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成箫皮笑肉不笑弯了弯嘴角,旋即转身,抬手搭上了洗手间的门。
门被他打开细小的缝隙,陆玖年正欲抬脚走出,下一瞬,一只手猛地按在他头顶上方,将门板拍了回去。
成箫一只手撑在陆玖年头顶,另一只手拽住了陆玖年搭在门把上的手腕。
他整个人呈侵略式,将陆玖年牢牢囚禁在胸前有限的空间里。
陆玖年的笑僵在脸上。
“我有时候真想试试你的底线在哪儿。”成箫俯身,凑近了陆玖年耳边,“这笑太假了。”
成箫的声音压得很低,醇厚的声线敲击着陆玖年的耳膜。
“不针对我?”他握着陆玖年的手向上,摸上了后者的小臂,“平时没少见你和形形色色的人勾肩搭背,怎么,是我看错了?”
“情商低?我只知道,在娱乐圈这种吃人的地方还能博个好人缘的,不是什么蠢货。”
陆玖年没忍住,“啪”地一声拍掉了成箫的手,扭过了身子。
没料到他忽然转身,成箫皱眉,猛地往后仰了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陆玖年揣着明白装糊涂,打定主意要跟成箫把太极打到底。和合作对象撕破脸,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他笑呵呵道:“成二少谬赞。不过我怎么没太懂您的意思呢?”
成箫一手插兜,眼神意味不明,盯着陆玖年。
片刻后,他开口道:“M台黄金档的综艺,和周震东新戏的三番。”
“这句能听懂了么?”
他话一出,陆玖年嘴边想好的阴阳怪气被悬崖勒马般咽了回去。
这一次,他痛快地点了头:“听懂了。您哥哥性格特点和兴趣爱好什么的,还有我的人设信息,麻烦您交代两句。”
他忍着成箫跟他逢场作戏图的什么?
不就图一个钱和权么?
这两个到了位,那他就能接着忍。
说他虚伪?
不好意思,那没错了。
他陆玖年还就真玩儿不来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那一套。
“哥…成二这是什么情况啊?”
陈胜小心翼翼地从何远杉背后探出头,朝陆玖年二人消失的方向看去。
何远杉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你还真当他改邪归正了?”
陈胜不解:“婚都结了,也不跟我们的局了,这不是收心了?”
何远杉抬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腕间的一串檀珠,轻笑道,“娶个男明星,可能是真爱么。”
“那他这是......”
“一时兴起、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纨绔子弟做事需不需要理由,你不清楚?”他淡淡瞥了眼陈胜,后者清了清嗓子,悻悻点头称是。
整理了整理袖口,何远杉摘下眼镜,轻轻挂在衣领上,没了镜片遮拦,他的眼神更显阴深,虽是笑着的,却给人一种不舒服之感。
“那......这下成大哥能放心了吧?”陈胜试探道。
何远杉却耸了耸肩:“人家的家事,我怎么知道。”
“打算怎么演?”
成箫靠坐在洗手台上,领口凌乱,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散。
陆玖年得了报酬,心情不错,身上那股冲人劲儿也下去不少,他站到成箫身侧,对着镜子整理着发型。
“演你对我用强的。”
“挺行。像我会干的事。”
“但打个商量老板。”陆玖年扶着台子,扭头看向成箫,嘴里说着商酌的话,态度却强硬无比,“能不碰我尽量少碰。”
他天生敏感,条件反射反应比一般人激烈的多,刚刚对着何远杉就差点漏了陷穿了帮。
本意是好心给成箫提个醒,没料到这人想也没想就道:“做不到。”
陆玖年抬眼,面无表情。
成箫嗤笑一声,道:“别这么看我,你以为我想呢。”
“你自己琢磨琢磨矛盾不?让我用强,但不让碰,这事儿少说我没干过十回也得有百回,没见过这么个强法。”
陆玖年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成箫嘴里说着轻浮的话,他脑子里却全是曾见过的这人居高临下的姿态,用同样轻挑的语气,说着生杀予夺的话。
即便是陆玖年见惯了娱乐圈演技顶了天的男男女女,也不得不说成箫无比擅长作态与伪装。荒唐又悚然。
想着,陆玖年皱眉,随意答道:“有的地方别碰,其它您随便吧。”就当跟恶心的人演对手戏了,职业素养还是得在线的。
“比如?”成箫问道。
“耳朵。”
刚刚被某人嘴欠吹了一下,现在还在隐隐作热。
后者瞥了眼他耳尖的淡红,微微挑眉道:“行,知道了。”
陆玖年觉着没什么要交代的了,自觉地倾身给金主爸爸让了条路,示意成箫先出去。
后者也一点没觉着不合适,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兜,便向门口走去。
陆玖年听着耳边的脚步声响起,却又忽地停下。
他余光扫向门口,只见成箫不知道什么时候驻了足,半扭过身子看向他,若有所思道。
“腰也不碰了吧。”
童雅还是第一次以童家三小姐的身份出席宴会。
十几岁的时候她沉迷追星,做起了当大明星的梦,于是哭着吵着跟家里人说要出道,童家全家出动也没劝地回来。
她在家里年纪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儿,童家老辈都宠着她,见她坚持,最后也便随着她去了,口口声声说要她自己对自己负责,结果这么多年见她什么名堂也没混出来,还是明里暗里好的资源一股脑地喂。
带她来这场宴会,也是希望她能争点气,结交点对事业有用的人脉。
但童雅到底明白不了童家人的用心良苦。她在这喘不过气的宴会上呆了一两个小时。只觉得无聊、憋闷、拘束。
宴会上的人她都不认识,也害怕。哥哥一走,她就窝在一个角落不动,谁来攀谈都是一副尴尬的笑,赶跑了不知道多少想前来结交的世家公子小姐。
又一个小时,她终于受不了了,拍拍衣裙,起身准备离开会场,却在下一瞬瞥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她瞪大了眼睛,揉了又揉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陆玖年?陆哥?
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玖年这人童雅不仅认识,而且自认挺熟。
她虽然糊,但被家里人塞进过不少好剧组。其中不乏有陆玖年担任一番的剧目。
剧组里的人都默认她是资源咖走后门的,明里暗里给了她不少眼色和区别对待,只有陆玖年不翻她白眼,还愿意带她玩。也就是靠着一声声“陆哥”长“陆哥”短,童雅才熬过了在那个剧组的魔鬼时光,她真心把陆玖年当朋友,雪中送炭过的那种。
她想上去跟陆玖年打个招呼,但这会儿宴会的场合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利益关系又太复杂,陆玖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不清楚,童雅再怎么说也是从小在世家长大,成年后又进了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这点利害还是想的清楚的。
她按兵不动,打算等时机成熟再上前打招呼,可下一瞬她看见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男人,他从后向前将陆玖年圈在怀里,下巴还放在陆玖年的肩上。而陆玖年明显被他吓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说不上好看,像是抗拒,又像是纯粹的尴尬。
等看清了抱着陆玖年的男人的脸时,童雅毛都炸开了。
她记得这个人!成家的二公子,成箫。
她还记得哥哥提起这个人时轻蔑的神态,说世家的名声,就是被他和陈胜这种人传坏的。
成箫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和二世祖,哪怕她不经常和世家来往都知道。
她这下还哪儿管的上什么人情世故什么时机对不对,下意识就想救陆玖年脱离困境。
“陆哥!陆哥陆哥!”
她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提着裙子便冲进了人堆里,横冲直撞挤开一众人,站到了陆玖年的身边。
无视陆玖年身上的“挂件”,童雅拽过了他的手:“你怎么在这儿啊!真是好巧好巧!”
没料到还能有女生冲着自己撞过来,陆玖年下意识往后一躲,结结实实撞上了成箫的胸膛,顺带着还踩了他一脚。
成箫吃痛闷哼一声,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缓过劲儿,他掰着陆玖年的肩,“笑意盈盈”道:“年年,这位是?”
陆玖年尴尬地笑笑,侧着头回复道:“啊,我朋友。”
如果说之前的尴尬是陆玖年演出来的,那这会儿的就是货真价实的了。
原因没别的。
他不认识冲上来的这女孩儿。
他只是觉得眼熟,或许在哪儿见过,由此能够判断她或许也是娱乐圈的人,又或许他们曾经打过照面做过同事。除此以外,没什么再多的细节了。
忘了是哪儿的话。说有几种人不能深交。
一种是反驳型人格的人,一种是稍微熟点就甩脸子的人。最后一种,则是对谁都好,跟谁都熟的人。
如果问圈子里任何一位,你觉得演员里谁人缘最好,不出意外,没人的答案会绕开“陆玖年”三个字。
陆玖年朋友多是公认的事实,基本上谁来讲都能讲出一个和他有关的感人的友情故事。有太多人都说自己圈里最好的哥们是陆玖年,却从来没见过陆玖年说谁是自己的密友。
旁人问起,他总打哈哈说“讲谁那都得罪其他的人”。其实内心里他知道是自己从没把任何一个人当做真心朋友。
所有人都喜欢阳光搞笑情商高的他,朋友是属于那个“陆玖年”的。至于他自己,烦,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身边“铁子”无数,兜兜转转算得上看清他本质的,也就赵小婉和周弑青。
一个跟他不对付,一个是他情敌,都不是朋友。
所以试图你让这样一个人记住曾经在剧组唯唯诺诺寻求庇护的小女生,挺不现实的。回想起可能是同事,已经算是陆玖年的极限了。
但好在这种尴尬没持续太久。
人群中,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雅?你过来干什么?”
陆玖年闻声看去,只见人群边缘站着个白衣男人,正皱着眉看向他这边。
童雅瞥见这人,心虚地小声嘟囔了句:“哥...”
童宇向里走了两步,冲众人欠身解释道:“各位,这是家妹,童雅。她不经常跟着家里出来,不太懂礼数,还请见谅。”
陆玖年在默默念了念“童雅”两个字,在记忆里搜索许久才记起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们曾经同在《名门》剧组演戏,这姑娘当时走了后门,组里人都不太待见她。
陆玖年不排斥她,但说实话也实在对她受到的冷眼没什么同理心,但偏偏导演得罪不起人,要让他这个人缘好的从中周旋,做那个帮带着的好人。
如果是童家的小姐的话,倒也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资源了。
不过他印象里,他们也就是表面功夫的同事,这姑娘现在这是...?
童雅不算笨,哥哥明摆着是来解围的,她便麻溜的顺着台阶下了。
“哥你轻点骂我。我这不是见到陆哥,太激动了嘛......”她晃了晃陆玖年的手臂,露出个无害的笑。
童宇愣了愣,道:“你认识成夫......”
“我和小雅一起演过剧。”陆玖年忽然开口打断道。
童雅听见陆玖年提起一起合作过的戏,连连点头道:“是呀是呀,《名门》嘛,哥你还说你看过的!”
童宇闻言,尴尬地笑笑,没回什么。
或许在常人眼里,明星高高在上光鲜亮丽,但在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眼中,他们算不上什么上等人士。在这些人眼里,演员明星,不过是博乐子的人,是谈资和玩物,而娱乐圈则是纨绔少爷们的游乐场,今天这个投一点,明天那个玩一波。
像童宇这样待继承大统的太子爷,不屑去看一部粗制滥造的流量电视剧,说自己看过,那也是哄胞妹一乐而已。
而此时此刻他身处和他同样阶级身份的人群中,有个放着公司不继承非要去当小明星的妹妹,多少让他有点抹不开脸,更别提现在这个妹妹还拽着成家二公子的丈夫了。
“令妹也是演员?”
角落里一道人声拉回了童宇的思绪,他几乎立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赶忙回道:“是。家妹不懂事,喜欢胡闹。”
“话不能这么说。”
角落里的人原先坐着,说这话时站起了身。他有着一张和成箫六七分相似的脸,起身时,人群自觉地分开了条道路。
“年轻有梦想是好事。演员也是正经职业,玖年不也是吗?这算什么胡闹。”
童宇这才察觉失言。眼看着陆玖年进了成家门,他这么一句话,可不是在刺成家新的二夫人,是个瞎胡闹的戏子么?
他慌忙摆手:“她哪儿能跟陆先生比啊,陆先生那是实打实有成就的,这丫头就是小女孩过家家罢了,还得靠家里帮扶着呢。”
成灏扭头轻笑声,端起桌上的酒杯:“回头我让人递几个导演的名片给你。她还小着呢,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童宇心下一喜,嘴上却也不敢显,恭声道:“她资质就在这儿放着呢,多少年也难比得上陆先生。不过还是多谢成总了。”
颇显尴尬的局面推拨之间就这么被自己哥哥和这个成总给化解了,童雅暗暗咂舌人精的可怕。可没等她庆幸多久,某人一句话又让场面变得难看起来。
“他还有成就呢?这么厉害?”或许是迫于兄长的威压,成箫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对陆玖年的禁锢,直起了身子,正没什么正形地靠在酒桌上,玩味地看着身前站着的身影。
“演戏最牛的奖是什么来着?奥斯卡?你得过啊?”
一瞬间,陆玖年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似乎是碍于场合,他只是挤出了个笑,摇头道:“没有。”
听见这话,童雅的火气也有些上来了。
成箫明摆着没把陆玖年当回事,这番话无心也好,有意也罢,都是对一个演员的嘲笑与不尊重。同为演戏出道的人,童雅忍不住出声反驳。
“成先生不了解影视行业吧。放眼国内,哪个演员能自信的说自己能得奥斯卡的?”
成箫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酒桌上的餐布,漫不经心道:“我看那个叫周弑青的就挺不错的。改天投一部戏,让我看看你们俩谁演的更好点。”
陆玖年冷笑了一声。
他这下是真有点不爽了。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除了长相以外,哪儿都在他雷点上蹦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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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箫此话一出,众人对于这两人的关系,也便心照不宣了。
他话里明摆着的不尊重和轻视,昭示着这俩人压根不是什么两情相悦。恐怕是这位恶名在外的成二公子一时兴起,看上了个小演员,便着急忙慌用结婚强行把人捆在身边。
“是喝酒堵不上你的嘴吗?”成灝的声音淡而无波,但凭谁都能从中听出不满。
成箫却好似没察觉到似的,眼神也没多给成灝一个,反而转头看向陆玖年。
“我的嘴用酒可堵不上。”他直起了身子,侧身端起了桌子上自己未喝完的酒,“得用点别的什么东西。”
“不过这酒尝起来还是不错的。啧,年年怎么不喝啊?”
陆玖年似乎是刚刚回神,勉强笑了笑,摆手道:“红酒我不太喝得惯。”
成箫却似充耳未闻,踱步走到了他身侧,端着酒杯的手绕过他颈侧,将杯沿递到了他唇边。
“那怎么行呢。今天我大哥也在,算是带你见家长了,不喝岂不是不给面子?”
“张嘴。”
下巴被钳住,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陆玖年微微仰着头,皱着眉,努力吞咽着滑下咽喉的酒液。
在场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神色都有些尴尬。成灝的脸色也明显变得不怎么好看。
这毕竟是场正经的宴会。赴会的人,至少有资格站在成灝身边的人,各个有头有脸,不是什么喜欢声色犬马的人。成箫这一举,不光是让不少世家的人看了笑话,也跌了成家的面子。
可成箫却没什么停下的意思。他似乎很满意眼前的情形,浑然不在乎气氛的僵硬。
成了众人焦点的两个人,看着一幅“强买强卖”的样子,实际是“愿打愿挨”。
成箫下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重,陆玖年的不情不愿难以下咽也大半是装出来的。他本人乐得喝酒,成箫的话也不错,这酒确实尝起来绝佳。
这场戏唱得顺顺利利,眼看一杯酒即将被灌个干净,有什么东西却敏锐勾起了陆玖年的警惕。
演员总对镜头十分敏感。陆玖年十分确定,就在刚才,暗处里有人用摄像头直直对准了他和成箫,明显的不怀好意。
他下意识扶上了成箫的手腕,向外推拒。
“等、有......”
成箫的手一抬,酒水顺着陆玖年的嘴角直直向下流,滑过颈间,浸湿衣领。
他未说出口的话被红酒噎了回去,辛辣刺激咽喉,让他控制不住得咳了出声,他大力推开了成箫,弯下腰喘着气。
“陆哥!”一旁的童雅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扶住了他,一手迅速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按在他领口。
等的就是一个契机。
或许是终于看足了这场闹剧,程灏终于开了口。
“闹够没?!”他厉声道,眼刀直直射向成箫,“你跟我过来!”
他说完,像是不愿再看成箫一眼,转身便向会场的阳台走去。
后者耸耸肩,冲在场的人一摆手:“不好意思,失陪啊。”也不管身后人的情形,就这么跟着成灝离开。
成家两兄弟一前一后走远,虚假平和的维系不见,便露出底下缘由各异的恶意与偏见。
轻蔑的、鄙夷的、同情的目光如同粘稠难缠的胶体裹覆陆玖年周身,仿佛要叫他窒息,叫他袒露崩溃绝望的内里。
这让他想起深埋以至泛了黄的记忆。
好像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总有一些自以为通晓一切的人,高高在上地、自大地将脑海中的臆想强加到他人之上。
他们曾经说他是可怜的,觉得他是绝望的,却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同情是对要强者的羞辱,鄙夷是心机深重人的笑料。而他陆玖年恰好两者都是。
一群蠢货。
陆玖年心情愉悦地想。
活该被成箫骗的北都找不着。
童宇叹了口气,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试图收拾残局:“小雅,你跟陆先生许久没见,肯定有不少话要聊吧?”
童雅回过神来,立刻点头道:“对对,我新戏的剧本还有好多地方想不通呢,想问问陆哥来着。”
“那你带陆先生去甜品区坐会儿吧,成总和成先生应该也不会谈太久。”
陆玖年闻言一愣。
别啊,他没想着走啊?
唱戏唱了这么久,还不允许他看完吗?
更何况......如果他方才没有感觉错的话,在一个满是身份尊贵重要的宴会中,还能有人偷拍,绝非会方无心之失,恐怕是某些人的刻意为之。本着合约精神,他也得等成箫回来,尽快告诉成箫有人偷拍的事实。
他刚想开口,却不知道身边小姑娘哪儿来得那么大的手劲,打了个招呼,拽着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跑。陆玖年腰还弯着,被她这么一拽,稀里糊涂就坐到了卡座的角落。
远离了人群,小姑娘总算是松了口气,说话声音小了些,没有了强装出来的不怯场和自信,回复了陆玖年印象中咋咋唬唬又有些呆的模样。
“我天呐,一群人站在那儿,吓得我都不好问!陆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陆玖年露出了个笑,大方回道:“身不由己,必须得露面啊。”
他这话模模糊糊,没透露自己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出席,又和谁是一起的。只是表明自己的到来并非所愿,而这份不愿,哪怕他不说,明眼人也都看的明白。
一番回答让问的人什么也问不出,却又挑不出错误。
童雅提了口气想要接着追问,可看着陆玖年带笑意的眼神,又觉得不合适,想了半天还是咽了回去,生硬地转了话题,滔滔不绝地跟陆玖年聊戏,一秒不停,生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然后我就跟他说我不要替身,我唰一下自己就跳下去了,脑子里还想着我也太帅了,好像热搜上那些敬业刻苦的大前辈啊!”
“结果才拍了一条我就受不了了,就又让替身姐姐上了,我给她加了好多工资,还亲手给她煲了鸡汤,结果转头她就把我卖了,说我耍大牌,搞得我人生中第一回 上热搜就被铺天盖地的骂,也太惨了哈哈哈哈......”
童雅拍着板凳,笑了半天才发现面前的人没反应,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小心翼翼问道。
“是不是不好笑啊......我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玖年“啊?”了声,堪堪回神。
他惦记着成箫那边的情况,还琢磨着偷拍的人的目的和身份,心神着实不在聊天上。童雅这么一问,他醒过神看向面前有些担忧的人,其实明白童雅的心思。
小姑娘无非是怕他尴尬,怕他回想起“受辱”的经历,于是跟他将他最擅长的领域,缝补他脆弱的自尊。
他不需要,可却也辨别的出善意与否,于是不可能让童雅的话掉在地上。
他弯了弯眼:“哪儿啊,我就是想起了段跟你差不多的经历。我当时比你还糗还衰呢,你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听听我的。”
童雅听着陆玖年讲东讲西,不自觉放松了肩颈,状态没不再紧绷,笑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陆玖年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仿佛无论给他什么话题,对面坐的什么人,他总有办法聊下去。
童雅看着眼前毫无阴霾,聊起熟悉的领域自信大方的人,再想起刚刚他遭遇的一切,喉咙就不自觉一酸。
她看得出陆玖年和那个成家的二少爷是一起的。
她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可也不是对世家子弟的那些事一无所知。
成箫的所作所为也都在印证她的猜想,陆玖年一定是受了他胁迫,不得已跟在他身边。
她听陆玖年讲了许多有趣的事,越发觉得愤慨。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呆在这个鬼地方受此折辱?
“我耳朵后面的疤就是拍那个戏的时候留的,当时安导还说......”
“陆哥!”
陆玖年被她忽然的一声震地一愣。
童雅憋红了脸,气冲冲道:“我带你走吧!”
陆玖年笑容微敛。语气不变,他玩笑道:“这是怎么了?”
童雅似乎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陆玖年一句“怎么了”,登时让她把一肚子的话都倒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被强迫的,那个成箫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童家也用不着怕一个纨绔子弟,他要是逼你了,你跟我说,我现在立刻马上带你走!你用不着受这个气!”
陆玖年手里上下抛着的骰子被他“啪”一下握在手里。
说到底,人都是一样的。
不必解释,也不必期待。
他重新勾起嘴角,轻描淡写道。
“怎么会这样想?成先生人挺好的啊。”
“我知道他外界的传闻不太好,但是他这个人挺简单的,没什么心机和心眼的。”
“而且我挺喜欢派对和宴会的,你多虑了。”
“要是累了就和你哥哥说一声,回房间休息下。我们回头再聊。”
直到陆玖年起身离开,童雅也没缓过神来。
她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像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但却又不太一样。
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滋味。
只是忽然前所未有的意识到,好像哪怕陆玖年和她讲了那么多有关自己的事,她却依旧不算他的朋友。
陆玖年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手里的蛋糕。
面前忽然投下阴影。他抬起头,不怎么意外的看见了成箫的脸。
成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有些疲惫,话音却不失强势。
“找你半天了。”
陆玖年挖了勺奶油,放在嘴里,料想中甜腻腻味道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有机奶油的清苦味。不算好吃,但却意外适合他。
“我以为成先生把我留在原地任人宰割是压根忘了有我这个人了,还能想起来找我啊。”
成箫“啧”了声,扭头转身,示意陆玖年跟上。
“你可能真被人欺负吗?”他说这话时脚步未停,压根不想着刻意等等身后的人。
陆玖年一怔,头一回觉得成箫讨人厌的嘴里竟然说出了能听的话。
“这倒是真的。”
他放下了手里的蛋糕,手心里一直握着的骰子也跟着扔在了桌上,抬脚,跟上了身前步履不停的人。
第6章 不如炸翻这个世界
“综艺约我让人发给你经纪人了。”成箫按了下车钥匙,对身后的人道。
“合作愉快啊。”陆玖年随意答着,意思了意思。
成箫扶着车门,问道:“一会儿去哪儿?”
“没什么别的安排了,回…”
话到嘴边,像是被什么莫名的东西卡了回去。一个“家”字算是难住陆玖年了,怎么说怎么别扭。
“回景林苑吧。”
“成。”成箫一把丢给陆玖年一串车钥匙。“那你开,我睡会。”
刚跟程灏吵了一架,他现在满心满脑子都疲惫不堪,实在不想专注精神于路况。
陆玖年捧着跑车钥匙站在原地反应了半天,直到成箫不耐烦地探出头。
“帅哥,脑子上下线行么?”
陆玖年慢慢悠悠挪到车前,道:“您也不怕我给它创飞了。”
“飞飞吧。我车多的是。”
等人坐上了车,成箫便闭目养神开来。结果等半天也没等到车启动的动静,他睁开眼,扭头看向身侧的人。
“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