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孩子们还不肯走, 衙役满头大汗的从兜里掏出些糖块儿来哄着人走。他虽然舍不得,但也万万不敢让孩子们继续在这儿杵着, 这不是提醒陛下五城兵马司的疏忽嘛。
那些孩子有些害怕穿官府的衙役, 但被糖哄着也就走了。
下面立着的四五个汉子到衙门里本就有些怕,一听上面坐着的是皇帝, 当即也是被唬的话都不会说。幸好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孩子们身上,他们这才悄悄跪下。
待孩子们都出去, 赵钰将目光放在下面的男人们身上。他一见最前面那体格庞大的人, 极为稀奇道:“这是...”
喜春回道:“陛下, 这几位就是抓住拍花子的好汉。”
“草民等叩见陛下, 陛下万安。”
几人叩首下拜, 学着方才柳安的话问安。屠户在三流九教中混迹,本就对目光极为敏锐,感觉到上首的目光后背忽然渗了些冷汗。
赵钰抬手道:“几位壮士快快请起。”
他面色有些沉郁,叹道:“今日本是元宵佳节,可竟有贼人蓄意放火,借机拐带幼童。”说着又感激道:“也多亏了几位壮士,不然只怕这些孩童竟在本该与家人团聚欢乐的元宵之夜与家人天涯永隔,朕每每想到此处就,就心中不安啊。”
屠户是个胆子大的,新皇登基以来京城风气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他这样的人是最有体会的。也早对皇帝心有敬慕,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等本就是街坊邻居,见了这样的歹人定是要出力的。”
赵钰笑道:“邻里间守望相助自是好事,然尔等抓住这一群人贩子也是功德无量的事,这样的勇士朕若不嘉奖,那可是说不过去。景明,你看...”
几人骤然听闻陛下要奖赏,当即喜笑颜开,心中暗自期待。他们这样的市井小民寻常见了九品小官都觉得贵不可言,如今竟然能得天家的赏赐,这可是祖坟里冒青烟的大好事啊。
柳安见他们这样高兴,也知赵钰的意思是要重赏。拍花子算是屡禁不绝,若是立个典型重赏一番,日后百姓们留个心眼,遇着了也能救下不少孩子。
他见这些人年纪都不算太大,那屠户看着凶神恶煞的,但应当是三十来岁。他笑问道:“众位壮士,陛下说要赏,我看寻常的金银俗物若做大头反而不美。壮士们家中可有儿孙?”
众人左右看看,他们都不到三十的年纪,家里的小子也才十来岁而已。屠户也知晓这些兄弟们的情况,便代为答道:“草民等家中都有儿女,正是十来岁的年纪。”
他心跳如鼓,不知这柳大爷是什么意思。他也有点心痛,金银俗物什么的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可是多多益善,怎么就当不了大头呢。
“可开了蒙?”
“市井里的孩子,哪儿有这样的福气。”
屠户有些不以为意,他们这些人家的孩子哪有送去读书的。家里的老大都能跟着自己学杀猪了,有一门手艺能过活。还不如多给些银钱,起了宅子买些田地,以后也能在家当富家翁。
柳安看出他的心思,提点道:“一时的金银富贵算不得什么,岂不闻富不过三代一说。唯有勤修德行,将来子孙读书明理,也可耕读传家,这才是长久之理。”
说罢笑着对赵钰道:“陛下,百姓这样良善淳朴,帮着官府解决这样穷凶极恶的拐子,何不赐一块儿‘德厚流光’的石碑,就立在街旁。上面刻着几家姓名事迹,也好传给百姓们知晓。”
屠户这下激动的脸色涨红,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他这个屠户有个好营生是不缺吃穿的,但谁看他都觉得膀大腰圆不像好人,要真立了碑,他得了皇帝嘉奖,就是到了府衙也要被人高看一等。
几人都激动极了,原听柳大爷说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不成想竟是这样的大好事!这可真比金银俗物好!
不说长远的道理,有了这个碑,哪怕是个卖头绳的一出摊都能卖空,谁不想沾沾皇帝的龙气。干脆摆个茶摊子说书,旁人肯定也爱听热闹啊。
没等他们谢恩,柳安又笑道:“更何况他们家孩子又都是该进学的年纪,不妨赐下开蒙的《百家姓》《千字文》,再赐一套四书五经,这也是勉励的意思。”
说着看向屠户等人,安抚道:“你们有德行,言传身教下恐怕也不差,若是再读书明理就更上一层了。”
赵钰听柳安这番安排甚是合理,笑道:“你说的对,就这样办。”
他看外头龙威卫和一些衙役等着,想必是有新消息,便多看了两眼。喜春给背对着门口的柳安使个眼色,柳安回头一看也明白。
他看这些人还晕乎乎的,温声道:“陛下赏你们呢,还不快谢恩。”
“草民等谢陛下赏,多谢陛下。”
众人谢恩,赵钰抬手笑道:“平身,这都是你们自己的能耐,谢朕做什么,该谢你们自己。”
说着自有衙役将他们搀起来,几人头回得了这个待遇也都满脸高兴。随后便有衙役将他们引下,在一旁的小厅里登记了姓名籍贯住址后便让他们先回去。
皇帝亲口说要赏,自然不会有假,他们便乐呵呵的离开。柳安也没拦,送赏是要挑着好时辰敲锣打鼓去送,哪有大晚上的送赏。
待这些人离开,龙威卫的千户就同五城兵马司的千户一同进来,小心回话道:“陛下,大晚上的不好惊扰百姓,城门那边没查到什么。”
赵钰面色一沉,斥责道:“没查到?你们...”说着抬眼看到苏化彦进来,问道:“龙威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召集好了?”
被晾在一旁的千户不敢吭声,只能看着几人对话。
苏化彦正是龙威为指挥使,而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方才被斥责,跪在门边一直不敢吭声。
苏化彦答道:“正是,都已经集结好了,就在门外等着。”
赵钰听了便沉声道:“出了这样的事,便是不好惊扰百姓也已经惊扰了。况且马上就到后半夜,百姓也要散了。你们分作几班,各自沿着街道小巷巡查,发现什么即刻来报。”
“是。”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在一旁跪着,闻言颤巍巍站起来跟着苏化彦往外走,赵钰也没有在意。他看向方才回话的龙威卫问道:“外头的马车你可见了,那几个人与你追丢的人可是一样?”
“回陛下的话,是两拨人。那群人的痕迹到了城外就散了,也不知是什么。”
赵钰略一点头,沉声道:“都是拍花子,便是不一同行事,想来也有互通消息的时候。下去审审,看能否挖出些什么来。”
那千户额上的冷汗渗出来,也顾不得伸手擦去,忙抓住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道:“是。”
赵钰也并不大担心,龙威卫追人可能出差错,若是连刑讯都出了差错,也不用在龙威卫里混了。柳安见那千户出去,使个眼色命他站住。附耳说些什么,那千户连声应下方才走了。
赵钰问道:“你悄摸着说什么呢?”
柳安浑不在意,只道:“拍花子口风紧,不过给千户支个招而已。倘若问出来,咱们也能省好些功夫呢。”
赵钰有些惊奇的起身,方才的焦急因着有突破口也散了散。他道:“怎么,你还懂这些?”
柳安面上淡淡的,眉宇间却带着一分锋利。他老神在在的笑道:“别说拍花子,西北那地界儿什么碰不上。嘴巴更紧的细作都能被我撬个口子出来,更别提这群还未曾经历过的人。”
若说有没有人能抗住刑讯,自是有的。可那都是老油条滚刀肉,可拍花子这样的人但凡被抓住都逃不过一个死,还活着的拍花子自然没经历过。
赵钰赞道:“你是不一般的,我也不求下面人都有你这样的心智,有你一半咱们俩就能省好多事。”
柳安起身拉住赵钰往外走,一边道:“这话说的,要不怎么需要咱们主持大局呢。下面人有不懂的着人教导一二也就是了,总归是跑不了的。不若再放出风声,若将孩子还回去,咱们也可从轻发落,也好让孩子们早日回来。”
外头隐约还能听见哭天喊地的,隐约还有打骂声,许是丢了孩子的父母到五城兵马司来。原是不必报到这儿的,只是因着赵钰有前言,百姓们自然来此。
柳安叹道:“百姓们生养孩子不宜,这会儿被拍花子拐走孩子,也真是...父母之心怕都要被揉碎了。”
更何况他也见了,那些孩子们男孩儿少,女孩儿多些。要是个男孩儿被拐走,恐怕还能卖给不能生育的夫妻多,好歹也能有活路。可要是女孩儿被拐走,卖进宅子里为奴为婢都算阿弥陀佛了,要被卖进窑子里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赵钰也有些沉默,半晌狠狠砸向桌子,竟不慎将桌角砸出一个大坑来。
两人都是母亲早亡,虽有生父可与没有无异。听见外头父母的哭喊声心里颇为不是滋味,眼眶也有些发酸。
能寻到孩子的父母抱着孩子狠哭一通后就是一顿好打,千恩万谢的拉着衙役的手。还带了不少家里的大白菜、一些鸡蛋来。
向来被人躲着的衙役们哪儿见过这阵仗,一时也是拉拉扯扯说不清楚。见赵钰忽然出来,忙请安道:“给陛下请安。”
来找孩子、亦或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当即跪了一地,霎时间一片的请安声。赵钰扶起身前的百姓,忙道:“都起来吧,不必这样。你们寻到孩子的到里头登记了再走,没寻着的...”
忽的便有百姓抬头,满眼期盼的看着赵钰。赵钰叹了口气道:“龙威卫与五城兵马司的人都集结去寻了,你们登记了就先家去,莫要在此苦等。朕作为万民之父,只有盼着百姓好的,朝廷定然尽心竭力。”
“陛下,陛下,陛下!我们宝儿才三岁啊!啊啊啊啊——”
一个几近哭晕过去的妇人膝行着上前,到赵钰身前不住的磕头。喜春还被妇人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侧身挡住。
那妇人的夫君是个精壮汉子,红着眼眶去拉自己媳妇。贵人面前不能太过失礼,不然也要挨罚的。
赵钰伸手将喜春拨到一旁,喜春忙上前扶住妇人。赵钰心中纵然发愁,但当着失去孩子的母亲面前却不敢表露出来。只道:“你和你丈夫登记了就家去,浩荡荡两三千人都出去寻,总会有个交代。”
说完又看了眼这妇人,叹了一口气便和柳安匆忙忙往京兆尹衙门去了。
待走出一段路后,柳安回头看去,只见那家丈夫还搂着妇人安慰。夫妻俩抱做一团哭着,周围的衙役们目露同情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引着他们入府登记。
这些原该京兆尹管的,但在这边登记了也不差什么。毕竟这事也算归五城兵马司,也算归京兆尹管,陛下开金口归五城兵马司,那这就归五城兵马司了。
要从轻发落的事传出去,那些没寻着孩子的人也算是松了口气。他们自是恨极了拍花子的,但自家孩子还在他们手里。寻常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更别提穷凶极恶的拍花子了。
等灯会的人散尽,街上也只有更夫行走。不过今夜不少官老爷们都在街上寻人,他们这些打更的也不怕了。
赵钰坐在京兆尹的府衙上,两旁是闻讯赶来的刑部、大理寺、几位阁臣。众人都陪着赵钰一块儿熬,虽然瞌睡极了却也不敢说半个不。
那群被抓到的拍花子到底没有开口,柳安禀明赵钰后便亲自去了。天将明时,他带着一身血腥气,面色肃杀的回来。
“陛下,人已经招了。虽不是一家的,但也有些联系。那一伙儿拍花子的落脚点就在城郊一个村子上,那边是一户人家废弃的房屋,没人住。拍花子就在哪儿挖了个地窖,拐来的孩子们都藏到哪儿去了。”
堂上诸位大人们见过的柳安都是谦和有礼,何曾见过这样一身煞气的模样。虽说因为久居高位历练久了,可猛然一见心里还有些发毛。
他们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原以为这柳安到西北是去镀金的,不曾想还是个真佛呢。看样子也有几分本事,只是沾染了武将的鲁莽气,不免某些自诩清贵文官的人心中不喜。
赵钰没在意那群人的眉眼官司,听柳安如此说心中一喜。他忙道:“那快些着人去,要悄悄的别惊扰了。可别让人伤了孩子,其他都好说。”
下面的人忙应承下来,接了命就往京郊去。
众人都静默下来,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盘算。《大乾律》有言:略卖人口者杖百,流三千里。若有采生折割,斩立决。
可规定是这样规定,看似留下一条活路,实际上一百棍下去人都烂成泥了。看陛下这架势,若要逮到拍花子定是要严惩的,他们也要提前想想对策。
能在京城重地略卖人口,这样手眼通天,少不得上面那几位也有掺一手。这要详查还是瞒不住的,就不知陛下会作何处置。
裴远垂头坐在那儿,看着像是瞌睡了,但打眼一看大冬天的竟也有汗。
赵钰平静的看着下面这些人,在裴远身上停留一下便不再看。他一夜未睡也有些困乏,但也实在睡不着,撑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安得了消息也带人出去,还有一队径直往那些青楼小倌店去查。尤其那个春香楼,听衙役说起也是极为可疑。
直到午时,三拨人才陆续回来。
京郊一共有两处,一处是这些拍花子的,另一处是昨晚跟丢了的。
柳安带着人去寻昨晚跟丢的拍花子的老巢,果然见了那人说的地窖。其中诸多过程不一一赘述,幸而拍花子打量着头顶有人,回到地窖便自觉万事大吉,这才没有逃跑。
这可被人抓个现行,里面孩子们就是现成的证人。
众衙役们将哭得无力的孩子们带出来,又点着煤油灯将里头细细搜罗,将里面的细小的白骨都给拾掇出来。衙门里的仵作随着一起过来,用白布将这些尸骨都给收拾好,一一标记了都带回衙门。
另一处拍花子所在的地窟里还留着几个做饭的,他们一群人冲进去逮个正着。
“诶呦大老爷,老爷们,我就是个做饭的!”
“诶呀呀老爷,我们是这村里的,不过是被人雇来做饭的。”
为首的衙役心知这群人定和拍花子是一伙儿的,他打眼一瞧那边就有几具白骨。若是寻常做饭的,哪敢进这样的地窟啊。
“都给我带走,收拾东西回去。”
“是!”
忙活了一夜总算有些成果,回去也能交差,他们心里也高兴着。不过这个村子他们平日倒是不曾主意,不曾想藏着这么些鸡鸣狗盗的腌臜玩意儿,可见这村子里也有猫腻。
要不是皇帝等着回话,他现在就要把这村子翻个底朝天。
柳安见两边都搜罗出来,深深的看了眼那些门窗紧闭的屋子,挥手道:“走吧,留一队人在这村口守着,不许人出去。若非要出去,见势不对马上派人到最近的地方借人。”
“是。”
众人都不曾用膳,赵钰特意吩咐下去,让人快些从酒楼定了餐食,好让忙活了一整夜的人吃顿好的。至于几个老大人,身体不好的已经被饿的头晕眼花,但连皇帝都没吃他们也不敢吭声。
赵钰晾了他们一上午,又有些与此事相关的大臣被陆续召来,整个堂上站着的人都快站不住了。见有些身子受不住的摇晃起来,冷笑道:“看座。让人送些吃食过来,请各位老爷们用膳。”
此言一出,又是跪了一堂的人。喜春揣度着赵钰的心思,倒也不打算活活饿死这群大老爷,便领命离开。
柳安正巧换了衣裳进来,见此情形便放慢脚步,拜道:“请陛下安。”
一句话便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大臣们心下也纷纷道柳安来得巧。陛下继位这么长时间,也唯有柳安是他最喜欢的,当着他的面也很少发火。
果不其然,见柳安过来赵钰也收了满腹怒气,冷眼呵斥道:“不去用膳在这儿杵着干嘛,回头晕过去还要找上我宣政殿的大门告我苛待大臣,还不快走,半个时辰后过来议事!”
“是,微臣告退。”
“微臣告退。”
不一会儿功夫就走了个干净,柳安有些疑惑的上前道:“怎么,也没商议出个章程?”
赵钰冷笑一声道:“一群人在这儿站着,半晌一句话没有,问话就是支支吾吾。一听说我着人去查青楼小倌店,各个又开始说这样那样的话。纵有响应支招的,一看没人吭也不说。我这天天发俸禄是发给一群哑巴呢,养廉银扔了也不能给他们,呸!”
柳安见赵钰气得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君臣各占一方,虽都说什么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但凡知道这里头的实情,谁也不敢说做臣子的就卑贱了。
皇帝虽说坐拥天下,可却需要臣子们帮助治理,还要将收上来的赋税分给臣子。皇帝是拍板决定的,可臣子们才是下去落实的。
君臣之间不是君主控制臣子,就是臣子拿捏君主,哪有什么真太平的时候。玄泽是天命所归,是心怀天下,可但凡露出一点弱点,那群人也要蜂拥而上期盼着拿捏他。
他劝道:“玄泽,素来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何苦自己气自己呢。横竖过上三四年,朝中换上陛下的自己人,也至于如此。”
赵钰起身,看着窗外萧条的景象,回身道:“孩子可都寻回来了?有伤着...死了的没有?”
柳安面上带了些放松的笑意,忙道:“找着了,都找着了。过来寻孩子的一对一正好,各家都带着孩子,原还说要给陛下磕头谢恩,我寻思着天冷就让他们朝着皇城的方向磕头聊表心意也就是了。”
不过...柳安面上的笑意淡了淡,看向赵钰道:“虽说活着的都找到了,但我们从那两个地窖里寻到了不少小孩子的尸骨,甚至也有...也有成人的。仵作刚回来还没休息,现下还在一个个摆呢。倒是听人贩子说他们也不止这么些人,恐怕城里还藏着呢。”
赵钰张了张嘴,叹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今年他格外注意了,这才没酿成大祸。但凡松松手,二十来个孩子悄无声息的被卖到别处就再也寻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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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只是猜也能知道, 抓着的那三十多号人必定不是全部。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不知在哪儿藏着,定要掘地三尺找出来不可。
那些拍花子都被带下去审,一时半会儿也没个结果。如今至少明面上丢了的孩子都被找回来了,可也指不定有些旁的勾当。赵钰定是要将这两窝拍花子从上到下查个底朝天, 将这两条线彻底断了。
柳安见喜春站在门外, 一看他手中端着的餐盘便明白过来,伸手将他招进来。待喜春将各色菜品放在桌上, 柳安也劝道:“玄泽, 还是先用膳吧。下午怕还是消停不了, 用过膳才有心情去计较啊。”
说着也将筷子递给他,劝慰道:“还不快吃些, 仔细下午审着审着就招来太医,平白惹人笑话。况且人都抓来了,京城也戒严了,任由他们长了翅膀再也飞不出去, 何必担忧太过呢。”
赵钰被他一劝也略有些胃口, 拉他一同坐下,给他递筷道:“好好好, 现下成了我的不是了。还请柳郎中用膳, 我为你进菜。”
说着当真夹起一块儿羊肉来,柳安配合的张口吃下, 这才笑道:“这可使不得,你快些吃吧。”
两人草草用完午膳, 那些大臣用完膳也陆续回来, 见两人一同吃饭心里也有些惊讶。几个内侍将用过的杯盆碗碟拿出去, 快速收拾了桌子。
赵钰用过膳, 心里也略舒爽些。他又有柳安陪在身旁, 更是不肯轻易发怒伤身,便淡淡道:“都看座吧。仵作将尸骨都收拾出来了,你们也都听听。”
臣子们面面相觑,这才挨个按着品阶坐好。这才刚坐好,衙役们抬着大大小小的尸骨过来,倒是唬了他们这群位高权重的大人们一跳。
要说这些大人们平日违法乱纪、胡作非为之事绝对不少,指不定手里也藏着几条人命。但那会儿可没脏了他们的手,他们只用干干净净的说上一句“带下去处理了”即可。
现在将这些白骨直接堆在堂上,几个离得近的臣子身上都冒出冷汗来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对视一眼,这并不合规矩,哪有直接将这些摆在陛下眼前的道理,岂不是污了陛下的眼睛?
柳安瞥了他们一眼,问道:“若有所得,审出什么了也都挨个说说吧。”说着又拱手向赵钰行礼,道:“陛下在这里看着,你们在这儿多少年也未曾遇到这样立功的好事。”
在官场混自有一套规矩,什么时候该谁回话都是有定例的。尤其在衙门这样涉及人命官司的地方,要先将受害者的情况说明白,才能说嫌犯的口供。
仵作行礼后道:“启禀陛下,从两个地窖□□搜出四十具小儿尸骨,十具男孩,三十具女孩,最新鲜的不超过一年。头骨上均有被击打的凹痕,四肢长骨均有断裂,应当是击打头部致死,生前遭受折磨。除此之外还有是无法拼凑起来的残肢断肢,应当不是同一人身上的,疑似...疑似采生折割。”
仵作说完就深深垂头,继续道:“此外还有十具成人尸骨不曾抬上,死亡时间不一,最近的应当有两年之久。虽然衣服样式并不相同,但隐蔽处均有标志,应为下人所穿制式服装。”
大臣们一听采生折割,心说坏了。采生折割情节太过严重,陛下定是要严查到底,也不知最后能七拐八拐查到谁身上。
他们一则担忧前途,二则又想到家中同样年龄的小儿子大孙子,一时间也是心有戚戚。
因着这些尸骨情况极为复杂,仵作一时也说不完,便取出早就写好的文书呈上。喜春往来传递,将文书放在赵钰身前。
赵钰面色沉凝的扫视一番,霎时间心中怒火猛涨,恨不得现在就去将那些拍花子统统凌迟。柳安站在他身旁,看了两眼后便极为不忍的挪开视线,又转头来仔细看去。
不说才三四岁的小孩子,便是大人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仵作说完后便悄悄后退,另一负责审讯的衙役上前道:“共抓捕到人贩三十一人,先时口述家境贫寒以此谋生,并无其余同伙,用刑后不曾改口。言说今年是第一年,两个地窖也是今年才发现的,看这里隐蔽就将此处作为窝点。”
下面坐着的裴远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一直关注他的赵钰心里顿时有了猜测。他不动声色的和柳安对视一眼,见他明白便放下心。
柳安附在喜春耳边说了句什么,佯装临时有事,朝赵钰一拱手便离开。裴远见他离开心下不安,但又觉得柳安不过未及冠的小孩子应当无碍,因着在堂上也不敢往外传递消息,便只能心急如焚的安慰自己。
赵钰蹙眉道:“什么都问不出来?”
“嘴巴很严实,不肯张嘴。”
赵钰听了淡淡一笑,看向身旁的喜春道:“叫喜秋去,务必撬开他们的嘴。如若不愿开口,就让喜秋看着办。”
众人皆知喜春、喜夏、喜秋、喜冬是赵钰身边最得力的四个内侍,只是寻常都只能看见喜春喜夏,喜秋喜冬却不得见。
裴远和几个亲近的大臣对视一眼,心中骤然燃起一丝希望。陛下的年纪也才刚二十,能勉强平衡朝堂势力就不错了,应当不至于手下各个都是能干的。
喜秋不知从何处出来,领命后就离开。随后身旁的屋子便传来动静,喜春道:“大人们不必惊慌,那么多人一起审自然不好开口,逐个审就好了。”
裴远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开口道:“陛下,行刑审讯该在刑房,如果就在一旁,陛下与诸位都在这儿,若有什么污人耳目的也不好。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赵钰面不改色,转了转手旁的茶碗道:“三思?不必,朕看这样就挺好,我们也可就近听听审出来的结果,又不用亲眼看见,这有什么。”
这边说着,那边就已经开始了。喜秋的声音并不似平常那般秀气,反而多了几分阴恻恻的感觉,让人听了便从心底发寒。
那边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让这边静默一片,赵钰恍若未觉,一改先前的冷言冷语,笑道:“怎么都不言语?既然疑似采生折割,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们。龙威卫也去搜查秦楼楚馆,怕是就要回来了。”
他冷眼看去,刑部尚书出列道:“回陛下,国朝有律法,采生折割当斩立决。只是陛下先前曾说要从轻处置...臣以为当杖二百、流三千里。”
别管什么幕后黑手,陛下便是查出来了也不一定如何处置,但这群人是必然跑不掉了。一旁的大理寺卿也道:“虽说要从轻,也当介于略卖与采生折割之间。”
赵钰微微颔首,心下却道打轻打重也不过是人为掌握的。不过是明面上说给拍花子听的而已,真要折磨人,五十杖就能将人打成肉泥。
面对这样的牲畜,打成肉泥也便宜了他们。
“啊——”
一声惨叫让在座的大臣心里一激灵,赵钰看向外面,衙役两股战战道:“大人开始用刑了。”
乖乖,他们这些衙役寻常用刑也没有这样狠的,竟是直接拿刀割肉,与凌迟无异。更何况那位貌似极熟悉人体,统共就漏出来几滴血,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赵钰闻到一旁传来的血腥气时面无异色,下面几个未曾经历过的有些恶心,但上面陛下都未曾说话,只能强忍着。
因为看不见里头的情况,只能听到拍花子的惨叫声、行刑后的血腥气,外头等着被审讯的拍花子险些被吓晕过去。更别提里头被按住的人,疼的恨不能当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