸿叫我们来,我们还不稀罕呢!”
“你说不在就不在了!?”
顾月时按住蠢蠢欲动的巫麟,对着门内看不见的人又道:“这位小哥,烦请开个门,我等来这一趟不易,大公子无论在不在府,把客人拒之门外总是不合适的。”
那头的人又不说话了,久久没有回应。
巫麟回身气恼的说:“这都是什么人啊!明明就是池鸿找我们帮忙,来了却不给进门!”
顾月时眉头轻蹙,池鸿再怎么说也是平沭府正经的主人,可刚才传话不让进的人显然没把他的令牌当回事,难道池鸿真的有麻烦了?
师徒俩在门外又站了十多分钟,在巫麟失去耐心要烧了平沭府之前,门终于缓缓开了。
“我家主人说了,贵客请进。”
顾月时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夜探翻墙,谁知人家自己开了门,倒也省事。
他暗暗地警告了一眼巫麟,让他跟进自己别惹事,然后抬脚缓缓拾阶而上,踏进了那扇高高的朱红大门。
门在他身后关上,也没个人给他引路,顾月时抬眼看去,前方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脚下踩空就是万丈深渊,整个人竟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他见怪不怪,像这种修真大家族,外面的门就是个摆设而已,里头其实机关重重,就算有人贸然闯入也有可能丧命。
当然这些机关阵法虽各有神通,却也不能真的难倒顾月时,他淡定的站在门廊下单手结印,巫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忽然眼前的迷雾就散了开来。
再定睛一瞧,脚下本来一片虚空的地方自动排列出一排排整齐的石阶,一直通向前方。
“走吧。”顾月时对他说道,率先往前走了一步。
巫麟快步跟上,一脸崇拜的说:“师尊什么都会!”
被徒儿这么期待的看着,顾月时有些飘,说不高兴是假的,语气也不由温柔了许多:“只是普通的奇门遁甲八卦玄术罢了,你想学,以后我教你。”
其实牧云巳才是这方面的大手,顾月时会的那些几乎都是他教的,但顾月时还是更愿意亲自带巫麟,不想假他人之手。
巫麟自然愿意,只要是能跟顾月时在一块,干什么都好。
顺着石阶一路向前,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才终于着陆,站到了一片梅林中。
有人早已在林中等候多时,顾月时往前走了几步,抬首看着几步之外的男人。
顾月时认得他。
平沭府传说中的首席大弟子,只差一步就到化神期,被老府主无比信任器重,其地位甚至远超那一百多个子女,名声在外的洛凭风。
洛凭风的相貌一如他的名声一样好,顾月时头一次知道书里说得“剑眉星目”是个什么意思,端看他的脸就什么是正派精英。
他身着一袭蓝衣,腰间佩剑,额发梳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坠饰,神情不卑不亢,看向顾月时的时候表情不温不火,眼中一片深沉。
这样的人,顾月时一时是看不透的,能在平沭府那么多私生子中立足,还能把他们硬生生挤下去,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