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边庭不想聊,但为照顾女孩子情绪,还是点头答应了。
跟左沁一块儿出去的时候,他边走边看微信消息。
刚才回贺宣的话只发了一半,贺宣已经发了条消息过来。
贺宣:哪儿?
这里到处都是人,向边庭一边看路一边打字不方便,就简单回了两个字:酒吧
贺宣:跟谁?
向边庭走到酒吧门口才回复:高中同学
贺宣:不是不会喝酒吗
向边庭:被硬拉来的,其实我也不想来
向边庭还在低着头打字,左沁转身看见,刚才堆积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特别委屈地叫了一声:“向边庭!”
向边庭抬起头来。
她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撇过脸去说:“你要有事你先回消息,回完咱们再聊。”
向边庭把屏幕摁灭,手机拿在手里,说:“聊吧。”
左沁转过头来,缓了一会儿,问他:“你那么说真的不是因为想回避我吗?”
“没什么好回避的。”向边庭顿了下,又说,“我也没必要找理由。”
左沁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你挺烦我呢。”
“没有。”
左沁还是笑着的,但笑得很牵强:“可我还是不信你说的话。”
“信不信随你。”
向边庭脸上没什么表情,左沁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其实她知道向边庭不可能拿这种话当理由,她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
“真的是这样?”左沁看着向边庭。
向边庭嗯了一声。
左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是上大学才……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说你有……男朋友了?”
“我以前也不喜欢女的,不是上大学后才变的。”
但喜欢男的这件事,确实是上大学后才彻底确认的。
向边庭感觉手里的手机震了好几下了,他问左沁:“还想聊什么?”
左沁其实是个人格很独立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才会一往无前,这样的人既拿得起也放得下,不然也不会在被向边庭拒绝了那么多次还能这么坦坦荡荡地跟他相处。
是个挺潇洒的女生。
“你等一会儿。”左沁忽然转过身去,仰头吸了吸鼻子,然后又转了回来,凝视了向边庭一会儿,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不聊了,我回去了。”左沁说罢转身就走。
向边庭站在门口看着她背影远去,低头看了眼手机。
贺宣:那跟我去吃宵夜
贺宣:我来找你
贺宣:定位发给我
向边庭:刚才有点事
向边庭:宵夜?
贺宣也没问人家想不想吃,就回了两个字:定位
向边庭要是不想吃就直接拒绝了,比起在这儿受罪,当然选择吃宵夜。他什么也没问,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
沈泽见向边庭没跟左沁一起进来,就出来找人了。
“我还以为你偷摸溜了。”沈泽走了过来,“什么情况啊?左沁都他妈哭了。”
向边庭一愣:“哭了?”
“啊,一动不动坐在那儿,跟她说话还笑呢,笑不到两秒就哭了。”
“现在还在哭?”
“去厕所了,还不让人跟,不知道哭没哭了。”沈泽看着向边庭,“你是干嘛了?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她哭。”
向边庭不想多说,这事对左沁来说也是私事,没必要到处去说。
“没什么好说的。”向边庭说,“进去吧。
卡座这儿几乎没人了,都去舞池蹦迪了,左沁刚才哭也没几个人看到。向边庭坐下没多久,左沁就回来了,从桌上端了杯酒喝了一口,随后看了他一眼,指指舞池,说:“去不去跳舞?”
向边庭只能看她的口型判断她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
左沁放下酒杯去舞池了。
贺宣赶到酒吧的时候,接到了白钦的电话。
“人呢贺总?”白钦在电话那头问,“不在房间啊?怎么敲门没人应。”
“我在外面。”
“有事儿啊?”
“嗯。”
“什么时候回来,去喝酒啊。”
“自己去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先挂了。”
贺宣以为向边庭说的酒吧就是喝喝酒的清吧,没想到是迪厅,他望着舞池里那一堆狂欢的身影眯了眯眼睛,心下有些不爽。
他给向边庭发了条消息:我到了,你在哪?大致方位告诉我。
卡座就只剩了向边庭一人,陈晔回来好几趟,想拉他去蹦迪,没拉得动。
向边庭低着头玩益智游戏,屏幕上方弹出了贺宣的消息,他点开看了一眼,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概位置。
向边庭给贺宣发着消息,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香水味,抬眼的时候看到两个女的站在他面前,看着年纪比他大,脸上化着很浓的妆,穿得比较暴露。
其中一个直接往他旁边坐了下来,扯着嗓门问他:“小帅哥你不去跳舞吗?”
向边庭皱了皱眉,有点反感这人上来就靠他那么近,但凡站在那儿跟他说话他都不会这样沉着脸不说话。
另一个女的也在向边庭旁边坐了下来,能来迪厅这种地方的,性格肯定主动开放。本来就是个寻花问柳释放压力的场所,到处都是看对眼了就一起喝酒一起跳舞的人,这俩人就在隔壁那个卡座,注意向边庭很久了。
她们也没什么歹意,就是看到帅哥想撩一撩,能一起喝一杯一块跳个舞那更好。
“看你一个人坐这儿好久啦?”其中一个女的抬高声音在他耳边说,“要不要一块儿去跳舞啊?”
向边庭知道自己用正常音量说话她们也听不见,就摆了摆手。
“那多没劲啊?我看你一直坐这儿玩手机。”
贺宣找到向边庭的时候就看到他左右坐了两个女人,他刚要过去,忽然走来一个挡在了他面前,一个穿着镂空毛衣的男人,衣服跟块烂布似的挂在身上,哪哪都是洞,身上一股脂粉味儿。
贺宣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一个人吗帅哥?”
刚才已经有两个女的挡过他的路了,现在又跑来个男的。
“你——”
“滚。”贺宣冷着脸绕过了这个男的。
向边庭刚起身就看到了站在卡座外面的贺宣,他愣了一下,左右两个女的也站了起来,有一个还往他耳边靠过来想跟他说话。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贺宣径直走了过来。
贺宣抓着向边庭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拽,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两个人。
向边庭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只有一股清淡的薄荷香,那味道跟这里的环境十分格格不入。
音乐声依旧很吵,但向边庭能听清贺宣的声音,因为贺宣就贴在他耳边说话。
“这里好玩吗?”贺宣问他。
第26章
向边庭侧了下头, 耳朵不小心蹭到了贺宣的嘴唇,耳垂从他唇边轻轻划过。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让向边庭倏地一愣,他条件反射地把头转了回去, 恍然地看着前面。
贺宣眯缝了一下眼睛, 喉结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劲爆的舞曲声冲淡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向边庭失神了片刻,很快又被这吵闹的音乐打断了情绪。他转头的时候稍微往旁边靠了一下, 以防再不小心跟人家“亲密接触”。向边庭看着贺宣,用他能听到的音量说:“要是好玩,我就不会在这里见到你了。”
贺宣垂眸看着他, 没说话。过了片刻, 他转头看了一眼刚才坐向边庭旁边的那两个女人。
那两个女的正看着他们, 她们看了看贺宣, 一对上贺宣的目光就知道自己撩错人了。阅人无数自然敏锐些,就是有点敏锐过头了,把对面那俩帅哥的关系想歪了, 以为人家是一对。
其中一个女的笑了声说:“原来是有主的了,不好意思,撩错人了这是……”
向边庭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只看到这俩人转头看着对方笑了笑,笑得挺灿烂的, 离开的时候还冲他俩举了举酒杯。
向边庭一头雾水,转头看了眼贺宣, 贺宣低头靠过来, 在他耳边说话:“跟我走。”
他说话就喜欢捡重点的说,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向边庭微微仰头, 也凑到他耳边说话:“我要跟我同学说一声。”
贺宣点了点头。
向边庭往舞池里扫了一眼, 舞池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一个圆柱形的小型舞台,四周围了一圈护网,上面站着三个女DJ,站成一圈面向不同的方向,拿着话筒一边扭一边唱歌。迪厅里的灯光也比刚才亮了,方便舞台底下的观众看表演。
向边庭在那围着舞台的一群人中扫到了沈泽和陈晔的身影,他们俩站在一块儿,离舞台特别近,身体跟着音乐节奏在轻轻晃动。
向边庭指了指舞台方向,对贺宣说:“我过去一下。”
贺宣看了眼台上热舞的女DJ,也没说话,向边庭过去的时候,就跟在他旁边。
向边庭转头看了贺宣一眼,心想难不成贺宣想去前边看表演?想到这他情绪忽然有点微妙。
向边庭穿过人流来到了沈泽他们后面,舞台上的女DJ在扭,舞台下的观众也在扭,还有人往台上撒彩纸,气氛很热烈。陈晔旁边站了个外国女人,看着年龄比他大点儿,他侧着头跟那洋妞说话,时不时低头笑一笑。
向边庭拍了拍陈晔的肩,陈晔转过头来,看见他愣了愣,随即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我靠你可算是过来了。”他瞥了一眼舞台上穿着热裤跳热舞的女DJ,挑了挑眉说,“看来还是辣妹有吸引力……没看出来啊,你口味这么野,看着挺正经一人……”
向边庭心道我口味再野心动对象也不可能是女的,他懒得自证也懒得解释了,直接跟陈晔说:“我要走了,你们慢慢玩。”
“不是吧你?”陈晔看着向边庭,“这才来多久啊。”
沈泽转头看到站在向边庭旁边的贺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陈晔旁边的那个外国女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看到贺宣眼睛一亮,直接惊出了母语:“你是他们的同伴吗?”
她说的是法语,贺宣看了她一眼,用法语回了一句:“不是。”
洋妞一脸惊喜:“你会说法语?!”
贺宣不说话了。
陈晔刚才跟这个洋妞交流说的是散装英语,这会儿洋妞说的话他是一句没听懂。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他能听出来贺宣跟这个外国女人说的是法语,但他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沈泽也听出来这是法语了,他问贺宣:“你会说法语啊?”
贺宣嗯了一声,那个洋妞已经越过陈晔绕到他旁边来了,继续用法语跟他说话:“你跟他们不是同伴吗?但他们好像认识你。”
贺宣没说话,之后这人又说了一堆,想是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听懂自己母语的人,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了,还问贺宣一会儿要不要一起跳舞。
沈泽一脸茫然地问贺宣:“她说什么啊?”
反正都是些搭讪的话,也没什么好翻译的,贺宣一句话终结了她的搭讪:“Je viens chercher mon copain.(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洋妞愣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oh”,她摊了摊手,笑着说了句“Désolée(抱歉)”。然后她朝陈晔挥挥手,用英文跟他说自己要去找朋友了,有机会再见。
向边庭听不懂法语,只觉得贺宣吐字有那么点……性感,嗓音沉沉的,语调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随意。
陈晔还不知道面前这个长着混血脸的男人是谁,刚才聊得好好的洋妞突然就跑了。
“这是……”陈晔看了眼贺宣,问向边庭,“哪位?”
“我朋友。”向边庭说。
舞池中央的味道是最重的,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闻得向边庭有点反胃,这里他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跟陈晔说:“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吧。”
沈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就把我一个人丢这儿了啊?”
“不愿意留这儿你就回家,又不是我拉你来的。”向边庭说。
“你去哪儿啊?”沈泽问他。
“去吃夜宵。”
沈泽看了一眼贺宣,问向边庭:“跟他……?”
向边庭嗯了一声。
沈泽啧了一声,他跟贺宣不熟,跟着向边庭一起去也不太合适。他摆了摆手:“行吧,走吧,我在这留守。”
向边庭笑了声:“刚才蹦得不是挺欢,慢慢蹦吧。”
向边庭转头要走,沈泽拉住了他:“哎,你不跟左沁说一声?你这一声不吭地走了,万一她又哭。”
“为这种事她不至于哭。”
“真哭了怎么办?”沈泽问他。
“你安慰一下。”
“你可拉倒,我不会安慰女孩子,万一我一安慰她哭得更厉害……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吧,要是真哭了,你电话里安慰一下也行。”
走出舞池,贺宣问向边庭:“左沁是谁?”
向边庭愣了愣,说:“我一个高中同学。”
向边庭今天有点寸,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迎面而来的路人端着酒杯撞了一下,酒全洒在了他衣服上,胸口湿透了。
那人喝多了,脚底还在打晃,大着舌头说:“不好意思啊哥儿们,没看见你人,实在对不住。”
湿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不太舒服,向边庭拎着衣服,避免贴到自己身上,摇了摇头对那人说:“没事。”
迪厅里一般都挺热的,向边庭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件短袖,连能换的衣服都没有。他看着衣服上的酒渍微微皱了皱眉,听见贺宣说:“去洗手间把衣服换了吧。”
“嗯?”向边庭抬头看向他。
“短袖脱了,穿我的外套。”
向边庭一时间没接话,贺宣问了一句:“这么湿着不难受?”
当然难受,湿了也就算了,还一股酒味。
换别人提这种建议向边庭肯定直接拒绝,他宁愿就这么湿着走也不可能贴身穿人家的衣服,他搞不清自己犹豫是因为什么,是不好意思拒绝贺宣的好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说不清。
“那……我去洗手间换一下。”
贺宣嗯了声,把外套脱了,递给他:“门口等你。”
向边庭接过外套,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贺老师。”
贺宣脚步一顿,忽然说:“还是去车上换吧,这里洗手间太脏。”
也是,这种地方的洗手间都脏,不是干不干净卫不卫生的问题,主要是在洗手间什么人都能碰到,保不齐撞见一些偷摸乱搞的。
贺宣的车停在门口的车位上,他解了锁,打开后座车门,向边庭拎着外套坐了进去,贺宣随手把车门关上了。
后排的车窗膜是高隐的,外面看不到里面,但是里面能看到外面。向边庭坐在车里,看到贺宣侧着身子站在车外,拿了根烟含在唇间,微微低头,把烟点上,随后抬起头吸了一口。
他脱掉了身上的短袖,把贺宣的外套套上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外套,很柔软的料子,贴身穿也不会不舒服。他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木质香调,是贺宣外套上的味道,他现在感觉好像整个车厢里都是这个味道。
向边庭把车门打开了,贺宣轻轻吐了口烟,闻声转头看了一眼。这外套对向边庭来说还是偏大了些,穿在他身上袖口长了一小截,肩膀那儿也是松松垮垮的。
贺宣把烟掐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对向边庭说:“坐前面。”
向边庭坐上了副驾,车子启动后没一会儿,他忽然听见贺宣说:“你才多大,来这种地方。”
向边庭笑了笑说:“成年了啊。成年一年了。”
其实这种地方他很少来,没成年的时候就不说了,压根没来过,成年后也没来过几次。
今天过来的基本都是向边庭以前班上那些比较爱玩的男生,向边庭人缘好,这些男生出来活动不可能不叫他。
“喜欢来这种地方?”贺宣又问。
“不喜欢。”向边庭转头看着他,“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是好玩就不会在这里见到你了,谢谢你搭救我,贺老师。”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好几下,向边庭拿出来看了一眼,都是沈泽发来的消息。
沈泽:最新情况,左沁没哭,目前情绪很稳定,能蹦能喝
沈泽:对了,陈晔在吐槽你那位纹身师朋友,说他截了他的洋妞
向边庭心想到底是谁截谁啊。
向边庭:怎么看也是洋妞截的人家吧
沈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宣转头看到向边庭拿着手机在打字,手被过长的袖口挡住半只,只有手指露在外面。
向边庭放下手机,忽然有些好奇:“贺老师,你刚才跟那个外国女人说了什么?她撤得这么快。”
贺宣看他一眼。
听这话,向边庭应该知道那个女的刚才在跟他说什么,至少对方是什么意图,他肯定知道。
“她是不是跟你搭讪啊。”向边庭问。
贺宣嗯了一声。
“你最后跟她说了什么?撤得这么干脆。”
贺宣沉默片刻,说:“我跟她说我是来酒吧找我爱人的。”
这听起来就像个拒绝搭讪的普通理由,一点不夹带私货的那种,因为“爱人”的概念很宽泛。
向边庭愣了一下,但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又问贺宣:“贺老师,你是中法混血吗?”
“中俄。”贺宣说,“法语是以前在法国念书学的。”
“你说法语……”向边庭顿了一下,“挺好听的。”
第27章
向边庭说话向来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 夸人也是,他要没那么坦荡也好,还能叫人想一想, 他说的这些话是不是还包含了点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贺宣的心也还是被撩拨了一下。
“随时可以说给你听。”贺宣回了一句, 然后又问:“想吃什么?”
“嗯?”向边庭愣了愣。
“不是吃夜宵吗。”贺宣侧过头, “想吃什么?”
其实向边庭不是很饿,刚才被迪厅里的味道熏得还有点反胃, 他问贺宣:“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定。”
向边庭想了想,问:“你吃鱼吗?”
“吃。”
“那我们去吃鱼吧。”
贺宣点了点头:“行。”
向边庭给贺宣推荐了个地方, 把地址发到了他微信上。他推荐的是以前高中附近的一家小吃店, 专做鱼汤的, 味道相当不错, 他以前和沈泽经常去吃。
贺宣开车途径了一所高中,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问向边庭:“这里是你以前的学校吗?”
“对。”
路过学校没多久, 他们就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条小吃街,这条街平时的客流来源就是学校里的学生, 国庆期间街上的热闹程度反不如往常,学生都放假回家了。
贺宣把车停在了路边, 向边庭下车后把刚才脱下的短袖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他那短袖是黑的,衣服上的酒渍也不是洗不掉, 贺宣问了一句:“就直接扔了?”
向边庭嗯了声:“反正以后也不会穿了。”
向边庭倒不是“何不食肉糜”, 他就是不太能接受衣服以这种形式被弄脏, 上面被泼了酒, 那酒还是别人喝过的, 这衣服就算在泥里搅个两圈也比这干净。裹满了泥的衣服他能带回家洗,沾了别人喝过的酒的衣服就不行。
挑剔这一点,他是认的。
向边庭上的是公立高中,学校周围都是这种接地气的小店。国庆假期客流量少,很多店铺歇业得也早,七八点就关门了,他们来的这家店平时生意就好,这个点还在营业。店里人不多,大堂就坐了两三桌。向边庭以前常来,老板娘认识他,一进门老板娘就认出他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
老板娘知道他已经高中毕业去上大学了,笑着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是不是比高中舒坦多了?”
向边庭笑了笑说:“比较自由。”
“那肯定是自由的了,神仙日子哦。”她看了看向边庭身上穿的衣服,“你这衣服是买大了吧?你瞧瞧肩膀那儿都掉下来了,肩围不合适呀。”
向边庭下意识看了一眼肩膀,抬头冲老板娘笑了下:“就这风格。”
向边庭转头问贺宣:“坐大厅还是包间?”
“随你。”
向边庭问老板娘:“楼上还有小包间吗?”
“有,你们就两个人是吧?”
“嗯。”
“点个什么锅?还是老样子?”
“贺老师,你……”
向边庭话还没问出口,贺宣就说:“点你爱点的。”
向边庭嗯了声,跟老板娘说:“还是老样子。”
“行。”老板娘往菜单上打了个勾,领着他们往楼上走,把他们领进了一个小包间,“你们先坐,看看小菜有没有什么要点的,鱼马上就给你们上。”
向边庭家境如何明眼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贺宣倒是有点没想到他会来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吃饭,而且看样子还是常客。
向边庭把菜单推到贺宣眼前:“你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小菜。”
“你点你吃的就行。”贺宣说。
“你以前经常来这?”贺宣问他。
“嗯。”向边庭点点头,“这家味道挺不错的。”
贺宣嗯了一声,之后没再说话,两个人干坐着有点尴尬,向边庭随便找了个话题:“贺老师,你有俄文名吗?”
其实这个话题他也确实挺感兴趣的,是真的想聊。
“有。”
“是不是挺长的?”
贺宣看了他一眼。向边庭难得露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眼睛亮亮的,眼里都是好奇。
贺宣在心底笑了声,回他说:“跟中文名比起来是要长点。”
他直接用俄语说了一下自己的俄文全名,满足眼前这位小朋友的好奇心。
向边庭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你的俄文名字?”
“嗯,全名。”
向边庭眼角微微往下弯,弯出很浅的笑意:“果然是挺长的。”
“他们那边一般不叫全名,都有简称。”
“你的简称是什么?”
“Алёш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宣嗓音低沉,向边庭感觉他不管说法语俄语,都有种说不出的性感。他名字的简称听起来就挺性感的,还有点耳熟。
“中文音译过来是阿廖沙吗?”向边庭问他。
Алёша其实是贺宣的小名,小时候从俄国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妈都还一直叫他这个名字。
贺宣点了点头,看着他说:“看来没少看俄国片。”
向边庭笑了。
服务员端着汤锅从外面走了进来,往桌子中间的电炉上一放,过了一会儿又从外面端进来两盘小菜,笑着说:“这是老板娘另送的。”
“谢谢老板娘了。”向边庭说。
“你们慢用,有什么需要楼梯口喊一声就成。”
这家店的招牌锅底是酸辣锅,向边庭点的清汤的,味道也不错。
老板娘送的两盘小菜都是辣口的,向边庭一口也没尝,贺宣看了他一眼:“不吃辣?”
“嗯。”向边庭点点头,“你吃得惯吗?会不会太清淡?”
“不淡,挺鲜的。”
可能是太久没来这儿吃了,向边庭尝了几口就来了胃口。他的脸被热气熏红了,袖子捋到了手肘下方一点的位置,露出小半截手臂。
贺宣的视线落在少年清瘦的手腕上,吃个鱼竟有点心不在焉。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喂?”
“还没回来?”萧易阳在电话那头问,“明天早上不是还要赶飞机么,你不早点休息?”
贺宣看了看手表:“现在也不晚。”
“你上哪儿去了?”
“在吃夜宵。”
“夜宵?跟谁啊?”
贺宣看了一眼对面的向边庭,说:“向边庭。”
向边庭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吃夜宵?”电话里传来白钦的声音,“吃夜宵你不喊我们啊贺总?”
萧易阳在旁边说了一句:“陪向边庭吃的夜宵。”
“操?”白钦猛地转头看向他,“这行动力很可以。”
向边庭看着贺宣,低声问了句:“白哥?”
“嗯。”
“要不要叫他们一起过来?”向边庭说。
贺宣直接问电话那头的人:“过来吗?吃鱼。”
“我们肯定不能当你电灯泡啊。”白钦说。
“影响不到什么。”贺宣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白钦怎么能错过这种热闹,他最爱看贺宣的热闹,说不定还能帮着拉拉进度,“你给个准话,让不让去,让去的话我们俩灯泡马上滚过来。”
“滚过来吧。”
“定位发过来。”
贺宣挂了电话,微信上给白钦发了个定位。
“要过来吗他们?”向边庭问贺宣。
贺宣放下手机点了点头。
那两人来得挺快的,被服务员领进了包间。
“这么香啊?”白钦走了进来,“给我闻饿了都。”
向边庭跟他俩打了声招呼,他身上穿着贺宣今天穿的那件外套,纽扣都扣起来了,看着像是贴身穿的,把白钦都看愣了。
白钦盯着他的衣服:“小向你这衣服有点眼熟啊?”
“我衣服脏了,借贺老师衣服穿一下。”向边庭说。
白钦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还是你厉害,还能借到贺老师衣服呢。”
萧易阳脱下外套坐了下来,拉着白钦的衣服把人拽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
“我们吃挺多了。”向边庭说,“你们要不要重新点个锅?这边招牌是酸辣锅。”
白钦翻开菜单看了一眼:“那就再点个,我真饿了……酸辣锅是吗?”
白钦又点了个酸辣锅,还点了几个烫菜,萧易阳看了他一眼:“你晚上吃那么多都吃别人肚子里去了?”
白钦倒了杯水:“都消化光了。”他抬头看了看贺宣,“哪找的地儿啊?怎么跑这儿来吃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