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叠东西。”成箫舔了舔唇道,“等会儿,快好了。”
陆玖年自下而上,看着成箫的指尖灵活地翻挑,随意扯下的草稿纸在他手里渐渐有了形状。
“这是……”陆玖年认出了叠纸的模样。
“小狗戒指。”成箫道,“手给我。”
陆玖年美滋滋把手伸过去,快到成箫面前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惊,往回缩了缩。
成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躲什么。”
“早就发现了。”成箫淡淡道,“说吧,收起来了还是丢了不见了。”
陆玖年舌头顶了顶腮帮,破罐子破摔:“没收没丢。“
“我扔了。“
成箫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扔了?!”他震惊道,“钻是小了点,但那是钻啊,不是石头块儿啊。”
“钻戒你都扔,到底你是富二代我是富二代?”
“我不给了,你坐一边去吧。我拿给饭饭戴都比给你戴划算。”
陆玖年一见某人要收回礼物,急了,坐正身子抓着成箫手臂求情道:“欸欸,得给得给!”
“给我我天天带,我走哪儿带哪儿!”
“那我钻戒呢?“
“我赔!我赔!”
陆玖年拉着成箫手,往自己手上搭:“哪儿有送出去的东西收回去的,你给我戴上,快点的。”
成箫逗人逗够了,才捏着陆玖年的手指,轻轻将大了一圈的小狗戒指套在陆玖年指尖。他起身,到书房拿了笔,握着陆玖年的手腕,仔细给小狗图案填着色。
“绿耳朵?多丑啊。”
“我还是拿回……”
“好看!”陆玖年捂着手警惕道,“特别好看。”
大功告成后,陆玖年还坐在沙发上捧着自己的手看,嘴上说着丑,手上却宝贝的不行。
成箫看着他没忍住笑了,按住了陆玖年脑壳:“别研究了,早点睡。”
陆玖年拨开他的手,小声问道:“明天周六啊,你还上班?“
“嗯。最近……有点忙。我明天晚上估计会会回来的比较晚,太晚了也可能就不回了。”
陆玖年心里忽然陷下去一块。
这种情绪对他已经不再陌生,起初他不知如何应对,而现在他已经学会如何不着痕迹遮掩。
“没事。”他笑道,“我等你电话。”
他低头敛目,拨弄着小狗的耳朵,语气平和。
“你先去洗澡吧。”
成箫看了他片刻,随即点了点头,走向了浴室。
客厅里于是便只剩下陆玖年一人。他玩儿了会儿戒指,又看了看手机,可不知怎么地还是觉得没意思。
饭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沙发,陆玖年把小猫抱到腿上,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发,才觉得心里那口不太顺的气缓了一点。
连猫也玩儿腻了后,陆玖年抬眼看了看钟表。
才过去十分钟……
成箫好慢,为什么还不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呆着变得这么无聊又难熬?
想到他明天可能要这么熬上一整天,陆玖年刚顺好的气又翻腾了上来,怎么想怎么憋屈。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余忆南的聊天框,质问她怎么最近自己日程如此地空。
“……年……玖年?”
隐约有声音从浴室传来,陆玖年站起身朝那边走去,饭饭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也冲自己的主人跑去。
“怎么了?”陆玖年边走边问道,“什么东西没拿进去吗?”
“嗯。”成箫答道。
“什么啊?”陆玖年走近了点,发现浴室的门已经开了条缝。他凑近了门边,试探着问道。
“成箫?让我帮你拿什……”
下一瞬,门里伸出一双手,精准地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带进了水汽萦绕的屋内。
成箫的发梢滴水,顺着他高挺的鼻尖向下,划到颌边。他侵食性的目光正直直盯着陆玖年,“哐当”一声,门被上了锁。
成箫的手蹭过陆玖年的腰间,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衣轻易被成箫撩起,粗粝的手掌划过,陆玖年只觉得自己声音都该是黏的。
“你知道门从里面反锁,我还是能打开的吧?”
成箫的的手慢慢向上,在漂亮的蝴蝶骨上打着圈。
他的头微微地下,一点一点,贴近了陆玖年耳边。湿发蹭着陆玖年的脖颈,呼吸烫着陆玖年的耳根。
“那你开吗?锁。”
明明是疑问的话,可成箫却丝毫没有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唇与唇相纠缠,陆玖年呼出口气,挣扎着,打开了花洒。
浴室门内明亮而水汽氤氲,饭饭趴在门框旁,舔着自己爪子侧边的毛。
门板忽然发出一阵巨响,饭饭吓了一跳,拱起了脊背,又在听见两个主人的声音后平复了下来。
“放开我手行吗?我真……站不住了。”
“再举高点。刚上了颜料,别湿了。”
饭饭坐在地板上,一边舔毛一边听,直到分辨不出其中一个主人完整的句子时,疑惑地摇了摇尾巴,决定走的远点,再远点。
成箫最后把陆玖年抱上床时,他没过多久就睡死过去了。成箫看了眼他手里抓着的东西,伸出手想要勾出来,他却抓的更紧。
成箫笑了笑,侧过身,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越过床头,成箫拉灭了灯。
闭眼的那一刻,他在想。
办公室隔间的单人床换成大一点的吧。
他想把人偷过去,在自己身边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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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痛,这世间最痛心的be莫过于我的考试结束了,读者老婆们的开始了
陆玖年醒来时,房间里的钟刚刚指过了十一点。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旁边,感觉到身边的位置一片冰冷时,才想起成箫要加班,应该一早就到公司去了。
他于是探身去够床头的手机。果不其然,他刚一按亮屏幕,无数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我去上班了。”
“早饭我买好了,你起来记得吃。”
“为什么早上七点多的路能堵成这样?”
“你说我要不要把他们的上班时间推迟一个小时啊?”
“无聊死了,我在听你导到我车载里的歌,好吵。”
“我到公司了。”
“你怎么还没起?”
“开会开了一上午,给你看我落地窗外面的云。”
一连串的语音条下是一张精心选了角度拍摄的照片。
淡蓝的天空背景下是几朵看似触手可及的云,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陆玖年放大看了看,退出图片界面,打字回道:“好看。”
过了一分钟,对面那边的人回了个明显带着情绪的句号。
“你真敷衍。”成箫冷冷道。
陆玖年笑着按下语音键:“因为它没你好看。”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一会儿显示一会儿灭,陆玖年举着手机下了床,一边泡着咖啡一边盯着手机屏幕,最后等到某人一句半嫌弃半受用的“停吧,你真老土。”
其实那云真挺漂亮的,至少陆玖年看着觉得没哪张云朵的照片能让他这么心旷神怡的。但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以至于需要让成箫专程发给他看,那倒也没有。
但这是成箫养成的新毛病,只要离陆玖年远了,陆玖年的微信消息就不会停下,往上翻翻还能看见成箫没喝完的奶茶,被人踩了一脚的鞋子,还有桌上杂七杂八的文件。陆玖年起初不怎么理解,但他也不觉得烦,每一条他都仔细看,回得过来的回,回不过来的他也懒得琢磨了,直接打一通视频过去给人当陪聊。
后来有天他跟余忆南一起出席代言品牌的发布会,余女士以太过劳模疲惫的素颜被误认成品牌方的悲催设计师,被莫名其妙抓去后台救场,他亲自去把人捞了回来,坐回座位上时笑得直拍大腿,等他自己意识到时,已经给成箫发了十几条六十秒的语音了。没等他撤回,成箫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笑得比他还狠。
余女士说这叫分享欲,对恋人来说至关重要。那代表了一个人时时刻刻被另一个人所挂念,在另一个人的心里是那个无可替代的“第一位”。代表了一个人正在逐渐融入另一个人的生活,被允许了解和拥有他的全部,哪怕是无趣的,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之前陆玖年一直觉得不合适,怕成箫在忙,怕成箫嫌麻烦,有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时不时地也给成箫发点什么,不管有趣的还是无聊的。
微波炉叮地响了声,陆玖年把热好的饭一起端到桌子上,把手机立了起来,拨通了视频。
“喂?”成箫的声音带着些散漫。
“我云呢?在哪儿呢?”陆玖年边吃边抬头冲手机那边的人道。
“等着,”成箫那边响起脚步声,片刻后,后置摄像头被打了开来,“看。”
陆玖年笑出声:“都飘没了。”
“今天风大。”成箫关上了摄像头,“你下午是不是有活动要参加?”
“嗯,品牌方要剪彩。吃完饭就去。”陆玖年道,“你呢?午饭吃了没?”
“嗯?”成箫似乎没听见。
“我说,你吃饭没?”
“哦,我正吃着呢。”
陆玖年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敏锐道:“你摄像头打开。”
成箫倒是很听话,立刻打开了摄像头,露出一张略显迷茫的帅脸。
“打开了啊。”
“换后置。”
成箫嘴角僵了一下,找补道:“我一会儿就去。”
“换。”陆玖年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成箫品出来了不妙的气息,知道这会儿的陆玖年恐怕难应付了,老老实实给换了后置摄像头。
但事实证明,坦白从宽在陆玖年这儿行不通。
“你胃不想要了?空腹喝咖啡?倒了。”
“我点饭给你,我让柳卿盯着你吃。”
成箫试图挣扎:“我们附近没什么好吃的……”
“晚上我给你送宵夜。”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特别喜欢你?”
陆玖年笑了笑,正准备说点什么,余忆南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经纪人电话进来了,我接一下。”
成箫道:“嗯,挂了不用再打过来了,吃完饭我跟你汇报。”
视频电话结束,办公室重回寂静。
成箫握着手机靠在窗边。
巨大的落地窗使所有景色尽收眼底。看着高楼下的身影,成箫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他走至桌边,按响了座机电话,助理闻声推门走进。
成箫敛目,侧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高楼下的身影。
“她还是不走?”
助理小声道:“是,闹了半个多小时了。”
成箫缓缓拉上了窗帘。扭头,他看向面前的人道。
“告诉她,要么滚,要么我叫警察。”
“三、二、一!”
礼炮响起,现场充斥鼓掌喝彩的祝贺声。
陆玖年微笑点头示意,手拿着彩带,与领导和主办方一同面对相机合影留念。
电梯封了几层,现场也提前进行了疏通和安保措施安排,但更高层依旧人群拥挤,无数摄像头对准场下的陆玖年,捕捉他每一瞬的神态。
陆玖年看着乌压压的人群与闪烁的灯光,恍惚间想起还没正式出道的那段时间。
那时他对镜头和闪光灯有着严重的惧怕和厌恶感,而这对一个即将踏入演艺圈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弱点。
那时他和吕季的命运还紧紧绑在一起。两个人的前途压在陆玖年能不能红这么一个支点上,一头是一败涂地,一头是功成名就。
吕季说试试脱敏,陆玖年同意了。
于是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如同犯人遭受审讯般,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对着数十台摄影机练习笑容练习举止,数不清自己呕吐了多少次,又崩溃了多少次。
到头来他成功了,吕季也成功了。
十倍还多的镜头下他大方而自得,他有了自己的粉丝群体,无数人等着为他精修活动返图。他很红,出席一个剪彩活动也能够上热搜。
可万千感慨覆灭后,他脑子里竟只剩下一个简单的过分的想法。
活动结束后,品牌方会送他一套成衣吗?
这家牌子的衣服,成箫穿上应该会很好看。
活动结束的地下停车场,余忆南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扭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陆玖年。
“给,买好了。”
陆玖年接过,拆开袋口看了看,道:“谢谢。”
“接下来去哪儿啊?”余忆南问道。
“先送我回去吧,”陆玖年想了想,“快到北顺路了停一下吧,我买点东西。”
车子不久停在了路口,陆玖年看了眼熟悉的超市牌子,压低了帽檐,下车走了进去。
成箫喜欢重盐重辣口味的菜,但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陆玖年在食材区乱转,思考着怎么做点清淡又合成箫口味的夜宵。
挑挑拣拣十多分钟,陆玖年拿定了主意,选好食材准备去结账时,又被速冻柜里的汤圆停住了脚步。
其实可以煮一点给成箫带过去解解腻。
陆玖年这么想着,隔着玻璃选着口味。
他有些太认真了,身边忽然多了个人,他没多想也没注意。
决定好味道时,他抬手去拉玻璃柜门,放上去时没控制好力度,柜门把脱了手。
他刚要再去拉门,身旁站着的人倾身上来,帮他把门拉了开。
“谢谢。”他小声道。
“不客气。”身边的人回道。
陆玖年的手顿住了。
他不着痕迹地呼出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站在旁边的身影,伸手探向汤圆袋子。
“这个牌子的汤圆的话,我更推荐芝麻的。”
陆玖年没理,径直抓起水果味的两袋抱在怀里,抬脚往收银台迈。
“不想选我喜欢的?” 程裕景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陆玖年抬头,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程裕景没动,依旧拦在陆玖年面前。
他静静打量了陆玖年片刻,缓缓道:“你在商场参加活动,我看到了。”
“我不知道你现在这么……有名?该这么说么。”
陆玖年不懂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觉得自己和这家超市八成是犯冲。
上一回来成箫撞上了想强行捆绑他的富家女,这一回让他给撞上这辈子他最恶心的人。
剪彩的商场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如果说程裕景在商场撞见他是意外,那么现在绝对不能称之为巧合。
程裕景从来不算个好人,但能下作到跟踪这种地步,只能说他这几年不仅毫无长进,还截截倒退。
陆玖年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不适,他不愿意多跟面前的人纠缠一句,伸手推开了程裕景,快步走到收银台旁边。
他拉下口罩,低声道:“你好。”
收银员抬头,在看见他的脸时震惊地瞪大了眼。
陆玖年没时间等他反应过来,迅速小声道:“有人在骚扰我,我需要尽快离开,稍后会有人来跟您结账。”
收银员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小声跟自己的同事交代着对策。
陆玖年没再多等,大步快速离开了超市。
他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程裕景被收银员找借口拦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快。”他微喘着气道。
余忆南闻声,紧张地扭过身来:“怎么了?遇见私生了?”
陆玖年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闲情逸致,还能对“私生”这个词加以讽刺:“有过之无不及。”
“总之先走,一会儿忆南你找人回来结一下账,我把买的东西的清单发你。”
“好好好。”余忆南连忙应声,低头去翻手机。
陆玖年靠在后座上,扭头看向窗外。
愤怒过去,他只余下心悸和浓浓的不解。
程裕景图什么呢?出于报复?因为他们重逢时他的那些狠话?
他看得出程裕景明显有话和他说,但他不想听,也觉得根本没必要。
无论是道歉还是后悔的话。
一晚上的好心情烟消云散,情绪于这一刻跌入谷底。和程裕景沾上边的所有事情都令他厌恶,久远的回忆带着恶臭味袭来,他开开车窗想要透透气,却又被寒风刺的眼眶生疼。
郁气结在胸口,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论自己怎么甩,这些东西这些事这些人都像狗皮膏药一样,顽强附着在他身上。
他想要喊,想要问为什么,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差点拿起手机就那么丢出窗外,但却被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叫停。
“玖年?”
成箫的声音低而哑,和平常无半点区别,却于此刻像镇定剂般,一点点抚摸缓和着陆玖年的情绪。
“喂?能听到吗?怎么没声啊……”
陆玖年握着手机,闭了闭眼:“能。”
“哟。”成箫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欠,可莫名其妙地,陆玖年好像看到了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很温柔。
“怎么蔫了吧唧的?被人欺负了?”
“嗯。”
“动我男人者死,名字报给我,明天他坟头草两米高。”
陆玖年被他逗笑,长长的呼出口气。
“收收神通吧公子哥。逗你的,没人惹我。”
“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连带着饭一起送过去。”
成箫笑着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车窗仍旧开着,车子依旧原速行驶着,可风却似乎不太冷了,目的地也变得咫尺可及。
夜风里,有人不着痕迹袒露伤痕,有人小心翼翼地包扎。
“除了这个呢?”
“还有汤圆。”
“汤圆我只吃……”
“放心吧,水果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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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长,嘿
算一算,这也不是陆玖年第一次来成箫的公司了。
上一次来他还被拦在楼下,刻意闹出了挺大的动静。而这一次,他电话也不用打了,从口袋里拿出某人给他准备的员工卡,刷开门禁走进电梯,驾轻就熟的按亮了高层的电梯。
电梯开了,陆玖年凭着印象,朝成箫的办公室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成箫的公司人数似乎比以前少了点,多出了许多空无一物的工位。而且眼看已经八九点钟了,却还是有人坐在电脑前,或打电话,或神色严峻地处理着工作文件。
陆玖年低调地从员工工作区绕过去,找到成箫办公室时,抬手敲了敲门板。
“进。”
陆玖年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对面,成箫正单手支着头皱眉看着文件,没抬头,拿笔点了点桌子的一角,冲陆玖年的方向道:“东西放这儿吧。”
陆玖年挑了挑眉,没出声。他把饭和手提袋放在了门边的茶几上,放轻了步伐,一步步往成箫身边走。
他静静绕到了成箫身后,抬手,抚上了成箫僵硬的肩颈。他刚要开口说话,身下的人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遍被人紧紧攥住。成箫显然是生了气,下手很用力,猛地向前一拽,陆玖年一个踉跄,腰腹撞在了成箫书桌的边沿上。
“我劝你……”
成箫冷着脸,语气冰冷,抬头看向突然袭击者,却在看清楚来人面孔时变了脸色。
他将笔随意往桌子上一扔,迅速站起了身。
“坐这儿。”
桌子上的文件被胡乱推到了一边,成箫按着陆玖年的肩,让他坐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衣服撩起来我看。”成箫低声道。
陆玖年一手向后撑着桌面,一手抓着毛衣的一角提了上去,露出一小截腰腹。
紧致漂亮的小腹上通红一片,成箫抬起手,轻轻碰了碰。
“嘶……”
“疼?”
“不是,”陆玖年摇了摇头,“你手凉”
“怎么穿这么少,”成箫收回手,替陆玖年把衣服拉了下去,拢了拢他的大衣外套,“现在只是红,一会儿可能会泛青。”
“下手也太狠了吧少爷?”陆玖年拿胳膊肘捅了捅成箫前胸。
手臂被人顺势握住,成箫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蹭着陆玖年小臂内侧的软肉,他低声道:“你没出声,我还以为是别人,下了死手的。”
“一抬眼看见是你,心都给吓跳出来了。”
“安回去吧。撞一下而已,不是大事儿。”陆玖年笑了,抬手按了按身前人的胸口。
他是真觉得没什么。他不是纸人,又是靠演戏养家糊口的,拍武打戏的时候磕磕碰碰比这严重多了,被桌子沿顶一下这种连工伤的程度都判不上。
但成箫一点不马虎,撩着他衣服看了又看,一见红印开始褪色泛青,抿着唇黑着脸跑去休息室,扛着大医药箱出来,把手搓热了,小心翼翼地给他揉药。
陆玖年被成箫紧张兮兮的样子弄的好笑,往外推着成箫的肩道:“差不多得了,我原本是来送饭的,现在搞得好像来看病的一样。”
“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先吃吧,饭凉了我就白跑一趟了。”
成箫这才作罢,拿纸巾擦了擦手,向茶几走去,坐到了沙发上,拿起筷子,拆开了饭盒。
盒子里的饭菜简单而精致,卖相很好。成箫夹起一块儿放进嘴里,才觉得一天的疲惫终于在此刻一扫而空。
一天下来他感觉自己像个为了目的连轴转的工作机器,只有这片刻才拥有了一点烟火味。
“对了,”陆玖年已经上完了药,一遍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好奇问道,“我刚上来看了一圈,你公司是不是裁员了啊?”
“没有的事。”成箫边吃边道,“不过是少了不少人。”
陆玖年打趣道:“都这个点了外面还一堆替你打工的。走的那群是被你压榨跑的吧。”
“天地良心,”成箫苦笑,“能赶回去的我都赶了,剩下的那些是连我也卷不过的劳模。”
“那你今天还回吗?”
“回吧。”成箫放下碗筷,伸了个懒腰,“看这架势,我怕我一直呆着他们不敢走。”
“嗯,”陆玖年跳下桌子,走到了成箫身边坐下,“那我等你。”
办公室的钟表一点一点走着,等成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抬头时,陆玖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成箫轻笑了声,蹑手蹑脚走到沙发旁,捞起自己的外套。弯腰将外套盖在陆玖年身上时,他瞥见了沙发边放着的纸袋子。
那是陆玖年送他的礼物。
成箫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蹲下身来,轻轻拨了拨陆玖年额前的碎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这样看着陆玖年,都能让他心情平静下来。
崩溃迷茫的夜里,好在眼前人是心上人。
办公室的门被忽然打开,柳卿神色疲惫而焦急。
“又出事了成箫,子公司那边……”
“嘘。”成箫冲柳卿打了个手势。
他俯身,吻了吻陆玖年的额头。
再站起身时,他的神色恢复了冷峻。
“我知道了,出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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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我还在撒糖的日子吧
“起来了。”成箫俯下身,轻轻推了推睡梦中的人。
“嗯……”陆玖年强制开机,人还不太清醒,话音也黏着。
他侧了侧头,含糊问道:“要走了?”
“还想睡?”成箫道。
“不睡了,”陆玖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得回去。出来前忘喂猫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成箫,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怔住。
成箫退后了两步,冲着他笑。
“喏,好看吗?”
成箫摊开了手,颇为满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新衣服。
陆玖年眨了眨眼,一时间没说得出话。
下午还在参加活动时,他就在幻想成箫穿上这套衣服时的模样。
酒红色的西装剪裁奇特,花纹横竖交错,一定能勾勒出成箫有力的腰线。黑色的翻领压制了整体的张扬感,搭配一件灰黑色衬衣会更好看。
他的意念早已流动过成箫身上的每一寸,清清楚楚知道成箫会让这身衣服无比漂亮。可当成箫真穿上这身衣服站在他面前,他却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是有些匮乏。
明明是买来凸显某人成熟稳重的气质的,却被某人又硬生生穿出了花孔雀的意味。
不好好扣衣领,领带也松松垮垮。锁骨若隐若现,而陆玖年知道如果再往下拉一点,就能看到红肿的齿痕。
“说话啊?不好看吗?我觉得贼帅啊……”
成箫狐疑地看着面前一直默不作声紧盯着自己的人,有些陷入自我怀疑,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左照照右照照,试图弄明白哪儿让陆玖年不太满意。
“你办公室有摄像头吗?”
正拿着手机乱转的人闻言愣了愣,他低头看向陆玖年的脸,从后者直勾勾的表情里忽然品出了另一种意味。
他挑了挑眉:“有啊。”
陆玖年的眼眯了眯,有些不悦地看向他。
成箫暗笑了声,抬脚走近面前的人。
他站在陆玖年身前,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认真仔细地看陆玖年的脸。
他的眼神装的纯洁无比,好像根本不明白,也不理解陆玖年不悦的源头,也不乐意解决掉陆玖年的困扰。
“怎么办啊玖年?”
他笑着,拿手指点着陆玖年的额头,从额心滑落至鼻尖,再到唇珠。
手指不出意料地被人狠狠咬住,成箫语气淡淡。
疼啊。他嘴上这么说着,另一只手却一下一下摸着陆玖年的发梢,像爱抚,像鼓励。
情绪价值是太廉价不过的东西。
他从不奢求从谁那里获得,也从不轻易给予旁人。
但此刻那样强烈的情感,是欢愉吗?是迷恋吗?是渴望吗?
指尖的疼痛感清晰,成箫的耳边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只是想要看到你因我而起的情绪波动,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可以。”
男孩儿如同先前无数次在他记忆中出现时那样,面容模糊,声线也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