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何容易—— by云川倾
云川倾  发于:202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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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澈哥……”知理觉得不好意思,想要挣脱却没能挣脱开。
温热的手指依旧笼着那里,直到给他两只脚都穿上鞋子。
容澈带着他去退房,走出酒店门时说要打个车,知理表示就这么一点路,走回去就好,因为这边离学校不远。
容澈执意打车:“你都头痛了,还走什么路,打车吧。就一点钱。”
打车回到学校,容澈把知理送回寝室吃药,入门前,在楼道上,知理抬起头问:“看得出来哭过吗?”
他的眼眶上还有淡淡的红。
“仔细看可以。怎么,不想被舍友看出来?”
“不想被外人看笑话。”
容澈捏捏他的小脸:“你呀,你这个人就是外强中干。外表看着很酷,内心跟水一样。有的时候还刀子嘴豆腐心。”
知理不服气:“我的脆弱只是对你而已。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我一定会给你看到最坚强不过的李知理。”
容澈不让他说这种话:“避谶,不言不欲事,容易成真。”
不是容澈迷信,他只是不想这段感情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他对知理的喜欢超过了对之前的任何一任,他希望保持下去。
走进寝室,竟然没一个人,两个床帘是空的,一个床帘是拉上的,男生宿舍东西凌乱,垃圾成堆,就知理的桌子上一片洁净。
知理吃了药,把自己的被子搬下来,到阳台晒一下,容澈帮他搭把手。然后他还把前两天晒的衣服收下来,折叠好放进衣柜里。
容澈说:“你要不收拾一下东西,搬到我那边去住,我刚好可以照顾你。”
知理很心动,但还是摇摇头:“不行,学生会有时候要查寝,我不在自己宿舍不行,等下学期吧。下学期我就搬过去。”
关于夜不归宿,学校查得严,如果被抓到,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情。知理这种乖学生是不会违反的,他平常也只有周五周六周日,偶尔留宿在容澈的公寓。
知理心情好一点了,两个人去吃午饭。
而在他们关上宿舍门后,一直躲在床帘后面窥视的男生终于一把拉开了床帘,脸上晦暗不明,逐渐露出不爽的神色。
录音室里,星冉好好录着歌,第一次出现了录不下去的状况,他打开门出来,谈休迎上去问他怎么了。
“给我几张纸巾。”星冉仰着头,用手扇着热泪。
谈休赶忙从旁边的工作人员那边拿来一包纸巾,塞到他怀里:“怎么哭了?”
“你的曲子是抒情曲,可是他的词写得太戳心了。”星冉说,“我懂他想要表达什么,就是因为懂,所以戳心。”
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么会全然不理解他的心呢?这首知理为茗了团队创作的《云泥》,和曲子陪在一起很煽情。星冉尽心投入,不由地感到悲伤。
这个故事是彻头彻尾的Be。
“若遇见你,是一场天定的怜悯。风停云晴,而后万万年,我在光里等你。”星冉背了一句歌词,极为难得地骂了句脏话,“他妈的,这小子还挺有才华。”
谈休说:“待会儿和声别录了,交给我录吧。你休息休息。”

第36章 运动会
星冉也不跟他客气,按照他的节奏来,他们还根据何茜剪好的视频配了音,配合得很默契。
星冉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可以模仿茗了的声线,很相似,谈休直夸他牛。
知道他们赶时间,何谙两小时就加急把混音做完了,亲自做的,听了星冉的反馈,还改了两个版本,最终才确定。
知道他们专业,茗了干脆没来。
做完全部后谈休又不肯收钱,而且还想请星冉吃饭,星冉不同意,这次换他请谈休吃晚饭,去了附近商场吃火锅。
吃的时候谈休经常低头看手机,蹙着眉头打字回消息,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后来把手机关机了放在一边。
星冉吃着牛肉丸子:“你不看消息了?”
“陪你要紧,消息是看不完的。”谈休说,“下周三四五学校开运动会,最近我这个学生会副主席忙疯了,天天都是消息,而且我还报名了好几个项目,准备上场。到时候记得来给我加油助威。”
谈休是出了名的大忙人,一天到晚没几个小时在休息,学生会的事情,乐队的事情,还有音乐工作室的事情。也可以说精力旺盛。
谈休看到他点头,又说:“对了冉冉,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抑郁症的事情?”
“抑郁症?!什么时候的事情?”星冉睁大眼睛,夹着的蟹柳也不吃了。
他没接触过抑郁症患者,但是听说过,得这个病挺恐怖的,很消磨人。
谈休把虾滑在料碟里蘸了蘸:“很多年了,高中开始的。昨天澈哥晚上过来的时候说起来,他很担心这个状况,理理少吃一顿药,就会情绪低落。他怀疑你们理理没有好好治过,问何谙家里有没有治疗这方面的专家。何谙家全是医生。”
“我们跟了了还有妈妈都不知道啊。他怎么不说啊。”
“不知道,说是你爸爸对他不太好,他在高中也被欺负。”
星冉生气地说:“他怎么这么笨啊!爸爸对他不好,他就大闹天空啊,撕破脸又能怎么样?还有在学校怎么能被欺负,只要敢豁出去,敢发疯,绝对没有人敢弄你。谁让他打落牙往肚子里咽的!他当时要是告诉我,我立刻杀到他学校去看看哪些人这么嚣张。”
星冉在学校也不是被所有人都喜欢,但是没有人敢惹他,就是因为性格。
“你们家理理看着就是闷葫芦,这种事情不会张扬吧。”
“……那何谙家里有这方面的专家吗?”
“有。何谙的大伯主精神科,在K市很有名气。”谈休说,“你啊,平时少跟他怄气,他也挺可怜的。”
谈休对知理,向来挺帮着的。
星冉难得没反驳,低头说了句“哦”,又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筷子也不动了,到结束也只胡乱吃了点。
“你不高兴?”回学校的路上,谈休开着车说,车里昏暗,“你千万别多想,我今天也就是多嘴了,没有别的意思。”
星冉只是说“没事”,没有多聊。
他回到公寓,看到茗了穿着棉质睡衣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画画。
“李知理,他得抑郁症了。”星冉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谈休说的,谈休从容澈那边听来的,应该错不了。”
茗了停笔,“嗯”了一声,又继续簌簌动笔:“我们这一代人很多得抑郁症的。”
茗了不是夸张的性格,从来内敛惯了,有什么情绪未必会显山露水,所以看起来太冷静了。
星冉靠着沙发背,好像是累了,他叹了口气,双手交握在一起:“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总是跟他闹不和,怨他疏远,旅游时还怼他。我好像总是在欺负他。”
茗了温润的眉眼看向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那就改一改,对他温和一点。还来得及。”
“当初如果我跟了我爸,肯定也是跟仇人相见一样。我的性格就是不会忍让,绝不让自己受委屈,我也不希望他忍让。现在这样我好愧疚。我要是跟了我爸,绝对不会抑郁,至少我在学校里很玩得开。”
“不光是你,我也很后悔,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好好关心他。那我们今后一起改变吧。”
茗了的话,让星冉心里宽慰不少。
截止时间之前,何茜完成最终制作,上传了社交平台,就等待比赛结果了。
大家看到成果都挺高兴,成品是一个故事性完整的小短片,从开头到结尾,俊男美男CP,每一幕都唯美得可以入画,加上虐心的BGM和念白,谁能不动容呢。
他们对拿奖势在必得。
何谙很少发朋友圈,总是查无此人,这次却发了一条动态,两张图,是茗了拍摄时的花絮,一张在笑,一张是一滴泪滑落。
文字是:“是这次拍摄的男主角。我受古风cos社邀请拍摄,期待《遇梦江湖传》cos比赛的结果。”
没一会儿,显示了很多点赞和评论。
“你真是难得出马,拍得太好看了。”
“何谙学长好厉害啊,想找你约拍。”
“这个男生长得好优越啊,就跟整过容一样(无意冒犯),添加了美颜滤镜吗?”
何谙回复说:“他就长这样,相机还没有完全还原他的相貌。”
还有人问:“这个男孩子是李星冉?”
这是何谙的大学同班同学。
何谙说:“不是,他们家三胞胎,这是李茗了。”
这时,他看到好友验证里有新的申请,是一个库洛米头像的人发来的:“何谙学长,我是李知理,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条件随你开。”
他盲猜就是因为容澈生日的事情,一聊果然是,其实他的生日也快到了,他和容澈的生日只相差一个礼拜。
聊完之后,他登录了游戏,放松一下,又发现画师玉茗在线,他主动在聊天框打了个招呼。
两个人在扬州城会面,何谙从一头白马上下来,在繁华闹市,穿着各色花哨服饰、闪闪发光的人之间,找到了玉茗。玉茗一看就不是RMB玩家,穿着很素的校服。
校服就是茗了那天穿的那套cos服,画师派别的。
两个人上zz语音聊天。
【玉茗】: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最近跟你喜欢的人怎么样了?
【意欲何为】:没什么太大的进步,就是偶然发现他住得离我很近,意外收获。
【玉茗】:那真是很好,说明是缘分使然。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何谙想,这个人还是那么温柔,每次都会让他想起茗了。
【意欲何为】:你是应该大学生吧,在K市的哪里上学?
【玉茗】:我在下城区。
何谙也在下城区,下城区有好几所大学,这边是聚集之处,何谙就没有多想。
【意欲何为】:这么巧,我也在下城区。下个月十五号是我的生日,你来参加吗?帮会的人都会来。
【玉茗】:我是i人,有点怕社交。还是算了吧。谢谢你的邀请。
何谙只是说没关系,他料到会被拒绝,换位思想,如果是玉茗这个网友邀请他,他也未必会去。他也挺i的。
下一周就是运动会,因为三四五六日都不必上课,导致前两天上课时人心浮动,好多学生读不进书。
茗了和星冉天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凑热闹,好几次看到谈休的身影,他参加的场场面都很大,许多人围观。
这就是校园风云人物的吸引力。
周四的时候,谈休给星冉发微信说:“上午最后一场我要长跑,你过来给我送水。”
是命令的口吻,不是商量的口吻。星冉去买矿泉水的时候直吐槽谈休面子大。
那天很巧,谈休、何谙还有宋柯是同一场。宋柯就是谈休的前男友,潮音音乐社的社长。
何谙跑步时仪态都很优雅,稳步向前。
谈休是健气的,飞快跑过大半个操场,大步流星,张扬得像乘风而去,举世明朗都在他身上,他傲且狂。
身旁有很多人在大声呼喊谈休的名字,星冉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也跟着人群大喊了一句:“谈休加油!”
宋柯与谈休跑在前面,共争第一。两个人谁也不服气谁,奋力狂奔,最后冲刺到那根线的时候,堪堪差了半个身子。
谈休赢了,他缓缓走上观众台,叉着腰喘了几口气。星冉把矿泉水瓶递给他,谈休一把抓过他,拥抱了一下。
星冉捶他一下,往周围慌乱地一看,轻声说:“你干嘛,他们都看着呢!”
谈休松开他,拧开瓶盖喝水,得逞的笑容粲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好多旁观者围到他身边去了。星冉被挤到了外围。
星冉看向另一边扶着栏杆的宋柯,朝他递上矿泉水:“宋柯学长,喝水。”
他听说宋柯也要比赛,多买了一瓶。
“你们在谈吗?”宋柯接过说道。
星冉反应过来,说了句“没有啊”。
宋柯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然后抹了下嘴唇说道:“狗东西,搞得这么大张旗鼓,逼你就范。”
宋柯又说:“我饿了,一起吃午饭?”
星冉往下投去目光,看台之下,茗了已经给何谙送了水,两个人站在一起。他就说“好啊”。

星冉跟茗了说了一下,跟宋柯学长走了。
星冉想的也是不打扰他们两个,可事实上,茗了只是送了瓶水,就和何谙两个人一起回公寓了。两个人各自点外卖。
星冉和宋柯去了学校的一家西餐厅,面对面坐着。他们背后的沙发垫很高,给两个人隔绝了独立的空间。
两个人闲聊了两句。两盘牛排,炸鸡米花配番茄酱,还有两杯果汁由服务生送上来。
星冉报名社团之后,跟宋柯几乎没见过面,只是网上有沟通。现在这么看,会觉得宋柯长得很帅。
是跟星冉完全不同的感觉,并不是秀气那一挂的,而是阳光健气。他介于1与0之间,更像0.5,亦攻亦受。
宋柯看他弯了眼,就问:“为什么笑?”
星冉说:“学长,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跟谈休说互做攻,太硬气了。谈休就是个驴脾气。”
“我跟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分的,没谈拢,所以我坚决不让他碰我。他到现在还恨我。”宋柯切下一块牛排,说道,“新生大会那天我就看出他对你有意思了。你们为什么还没在一起?谈休那个势在必得的性格,不应该啊。”
“我不喜欢他嘛,他能有什么办法。”李星冉吸了一口橘子果汁,“学长,我可不可以跟你学作编曲?”
星冉想学这个,奈何看网上的教程,总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想找个人请教一下。谈休还是算了,他太忙。
“可以啊。你想学我就教你。”
“会不会耽误学长太多时间?”
“没关系,教你没关系。”宋柯笑笑说,“我挺喜欢你的,对你有眼缘。”
星冉觉得宋柯脾气特别好,长得也好,又有原则,幸好没有配谈休那个狗东西。
谈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听到了这一句,站在旁边黑着脸说:“你什么意思?你跟我抢人?”
谁都没料到他会来,星冉猜想他是问了茗了追过来的。
星冉解释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表达对我的欣赏,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喜欢。”
宋柯挑挑眉,火上浇油:“是又怎么样?谁不喜欢小美人。”
宋柯只是开玩笑,故意刺激谈休。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喜欢前任喜欢的人,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星冉有种被抓包的无措,百口莫辩:“我只是麻烦宋柯学长教我作编曲。”
谈休在他旁边坐下,质问道:“我不能教你吗?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我以为我们俩的关系,怎么样都比你跟他要好。不准学,不然绝交。”
这句话真是霸道到没边了。
“绝交就绝交。”星冉轻声说。
星冉发现了,每次见到宋柯,谈休的敌对心就特别重。这有个好处,至少谈休的下一任绝对不会因为宋柯吃醋,也许还会因为这种剑拔弩张而暗爽。
谈休把他的脸掰过来:“有种你再说一遍。”
星冉张嘴欲言,谈休握着星冉的后颈,狠狠吻了下来,星冉都惊呆了,反应过来狠狠捶打谈休,推开他,抹了下嘴唇,直骂他不要脸。
星冉都不敢看宋柯学长,脸都红透了,一把推开谈休走了。
星冉在公寓里火山爆发:“他算什么东西!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我,还当着宋柯学长的面亲我!他把我当什么!”
茗了看着他走来走去,平静地喝着手里的茶水:“亲哪里了?深吻吗?”
“没有深吻,就是亲得很凶。”星冉抱胸来回地走,“虽说我不是女孩子吧,他这样也太冒犯了。”
一阵不耐烦的急促敲门声响起,谈休没等回应,按下门把进来。
星冉看到那张脸,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他:“滚出去!我们606不欢迎你。”
谈休把枕头捡起来,丢回沙发上,说道:“了了,麻烦你去隔壁待一会儿,我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
“好,你们商量。”
茗了把茶杯放下,出门右转,推开隔壁的门,只听见有水声,应该是何谙在浴室里洗澡。
他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他们公寓到处摆满了男生的东西,门背上挂着剑,沙发边上有投壶的玩具设备,还有小型健身器材、书架之类的。
东西虽多,却很整洁。
茗了注意到放在茶几上的一只白色手机,它的透明手机壳上挂着一颗蓝色的星球,茗了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天王星,然后他福至心灵地转动挂坠,看到“了了”两个字,呼吸一滞。
“谈休,花洒好像坏了。”何谙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只穿了下裤,他偏白,身材跟雕塑似的。
他看到茗了后微微一愣,从衣架上拿了件T恤套上。古有“唐突佳人”,他不想唐突了眼前这位,显得轻浮。
茗了举起手中的物品:“学长,这是谁的手机?”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
“我的手机,怎么了?”
“你怎么有这个东西?”茗了指着上面的星球吊坠问。
何谙有点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还是老实回答了:“这是小时候一个小男孩送给我的。我觉得很好看,一直带在身上当幸运符。”
接下来茗了的话,让何谙更意外了——
“这上面有我的名字,了了。我亲手写的。”
何谙那张向来聪明的脸,难得露出了名为“呆滞”的情绪:“那是‘了了’?那不是数字‘33’吗?”
“因为那时候年纪很小,写的字很幼稚,看起来像33。”
茗了小时候写名字,被两个弟弟嘲笑写的像“李茗3”,还给他取外号叫“33”。
那年冬天,流感频发的时节。
省一医院里,何谙在开着热空调的医生休息室里写完了小学生的作业。
何父去卫生间路过这边,打开门看看百无聊赖却又无比乖巧地待在这里的他,说道:“作业写完了?那去医院的假山公园里跟小朋友玩。”
何谙摇摇头,揣着兜酷酷地说:“才不要,小孩子可烦了,而且这个季节的小孩子,没准身上带着流感病毒。”
何父哑然失笑:“有道理,那你还是一个人玩吧。”
他又说:“谙谙,下周可不能这么玩了,别的孩子都在拼命学习,你文化课好,别的也不能落下,下周让家里的阿姨送你去上小提琴课。”
“我知道了。”何谙看他关门出去,在休息室里又待了一会儿,还是无聊,就准备下去玩一会儿。
才走到露天的假山公园里,就看到一个小孩爬上了漫步机,漫步机对小孩来说太大了,他保持不了平衡,即便抱住了左边的那一根,还是往后倒了下来。
小孩抱着头说:“好痛。”
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小孩子摔在枯叶之上没事。
何谙过去把他扶起来:“小心一点。”
小孩子拍了拍沾了草屑的白色裤子,说了句“谢谢哥哥”。
小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粉粉白白的小团子,眼睛亮亮的,身穿淡蓝色的棉袄,脖子上挂着白兔围脖。
何谙很早熟,不喜欢小孩,比他小,比他大的小孩,全都不喜欢,他却莫名觉得眼前的小孩很顺眼,看起来只比他小一两岁——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
“我的两个弟弟发烧了,妈妈带着他们打点滴。我来这边玩一会儿。哥哥也生病了吗?”小孩子问他。
“不是,我爸在这里上班,他是这里的医生。”何谙从兜里拿出几颗糖,摊开手说,“奶糖。”
小孩说了声谢谢,把糖揣兜棉袄里了。
“不吃吗?”何谙很奇怪,小孩子不都喜欢吃糖吗,他这种性格的小孩,家里也是各种各样的糖果。
小孩说:“我要分给我弟弟吃。他们生病了,看到糖肯定很开心。”
小孩很有做哥哥的觉悟。
何谙觉得他好乖,再次从兜里掏出巧克力:“那这个给你,这是进口的松露巧克力。”
这次小孩拆开包装吃了起来,附近没有垃圾桶,他就把包装袋塞在了自己羽绒棉袄的兜里。
何谙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都陪着弟弟们吗?”
小孩子咀嚼着巧克力说:“不是,妈妈陪着弟弟们,我想出来玩,爸爸陪我,他说要去买包烟,然后就走了。”
小孩对父亲的事并不是很在意,注意力被眼前掠过的一只白色的小动物吸引了。那只小白猫穿过草坪,躲藏到树丛之间,喵喵地叫。
小孩走过去,把小猫抱起来,小猫挣扎得厉害。
何谙小心提醒:“不要让它抓到你,不然你要来医院打狂犬疫苗的。”
小孩很听话地答应了,只是蹲在旁边抚摸它脏兮兮的小脑袋,那小猫瘦得弱小嶙峋,他说:“天这么冷,流浪小猫好可怜。”
何谙蹲在他身边,一起摸摸那只猫,说道:“那我在医院里做一个流浪猫的窝,让我爸爸定时来放猫粮。”
小孩听罢,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的纸币和三颗硬币:“哥哥,这是我的零花钱。算我一份。”
何谙想,好善良的小孩子,他家本来不缺这份钱,但看他这么真诚,还是收下了。
他们在假山公园里玩了一会儿,何谙知道小孩比他小一岁,家住在岚山区,家里有三兄弟。
后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说道:“老大,我们要回去了。”
小孩站起来,从兜里拿出一个吊坠给何谙:“谢谢哥哥的糖,这个送给你,这是我自己做的天王星挂件。拜拜。”
何谙看着人家爸爸带着那个小孩离开,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孩。

第38章 做梦
何谙不知道此刻心中的情绪应该如何形容,他看着茗了,说:“我后来没有在医院见过你。”
“我们家后来去省二看病了。因为我妈妈朋友的丈夫在那边做医生。”茗了说,“这个挂件是幼儿园里老师带我们做的,我一直记得,天王星,我老师夸是全班做得最漂亮的。也是那时候开始,我妈发现了我的艺术天分。”
何谙怔愣:“了了,原来我们……”
他话音未落,隔壁房间传来李星冉的喊叫声。其实隔音没有很差,但是李星冉喊得太大声了,喊的是“李茗了快来救我”。
两个人对视一眼,赶紧跑到隔壁去。
隔壁606房间内,谈休把星冉禁锢在自己和沙发之间,说道:“我不想跟你扮演这种兄友弟恭的游戏了,我没耐心了,做我男朋友。快点,答应我。”
“你干嘛?”星冉心如擂鼓,“你神经啊。以为自己是霸道少爷吗?”
谈休眼里暗暗燃烧着怒火,他薄唇微张确实冰冷的字眼:“真想(一种植物)你。”
星冉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听了什么污秽之语:“什么?”
星冉慌张地朝着屋外喊,企图推开谈休的手臂:“哥!李茗了!你快回来!他这无耻之徒!”
谈休一把将他拽回来:“你不要以为你可以永远钓着我,我也不是好惹的。你惹了宣凌的太子爷还想全身而退,做梦!”
谈休从身后捏住他的桃腮,侧脸挨着他的额头,试图亲吻一下,奈何他挣扎得太厉害了,一只手臂还抱住他的腰。
两个人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星冉朝着门口伸出一只手,发出求救信号。
茗了丝毫不乱,眼波流转,语调平和:“谈休学长,如果你的情绪这么不稳定,我就不让你跟他单独待着了。”
何谙看不下去:“谈休,过分了,给我出来。多大人了,丢不丢人。”
谈休这才松开星冉,从房间里愤然走了出去,回头就是一个锐利的眼神杀,好似说你不爱我我就恨死你,接着一整个下午都没来叨扰。
晚上熄灯睡觉的时候,星冉翻来覆去,那张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他失眠了在辗转反侧。
茗了也睡不着,想着吊坠的事情,问他:“在想什么?今天被吓坏了?”
星冉平躺了,说道:“他平常对我都是很谄媚,也不是谄媚,就各种不值钱,突然来这么一下,感觉他好野啊。”
“有点心动吗?”
茗了抛出这个问题,却长久没听到他的回答,说道:“不否认就是有了?我作为你的哥哥,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谈休学长,典型的高富帅,性格还特别好,我们有什么事他都倾力相助。”
“因为没感觉。”
这个理由,不知道星冉信不信,反正茗了是不相信的。
“不,是你因为你犯贱,你就喜欢这种感觉,他巴着你却得不到你,你很享受。你喜欢成为焦点,你喜欢被围着转。”
茗了了解自己的弟弟,相信他是一个纯良的人,可是纯良的人遇到恋爱,也会忍不住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名为“拉扯”。
星冉看起来直爽,有的时候不太会正确回应别人的感情,别人说“我喜欢你”,他就算心里喜欢,可能也不会回应“Me too”,只会说“我才不相信,哈哈”。
这种别扭的性格,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是不是成长过程中缺失了一环。
星冉“嘿”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一拍被子:“李茗了,我发现你最近说话特别锐利,上次让我少矫情,这次说我犯贱。我没有犯贱,我就是不喜欢。”
茗了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那么,如果他追别人,你会不会因此难受?”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星冉在思考,而他给出的答案是:“不难受,随便他去。爱追谁追谁。”傲娇无比。
茗了说:“你肯定在背地里暗自伤神。要不然你就答应了吧。”
星冉沉默了,似乎不想在交流这个问题,夜里回归静谧,而茗了闭着眼,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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