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者,国之基也。
只有爱护百姓,忧民之忧,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国家才能安稳。
霄儿这次没白去,学习政务固然重要,他要告诉他的,却是爱护百姓这个道理。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让朝臣和百姓看到的为君之道。
看来不用说了,他也是明白的。
“儿臣明白,谢父皇教诲。”
陌言灼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眼神冷漠。
明明内心怀疑忌惮,实则最会装明君,维护他皇帝的威严。
他一贯认为自己爱护百姓,偶尔脱口而出的“贱民”完全不放在心上。
还自认为知人善任,不轻易质疑谁,比如对自己,又在暗中准备要他的命。
对君长霄和其他皇子公主来说又是慈父。
唯独对君长阙,既不是假装的明君,也不是慈父。
他的偏心,毫无道理,就像心和眼都被蒙蔽一样。
根本看不到君长阙一点好。
在君长阙这里,完完全全的暴露真实的内心。
他看向君长阙,他一直没有说话,那双深邃而淡漠的眼眸幽幽飘远,似乎是落在大殿的顶梁上。
那里碰巧是摆放香料兽鼎的地方,袅娜的烟雾徐徐而上,把他的眼眸映得薄雾氤氲。
从他的方向看去,三殿下冷艳的面庞微仰,鼻梁挺直,薄唇轻抿。
俨然一派縻丽的景致。
感受到他的目光,君长阙偏头看过来,以为他在担忧自己,安抚的勾了一下唇角。
陌言灼目光柔和下来,转头打断了皇上和君长霄的温情:“匪徒猖獗,戕害百姓,屠戮数千人性命,死不足惜。”
“但是朝廷中人与匪徒勾结更是罪无可赦,别提背后之人妄图刺杀当朝王爷与皇子,还请皇上下令大理寺协查,微臣势必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什么?”皇上有些惊讶,“你们被人追杀了?”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次的事情不简单,知道他们身份还敢毁尸灭迹的人,没有摄政王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压得住?
他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君长阙,难得的有一丝愧疚。
三子毫无根基,就算做了剿匪的主将,可自己也任命摄政王跟随而去,他能发挥的余地根本没有多少。
他怪罪他有什么用?
“你们没受伤吧?”皇帝问了一句,眼神看着君长阙。
“微臣无碍。”
“无事。”君长阙淡淡的声音没有因为他的关心产生波动。
皇上恍然觉得,忽视三皇儿这么多年,他与自己完全不亲了,父子温情在两人身上都没有一丝体现。
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看向随时都孺慕的看着自己的君长霄,慢慢的将异样情绪摒除。
还是月皇后生的儿子更为孝顺懂事些,哪像淑妃的孩子,自私薄凉。
皇上冷声说:“朕下令让大理寺全力配合,摄政王尽管去查,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总要让他付出代价。”
“微臣领旨。”
离开皇宫,陌言灼强硬的将君长阙叫到自己的马车上,如同前些时日一样,顺手给他准备好茶水和点心。
“殿下,名册可以给我了吧?我会替殿下查清想知道的一切。”
堂堂摄政王,纡尊降贵的照顾着他的一切,自然而然。
他以自己为尊。
君长阙颔首:“等回去,我就让人送来。”
“殿下还真没带在身上?”陌言灼觉得有些好笑,是他自作多情了。
还以为为了不连累别人,他会吸引那些人的注意,保护别人的安危。
就算是为了引背后之人出来,把名册带在身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在,名册事关紧要,早让人送回京了。”
背后之人敢光明正大的不要命的追杀两人,更能够说明那本名册的重要性。
或许不是线索,而是证据。
陌言灼将他送到门口,拿着归影送出来的名册离去。
归影跟在他身边,汇报事情:“乔小姐已经安顿好了,属下给她找了一个院子住着,还让两个兄弟暗中保护。”
殿下早就让人告诉他,董晁在军营里,让他暗中监视就行。
之后为了救人,董晁离开了乔蓉蓉身边,他们将乔蓉蓉带走,任凭董晁带人离开。
“嗯,监视董晁的人没有离开吧?”
归影说:“殿下放心。”
他身后的暗卫,都是他的影子,归影更是。
“把我们知道的消息告诉江亦寒,让他配合摄政王,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归影接收到命令,迟疑着没有离开。
君长阙淡声问:“怎么?还有事?”
归影在心中下了决心,直接问:“那殿下呢?这些事分明是殿下在背后主导,如今功劳全给了大皇子和摄政王,殿下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就像这三年的军功一样。”
虽说杨玉辰值得,可主子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费劲心思,受了伤害得来的东西,轻易的被抹除。
在归影心里,主子是最重要的,他会为了主子不甘。
君长阙知道他的忠心,语气和缓的问:“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朝中重臣牵涉其中,查案之人会受到的阻力与危险岂是一般的?”
“说不准回王府这段路,摄政王就会遇到刺杀。”
“我们干干净净的甩手,不好吗?”
“可殿下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事无成的,又怎样让别人信服?”
殿下不是怕危险的人,可以说,越是危险殿下越是不服气,不管如何都要把对方打到不能还手才罢手。
如今面对这样的事情,殿下却在中途撤出,实在不像殿下的作风。
君长阙知道身边的人察觉他的异样,听见归影话中的意思,也不觉得奇怪。
“让人信服,又如何?”
君长阙声音平淡,“本殿不欲留在京城,自然不必牵扯太深。”
归影不再说话了,想到宫中两人对殿下的态度,他觉得,殿下肯定是被伤透了心,所以不愿意留在京城。
思绪飘散到北疆,想着北疆那些人。
冰冷的眼中有一丝暖意。
回去,也不错。
至少殿下是开心的。
“属下明白了。”
君长阙“嗯”了一声,往院中走去。
回到房间,命人准备热水沐浴,伸手去解外袍的时候,摸到了腰间那把剑,顿了一下。
其实方才和归影说的话也不完全对。
京城里,还是有一些人是值得回忆的。
大皇子府。
君长霄刚回到房间里,换好衣裳歇了口气。
这次虽然得到的好处比君长阙多,父皇也没有提及册封他为王爷的事情,但其实大部分事情都是君长阙做的,摄政王暗中配合他。
没有带上自己。
是以也不知道此次的事情涉及更深。
当时还疑惑,既然是剿匪,找到被抢劫上山的那些人后,直接全部杀光他们就是了,还要刻意将人带回京城来审问什么。
直到他们和父皇上奏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些匪徒不仅是抢劫良家妇女和孩子,还是为了贩卖出去。
他的预感最为准确,他觉得陌言灼与君长阙的关系肯定不止是表面的那样。
私下里,定然更为亲密。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陌言灼身上。
要想个办法让父皇看到陌言灼的野心。
不再那么信任他。
大理寺是父皇直接掌管的,以往有什么案情都是直接上报给父皇。
若是他们完全的配合摄政王,父皇却是在后面才知道,不知会不会继续放任他接手大部分朝政。
“大皇子,户部尚书朱大人求见。”
君长霄疑惑:“朱炳之?他来干什么?”
他暗中拉拢朝臣的时候,这位户部尚书八面玲珑的,面上答应自己,其实需要他的时候,也是看方向做事。
因此他大皇子府与朱尚书私交并不算好。
“请他进来。”
不管有什么事,看看再说。
“大皇子殿下,快救救臣吧。”朱大人一进屋,就苦着一张脸跪下。
君长霄吓了一跳,他皱眉摆手:“起来说。”
有什么事是他堂堂尚书大臣解决不了的?
“臣还是跪着吧,”朱大人有些心虚,“大皇子应该知道,皇上让摄政王查询梧山匪徒的事情。”
“嗯,怎么?”
君长霄淡淡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难看,“你不要跟本皇子说,这事和你有关?”
“这……”朱大人有些不自然,声音低下去,“臣也是被那董晁骗了,他给臣送了很多东西,拖臣下水,等臣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而且臣也早就没干涉了。”
他的辩解显得无力,看君长霄的脸色就明显不信。
“你到底插手有多深?”
朱大人低头:“给……给他看了一些人家的户籍。”
哪些人家没有底气闹,他都清楚。
君长霄气得头疼:“你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吗?莫说拐卖人口是重罪,他还把人卖到了北疆贼寇那里去,那是卖国的大罪,你以为本皇子能做什么保你?”
朱炳之哭丧着脸:“大皇子,求您救救臣吧,只要救臣这一次,臣愿为大皇子赴汤蹈火。”
君长霄冷笑一声,早倒向他不就好了,现在才来和他交易,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为了一个和他不是一条心的臣子被拖下水?
眼见大皇子神色不虞,朱炳之赶紧继续磕头,“臣也不想被他威胁啊,但是他之前送给臣的一些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送出去就去要回来……”君长霄说了一半,冷冽的看向他。
“你送给本皇子的那些东西,也是他给的?”
朱炳之迟疑着说:“只……只有那张弓。”
“什么?”君长霄倏然起身。
父皇喜好骑射,他特意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合适的弓,直到朱炳之给他送的那张。
听说那张弓来自江湖中一个门派的门主,他一手长弓,能在百里开外射死猛虎。
名叫射日弓。
当时送给父皇,父皇可是很开心。
“你真是好样的。”不知不觉就拖了他下水。
如今不救他是不行了。
君长霄冷声问:“你有什么证据在董晁身上?”
“回大皇子,是一本名册,盖有臣的私印。”
知道他要帮忙,朱炳之不敢再隐藏什么。
君长霄已经被他的行为气笑了:“朱大人可真行。”
“大皇子……”
君长霄冷声问:“先前派人刺杀摄政王和君长阙的,是你?”
“臣一时冲动,大皇子救命啊。”
虽然他也希望君长阙去死,却没胆子明显的在摄政王面前派人搞事。
朱炳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行了,起来吧,本皇子只能保证尽力,若是实在没办法……”他警告的看着朱炳之。
“臣知道,臣不会牵连大皇子的。”
他也确实不能太过牵扯,本来就是他贪心,想着董晁给他的那些银两和奇珍异宝,就随便配合了一下。
哪里想到会闹这么大。
你倒是能牵连。
君长霄冷哼,忽然问:“董晁在你府上?”
“大皇子怎么知道?”朱炳之一惊。
“你别管本皇子怎么知道,那人不能留在你府上,你想办法让他离开。”
君长霄一开始是想给君长阙添些麻烦,所以刻意让君长阙的人来押解罪犯。
然后他制造些混乱。
董晁能顺利逃走,也是他刻意放跑的。
不然他都没机会混到军营里。
他留下安排后事,可是把自己完全摘了出去。
“可是,他不会轻易离开。”
如今到处都有通缉特他的画像,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安心吃喝的地方,他怎会轻易离开。
“那就看你的能力了。”
君长霄不想和他说太多,“除非你想等死。”
朱炳之沮丧的点头:“是,臣知道了。”
“行了,你快离开吧,本皇子再想想办法。”
他只能尽力周旋,看看能不能把不利于他们的证据销毁。
“是,大皇子。”
离开大皇子府,回到自己府上,朱炳之回到房间,打开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里几人正在打牌,声音亢奋,不像逃亡的罪犯。
是的,不仅仅是董晁,付康他们也在。
现在密室一共有五人。
听到开门声,几人看了过来。
董晁笑着开口:“朱大人前来,可是有什么新消息?”
朱炳之道:“如今我自身难保,若是被摄政王发现你们在我府上,都不用什么证据,就可以直接把本官判定为你们的同伙。”
“更何况,现在还有证据在他身上。”
他是有些不悦的,如果不是他偷偷把带有自己私印的名册留下来,还被人拿走,就不会引来这么多事了。
付康气性没有董晁稳定,听到他的话,将牌扔在一边,冷嗤道:“朱大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将我们交出去?”
“卖国的大事,就算交出你们,也改变不了什么结局。”他倒是想。
“只要你能帮我们兄弟达成心愿,那本名册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兄弟可以对外说是偷来的,朱大人以为如何?”
朱炳之谨慎的问:“先说说看,是什么要求。”
“那三殿下捣毁了我的地盘,还抓了我的兄弟,我总不会让他这么好过。”
“摄政王不也动手了。”朱炳之表示为什么仅仅冲着三殿下去。
难道是不敢?
“我还不想死。”报复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三殿下,皇帝应该不至于太过愤怒。
朱炳之道:“我不会动手,你们自己来,我只能给你提供机会。”
董晁不以为意:“行。”
朱炳之想到大皇子的话:“你们全部在我这里不行,得分几个人混进三殿下的府上去,相信这事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到时候有人发现他府上有梧山的匪徒,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了。
如此可将他摘出去。
“而且你们进入三殿下府中,若有机会在他府上放点什么,轻而易举就可以报复三殿下,不是吗?”
“朱大人真乃大丈夫,哈哈哈。”
董晁笑出声,身后的其他兄弟也跟着笑。
朱炳之脸色难看,又不敢说什么,直接离开密室。
江亦寒跟着陌言灼,了解了一些情况,脸色阴沉沉的。
不想回去让安阳公主发现什么,来到了君长阙的府上。
看着坐在庭院中看书的男子,嗤笑了一声。
“你倒是安稳,什么都不管,你也放心。”
“有何不放心的?”君长阙翻了一页书,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君长霄整日往大理寺和摄政王府跑,揽过去很多事情,这一整条线上涉及哪些人,怎么行事的,行事了多久等等,许多问题都可能被埋没掉。”
江亦寒说,“你费尽心思,放弃应得的奖励,最后什么都没解决,岂不是不值?”
君长阙放下书,看了他半晌,才问:“你真不是为了尽快找到儿子才来烦我的?”
“你不要跟我胡搅蛮缠,你到底什么想法?”
“你要是不想待在京城,我可以帮你回到北疆,你要是想留下来,就好好的做事,不要这样悠闲,我看得碍眼。”
君长阙无奈的问:“姑父如何笃定摄政王就不值得信任?”
江亦寒冷声:“我只信任自己,但是我需要你帮忙。”
“好吧,”君长阙吸口气,缓缓地说,“过几日,我请姑父看场戏。”
江亦寒问:“过几日,是三天还是五天?”
“总要过了中秋吧。”
“行,我等着。”
江亦寒说完,离开了。
他刚走,陌言灼又来了,他很是自然的坐下。
“江驸马找殿下,是问孩子的事情?”
“嗯。”君长阙点头。
陌言灼疑惑:“他为何不来问我?”
君长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行吧,因为他和君长霄走的近。
“我已经确定,董晁等人就藏在朱炳之的府上,他还偷偷的见了君长霄,他们接下来要对殿下出手。”
陌言灼说着,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在这种大事上,他如此不知分寸,实在让人失望。
居然还想诬陷到殿下身上。
君长阙轻笑一声:“是么?”
陌言灼温声说:“殿下放心,我让人看着他们的,谁敢将手伸到殿下身上,我定不会放过他。”
如果没猜错,君长霄想污蔑殿下勾结敌国。
朱炳之以为他能置身事外,其实早就被君长霄设计了。
君长阙缓缓的问:“贩卖王朝的百姓,这条线必须连根拔起,不管杀多少人,摄政王可做好准备了?”
陌言灼神色坚决:“罪有应得之人,死不足惜,我身为摄政王,必定要为百姓做这些事,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
君长阙沉默了一下,朝他举起茶杯,勾唇一笑:“那么,我在这里祝摄政王,凯旋。”
男子唇角的笑容昙花一现,上挑的眼眸荧荧如火,摄人心魂,绮丽妖冶的惊艳模样留在深邃温和的眸中。
陌言灼微微失神。
他没有在皇帝面前争取让君长阙来继续查这个案子,不是想贪他的功绩。
而是他知道,这种案子牵扯出来的命案数不胜数。
到时候,午门外的青石街都会成为人间地狱。
就算他们罪有应得,也会引起百姓的怜悯,那不是对罪犯的怜悯,那是对可怜之人的怜悯,对弱小同情的人之本性。
回过神来,尘埃落定的时候,主持了那一场屠杀的人,就会被百姓忌惮。
他们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忘记受害人的苦难,忘记惩恶扬善时的拍手称快,反过来觉得你无情,说你是杀神。
前世的帝王不就是如此吗?
他手段果决的清理了侵害百姓的那些人,反而让世人觉得帝王嗜杀。
哪里知道他们的安稳,都是那嗜杀之人在背负一切。
所以,这一世他不想让殿下亲手处理这些事。
他会为他处理一切,他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即便被唾弃,被误会,他也不会让殿下承担。
就让人以为,殿下仁义英勇,他这个摄政王是佞臣好了。
灼灼的目光落在君长阙
君长阙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淡淡的移开视线:“那就辛苦摄政王了。”
陌言灼低声问:“殿下有什么奖励吗?”
君长阙挑眉:“摄政王想要什么没有?我这皇子府可没什么好东西。”
“只要是殿下送的,什么都是好的。”
低沉的声音低沉温柔,和煦的落入耳中,如轻羽拂过。
君长阙问:“摄政王想要什么?”
殿下真是一点都不配合。
陌言灼走近一些,垂眸去看他:“我想要的,殿下会给吗?”
墨色的眼眸蕴含无边的深意,仿佛能将人沉溺。
“那得看看是什么,万一我给不起呢?”
陌言灼轻轻笑着:“不会的,我肯定不会让殿下为难。”
“那我先记着了,等我想到要什么,再跟殿下说?”
“随你。”
感觉嘴唇有些干,君长阙垂眸,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喝了个空。
“呵……”陌言灼轻笑出声,拿起水壶给他倒满。
看着他有些恼的模样,连忙收敛笑意。
可不能把人惹毛了。
他今日可还要约人出去呢。
君长阙感觉他在笑话自己,将茶水一饮而尽后,理所应当的把杯子放在他面前。
陌言灼没给他倒,将壶放在一旁:“凉了,少喝些。”
“哼。”君长阙冷哼一声,对他的安排有些不满,却也听话的放下杯子。
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乖顺的殿下真是让人心痒。
“殿下,京中这几日热闹得很,出去走走?”
殿下整日懒散,这样心情能好吗?
临近中秋,街上的小贩更多了,有各式各样的月饼点心。
更因为家人团聚的日子,街上小吃摊和各种铺子挤满了人。
君长阙皱眉:“外面这么挤,出去做什么?”
府上缺什么让下人去买不就是了。
“不会,我会在殿下身边,殿下就当陪陪我,好不好?”低声的祈求让人难以拒绝。
“上次殿下给我送了一套衣裳,我也给殿下寻了一套来,就当还给殿下的。”
他一挥手,守在远处的云珏将一个盒子拿了过来。
“殿下试试?”
君长阙心道他可没说过将那衣裳送他,是借的,谁会拿旧衣服送人?
而且他也不缺什么衣裳。
送他干什么?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君长阙接了过来。
他让人做的衣裳,是他平日穿的黑色,暗金色丝线绣制的云纹波光粼粼,布料轻柔松软,手感还不错。
随着衣裳一起的,还有一件披风。
君长阙换了衣裳出来,发现他已经披上了披风,仔细一看,似乎和自己那件是一样的款式。
只不过他的是白色的。
他这是什么爱好?
看见他穿着他送的衣裳出来,似乎还挺开心的。
难得见到这么孩子气的摄政王,君长阙觉得有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
君氏王朝很繁荣,就算是平日的夜市也很热闹,更遑论这种时候
一盏盏绵延出去的照明灯笼下,喧闹交织,人流不息。
没有预想的烦躁。
身边跟着的人,将他包裹在自己的周围,小心翼翼的不让经过的人撞到他。
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拿着一串糖葫芦往前乱跑,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笑声欢快,身后跟着着急的父母。
君长阙抬手轻轻拦了一下,将要摔倒的孩子扶住。
“多谢公子。”
追上来的母亲抱住孩子,没有抬头就连连道谢。
那母亲看起来年纪轻轻的,长相清丽,看向孩子时,眉宇间都是面对不听话的孩子时无可奈何的怒气。
抬手在孩子的屁股上轻轻打了两下:“让你不要乱跑,你怎么不听?”
“要是撞到人,看人家不收拾你,也亏的是遇上好人了。”
“再者,娘跟你说过,吃着东西不准跑,特别是拿着这些尖锐的东西的时候,你不听是不是?”
女子越说越气,像很多人家的父母一样,被调皮不听话的孩子气得面目全非。
好在这孩子的父亲还好,他默默的等着娘子教育孩子,在一旁安抚了娘子两句。
然后才蹲下来,捏着男孩的脸说:“你娘身子不好,你再让她这么累,以后我们出来就不带你了,相信爹爹能做到的。”
男孩委屈的瘪了瘪嘴,看向离远的两人,小声说:“仙人哥哥。”
女人没听清:“什么?”
男子顿了顿,想到方才随意一瞥看到的两位公子,确实挺仙的。
啧,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吧?
还好他们脾气好,不然孩子可就惨了。
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摄政王也管理严谨,却还是有些达官贵人傲气十足,没冲撞或许不会为难你。
真要撞到脾气不好的人身上,少不了挨一顿打。
可惜他这个翰林院小小的编修,七品小官,在翰林院数不胜数,他根本没什么权力与上层对抗。
三年一状元,翰林院人才济济,没有背景的他也只能泯然众人矣。
带着夫人孩子在小小的院子里与人合住,每日接触的都是生活琐事,若非娘子体谅,他估计也忍不下去了。
再看看吧,若是还在没有机会接触更深的东西,不能为民请命,也只能回到村里,给同乡们写写书信,教教学子了。
他释然的笑了笑,转身对身边的娘子说:“娘子,我们去买些饼子和猪肉水果吧,给邻居也送些,好感谢他们这些日子对我们的照顾。”
邻居和善,有什么都会想着他们,他也一一记下,拿了俸禄和为别人写字挣的银两后,就会买些东西给他们送去。
相处的也还不错。
这种日子在哪里都是过,回乡熟悉些,还能见到家人,娘子会更高兴吧?
“好。”女子笑了笑,并无意见。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娘子,俨然一幅极美的画面。
忽然,男子一顿,想到了那个白衣男子的身份。
那是,摄政王啊!
他曾经远远的见过,一时没有想起来。
他身旁的那位是谁?
男子在心里想着,轻轻笑了一下,没想到摄政王是这般温和的人物。
“相公,你看这个怎么样?”
听到身边女子的声音,青衣男子偏头去看,认真的给着意见。
最后开心的选了一些东西,融入无尽人流中。
比在翰林院那种地方更加难以寻找,谁又能记得他们?
陌言灼却是记住了,他看着身旁眺望远方的君长阙,目光柔和。
殿下总能区分忠奸,善于发现臣子的才能。
这么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小官,他也能将其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去。
此人忠君爱国,一生都在为民请命。
他更聪明识趣,他能看透帝王残暴表面下的仁慈,在所有人对抗帝王的时候,只有他是帝王怎么安排怎么行动的。
有人说他是帝王的爪牙。
这位一直跟在帝王身后的翰林院编修,最后成为内阁首辅,是帝王一切命令的执行者。
他记得这人以命劝谏他退兵时的样子。
“摄政王仁慈,却是眼瞎之人,我不愿成为你的臣子。”
第39章 吹笛子给他听
“我既阻止不了你们谋夺陛下的皇位,那就先行一步,在黄泉路再续君臣之缘。”
年轻的首辅大人决绝的仰面从高高的城墙上倒下。
用一身鲜血,见证他日后的后悔。
心里翻滚着什么,若岩浆迸发,是在嫉妒有人能一直信任着君长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