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珍珠耳饰先入为主,效果太好,给他设计这套装扮的人是费了些心思的,只可惜临表演前又遇上了事故。
他叹了一口气。
看黎昼还在担心地看着他,顾夜宁又多解释了一句:“那房间后边就是临时拉帘子的更衣室,所以不可能有监控镜头,而且这种程度的“小问题”,我也没办法解释这不是自己之前彩排的“疏忽”造成的,所以——”
正是因为耳饰上的问题很小,所以对方才敢肆无忌惮做手脚,因为在没被拍摄的情况下,这种细节的,饰品上的问题,本来就是如果闹大了,都要说是顾夜宁无理取闹的程度,甚至没有证据还完全可以被倒打一耙,捏造成他昨天彩排失误留下的痕迹。
就像是鞋子里的石子,还有不小心磕破了一个边缘的玻璃杯一样,都属于模棱两可,完全可以解释成“受害者自己失误”的小事。
“所以完全没办法了?”黎昼脸色有些不好看。
顾夜宁说:“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找出到底是谁做了这些事,是该怎么处理耳饰的问题。”
黎昼垂下眼睛。
他盯着盒子里“瑕瑜互见”的珍珠耳环,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突然做了个决定。
接着他一把拉过了顾夜宁的手:“等等,你先跟我走。”
顾夜宁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黎昼一把拉走。
他的掌心温热,但是手指冰凉,紧紧捏握着顾夜宁的手,带着他从房间出来,原路返回,往大多媒体厅的方向走。
顾夜宁茫然地被他拖着,黎昼这样难得一见的强势态度有点新鲜,他好奇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黎昼用力推开了大多媒体厅的门。
此时这里的人并不算多,一部分练习生还在道具间和更衣室换衣服,佩戴首饰,另一部分正在化妆间等待化妆师和发型师给他们做今天舞台的发型,零零散散的工作人员,正在安置摄像头,摆放椅子,查看等会儿同步转播的镜头和投影屏。
顾夜宁的目光飞快地扫视全场,看见了黎昼所说的《怎么办》组的位置,那里靠近着左侧的墙壁,黎昼所说的应当是后排那个旁边摆放了一张方桌的位置。
黎昼拉着顾夜宁,靠近了一名正用自拍杆控制着手机的女性工作人员。
“姐。”他提高了声音喊道。
对方一愣,转头看来,半举起的手却没有放下。黎昼也不和她寒暄,张嘴直接说:“姐,夜宁哥的耳饰出了问题,上边的痕迹很麻烦,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黎昼啊,这件事我们——”对方仓惶地伸手去触碰手机屏幕,却因为过于慌张,点了几下都没点到该点的位置,黎昼则没给她打断自己的机会,又继续说:“——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公的时候齐继靴子里的石子,还有《爱盲》A组莫名其妙破掉的杯子,以及这次出现了瑕疵的耳饰,我们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意外,但是总不能每次都让夜宁哥来负责善后吧?”
他在对方终于从自拍杆上取下手机,按灭屏幕前一秒,飞快地说:“能不能麻烦你和导演反映一下?”
顾夜宁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没完全懂。
他抬头去看对方,黎昼没有回头,拉着他的手指稍稍用了点力气,捏了顾夜宁两下。
“黎昼啊,你找我,不是,你找我但我也没办法……不是,哎呀,真的怎么突然来和我说啊!”工作人员表情不好,但碍于面前的人是黎昼,身份不同,她原地跺脚了好几次,却无计可施,不能张口训斥,也不好多说什么透露更多细节,“你等等,我现在有点事要先走。”
不等两个人继续说话,她转身飞快地冲了出去。步履匆忙,看起来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黎昼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抓着顾夜宁的手,一愣,接着微微红了脸松开了手。
顾夜宁看着他,等他解释。
“我春节放假回家的时候,听我爸爸提起,节目组在每次公演舞台之前,会给没办法到现场,又想要了解一些录制“内幕”的网上观众提供一点拍摄“小花絮”——在练习生入场之前,拍摄接下来会录制所有人reaction视频的大多媒体厅,还有走廊、舞台之类的场景,做到森晚整理“望梅止渴”的效果。”
顾夜宁“啊”了一声。
他倒是真的不清楚这件事,今天才第一次了解。
“所以刚才那个姐姐是在用手机给观众直播?”但即使如此,他立刻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黎昼点了点头。
“其实是很短的一个直播,撑死了五六分钟,也只是负责的工作人员稍微介绍一下录制的地点,还有现在练习生们都在做什么之类的,所以说很多只是看节目的观众都不清楚,可能只有特别关注的粉丝才会了解。”他解释说,“我刚才过来确认座位的时候看到负责的工作人员姐姐已经准备开始直播了,所以……”
“所以刚才你拉着我去找她,就是想把这件事通过完全不能剪辑,也来不及关闭的直播透露出去?”顾夜宁问。
黎昼又点了点头。
“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说,正式播出的时候,无论在后台受了什么委屈,背后有什么隐情,只要节目组剪辑,就完全能藏得滴水不漏。”他认真地说,“这样不行,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能总因为你好欺负,就这么对你。”
顾夜宁说:“我没事,其实要说的话,齐继的脚伤才差点影响他表演。”
黎昼毫不犹豫:“那是你处理得当。”
顾夜宁其实没想到黎昼居然能想到利用“直播”整出这一出,想来刚才直播匆忙关闭,但黎昼说的话,应该被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录入进了直播视频里。
观看这场直播的观众里如果有自己的粉丝,估计已经意识到问题,同样的还有齐继的粉丝。
——之前齐继的脚伤,不是没有观众注意到,但是节目组只是给出了相对笼统的说法:齐继在练习和舞台过程中因为意外伤到了脚,但是问题不大,让广大粉丝放心,会好好照顾齐继,帮助他恢复。诸如此类。
现在,黎昼不仅提起了顾夜宁的事,还说到了齐继,更有甚者,他说的是《爱盲》A组,要知道《爱盲》A组的练习生,可不止顾夜宁一个,足有十个人。
更别提其中还涉及到了贺天心和管风弦这两个出道组的上位圈——更确切地说,是第零轮和第一轮投票分别的二位获得者,以及出道组卡位圈的有力竞争者霍弋,以及不少出身大公司,资质也不错的练习生们。
顾夜宁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黎昼刚才的英勇和强势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现在面前高个子的年轻人,又变成了那个眉眼纯净,容易脸红的“皇太子”——褒义的那种——他看着顾夜宁,耳朵红到滴血:“夜宁哥,你别笑我。”
顾夜宁说:“我不是笑你,只是觉得你真的太棒了。”
《星光熠熠》这类选秀,本来就不是直播的综艺节目,注定了练习生们会被迫活在节目组打时间差、信息差,以及剪辑和衔接刻意引导的阴影下。
顾夜宁之前所有的谨慎小心,都是因为前世的前车之鉴,担忧于得罪任何工作人员,会导致自己重蹈覆辙,因此不得不如履薄冰,时刻注意着摄像头和收音设备。
他没想到,也没注意过节目组为了巩固人气,维持热度,增加讨论度,也是会有无法剪辑,无法控制播出内容的可能性的。
黎昼想到了。
而黎昼还有肆无忌惮的资本。他是皇太子,背后站着一整个云上娱乐,以及母亲家族那头的力量。
“黎昼,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顾夜宁又说。
黎昼好像不懂,又好像擅自懂了点什么,他看着顾夜宁,眼睛发亮,嘴角因为被夸奖而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
因为身高突出的优势,与本身就安静平和的性格,以及笼罩在“皇太子”光环下,“绝对不能得罪”的威压,黎昼不像是明烨那样,会被粉丝和练习生们亲昵地称呼为“最帅高中生”,有些人甚至忽略了对方今年也才高三。
但顾夜宁这样微微抬起头看去,才会发现黎昼眉眼间稚嫩青涩的痕迹,昭示着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事实。
“真的谢谢你,你做了一件我就算知道有直播,可能也要考虑再三,最后还是不会做的事。”顾夜宁清了清嗓子,他发现自己因为情绪的变化,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黎昼压低了声音:“那现在怎么办呢?虽然节目组没办法隐藏你又遇到了问题的情况,但二公表演也快要开始了,这个珍珠耳环——”
他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这个珍珠耳环,你戴了特别好看。”
顾夜宁说:“没关系,我有plan B。”
黎昼瞪大了眼睛。
顾夜宁的“plan B”,此时刚在更衣室换好了舞台装,正站在走廊里,和组员们互相整理检查穿戴是否正确,嬉笑打闹。
顾夜宁带着好奇的黎昼穿过来往的练习生,来到了他面前。
“贺天心。”
“哎!”贺天心响亮地应了一声。
他长及脚踝的浴袍风黑色外套,在腰部收紧,用一根腰带绑好,内里白衬衫黑裤子,领边还用回形针别着一朵红色玫瑰。不知道是黑咖啡起了作用,还是本身脸部浮肿不严重,消肿比较快,现在的他虽然没化妆,但看起来颇有些不羁的浪子感。
看顾夜宁走过来,贺天心困惑地先看了看他身后的黎昼,目光落在顾夜宁脸上:“怎么了?怎么突然喊我?”
“想找你帮个忙。”顾夜宁说。
“你说。”
“我的这个珍珠耳饰,出了点小状况。”顾夜宁把手里的首饰盒展示给贺天心看,“这里的漆被磨掉了,所以外观上有了瑕疵。”
“你们有intro定格镜头,还得高清镜头大怼脸,是吧?”贺天心说。
“对。”
“我能帮上什么忙?你说。”
“你试过……在除了画纸之外的地方作画吗?”顾夜宁问。
贺天心:“……”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镜子上,算吗?”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在镜子上画画啊?
这个困惑在脑海里转瞬即逝,顾夜宁把它暂时抛之脑后:“那你能不能试试看,在我的珍珠耳坠上画画?”
贺天心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在顾夜宁以为他在认真思考,甚至打算拒绝的时候,他慎重地抬起头盯着顾夜宁问:“我可以吗?”
“啊?”
“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真的可以吗?”贺天心问,“你想好了吗?”
顾夜宁说:“当然。”
在意识到自己又遇到了“非意外”,甚至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事故之后,顾夜宁盯着盒子里的饰品,脑海里飞快略过的各式各样的处理方式和解决这件事的方法中,清晰地浮现出贺天心的脸。
在没有同样珍珠的情况下,贺天心是他毋庸置疑的选择。
“我相信你。”他也同样认真地回答。
没想到贺天心第一反应居然是害怕自己做不好,而顾夜宁自己想到求助贺天心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担忧自己会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毕竟在后台紧张的准备过程中,天降如此重要的任务,并不是所有练习生都愿意接受的。
听说贺天心要在顾夜宁的珍珠上“作画”,不少空闲的,不需要化妆的练习生都凑了过来。
一时间,化妆室里唯一空着的那个面对着镜子的座位,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围满了人。贺天心坐在椅子上,顾夜宁的耳环则摆在首饰盒里,他和对贺天心的作画能力并不太了解的黎昼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对方身后。
从镜子里,顾夜宁能看到贺天心凝重的表情,以及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显得特别小的——
眼线笔。
后台并没有适合作画的画笔,普通用的钢笔或者圆珠笔亦或者签字笔,肯定没办法在这样的饰品上留下特别清晰的痕迹,还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弄花表面。
虽然今天《七宗罪》组有面部作画的设计,但负责的老师人还没到,一般会使用的人体彩绘颜料,后台也并没有。
顾夜宁将化妆老师的超级防水眼线笔,以及一盒眼线膏加刀锋刷一起借用过来,贺天心找了个用处不大的配饰,在表面试了试,最后决定先用这款防水性能很好的眼线水笔试试看。
珍珠的表面圆润光滑,面朝外侧的部分,那几颗微小但相当突兀的黑点就落在其上,使得本来恰到好处的模样白璧微瑕。
幸好首饰盒恰好容纳住了珍珠的大小,不至于贺天心在作画的时候,珍珠因为固定不住而转来转去,影响效果。
练习生们屏气凝神,看贺天心打开眼线笔的盖子,笔尖对准手下光洁的珍珠,凝神细思,然后果断下笔——
一举一动,仿佛是慢动作,但实际上全程花费的时间也不过几分钟。甚至这还是因为在“圆球”的光滑表面作画,增加了难度的缘故。
顾夜宁并没有和贺天心特别交代,让对方画什么,但现在贺天心在下笔的时候自有考量,因此在他画完之后,大家纷纷凑近了去查看。
“你们先别靠近!这表面太光滑了还是不太容易干,要等一会儿!”贺天心赶紧伸手护住了小小的珍珠。
黎昼问:“这是夜宁哥的侧脸吗?”
只有从额头到下颌的轮廓,下方带了一点点脖颈的延伸,眉毛与眼睛,以及耳朵的线条,寥寥数笔,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眼角的线条,和侧脸鼻梁的弧线,第一眼,居然就让人觉得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就是像顾夜宁本人。
贺天心说:“嗯,本来还想加点头发的,但是珍珠太小了,画的东西太多,会显得很累赘。”
他黑色眼线笔画过的部分,恰到好处地将两点黑色勾勒进的额头和鼻梁的绘画线条中,稍微大一些的那点黑色,则恰好是眼珠所在的位置,巧妙地将磨损掉的部分连接起来,画出了过于“简单”的简笔画。
一边说着,贺天心一遍凑近了珍珠,“呼呼”吹了几口,就像是在吹什么滚烫的食物一般。
顾夜宁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黎昼小声感叹:“好厉害。”
后边也有练习生陆陆续续鼓起掌来,好几个刚刚挤过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人,看大家都在鼓掌,于是也不明所以跟着拍手,一边扭头到处询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
“贺天心在顾夜宁的珍珠上画了顾夜宁的侧脸像!”前排的练习生大声告诉他。
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堵塞,摄像机也被吸引了过来,但只能堵在最后无法钻进人群。
而在练习生们的夸赞中,逐渐翘起了尾巴的贺天心,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顾夜宁的方向:“夜宁,既然如此,你另外一个珍珠配饰上,要不要也画点什么?”
顾夜宁:“……”
他还真不知道。
在审美方面,贺天心才是大手,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虽然希望贺天心帮他这个忙,却完全不给出任何“你要画什么”指示的意思。
“你觉得呢?”
在若干分钟之前,他甚至没有要在这样的饰品上添加任何东西的想法。
“要不我试试?”贺天心问,“这东西毕竟表面光滑,比较好擦洗,化妆品虽然都是防水的居多,但大不了用点卸妆液,就算画的不行,你觉得算了算了,也能擦掉。”
身后的练习生忙着起哄。
“想看!”
“画一个画一个!大不了擦了!”
“想看“戴画了画的珍珠耳环的少年”!”
贺天心拿起了摆在一边干净的刀锋刷。
这把刀锋刷是不厚不薄的款式,应当是化妆师用来给练习生连接睫毛根部,画隐藏的内眼线用,顾夜宁还在弯腰打量贺天心刚才画的那只耳环的时候,黎昼居然已经钻出了人群,拿回来一只旋转款的大红色口红,和一盒颜色不那么正常的眼影膏。
贺天心小心翼翼转出口红,用刀锋刷蘸取,然后在另外一只珍珠上下笔。
细长的刀锋刷笔杆在他手指中间捏着都有些困难。
用完了口红,他又打开那盒并不常用的绿色的眼影膏。
“是玫瑰花!”
后排的练习生第一个看了出来,大声告诉其他人。
作画有些困难,珍珠表面空间太小,加上刀锋刷蘸取的用量把握不均,贺天心画的时候还稍微用纸巾的边缘擦拭过几次。也因此,这朵玫瑰甚至比顾夜宁收到过的那两次都要来的更简洁,但肆意铺展的花瓣,和绿色的花托茎叶,还是贺天心手下画出的那种熟悉的玫瑰。
红花绿叶,尖锐带刺,神形兼备。
像是对自己画的还算满意,又好像不太满意,贺天心抬起头,通过面前的镜子,看向站在他身后,撑着桌面垂眸看的顾夜宁,倏地咧嘴一笑。
顾夜宁抬起头,视线恰好和镜子里贺天心的眼睛对上。
“昨天说想看你戴红玫瑰花的耳饰,没想到今天就阴错阳差实现了。”
“画的不太好,但你戴上应该很适合。”
第124章
练习生们逐渐散去,从后排挤进来,稍显狼狈的摄像师抓住了机会,给了首饰盒里两颗增添了颜色的珍珠耳饰几个大近景。
顾夜宁在摄像师终于离开之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拉了一下珍珠耳环。
“我现在戴上好,还是先留在盒子里好?”他问。
黎昼没有耳洞,摸了摸耳朵摇了摇头,不敢发表意见。
贺天心则想了想:“你这个耳环戴在耳朵上之后会摇晃或者转来转去吗?”
顾夜宁说:“不会,大概是因为这个,所以这么激烈的舞蹈才让我戴这么大的耳饰吧。”
珍珠上方和耳钉针交界的部分牢牢粘着一条和珍珠直径差不多的金属条——当然外观看起来如此,实际上应该也只是镀金的便宜材质而已——牢牢将其固定住,使得在剧烈动作的时候,珍珠耳饰也不会乱晃。
贺天心说:“那就先戴上吧,只要不蹭到你的耳朵或者侧脸,上边的画就不会有事,放在盒子里反而容易被刮花,或者又被什么人“不小心”造成事故。”
顾夜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小心翼翼从盒子里将其中一个耳环拈起来,将绘制了图案的那一面对准外边,冲着镜子艰难地歪着头,尽量不让自己的头发或者手指不慎触碰到。
“我来吧。”黎昼看在眼里,从顾夜宁手里接过了耳环。
贺天心说:“那我来帮你戴另外一个。”
罕见又奇特的画面。
顾夜宁心说自己难道是什么被人伺候的大爷吗,居然戴个耳环还要两个人一左一右帮忙。
左边的黎昼没打耳洞,因此压根没戴过耳环,无论自己还是帮别人,虽然揽下了这个工作,但手指发抖,看起来非常紧张。
最后他因为悬空的手无处借力,小声说了句“哥不好意思”,然后伸手轻轻捏住了顾夜宁的耳垂,凑近了试图在他耳朵上找到正确的耳洞。
顾夜宁:“……”他手指好冷。
耳垂上一侧各两个耳洞,耳骨上也各打了两个,合起来一共八个,对于黎昼来说的确是有点难。
“最下边那个,最下面那个,不要怕扎到我,你找准了洞直接戳就行,就算找不到耳钉针也不会戳痛我的,没关系……”他指指点点。
黎昼本来就紧张,因为顾夜宁插手关注,更是慌乱着直接憋红了脸。
右边的贺天心毕竟是各种配饰的爱好者,相较之下有经验的多。
他精准找到了顾夜宁的耳洞,快狠准确定了位置,在顾夜宁还往左边斜着眼睛试图指导黎昼的时候,已经把耳堵也牢牢地给他戴好了,甚至防患于未然地把顾夜宁耳侧几绺不会蹭到耳饰,但稍显碍事的头发拨到了他耳后。
全程动作迅捷又轻柔。
他做好了一切,就站在旁边围观黎昼,倒是没有催促,或者看不下去干脆自己上手的意思。
黎昼终于在手忙脚乱里第一次戴好了耳饰,并且如释重负地说着“还是没有耳洞好”的话从顾夜宁身边退开。
其实审美因人而异。
原本的纯色珍珠上绘制了图案,会有人觉得过于繁杂,不如原本好看:但顾夜宁看在眼里,却觉得恰到好处。
他没得选择。
也因为他今天要被绘制上皮肤的嫉妒“代表动物”,并不在脸上或者脖子上,而是在手腕上。
他试穿衣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右侧袖口和领口一样,边缘并不规则,覆盖着手背的那部分较长,手腕方向的袖边,则堪堪悬在距离手掌末端,大约有一个成年人五指并列距离的位置。他举起手的时候,还会顺势往下滑落更多。
原本那里造型师也提议过要不要再在那里添加一个手镯或者其他配饰,顾夜宁拒绝了。
图案会紧贴着他跳动的脉搏,青紫的血管。不会让人觉得某个部位堆砌的元素过多。
负责为《七宗罪》组绘制面上彩绘的老师,在半个多小时后姗姗来迟。
之前每个人都翻看着网页上的相关信息,给自己选定了一种代表自己罪行的动物。
顾夜宁选择了蛇。
他之前看过奥德维《变形记》,虽然已经耐力不够加学业紧张,最后也没看完,但无论是印象里,还是从网页上看到的相关讯息,对“嫉妒女神”的描述都和蛇的特征契合度极高,更别提许多绘画的作品里,想要表达嫉妒的寓意,也经常用蛇来表现。
更别提当年在《圣经》里,蛇曾经诱惑过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
——当然,顾夜宁并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和后来采访中顺带提了一嘴的这件事,成为了他和贺天心的cp粉们重要的嗑点之一,这是后话。
老师在他右手腕上绘制了一条张嘴吐信的蛇。
蛇身大体是黑色,蜿蜒盘踞在顾夜宁的腕上,露出带毒的獠牙,和猩红的蛇信,眼睛同样用红色点缀,乍一眼看上去,透着一股隐藏在威慑敌人的肆无忌惮下,莫名其妙的诡谲。
大概是蛇太过于栩栩如生了,好几个慕名过来凑近了想看的练习生,都被蛇吓退了。
“你不怕蛇吗?”在齐继开始在胸口位置绘制动物图案的时候,他歪着脑袋问顾夜宁。
顾夜宁摇了摇头。
他不仅不怕,甚至对蛇还有些喜爱,小些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人开了一家异宠馆,他还曾经进去看过,被那些蜥蜴和蛇的价格吓退,但印象里,盘踞在树枝上,或者藏在保温箱子里各色各样的蛇,漂亮极了。
他试过触碰,指腹下微凉光滑的触感,甚至有些上瘾。
不过看起来齐继有点害怕,他选择不和对方描述。
“你要画的是……蝎子?”
齐继点了点头。
代表着“色欲”的动物之一是蝎子。早些时候齐继在兔子和蝎子中纠结了一阵子,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他的观点是兔子太可爱了,不符合他们这个舞台的主题,而且跳着激烈的舞蹈,胸口一只兔子若隐若现的,感觉气势都落下去了呢。
顾夜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看向镜子里齐继那张还没上妆,因此素颜跟玩偶一样精致的脸,又觉得相比于蝎子,好像兔子更适合他一些。
他和老师,以及齐继说了一声,暂且离开化妆室去洗手间。
刚才他抓紧时间吃了点饼干和巧克力抵饱,省得中午需要用餐的时间他需要忙着准备和化妆,没时间吃东西,现在准备去刷个牙。
顾夜宁在梳洗池旁边遇到了卫南星。卫南星拿着一小瓶漱口水,和顾夜宁打了个招呼,两个人清洁完毕,各自洗手。
卫南星组的《成魔》是古风曲,因此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事前准备,造型师甚至还给他们戴上了假发套。此时的卫南星戴着一顶假发,头发半挽,用一根固定看起来莹润碧绿,十分漂亮,但实际上必定也是便宜仿制品的玉簪子。
身上是月白的袍子,用腰封束起。这颜色本来就容易显胖,更别提古装宽大,还要层层包裹,但卫南星身形颀长高挑,搭配他的眉眼,顾夜宁脑袋里很俗地浮现起那段形容古代男性的词: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卫南星很适合古装,无论外貌还是气质。
至于其他的,顾夜宁觉得自己才短思涩,想要找点形容词来描述卫南星这一身难得的打扮,但他看了半天,因为对古装完全不了解,最后也只能摸了摸卫南星的那个腰封,讷讷地说:“哇你这个上面镶嵌了玉啊?”
看起来倒也是费了心思去设计。
卫南星点了点头,示意顾夜宁随便摸,又转了半个身给顾夜宁展示另外一侧,那一边的腰带侧还挂了一块墨色的玉。
顾夜宁拿起来掂了掂,轻飘飘的。
卫南星看着他绕着自己转了几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顾夜宁说:“对了,关于叶丛茗……”
“叶丛茗怎么了?”顾夜宁问。
自从染发之后,他和叶丛茗的交集不算多,对方看起来很忙,也没有主动想找自己的意思。顾夜宁自己忙着排练,也因此只和对方在走廊匆匆相遇,打个招呼就是极限。
他问过盛繁,盛繁表示自己也没有和叶丛茗在那之后好好聊过。
“我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他看起来很敏感,要碎了。”对此盛繁是这么说的。
不得不说,盛繁有种动物般的直觉,以及精准的形容。
“我们这个组,一开始没有决定穿着打扮,后来确定都穿古装之后,发型的问题也产生了争执,后来投票决定用假的长发来做。”卫南星说,“所以,他之前不是染了头发吗?”
卫南星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顾夜宁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当初叶丛茗背水一战一般选择了染和齐继类似的红发,但现在决定了全员戴假头套,将古风从上到下都装扮在身上之后,叶丛茗的红发算是白染了,至少在舞台上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