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李灵运找他,是来告别的。
当时他没察觉到,只觉得李灵运态度怪怪的。现在回忆下,越想越像是见最后一面。
既然李灵运不再纠缠,两人十几年来的孽缘,总算要彻底了结。
方何心里忽然酸酸地抽了一下。
他莫名其妙地摸摸胸口,好在那酸涩的感觉又很快消失了。
“他早该这样。”方何又喝口咖啡,“哪有老板到处乱跑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从那之后,方何开始时不时发呆。他心里空捞捞的,像是追了十几年的小说突然完结了似的,一时间无法抽身。
他甚至有几天梦到了李灵运,这一次他没有梦到被囚禁的日子,而是咒术暴露前,两人少有的温存时光——
他给方何排队买最爱吃的蛋糕;在方何看电影哭的时候,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乖乖递上纸巾;方何醒来后,发现他撑着头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李灵运虽然做惯了少爷,但每天都会认真刷盘子、打扫家务;还有无数个说着说着话,就情难自已的吻……
醒来后,方何长呼一口气。崩溃地用双手按住脸,觉得自己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
长此以往,他便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精神不振。经常要趁着午休的时间,去楼底下买杯咖啡上来。
这天方何路过那家他常去的咖啡店,突然透过巨大的橱窗玻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奶白色高领毛衣,衬着墨一般的柔软头发。
残留的困意瞬间扫荡一空,方何踉跄两步,然后飞快地跑了进去。
木门被推开的时候,风铃叮当作响。但李灵运看窗外看得专注,并没有注意到。
李灵运右手擒着一支烟,桌上的烟灰缸里也放了两颗,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方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自己办公室楼层的方向。
这家伙……
“干嘛来了?”方何看到李灵运震了下,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重重地砸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李灵运仿佛作弊被抓包的小学生,赶紧按灭香烟,磕磕巴巴地说:“不是……来这是因为,只有这家店允许室内吸烟。”
方何显然不信这么蹩脚的理由,微微挑眉,“从苏州赶到南京,就为了抽这口烟?你烟瘾挺大呀。”
眼见着瞒不住了,李灵运才只能坦言道:“我想来看看你。”
怕方何厌恶,他没敢看方何的眼睛,淡淡地补充道:“我就是远远看下,没打算去找你。”
方何不置可否,看着烟灰缸,问了个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怎么抽起烟的?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
李灵运回答说:“以前没有抽烟的必要。”
是了,因为不期待,不执着,也不痛苦,更不需要排解痛苦。所以不需要依靠香烟。
“对身体不好。之前我有个远房亲戚肺癌走得,可疼了。”方何一边扫码点单一边说。
李灵运愣了愣,脱口而出道:“让姑姑下个咒,就能走得不那么痛苦。”
方何抬头,忽然笑了下,“怎么,不想活了?”
“我没有不想活。”李灵运想了想,严谨地纠正道,“只是没必要活这么久。”
“那如果……我想你活到一百岁呢?”
方何这句话仿佛炸弹空降在李灵运心底,瞬间把他炸得七零八落。
他茫然的抬起头,觉得这句话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又不敢确认。心脏搅在一起,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李灵运,我们再打个赌吧。你看到路对面那个男的了吗,戴墨镜的那个。”方何用下巴朝外面点了点,“如果他进咖啡店,我们过去的事就翻篇了,怎么样?”
李灵运觉得方何真狡猾。
为什么总打这种他不可能赢的赌?那男的在路对面,又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怎么会突然想到咖啡店喝咖啡?
但是李灵运别无选择,他点点头,“好。”
两人看向窗外。
虽然李灵运知道,男人进来喝咖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当男人走近的时候,他还是无法自制的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方何把手机放到耳边,开口说道:“胖哥,我请你喝咖啡怎么样?往右边看,我在路对面的咖啡店里。”
男人摘掉墨镜,居然是方何的同事。看到橱窗里的方何后,立刻兴奋地挥了挥手。
他三两步就过了马路,一把推开咖啡店的大门,扯着嗓子嚷嚷道:“方哥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带杯奶茶到烤肉店喝……我草,李总怎么也在啊?”
在李灵运怔忪的目光中,方何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喝了口咖啡。
自此,李灵运再也没抽过一口烟。
第85章 没关系的
12月30日,方何处理完堆积的工作,刚刚活动了一下筋骨,忽然收到一条来自李灵运的短信:
“方何,明天有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去跨年?”
方何手握手机,盯着这条信息,半天一动不动。
虽然他之前说了,和李灵运的烂事就此翻篇,但这不意味着他打算再进一步。理智告诉方何应该拒绝邀请,但他犹豫半晌,最后发出飞快地打下一个字:“好。”
然后他立刻把手机熄屏,倒扣在桌面上。方何栽进老板椅里,盯着办公室的天花板想,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答应了。
他缓了缓情绪,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也没有意义。正好借着这次跨年考虑清楚,他对李灵运到底是什么想法。
方何再次打开手机,发现李灵运刚刚和他几乎是同事发出了一条消息:“不行也没关系……”
“没有不行,我说好。”
又是等了很久很久,对方才小心翼翼地回复:“那不见不散。”
方何觉得莫名其妙,追问道:“几点见?”
“哦对,晚上十点。”
“在哪里见?”
“新街口。”李灵运回复说,“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开车去。”
“你不是没有车?”李灵运几乎是秒回,但立刻又修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对,你现在已经有了。”
隔着屏幕,方何都能想象出李灵运此刻是怎样的兵荒马乱,忍不住想笑。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对李灵运太宽容,又用力板起了脸。
跨年夜当天,方何随便套个衣服就出门了。
到新街口的巨幕底下,远远的,他就看到李灵运站在下面。对于平时不是连帽衫就是白毛衣的李灵运来说,他今天可谓盛装出席。
他身高腿长,比例漂亮,是标准的衣服架子。今天穿件绛蓝色双面羊毛大衣,配条折起裤脚的休闲西装裤。方何也不得不承认,至少看着算得上赏心悦目。
方何还没走近,李灵运就先看到了他,眼睛一亮,三两步迎了上来。
“……很好看。”李灵运站在他面前,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三个字,“衣服很适合你。”
方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T恤,上面还印着大大的“FUCK YOU”,心说这小子是认真的吗?
方何觉得好笑,但最终板起脸说:“走吧,随便逛逛。”
跨年夜的新街口人头攒动,情侣们挽着手臂,小孩骑在父母的脖颈上,三两好友嬉笑打闹。灯火辉煌的高楼下,带着烟嗓的年轻人正在献唱。一曲情歌终了,围观者发出阵阵欢呼尖叫。
“气球二十五元一个!四十五元两个!”想要趁机捞上一笔的大学生,拉着整整一捆气球,扯着喉咙喊道。
眼见着李灵运准备走过去,方何拦住他,匪夷所思地问:“你要买气球?”
“网上说,零点的时候要放气球。”李灵运一板一眼回答道,然后试探着问,“你不感兴趣?”
“感兴趣。”方何话锋一转,“我十五岁的时候感兴趣。”
看到李灵运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方何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忍不住开口宽慰说:“现在也……有一点点兴趣。”
虽然李灵运总是淡淡的表情,但方何就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又好了。
“你要哪种?”李灵运问。
方何在那束气球里扫视一圈,最后说:“我要海绵宝宝。”
“好,那我要派大星。”
方何被口水呛了一口,震惊地问:“你看过《海绵宝宝》?!”
“……有时候我经常觉得,你不把我当正常人。”
“但你大多数时候,确实不能算正常人。”方何辩解道。
两人一人握着一个气球,走在人群中。方何边走边看,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臊,心说他们快三十的人了,还学人家大学生追这种时髦。
三十,方何忽然觉得恍惚。是的,他今年就要过三十岁的生日了。
这三十年里,他和李灵运认识了十四年,斗争了十四年,纠葛了十四年。
到现在也没决出个胜负。
方何忍不住偷看李灵运,却见对方低着头,指尖不安分地动了动,想要悄悄牵他的手。
“不牵手。”方何直截了当地说。
李灵运尝试慢慢靠近的手突然僵住了,最后又可怜兮兮地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垂在身旁。
此时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半,新街口的游人越来越多了,已经是摩肩擦踵的状态。警察在中心地带设立警戒线,劝返还未进入的市民。
方何与李灵运被游人挤来挤去,两人又没有牵手,很快就走散了。
方何尝试寻找了对方一会,但所见之处到处是黑压压的人头,人们笑着闹着唱着,就是不见李灵运的影子。
李灵运毕竟是成年人了,方何也不急,准备先去买一杯奶茶。
艰难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方何千辛万苦找到一家奶茶店。他扫码付款后,却发现这家平日人迹寥寥的奶茶店,今天居然有102杯在等待制作,预计制作时间30分钟。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手机上有七八通李灵运的未接来电。于是他准备先跟李灵运汇合,然后再去取奶茶。
“你现在在哪里?”方何问,“我去找你。”
“在中央商场下面。”李灵运的声音似乎有点虚弱,但方何没有多想,答应下来后向中央商场走去。
到地方后,他在一条长椅上发现了坐着的李灵运。不仅如此,他身边居然还围了三四个女大学生。
这些女大学生忙着给他递水、递纸巾,坐在李灵运旁边,担忧地跟他说话。
“怎么了?”方何立刻上前问道。
坐在李灵运旁边的女生愣了下,然后仿佛做错事被撞破般,红着脸缩回李灵运肩膀上的手。
方何心里顿时了然,又不禁愤愤不平:李灵运这小子,都大叔的年龄了,凭什么还能讨女大喜欢啊?
“你是他朋友吗?他刚才不舒服。”另一位女学生解释道。
方何抛开酸溜溜的心思,立刻认真起来,问李灵运:“怎么回事?”
“刚才过呼吸症发作了,但是这次不严重。”李灵运淡淡地解释道,让方何不用担心。但他的脸色却苍白如纸,胸口的衬衫也汗透了。
方何知道,这是李灵运的老毛病。说白了,算焦虑症的一种。轻则呼吸困难,重则晕厥。
“为什么会焦虑,是因为不喜欢人太多吗?”方何好奇。
李灵运摇了摇头,在方何的再三追问下,他才突然抬起眼,轻轻拉住了方何的手,抖着嗓子说:“我就是……怕你又突然走了。”
三个女大学生呆在原地,死死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方何也意识到不妥,下意识想甩开,又怕刺激李灵运,只能强笑着忍住。
“我能走哪去,不是约好一起跨年吗?”方何只好耐心安抚道。
三个女大学生面面相觑,露出尴尬的表情。方何赶紧感谢三人的好心,并表示接下来由自己照顾李灵运就行。
“他们俩是那个吧?”
“肯定是啊!刚刚我还想……啊啊啊啊啊好尴尬!”
“人家男朋友都不高兴了。”
议论声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方何知道她们肯定是误会了。刚想要过去解释,又发现手还被李灵运勾着走不开,只能吃哑巴亏。
“我又不是小孩了,还能走丢吗?你怕什么?”
“嗯。”李灵运乖乖应道。
“下次直接给我打电话。”
“你不接。”
“……”方何语塞,“那你用商场的广播发寻人启事,方何小朋友,你的……你的……”
你的什么?方何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俩的关系。
李灵运看着他,忽然笑了,然后轻声说:“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方何的手机叮咚一声,打破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怎么了?”
“奶茶做好了,催我过去拿。”
“你去吧。”李灵运收回了握着方何的手,“我真没事,再休息会就好。”
“行,那你在这等我。”
方何起身离开,走了几十米,又忍不住回过头。李灵运正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方何忽然觉得,他们真的不知不觉变了。
他不再用李灵运弥补内心的空缺,他已经足够成熟,可以自己救赎自己了。反倒是李灵运变得需要他,离不开他。
既然李灵运不再是执念,方何本可以潇洒地一走了之。可他就是……就是有点……放不下李灵运。
“算了。”方何突然坐回到李灵运身边,惊得对方僵住了身子,“奶茶晚点喝也行,等你彻底好了,我们一起去拿。”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大声欢呼起来,原来是巨屏上出现了跨年倒计时。
随着倒数计时的声音渐渐响起,人群的激动愈发高涨。每一个倒数的数字,都像是魔法一般,将人们的情绪推向高潮。而当“零”字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随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彩色烟花划破夜空。
无数的气球飘向天际,方何也赶紧松了手。他看着“海绵宝宝”和“派大星”依偎在一起,飘向触不可及的远方,心中莫名激荡不已。
他下意识看向李灵运,发现李灵运也在看他,漂亮的瞳孔里隐隐有光波流转。
所有人都看着气球齐飞的壮观景象,只有他们两个在看着彼此。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方何绝望地发,无论过了多少年,自己还是会为了这个死人心动。
跨年结束后,新街口打不到车,地铁站里的盛况堪比丧尸围城。好在李灵运说他提前定了宾馆,距此不过七八百米。
在前台登记信息的时候,方何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这么近的酒店,不提前个几十天定不到吧?”
几十天前,他还没有原谅李灵运,一起跨年更是八字没一撇,怎么会想到定宾馆?
但李灵运只是平静地说:“万一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足够他做出努力了。
说罢,他面向前台工作人员,“你好,我之前预定了两间大床房,手机尾号是xxxx。”
就在这时,从旋转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一对小情侣,里面那个男的上来就问:“请问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前台得体地回复道:“不好意思已经预约满了。”
女生一听火气就上来了,把矛头直指男友:“让你不提前订!你这人真是一点计划性都没有!”
“哪能想到这么贵的宾馆都约满了!再说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不也没想着提前定宾馆?”
“我,我之前又没来跨过年!”她似乎觉得吵来吵去没什么意思,把语气放缓了一点,“那现在怎么办?真要去睡大马路?”
“去网吧和海底捞看看,实在不行只能在躺椅上凑合一夜了。”
小情侣灰头土脸地准备离开,却被方何叫住了。
“等一下。”他面向前台工作人员,并指了指李灵运,“我们退一间房,我和他睡一间就够了。”
“方何?”李灵运愣了愣,茫然地看着他说,“这样没关系吗?你别勉强。”
小情侣立刻折返回来,脸都要笑烂了。那男的更是死死抓住方何的手,一脸感激地说:“谢谢兄弟,真的谢谢!”
“您确定没关系吗?那我让这两位客人入住了?”前台再次跟方何确认。
接待台下,方何突然握住了李灵运僵硬的手,然后平静地笑着说:“嗯,没关系的。”
进了宾馆,方何环顾四周。
房间非常大,床褥质感很好。打开窗帘后,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
突然,听到“咔哒”的关门声,他愣了下,看向李灵运。
“先去洗澡吧,你先洗还是我先洗?”李灵运微笑着问。
方何总算意识到什么,莫名紧张起来。
“你,你先。”他磕巴了一下。
“好。”
直到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方何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两个算是和好了?
私密的环境,独处的二人,今天晚上难道要做点什么?
这份紧张贯穿了李灵运洗澡的时间,他自己洗澡的时间,他爬上床的时间,李灵运对他说“晚安”并关灯的时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方何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忍不住给自己找补:呵呵,他又没期待会发生什么。
那天之后,李灵运开始频繁拜访方何家。这一次,方何没有再将他拒之门外。如果天色晚了,甚至会允许他过夜。
起先是睡客房,后来方何觉得打扫两个房间麻烦,索性睡到了一起。再然后,家里李灵运的东西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方何看着满冰箱的柑橘制品陷入沉思——
他家被李灵运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
“李灵运。”他对着趴在沙发上做数独游戏的李灵运说,“限你三天时间,把冰箱里那堆玩意弄回你家。”
“我没有家。”李灵运摇摇头,“之前租的房子已经退了。”
“什么?那你……”
“方何,这里不知道填什么。”李灵运指了指数独册上的空格。
“笨死了。”方何瞬间忘记让对方带着柑橘制品滚蛋,三两步坐到他身边,“让我看看。”
一来二去,分家已经是名存实亡,李灵运绝大多数时间都赖在方何身边。
刚开始,方何还提防着李灵运图谋不轨。但渐渐的,他发现对方规矩过头了。
有时候方何围着浴巾走出来,李灵运会立刻红着脸垂下眼皮。连书都看不下去了,随便找个理由回房间。
又或者两人闲聊的时候,就着昏黄的台灯,看着对方的眼睛,他们忽然感觉到气氛还不错。方何正想顺势而为接个吻,却被李灵运按住了肩膀,支支吾吾躲开。
想当年,这货天天把他压在各种地方,跟个性y患者似的吃不饱。如今一改作风,居然玩起了玩柏拉图。
方何也是个正当年的男人,美色当前,要说没那方面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但让方何亲口说出“来做”之类的话,他又死都拉不下脸。
思及此,方何收拾书桌的动作变粗鲁了,心中愤愤不平。正巧这时,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突然闯入他的视线。
摸出来一看,是李灵运的那个替身人偶。自从拿到手之后,它就一直静静地躺在书桌里没有用过……
方何心中忽然咯噔一声。
这天李灵运晚上回来,把领带扯松挂在衣架上,拨开白衬衫的扣子,深深呼了口气。地暖的温度很适宜,扫去他从苏州赶到南京,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寒意。
他换了身柔软的居家服,看到方何正坐在沙发上看投影,便从善如流地挨着方何。他也不敢动手动脚,只是靠在对方肩膀上。
方何有种清爽的香味,李灵运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轻轻地蹭了蹭。
可没过多久,李灵运的小腹渐渐绷紧了——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几乎直不起腰。
真的假的……
只是靠在方何的肩膀上而已,居然就……他是什么欲求不满的高中生吗?
“怎么了?”察觉到有沉重的呼吸喷在他皮夫上,方何莫名其妙地问。
李灵运愣了下,赶紧摇摇头。把脸用力埋在方何肩头上,却还是忍不住泄出深深浅浅的哽咽。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柔捏他的要害,但每当快要攀上鼎峰,就立刻停了下来,反反复复。
堆积的玉望像是即将爆炸的气球,然而出气口却被人卡住。一点一点地放气,反倒像是一种折磨。
无形的手一个用力,李灵运整个人弹了一下,然后一把扳住方何的肩膀,把他按在沙发上。
“别玩了。”他狼狈地红着脸说,一缕黑发从他耳后垂下来,瘙在方何脸上,痒痒的。
被抓包了,方何也不慌,只是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人偶,说:“你给我小人,不就是让我玩得吗?”
李灵运局促地辩解道:“是,但是……”
李灵运忽然噤声,他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了。因为刚才的拉扯,方何的领口被扯得歪扭七八,露出里面大片白皙的胸膛。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然后李灵运情难自已地吻了上去。
李灵运紧扣着方何的后颈,不许他逃跑。研摩柔软的唇瓣,抵死究缠,吞吃掉阻隔在两人之间的每一丝空气。方何感觉自己像是一块含在口腔里的糖果,被搅拌得晕头转向,只能哼哼唧唧地求饶。
有什么硌着膝盖,显然是李灵运情难自已了。方何刚刚伸出手,想去抚薇对方,却突然被一把推开。
方何迷茫地看着李灵运:“?”
李灵运擦了下嘴角的津夜,因为忍得太厉害,手臂上青筋暴起。
“我去趟洗手间。”
说着,在方何震惊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不是,李灵运他有病吧?!
脸都快憋得跟樱桃萝卜似的了,居然还要自己解决,方何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方何懒得再猜,想着反正现在是周末,第二天起床后直接找了根麻绳,把李灵运捆在床头上。
李灵运是被刺激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方何骑在他身上,手里还拿着自己的替身人偶。他下意识想坐起来,却发现双手被捆住了,拴在床头,整个人动弹不得。
“方何?这是……”李灵运茫然地看着上方的人,字里行间还带了点委屈。
“别急。”方何不以为然地说,“我还在研究这个怎么玩。”
方何来回翻看人偶,指甲不小心抠了下人偶的下面,李灵运就立刻“嗯”了一声。他瞬间像是一尾脱水的鱼,只能狼狈地草着空气,动作之大差点把方何颠下去,床头被拽得嘎吱嘎吱响。
不仅人偶的块感直接通过神经传导过来,下面还紧贴着方何的屯部,几乎要把李灵运逼疯。
“方何,这样的话,我……”
“哪样?”方何得了趣,故意笑着问他,“这样吗?”
“求你,别继续了……”
“舒服吗?”
吃又吃不到,还一直若即若离,李灵运用力抻着脖子。汉水浸透了他的发梢,一缕缕贴在英俊精致的脸颊上,有种说不出的涩情瑰丽。
他一直往上拱腰,像只发情的猫,但方何就是不让他如愿,都快把人逼哭了。
觉得差不多了,方何低头解自己的扣子。
察觉到下面半天没动静,他低头看过去,却发现李灵运紧紧咬着下唇,眉头紧皱,像是在拼命克制什么。
方何没有强迫的爱好,一瞬间就没了兴致。
他跪在床上,无奈地看着李灵运:“真不想?不想就算了。你现在好像对我没什么兴趣,妈的,只有我一个人在干着急。”
说罢,他羞愤地叹了口气,翻身就准备下来。
“不是的。”李灵运慌了,急忙辩解道,“我不是没兴趣。”
看到方何探究的眼神,李灵运梗了好久,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是怕你不喜欢……以前每次做,你都,不喜欢……我不想再让你恶心了。”
李灵运说完后,方何感觉到“小李灵”运都软下去三分。
之前两人上床大多都伴随着强迫和仇恨,方何当然不喜欢。
所以李灵运现在才强忍着,只是不希望重蹈覆辙。他仿佛有种恐惧,一旦动了想要亲热的心思,方何就会讨厌他,就会再次离开。
方何摸摸后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于是爬过去,趴在对方身上,亲了下对方发红的鼻尖。
李灵运愣了,这是方何第一次主动亲他。
“我不是讨厌上床,我只是讨厌你不在乎的我的想法。下咒这个事儿,也是一样,懂吗?”
李灵运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
“我也想做的啊。”说出口后,方何后知后觉地害臊,心说真是要了老命了。于是他忽然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问,“你到底还做不做了?!”
下一秒,方何直接被李灵运压倒。
方何这才发现,床头的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小子挣断了!
他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一身怪力!
方何还来不及震惊,手中就被放进了李灵运的人偶。
“随你怎么玩,方何。”李灵运叼住方何的衣角,那专注的眼神,让他想到饿了几天的狼。
方何快受不了了,他s得像个喷泉一样,身上没有一块肌肉不酸。
“够了。”他哭着说,“太多了。”
李灵运吻他的额头,“你不是拿着人偶吗?真的不想要了,就用那个让我停下来。”
放屁!这玩意跟个什么开关一样,一捏就让李灵运更兴奋、更大。
以后他再惹李灵运他就是狗,方何红着眼睛想。
等方何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傍晚。李灵运这可真是连本带利讨回来了,方何身上暧昧的痕迹遍布,没一块好皮。
“水……”一张口,声音劈了个大叉。方何敢保证,自己八十岁的时候都不会有如此沙哑的嗓子。
李灵运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一饮而尽后,方何缓过来一点。他躺在李灵运手臂上,默默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