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速度比先前快了不少。
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他很快抓了人回来,让巡防京城的护卫将人带去京兆府,又把钱袋还给那位失主。
这才上前,笑得温和:“三皇弟回来了?方才你怎么不出手?你要出手的话,那窃贼也跑不了多远。”
他要回来的消息,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这会儿装什么?
更何况他看似在夸赞他,实则说他袖手旁观。
他才回京,这人就在以他冷酷无情来为自己营造见义勇为,关爱百姓的名声了。
君长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
原来是三皇子回来了,听说这位三皇子最近一直在外面打仗。
朝臣与百姓一度认为他是被皇上不喜才被放逐出京的。
原来这位三皇子这么冷情,难怪皇上不喜他。
围观百姓听见他的话,小声说着什么。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听力自是不差,都在说大皇子仁善,关心百姓,三皇子冷漠,不把百姓放在眼里。
陌言灼眸光微沉,掀开帘子,露出那张天神般俊逸的脸,淡淡出声。
“三殿下自是知道大皇子能解决,何必兀自出头?”
原来他早就学了阴险小人的把戏,知道在他和百姓面前作秀。
“摄政王也在?”
仿佛才发现他在场,君长霄笑意浅了一些:“是,这种小事,我能解决。”
“若是知道摄政王也在,当然不便打扰三皇弟和摄政王的雅兴,三皇弟这是要去哪?”
有摄政王在,那些百姓散开了,既然摄政王都没动,那三殿下不动也没什么奇怪。
陌言灼的威信,在百姓面前还是很高的。
君长阙靠回去,扬了扬下颚示意他说话。
“摄政王,我们去哪?”
陌言灼本不想在君长霄面前提,不过还是回答了他:“清橒小筑。”
那是摄政王的私人水榭,就在皇城中一处安静的地方,水榭中花红柳绿,假山鲈鱼,最是清净不过的地方。
他想去都没去成过。
摄政王怎么会让这个一直看不上的人去?
是因为他身上的赫赫战功吗?
心思百转,面上笑得不以为意:“摄政王一向不喜欢外人去那里,三皇弟真是有幸。”
陌言灼怕君长阙觉得烦,就这么甩袖离去,抬手欲放下帘子。
“你回吧,本王跟三殿下有事相商。”
闻言君长霄神色微僵,有点不可置信:“是,摄政王。”
他居然会把自己撇下,选择君长阙?
马车里,君长阙打量的目光看着他,手指一下一下轻扣曲起的膝盖,陌言灼盯着他的手指:“三殿下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
“我只是想知道,摄政王不是最向着他,怎么不邀他一同去?”
陌言灼抬眸:“他不是孩子了,不需要我日日管着,今后他好自为之就是。”
他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想从他的神色看出点什么,对方只勾了一下唇角,似只是随意问了一下。
清橒小筑依湖而建,是个水上庄园,杨柳依依,青草息息。
纵是要求极高的君长阙,也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个地方。
足以可见,摄政王位高权重,才会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中占据如此好的地方。
看到这座庄园,身侧的人眸底微亮,心情颇为愉悦。
陌言灼轻轻勾唇:“日后三殿下若想来,便自己来吧,不会有人拦你。”
君长阙偏头看他一眼,只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沿着水上长廊进去之后,来到一间竹子制成的房子前,君长阙看了一眼,里面空旷的很,只有一张床榻,一套桌椅,一个柜子,上面有一盆绿植,旁边放着两本书。
他走过去随意翻了翻,是一本经书和一本游记。
后面应该还有其他地方,他也没打算一次性逛完。
日后来不来且不说,也让他留着继续打探的趣味儿。
眼见陌言灼没有跟进来,他疑惑的又走出去了。
看到他舒适的坐在廊前木制阶梯上,一只手举着鱼竿,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
这般放松的姿态也有他独特的严谨。
君长阙靠在门框上:“你说带我来吃饭,如今这是……还没开始准备?”
鱼都要现钓?
这鱼能吃?
钓起来谁来做?
陌言灼未回头,声音冷静的说:“屋子后面有温泉,你可以泡一下,马上就好。”
这些鱼都是特意养着的,连他自己都只享用过一次,如今刚好用来给他做好吃的。
君长阙气笑了。
行,他就看他要干什么。
正好他觉得浑身难受,泡一下也好。
难为他赶这么远的路,还能忍受不换衣物。
待他转身寻过去,陌言灼转头看了一眼,鱼竿拽了他一下,他收回鱼竿,将鱼放在筐里。
然后去了另外一个小隔间。
再出来时,君长阙闻到一阵香味,少见的想要品尝。
进入小屋,发现桌上放了一盆做好的鱼,还有零散的几个小菜,和鲜艳欲滴的水果。
披散着的发丝仍旧滴着水珠,打湿白色底衣,懒散搭在肩头的外袍欲落不落,随意到了极致,又透着无形的魅力。
精致糜丽的三殿下,没有帝王时威严冷酷,一副觉无趣的懒慵无骨。
陌言灼看着他拉开椅子坐下,自觉的就要开动,伸手拿掉他手中的筷子,在他疑惑的目光里,说了一句。
“穿好衣服。”
这人真是严苛到了极致,摄政王最守规矩,平日穿衣服戴发冠,都挑不出一点错,若是看到有人衣冠不整,他也要冷冷的看着人家整理好,才会离开。
君长阙烦躁的想走人,眼睛和鼻子却背叛的挪不开,抿着唇不快的将袍子拉好,见他还不给自己筷子,冷讽:“还不行?是不是还要焚香祷告一番?”
乖戾的等着投喂的三殿下,跟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陌言灼眉眼间都是笑意,吐出的还是。
“不行。”
君长阙怒气上来,刷的起身,还不等他说出“不吃了”三个字,陌言灼抬手将一块毛巾扔在他头上,盖住了眼睛。
君长阙:“……?”
他听到对方说:“擦干头发。”
君长阙的脾气被怼了回去,将毛巾扔在椅子上,用内力烘干了。
灼亮的黑眸不耐烦的看向他,想看他还有什么要求。
陌言灼坐下来:“吃吧。”
君长阙心里赌了一口气,无处发泄,有点气冲冲的坐下。
入口的鱼肉鲜浓入味,没有反胃的感觉,眉眼不自觉的放松。
君长阙吃的少,他先前就看出来,马车上准备的小点心,他都没有兴趣,只喝了几盏茶水,偶尔还皱着眉。
他想君长阙怕是对食物有些抗拒,应是肠胃不好。
前世他听说帝王用膳奢靡,每次要换好几桌,杀了好几个人才罢休。
现在想来,是他根本就吃不下多少东西,本有躁郁症的他,更是残酷无情。
想着这种简单的食物或许会合他的心意,所以亲手做了这道鱼,里面还放了一点开胃药材。
还好,他能喜欢。
食饱餍足的君长阙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唇畔微勾,开起了玩笑:“摄政王若是不当王爷,去我的王府当个厨子也好。”
陌言灼也没生气,轻声:“得寸进尺。”
先前虽说和他也说话,却是疏离冷淡的,难以接近。
现在的他,才有了几分真情。
陌言灼犹豫着:“你……”
君长阙偏头:“什么?”
想问他有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欲询问的话收了回去,温声道:“我已经让人和皇上说了,你明日再进宫面圣,今日可以好好休息。”
他刻意改变了自称,想与他亲近些。
君长阙没有发现,吃饱了肚子,心情还不错,对他要说不说的婆婆妈妈样也没在意,点头道了一声:“多谢。”
“三年前你被人追杀,我后来仔细查了一下,是君长霄的人。”
他没有迟疑的将那些事说给他听,君长阙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是君长霄动的手,不过他当时没有回京的打算,就搁置了那件事。
陌言灼居然会替他查这事,还直接告诉了他。
他不是一向维护君长霄吗?
现在这样,是为了替君长霄打探什么吗?
在他面前以摄政王之尊做这种连面对君长霄时都不会做的事,倒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他如今根本没打算和君长霄争夺皇位,他们想要就自己夺吧。
真到那日,自己要是不想活了,送他一条命,若是还想活,大不了带人离开京城去北疆盘踞,量谁也不敢拦他。
其实比起这刚回来就有碍眼之人算计他的京城,北疆才称得上是民风淳朴的地方。
至少那些人能看得到他用生命守护他们生活安宁的艰辛,能在他要离开北疆的时候,十里相送。
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君长阙站起身子:“今日多谢摄政王款待,本殿就先走了。”
他的神色一样的冷静,情绪也没有什么变化,陌言灼就是察觉到了他的冷漠,他完全不知道他怎会如此。
君长霄早就听到他回来了,但是他不知道摄政王为什么会去城门口接他,还邀请他去自己都没去过的清橒小筑。
父皇说这个摄政王册封是为了替自己保驾护航,可他觉得,摄政王对他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甚至没有今日对君长阙的态度好。
可自己的母后明明是陌言灼的姐姐,他应该向着姐姐的儿子的,凭什么向着那个趁着主子爬床的贱婢所生的贱种?
想着这些事情,他直接进了宫,他要在父皇面前报告君长阙回京却不率先觐见父皇的事。
那是对父皇的不敬,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他得进宫提醒父皇一声。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因为有口谕,他入宫觐见不仅畅通无阻,还可以免跪。
到了御书房门口,候在两侧的侍者立刻下跪行礼。
“参见大殿下。”
君长霄习惯性的露出招牌的温和微笑:“免礼,父皇忙着吗?”
一人回答:“回大殿下,荀公公在里面伺候。”
“嗯。”君长霄点头。
荀公公在里面,那就说明父皇已经不忙了。
果然,他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喝茶水,而年迈的荀公公站在他身后替父皇捏着肩头。
看到他进来,眉眼间松快许多:“霄儿来了,今日怎么想起来入宫看望父皇了?”
他走上前,替代了荀公公的位置:“儿臣时刻惦记着父皇,这不是怕耽误父皇处理朝政,这才没敢随意打扰父皇嘛,父皇若是不嫌霄儿烦,霄儿定日日来见父皇。”
由最喜欢的儿子给自己按摩,那种身子上带来的舒缓,都没有心里带来的熨帖更舒坦。
“朕何时嫌你烦过?”
皇帝的眉头全部舒展开,对于看到奏折上说北疆被治理得很好,需要给予三殿下奖励的话语,也没有放在心上了。
君长霄闻言,也不急着说明来意,只是和他说着在外面见到的趣事儿:“父皇你不知,儿臣今日抓了一个贼人……”
他将抓人的过程一一告诉给皇帝听,眼角一动,不经意间看到摊开的折子上提及要封赏君长阙的消息,顿了一下。
“你啊,就是太操心了些,那些小事,让身边的人去处理就是了,几个贱民,还不值得你冒这个险。”
他的霄儿要做的是掌管天下这种大事,若是点滴小事都要他亲力亲为,未免太过劳累。
看到不知是谁提的册封君长阙为王爷的字眼,君长霄的指尖无意识的用力,听着他的话,又很快反应过来。
“父皇说什么呢?儿臣身为嫡出的皇长子,就得为百姓做些事,也是为了减轻父皇的压力。”
“说到减轻父皇的压力,摄政王不就在做吗?对了,你近日有随时去向摄政王请安吗?”
请安是小事,首先是让朝臣看到,霄儿是有人护着的,其次也是为了在摄政王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对于月皇后在意的亲人,他乐意给予陌言灼一些特殊的权力,他也相信他不会伤害月皇后留下的孩子,甚至会不遗余力的送他上位。
说到陌言灼,君长霄迟疑了一下:“儿臣有时间就去王府的,但是……”
他欲言又止,皇帝舒服的闭上眼睛,此刻又倏然睁开:“怎么?”
那人不是沉溺于权力的人,就像不在意后位,只在意他这个人的月皇后一样,这才是他放心给他权力的原因之一。
让他当义弟,也是虚名而已。
只有给了足够的好处,才能让他为自己和霄儿卖命。
君长霄道:“今日摄政王带着刚回京的三皇弟去了他名下的清橒小筑,不知道摄政王何时与三皇弟那般交好了。”
皇帝冷冷的问:“你确定?”
君长霄毫无心机的笑了笑:“估计是儿臣想多了吧,想必是摄政王有什么事,否则三皇弟奉诏入京,怎的不先来见过父皇和淑妃娘娘?”
皇帝本来没有多疑,毕竟是摄政王亲自替他说的话。
两人三年前就没有多深的交流,三年后又如何会有联系?
可霄儿说他们去了他的私人领域,那就不同了。
能允许不熟悉的人进入自己的地盘,讨论的不是什么公事吧?
君长阙心机还是太重了,才回来就想交好摄政王,是嫉妒霄儿能得摄政王关切。
还是对他这个位置有觊觎之心?
退在一旁的荀公公眼珠动了动,轻轻走了出去,拉住一个小太监吩咐:“给皇上换壶茶过来。”
“是,公公,”
小太监闻言,快步离开。
很快,云琉已经站在了陌言灼面前,将宫里传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陌言灼嗤笑一声:“将本王准备的奏折送上去。”
他既然将人拐到自己的地盘,就不会让他被为难。
皇帝容不下君长阙,想要打压他,他偏不让皇帝如愿。
他会替他扫清一切。
这一世的陛下,就该干干净净的站在属于他的地方。
让人景仰,臣服。
云琉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听到主子的话,迅速离开去办事了。
荀公公再次进入的时候,已经拿了奏折进来。
皇帝此时很愤怒,也不要君长霄按摩了,冷声命令:“荀公公,去将君长阙给朕叫来。”
没有叫陌言灼,是认定君长阙的错了。
也相信摄政王知道该做什么。
荀公公立刻答应着:“是,皇上,老奴这就去。”
他将奏折呈上,“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奏折。”
说完,他恭敬的转身,毫不耽搁的就去吩咐人叫君长阙进宫。
皇帝打开奏折,愤怒的神色凝固,不可置信的又仔细看了几遍。
看着父皇情绪不对,君长霄小心的问:“父皇,可是有什么大事?”
心里有种预感,这件事好像和他有关。
皇帝转头凝视着他,直到他快要装不下去了,才说:“摄政王说,君长阙入城之前,遇到了刺杀,且,那些人撤退时冒犯到了摄政王,为了查明真相,他便请了君长阙去确认。”
君长霄心里咯噔一下,他派人刺杀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些刺客三年前就已全军覆没,尸体还整整齐齐的被送到了他面前来。
他与君长阙都不知,那是陌言灼做的。
后来看他识趣的离得远,他便没有派人刺杀过。
应该与他无关吧?
“然后呢?摄政王可说了指使之人是谁?”
他神色平静,听到这件事也觉得诧异,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隐瞒:“说是你指使的。”
“什么?”君长霄震惊,随即上前跪下磕头。
“父皇明鉴,儿臣万万没有做过,定是有人诬陷儿臣。”
皇帝虽然不喜欢淑妃那个女人,更不喜欢她生下的孩子,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虽说他阴厉冷酷,不服管教,也没想过除了他。
当然,他更不希望月皇后生的儿子是心狠手辣容不下兄弟的人,他可以替他铺路,也允许他争夺太子之位,却也只能是德行至上的争夺。
他那种血腥上位的路程,还是不要在儿子身上重现了吧。
否则霄儿也得和自己一样,没有亲兄弟可以依靠。
皇帝语气恢复温和:“起来吧,朕相信你。”
君长阙根本就没有和霄儿争夺的能力,霄儿也实在没必要用这种方法除去他,反落人口实。
倒是君长阙,因忌惮霄儿故意做戏陷害他,也是可能的。
霄儿可拿不准他何时回京。
他日日教导的孩子,是月皇后的儿子,如何会使那些阴辣手段。
方才是他多疑了,差点伤害了霄儿。
可得安抚他一下:“霄儿陪朕许久,想来也饿了,午膳就在朕这里用吧。”
“是,父皇。”
明白事情已经过去,君长霄松了口气,压下眼底的情绪。
第7章 就该把你掐死
原以为摄政王请他一起去清橒小筑已经很让人意外了,他却将自己的事情暴露出来。
知道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他不是应该隐瞒吗?
父皇到底能不能认定摄政王向着他的?
他感觉最近这几年,摄政王对自己根本就没有维护的意思,甚至比遇到其他朝臣更冷淡。
不过父皇是向着他的,他也不必想那么多。
莫说父皇不相信是他动的手,就是知道是自己,还不是没有责怪他。
思及此,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君长阙你怎么比得过我?
这太子之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
有军功算什么?
父皇不愿意让他出头,就是将敌国攻下来,又有什么用?
“皇上,三殿下觐见。”
荀公公走上前通告的时候,膳食已经摆放好,就在御书房后面的侧殿里。
“让他进来。”
皇帝的声音有些被打扰的不悦,他吩咐侍从:“将这几样端过去给霄儿。”
他说的都是君长霄喜欢吃的,也是先前月皇后喜欢的。
她的儿子居然也承袭了她的口味,喜欢酸辣的东西。
看着君长霄吃那些东西,他就想到当初和月皇后在一起日子,眼底不自觉的放空。
君长霄吃着酸辣笋,余光看着父皇的神色,知道他想到了母后,口中难以咽下的东西,有了几分滋味。
只要能让父皇对他心软,就是忍耐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其实口味偏重,更喜欢辛辣的东西。
食不言寝不语,是皇帝一向遵循的惯例,在君长霄面前却没这个顾忌。
两人正聊着趣事的时候,门口的侍从通报。
“三殿下觐见。”
两人的交谈停歇了一下,本来是皇帝叫他来的,如今眉宇间一闪而过被打扰的不满情绪。
君长霄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微笑着对荀公公说:“让三皇弟等一下吧,父皇正在用膳。”
“是,大皇子。”
荀公公退了出去。
三殿下被忽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回到京城,可有得折腾呢。
顶着烈日被罚站的事情,也不会少。
皇上也真舍得这么对待亲儿子。
屋内氛围依旧温馨。
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他。
君长霄笑着说:“尤记得母后最喜欢君子兰,母后在世时亲手种植的那一株有些枯了,儿臣让宫人送去了我府上,用花盆重新种植了,今晨一看,已经活了过来,更有了花苞,儿臣已让人送来给父皇。”
“花开时父皇也可观赏一二。”
皇后娴静端庄,偶尔有些小女人的性子。
那日穿着一身便服,在花圃里用襻膊束着袖子亲自掘土种花的样子,清新飘逸,调皮精灵。
自从她成为皇后,为了让他安心处理政事,已经很少露出少女的模样。
那一幕,如今回忆起来都还是满满的惊艳。
看着皇帝微微失神,君长霄勾了勾唇角。
父皇陷入回忆,那对待君长阙就不会心软。
其实他真的多虑了,皇帝这么多年就没对君长阙另眼相待过。
可他还是觉得君长阙应该过得更惨才好。
过了半个时辰,君长阙才被叫进殿里。
“儿臣参见父皇。”
男人跪下行礼,身躯挺直,面色平静。
在外面等了许久,
站在皇帝身边的君长霄看着他下跪,心里升起一抹征服的感觉。
仿佛对方是在和他下跪。
皇帝看着这个三年未见的三皇子,几年不见,他心思更是深沉。
就算是他这位父皇,在对方艳绝的容颜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果然,把他召回来是正确的。
“既然回来,以后也不必再往外跑了。”
他得看看,北疆有多少将士是他的人。
如果……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是,父皇。”君长阙回答。
比起之前的桀骜不驯,他的反应实在有些平淡。
他不信一个张狂肆的的人,能变得毫无棱角,还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
“你与摄政王如何认识的?”
连皇后亲生的霄儿都不能让他太过亲近,君长阙以什么让他另眼相待?
莫不是他这三子也想与霄儿争夺帝位?
“偶遇,不熟。”
只吐出四个淡漠的字。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行了,你退下吧,淑妃多年未见你,你便闲下来多陪陪她,让她不要整天胡思乱想,耽搁朕处理政务。”
说到后面,语气不免流露出几分厌恶。
母子二人在他眼里都是多余的存在。
让他们活着已经是看在血脉的份上,怎么可能再多加关注。
君长阙早就知道,并无多少情绪,沉默着很乖顺的离开了大殿。
不让上朝,正好。
他也不想折腾。
无回宫。
淑妃的寝宫,离皇后的寝宫远的不行。
当初是个废弃的地方,重新装修了一下,比起其他妃子的寝宫小多了。
君长阙到的时候,院中跪了一地的宫人。
都脸色苍白颓靡,汗液潺潺,摇摇欲坠。
看得出来已经跪了至少一个时辰。
“都退下。”
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侍女和侍从都露出劫后重生的放松。
相比为难他们,淑妃更愿意折腾三殿下这个亲生儿子。
他们是下人,淑妃娘娘就是弄死几个,也没有问题。
三殿下好歹是个皇子,淑妃没这么大的胆子杀死皇子。
更何况淑妃再厌恶三殿下,也得依靠他在后宫生存。
刚走进门口,一个茶盏飞了过来。
君长阙没躲,那个奔着头飞过来的茶盏砸在了眼睛下面。
眼前一黑,慢慢的才恢复。
他静静地看着淑妃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
“哟,我们英勇无畏的三殿下回来了,自我放逐有何感受?”
淑妃长相不算普通,不是丢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长相,但是比起月皇后那种美人,就完全不够看。
难为她生出来的自己长相居然比月皇后的生的君长霄好看些。
化了妆的眼角让她显得刻薄。
眉宇间都是怨气,对一切的怨气。
精致华丽的头饰和明艳的妃嫔宫装,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奢望。
“外面那些人我已经让他们下去了,这是第一次,我亲自和你说。”
看着她平静下来,他淡淡开口,“再有第二次,无回宫被你无缘无故为难的宫人,我会全部安排出去。”
“这偌大寝宫,母妃便自己收拾吧。”
“你敢?”淑妃愤怒的瞪着他。
“刚回来,你就学会了忤逆,养不熟的白眼狼,本宫白养你这么大,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掐死。”
“也省得你来讨本宫的债。”
“您当时要是动手,我才真的感激。”
君长阙并没有被伤到,对于她的辱骂完全不过心。
就是他这种面无表情的态度,让淑妃看见就生气。
又凭什么不听自己的话?
“听说你和摄政王很亲近?怎么,你还想让你父皇更生气,从而将怒火转移到本宫身上?”
她吸了口气,将怒火压抑着,嘲讽的质问。
“您的手伸得太长了,您要是想过安稳日子,最好待在无回宫种花喂鱼。
“若是把我对您的这一丝生养之恩磨灭,以后这无回宫,我也不必踏入。
“母妃,您可以试试看,我说到做到。
“毕竟,我是您眼里的白眼狼,我狼心狗肺,岂会在意别人说我什么?”
君长阙淡淡的,一字一句的说着。
淑妃从未被他这样冷淡的威胁过,愣了一下,冷笑一声。
“你翅膀硬了,你以为出去几年,就能让你父皇另眼相看?呵,你也太天真了。”
“君长霄才是最得宠的皇子,你还妄想与月皇后亲生的儿子争夺太子之位。”
“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见你让皇上来无回宫?”
提起主子月皇后,淑妃都是一脸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的神色。
但自己与君长霄争执的时候,淑妃总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和他比的样子。
脑海里一闪而过什么想法,他尽力去捕捉,没有想到便也没再去想。
君长阙说完,转身往外走去:“母妃既然这么有精神,儿臣也就放心了。”
“你站住。”
身后是淑妃愤怒的声音。
她起身追到门口,只看见他一截衣角。
怒火在心口不上不下。
两个侍女战战兢兢的重新端了茶和点心水果进来,又蹲在地上收拾残渣碎屑。
淑妃微喘着气将愤怒压下去,甩袖转身。
经过侍女身边的时候,两个侍女身子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