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 by白芥子
白芥子  发于:202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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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兆捉住他的手:“乌见浒,你是不是很闲?很闲就帮我一起干活。”
“不干。”乌见浒回握住容兆,拒绝得也干脆。
他在元巳仙宗就是个闲人,虽是宗主道侣,却不好插手他们宗门事,要不更让门中那些弟子们不满——即便那些人不敢做什么,总不好叫容兆当真这么不得人心。
“你就是偷懒。”容兆怨念不已,甩开他的手。
乌见浒笑了一阵,一捏他下巴:“你继续干活吧,我去外头转转。”
容兆挥手,让他赶紧滚。
乌见浒走出殿门,见那只灵猫就在外头晒太阳,伸脚逗了逗。
这小东西当日去神恩殿报信有功,如今更得容兆纵容,倒是过得比他还惬意些。
之后他再去附近山头,四处做贼采摘桃花,趁着又到春日好多酿几坛桃露。
紫霄峰往前过去两座山,有一片桃园,是他时常光顾的。
今日这里却还有旁的人,来了一群女修,相约来采花。乌见浒不想与她们打照面,借着层层叠叠的花枝遮掩身形,做自己的事。
女修们的笑闹声不时传来,不知谁起的头,竟议论起他:“前日的春日祭,你们看到宗主夫人没?他好凶,我不过偷偷多看了宗主两眼,就被他瞪了。”
“你还别说,”立刻有声音笑着附和,“前几日我去紫霄殿送文书,才刚与宗主说上话,宗主夫人就来了,直接让我交了东西退下,不许我在紫霄殿多待半刻,我明明是有正事要与宗主禀报。”
“我们这位宗主夫人醋劲可够大的,从前倒是看不出来,当年我还见过他与宗主打架呢。”
“什么打架?妖精打架吧!”一句话惹得众人都发笑。
“你要说打架我也见过,当时众目睽睽下,宗主夫人一剑挑开了宗主的衣衫,还被宗主嗔骂了,那会儿我就觉得他俩不对劲,果然不是我想多了。”
女修们嘻嘻哈哈,有问:“所以宗主夫人一直待在这里,是要入赘我们元巳仙宗吗?”
“那不是当然的?”
“什么啊,你们都称呼他宗主夫人,不该是他嫁入我们元巳仙宗吗?怎的成了入赘?这又是哪里来的说法?”
乌见浒目光瞥去,只见那问话的女修将其他人逗得乐不可支。
“笨死你,称呼宗主夫人那是给我们宗主面子,至于那位是嫁进来,还是入赘进来,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啊……”
乌见浒也跟着笑了笑,折下花枝,看着差不多了,飞身回去了紫霄殿。
才入殿中,却见容兆正在看侍从刚送来的传信,攒眉似在思索什么。
桃枝拂面,他抬眼,看向面前乌见浒。
“又碰到了什么麻烦事?说来我听听,给你出出主意?”乌见浒这语气,分明像看热闹。
容兆幽幽道:“萧如奉死了。”
乌见浒眉梢一挑:“死了?”
“是啊,羌邑还未正式对外公布这事,不过也快了。”
“那他们下一任国君?”
“你说呢?”容兆将信纸扔去案上,“萧如奉先前就被下了蛊,我还以为那萧檀甘心一直躲在背后,原来还是低估他了。在正式函告仙盟各宗各派前,萧檀有意与我们求和,想要我支持他继任羌邑国君位,并让羌邑继续留在仙盟里,求和书已经在送来的路上。”
乌见浒好笑道:“他怎么想的?仙盟大会上把你卖了,如今又想来求和?”
“此一时彼一时,也能理解。”容兆道。
“所以你的意思?”
“那得看他能拿出多少诚意来,”虽然当时被那萧檀咬了一口,但本质上容兆并不在意他,“求和求和,也得看他拿什么东西来求,羌邑国君换谁做都一样,就看谁出得起这个价。”
“那个萧檀,可不是条好惹的狗,你小心他哪天又咬你一口。”乌见浒提醒道。
容兆却道:“没关系,他有软肋,反而比别人更好控制。”
“软肋?你说他那头狼妖?”
容兆点头:“当初他能为了那狼妖回来自投罗网,现在也一样,有软肋的人,再疯也有能被掣肘的东西。”
乌见浒倏尔笑了:“你在说你自己?”
容兆接过他手中花枝,捻下一片,指腹捻着贴上他唇瓣:“说你。”
乌见浒衔住花瓣,顺势捏着容兆的手低头吻了吻他手心,花瓣便又缀至他掌间。
“嗯。”
容兆笑着收紧手掌,碾碎手中芬芳。
“你说的倒也没错,”乌见浒继续方才的话题,“萧檀那头狼妖从前救过他,化形之前一直被他养着,算是与他相依为命。后头化形时那狼妖跑出去出了点意外,被人抓了,当初才会被弄进郢城的乐坊拍卖,萧檀的身份不方便出面买下他,故而拜托我去,我因为帮了他们这个忙,他们才肯信任我,跟我合作。”
容兆:“……然后就被你骗了?”
乌见浒道:“也不算骗,他想改变妖在仙盟的地位,想法是好的,就是有些天真,没有绝对的实力在前,等同痴人说梦,我也没答应他一定能成。”
容兆垂眼,深思片刻,将这个话题掠过了。
他抬手,帮乌见浒理了理衣袍:“你方才又去祸害元巳仙宗的花了?也够闲的。”
乌见浒眼神示意他起身,换自己坐下去,揽过容兆让他侧坐自己腿上,将刚在外头听来的笑话说与他听。
容兆有些没好气:“你倒是还笑得出来,现在不单外头人说你赖在元巳仙宗,门中这些弟子也说你是元巳仙宗的赘婿,你不嫌丢人吗?”
“有何好丢人的,我本来就是赖在你这里,我早说了,除了你这,我哪也不去。”乌见浒双手圈住容兆的腰,“所以容兆,是你在嫌弃我镇日在你这里游手好闲?”
这一句他说得似真似假,玩笑式的话语,又仿佛带了些真意。
“够了你,”容兆拿起案上另一封传信,塞他手里,“你看看这个。”
乌见浒随意浏览过去,说的无非是南地当前的形势。
没了天灾,该打的还得接着打,如今南地多方混战,几乎所有宗门都被拖下水,若无人调停,怕会越来越乱,迟早这把火还要烧到东边来。
乌见浒一手支着下巴,事不关己道:“吃饱了撑的。”
“他们打差不多了,该到去收拾残局的时候,你去吧。”容兆道。
乌见浒万般不情愿:“为何要我去?”
“除了你谁能镇住他们?你这个灏澜剑宗宗主,也该回去了。”容兆摸着他的颈,耐着性子谆谆善诱,“把事情干好了,我就让你入赘元巳仙宗。”
乌见浒被逗笑,亲昵一蹭他鼻尖:“好吧,为了顺利入赘元巳仙宗,我就听你的话,去给自己挣一副身家好了。”

灏澜剑宗。
山门之外,护山法阵阵眼中浮起一柄虚剑,辉光耀目。乌见浒停步仰头看了一阵,奚落道:“这么久了,这护山法阵的核心阵法,竟还是我当初设下的,你们这些人果真没用。”
守阵弟子们各个手持长剑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乌见浒身侧,十数他的亲信死士也出剑,剑指前方,两相虽众寡悬殊,但气势上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身处焦点中心的乌见浒却分外闲适,绕着这护山法阵的阵眼转了一圈,有如闲庭信步。
他在神识之中与容兆闲聊:“原以为进山门会有些麻烦,是我高看他们了。”
“你真觉得会碰上麻烦?”容兆压根不信。
乌见浒笑起来:“那谁知道,敢对外谎称我已死,堂而皇之地取代宗主位,我还以为他们多少有点真本事。没意思,早知如此,还不如多陪你几日,晚点再来。”
容兆看一眼案上的沙漏,笔尖的墨汁滴下,才惊觉自己又走神了——乌见浒不在,漫长时间都变得分外难熬。
是他自己让人回的南地,才不过半个月,又如此想念。
闲话几句,乌见浒目光一顿,抬眼看向前方,来了众多门中精英弟子,摆出防御剑阵。真正鸠占鹊巢的那位,却不敢露面。
无胆鼠类。
乌见浒不屑,不欲再浪费时间,挥剑挑去,剑炁似游龙贯出,纵横开阖,所过处掀翻一片人,最后撞上前方法阵阵眼,一息之间将之击穿。
一众弟子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已狼狈跌倒在地,看着顷刻间被破开的护山法阵和山门,瞠目结舌。
乌见浒插剑回鞘,冷然示下:“方才那招不是杀招,给你们点教训,再敢拦我,别怪我不客气。”
玄极殿中,听闻乌见浒一招就破了护山法阵,偷得宗主位的宋元真瞬间坐不住了。虽核心阵法是乌见浒从前设下的,他也亲自加固了几道,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来来回回地踱步,惶恐不安:“你们倒是想想办法!”
下方众长老与精英弟子们皆不言不语,他们本就各有异心,并非所有人都信服宋元真,之前只是不得已,让他占得先机夺了宗主位。
灏澜剑宗已被逐出仙盟,九霄天山的那场仙盟大会自然没去,但当日种种,他们又怎会没听说过。那时就预料到迟早有今日,无非是抱着侥幸或许乌见浒伤重不会再回来,如今也落了空。
既如此,又何必跟着宋元真一条道走到黑。
见无人回应自己,宋元真不由恼怒,叱骂人的话刚到嘴边,玄极殿大门忽而洞开。他目露惊恐,乌见浒已迈步进来,似笑非笑:“要我帮你想办法吗?”
“你、你——”
宋元真惊惧之下,竟半日说不出一句完整之言,其他人亦诧异万分——自山门往玄极殿,尚有无数关卡,便是这玄极殿外,也有侍卫众多。他们甚至未听到任何打斗声,这么短的时间乌见浒人已到这里,总不能是外头那些人见了他便全部缴械投降了,那便是他当真能一招制服所有,如入无人之地。
“拿下他、给我拿下他!”宋元真终于惊呼出声,颤抖的声调却让他先露了怯。
乌见浒轻蔑一哂:“拿下我?宋元真,我由着你占了这么久的宗主之位没跟你计较,你倒是当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你本半妖,弑父夺位,又挑起诸多祸事,陷宗门于不义,本就不堪任宗主大位——”
“那也轮不到你来。”
乌见浒目光徐徐扫过殿中人,点地的剑在他手下慢慢转了一圈:“诸位想必都听说了,云泽少君凭一人之力,一夕之间屠尽元巳仙宗长老和精英弟子,我可是羡慕得很,我这柄点墨剑,也很想见见血。”
他话出口,四下有些微的喧哗,除了听宋元真吩咐拔了剑的侍卫,余的人第一反应竟是齐齐后退了一步。
乌见浒还特地开神识,让容兆听了这一段。
“乌见浒,你不要在人前胡言乱语,毁我名声。”容兆幽幽提醒。
“好吧,以后不说了。”乌见浒逗着他。
座上宋元真大怒:“你竟这般猖狂——”
乌见浒没兴致与他多言,执剑飞身而上,杀戮之剑直冲对方。宋元真只勉强接了他三招,被他一剑洞穿了心脏。
剑抽出,鲜血四溅,大睁着眼的人轰然朝后倒去,死不瞑目。
殿中极致静了一瞬,无不骇然,大乘期的修士,就这么轻飘飘毫无抵挡之力地死在了乌见浒剑下。
所谓剑炁仙剑之法,恐怖如斯,他们今日才第一次真正亲眼得见。
乌见浒嫌恶地甩去袖上血污,一只脚踩在宗主座上,望着下方众人:“还有谁不服?”
无人敢应声,直到人群之后,一直无人注意的池睢上前一步,开口:“赵长老、柳长老、冯长老……”
他一口气报出二十几个在场之人的人名,不顾众人怒目而视直言道:“这些皆是拥护宋元真上位,与之同流合污,在宗主您不在门中这段时日与他一同为非作歹、危害宗门之人。”
“是吗?”
乌见浒自喉间带出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透着十足慑人之意,目光扫过,问的是池睢,也是被他点名的一众人。
看清乌见浒眼中不掩饰的杀意,那些人,尤其那三名长老,各个面色铁青、又惊又怒,彼此对视一眼,到这个地步,却只能拼死一搏了。
他三人一同跃身而上,释出攻击,余的弟子迅速跟上。
旁的人有冷眼旁观者,有浑水摸鱼者,也有一退再退害怕被殃及池鱼者。
殿中打斗声格外激烈,乌见浒持剑于阵中翻飞,剑势时而迅疾、时而柔缓,像有意戏耍这些人,还能抽空与容兆传音:“关门打狗的感觉果然不错,可惜不是所有人都配合。”
“你也不能将他们都杀了,”容兆提醒道,“情形不同,你只能杀鸡儆猴。”
乌见浒将殿中众生百态看在眼里:“你说得对,不过这杀鸡,也得足够震慑,要不都是白搭。”
话音落,他手中通体乌黑的点墨剑忽而急遽震荡起来,剑风肃杀,摧枯拉朽般扫荡过整座大殿,一张张因慌乱而变得扭曲的脸上显出极度惊恐。绝强剑炁轰出,无一人能挡,两息之间,殿中百余人尽皆倒地——
对乌见浒动了手的弟子包括那三名长老,无不七窍流血而亡,余的人脏腑震动,皆受内伤,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此,胜负已定。
大殿里最终清净下来,乌见浒只留下了池睢一人。这位也因他最后那一剑受了伤,垂着头态度十足恭敬,不敢多言。
乌见浒沉目打量他一阵,语意不明道:“你这几年,倒是在这边做了不少事,本事了得,从前是我小看你了。”
池睢心知他已知晓自己投靠了容兆,跪下请罪:“我背叛宗门,罪不可赦,请宗主降罚。”
“我能罚你什么,你方才不还将功折罪了,倒是会见风使舵的,”乌见浒随意敲了敲剑柄,带了警告的意味,“这次便算了,下去老实待着吧,以后你还是灏澜剑宗人,别想着一张嘴吃两家饭。”
池睢默默咽下到嘴边的话:“……是。”
神识中复又响起声音:“乌见浒,你是故意的?”
“是啊,”乌见浒承认,“这个人不能给你。”
“为什么?”
“不能就是不能。”
当初容兆为了争这池睢还与自己执剑相向过,他心眼小,反正不会再放人去容兆面前晃悠。
容兆:“……”
之后乌见浒便一直留在了灏澜剑宗里,大刀阔斧整顿宗门、排除异己。接着快刀斩乱麻,两个月内结束了这场持续已久的南地动乱——
先前声势最大的临沧宗被他拆了整座山宗,宗主斩于他剑下,宗门彻底覆灭。依附临沧宗的其它宗门树倒猢狲散,灭的灭、降的降。余的势力也被打压得不能动弹,很快偃旗息鼓。
灏澜剑宗蛰伏了近两年,本已失去南地第一宗门的位置,如今又再度成为仙盟众瞩目的焦点。
各宗各派关于灏澜剑宗、关于乌见浒的批判信函纷至沓来,容兆连看也不看,回复谁都是同样一句:“南地内部纷争,我们东大陆人不便插手。”
后头便逐渐有人看明白了,人家本就是两口子,今日种种怕不是他们睡一个被窝里商议出来的,他俩根本一丘之貉!
再之后,乌见浒以南方盟盟主身份,召集各宗门,共议南地和平事,地点就在灏澜剑宗山门外的扈阳城。
南方盟早已名存实亡,无论一众南地人心里怎么骂,拿到烫手山芋一般的请帖,又见仙盟始终秉持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不问的态度,权衡再三,只能赴邀。
议事开始,乌见浒不多废话,直接将拟好的停战协议条款传阅各宗门,要求众人签字盖印。
可以提出修改意见,但不能反对。
众人迟疑不决,打了这么久,可谓几败俱伤,他们也早就烦了,能停战是最好的,但由已被逐出仙盟的灏澜剑宗来调停?
当真可以吗?
乌见浒实则根本不在意这些人想什么,心不在焉地默数日子,算着几时能再见到容兆。
便听有人问:“乌宗主,灏澜剑宗如今不在仙盟里,即便我等跟你签了这份协议书,若是仙盟不认可,那又该如何办?”
乌见浒晃眼过去,道:“之后灏澜剑宗会正式发函至仙盟,提请和谈。”
至于仙盟接不接受……虽仙盟督守是羌邑国君,但如今那位羌邑国君自己都名不正言不顺,世人皆知仙盟里真正掌控话语权的,其实是元巳仙宗。
“但当日,元巳仙宗宗主亲口说的,绝不接受灏澜剑宗的和谈。”
不知谁冒出这么一句,议事殿中极其诡异地安静了一刻。
乌见浒轻笑出声:“那我求求他吧。”
众人默然,好吧。
依旧有人不满:“乌宗主,我等之前被你骗了一次,落得今日这地步,你如今又强逼我们一起坐这里谈这些,焉知不是你又在算计我等?”
乌见浒反问:“你还有哪里值得我算计?”
对方也是大宗门之人,德高望重的长老,听着这话自是不悦:“你与元巳仙宗宗主是道侣,谁能保证你不是被美色所惑,要将我们南地宗门所有,一起献祭给元巳仙宗!”
乌见浒几被逗乐,不得不说,这老头还挺有想法。
恰有侍从进来,小声禀报:“宗主,夫人来了。”
那一刻乌见浒的脸上,如沐三月春风,融化所有。
容兆迈步入殿中,一袭灏澜剑宗人独有的黑衣黑袍,高马尾束以金色发带,自光里来,英姿飒爽、明媚张扬。
乌见浒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容兆,他穿着灏澜剑宗的修士服,于众目睽睽下,走向自己——很特别,也很,招人。
众人齐齐一愣,容兆路过方才激动质问乌见浒的长老,停步,偏过头,淡淡开口:“美色?”
对方涨红了脸,脱口而出的话此刻才觉不妥,尴尬至极。
容兆手中长剑未出鞘,压上对方肩膀,稍一用力,将人镇住:“我若想要你们宗门,靠我手中剑便可以,何须以美色诱惑我夫君?”
被他以剑压制之人感受到他周身凛然而下的剑修威压,竟是喘不上气,连汗都冒了出来。
“我、我……”对方支支吾吾,气势彻底弱下。
周围无一人敢多言,容兆收了剑,不再理他,径直走去了乌见浒身边。
乌见浒笑着凝视他走近,对他方才说的最后两个字分外受用。
侍从搬了把椅子来,容兆在乌见浒身侧坐下,冲众人道:“你们继续吧,我今日是作为灏澜剑宗宗主的家眷前来旁听,不会多插手你们南方盟内部事。”
所有人:“……”
你分明就是来从旁助威恐吓的,一个明着坏,一个暗里坏,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坏透了。

第77章 完结(上)
容兆说来旁听,但他这样往那里一坐,哪怕不出声偶尔的一个眼神扫过,就已足够彰显存在感。
一个打不过,两个更打不过。
众人各自思量着,这停战协议种种条款倒不算离谱,虽以后他们大可能要受制于灏澜剑宗,只要安分点,反而有资源分配上的好处。
总归先前打得最凶时,临沧宗占得上风,隐有傲视整个南地的做派,还未必会让他们跟着吃肉喝汤。现在临沧宗覆灭,不过是又换回灏澜剑宗领头而已。
这位云泽少君都当众自称是灏澜剑宗宗主的家眷了,有这层因缘,他们也好与仙盟缓和缓和关系。
于是抱着这种有些微妙的心理自我说服,大多数人很快想通了。
徽山派本就与临沧宗有深仇大恨,他们显然更乐见眼下形势,徽山派宗主第一个签下了递到手里的协议书,盖上宗门大印。
有了带头的,后面的一切好说,那些还不情不愿之人也只得随大流,事情就这么出乎意料地顺利解决了。
先前还闹哄哄的议事殿转瞬清净。
乌见浒侧过身,靠座椅上下打量起容兆,越看越对他这身衣装满意,嘴角笑意盎然。
容兆问:“盯着我做什么?”
乌见浒伸手,揽腰将他勾过,抱坐至自己腿上:“之前怎么没跟我说来了这边?”
“没什么事就来了。”容兆很随意地答,跨越万里特地来这南地,在他嘴里像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乌见浒笑着,手指划拨他衣襟处繁复的花纹,那是灏澜剑宗的徽印:“哪里偷来的衣裳?”
“问你的人要的,”容兆道,“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但乌见浒看着穿了这身衣裳的容兆,脑子里却只有将他扒光的下流念头。
不过在这里显然不合适,他将人按入怀,那句“好看得很”模糊在相贴的唇舌间。
乌见浒直接将人带回了灏澜剑宗。
天下第一剑宗,无数剑修者梦寐以求之所,容兆却是头一回进来。
随处可见沉醉于悟剑悟道的剑痴,不同于元巳仙宗人多以法修行已身、静大于动,剑修者大多落拓潇洒、杀伐干练,这种特质在乌见浒身上更走向了极端。
容兆本身也是剑修,无论内里如何锋锐,面上气质到底不同。
他有所感悟:“难怪……”
“难怪什么?”乌见浒问。
容兆抬手拂去他肩头飘落的花絮:“难怪你这般恣意随性、我行我素,我可是羡慕得很。”
“喜欢这里?”
“还不错。”
这句容兆说得是实话,比起规矩太重、教条太多的元巳仙宗,灏澜剑宗或许更适合他,当初若他父母未出事,未必日后他不会选择入别的宗门。
“那我们换一换,你嫁入灏澜剑宗好了。”乌见浒笑着提议,得寸进尺。
容兆莞尔,落下手继续朝前走,不置可否。
时候还早,乌见浒带他在门中四处转了一圈。
这几个月在乌见浒大力整顿下,宗门之风焕然一新,人事皆清净。
乌见浒这个宗主位虽也得位不正,但修行之人,讲的是强者为尊,如今门中自无人或者说无敢不服他。
弟子们见到他俩,除了与乌见浒行礼,也会恭恭敬敬称呼容兆一声“夫人”,乌见浒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容兆只觉好笑。
他本也无所谓的。
之后他们去了山中剑谷,千名精英弟子在此排演剑阵。
乌见浒指教了一番,容兆也在旁随意提点几句,他二人切入点不同,一个掌全局,一个挑细节,让一众弟子受益匪浅。
“多谢宗主!多谢夫人!”
弟子们的声音回荡在剑谷中,他二人脸上笑意也随之化进春风里。
回到玄极殿,已是入夜。
乌见浒自拿回宗主位,就命人将玄极殿里外重新修缮,寝殿里摒弃了那些过于奢华繁复的陈设,清幽疏朗,处处透着雅致,是容兆喜欢的风格。
焚香点灯,乌见浒终于如愿在自己地盘上,做了先前就想做的事——将人抱上榻,一件件剥开了容兆身上的灏澜剑宗服。
手指触碰上皮肉时,容兆捉住了他的手,抬眼看向他:“我们多久没见了?”
“三个月十天。”乌见浒沉声道。
容兆笑起来,原来算着日子的,也不只他一个。
他抬手圈下乌见浒的颈,慢慢摩挲片刻,压下心头澎湃的热意:“我陪你在这里待一段时日,等两边宗门的事情上了正轨,也不是事事需要我们,不重要的庶务交给别人吧。以后每年我陪你在这里两个月,你再陪我去元巳仙宗两个月,余的时间我们一起出外历练。”
乌见浒自无不可:“都随你。”
乌见浒解下了发带,捆住容兆双手手腕置于头顶,将他里面的衣裳都剥下,只罩着一件剑宗大袍。
他的手掌游走在容兆身上,不断揉着,听容兆在耳边的喘气声:“卿卿,在这里你得听我的话,做好宗主夫人的本分。”
容兆乐得配合他的恶趣味:“请夫君疼惜我。”
乌见浒笑着覆下,热切吻他。
南地乱象平息后,乌见浒依言以灏澜剑宗宗主身份,正式发函至仙盟,请求和谈。
因如今羌邑国君也换了人,各大宗门皆有不平之声,总要有个确切说法,容兆便提议,邀众人至汴城再商此事。
这一次到场的便只有各地的大宗门,而以羌邑国君身份前来之人,果不其然是萧檀。
昔日的阶下囚,如今又成了座上宾。
对真正有能耐之人,容兆向来高看一眼 ,且这萧檀识时务,愿以十座资源丰富的羌邑海岛让与元巳仙宗,他不介意帮一把。
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忌惮萧檀那一手蛊术,更不忿他之前种种不必付出代价。
“养蛊伤我已身寿元,以后不会再做。当初之事,羌邑已给过诸位赔偿,诸位也都接受了。我今日国君之位,得自我父亲,仙盟从未有干涉各宗门内部事的规矩,那便与诸位无关。”萧檀目色冷淡,三言两语表明自己的立场。
在众人与他对质时,乌见浒忽而传音问容兆:“你当真只是看上了他给的那十座海岛?”
“给他个机会。”容兆淡道。
是萧檀承诺的,若容兆信他,他会在仙盟推行各项制度,竭尽所能改变妖与半妖的地位。
“为了我?”乌见浒问得直接。
容兆抬眼,隔着半个大殿和那些喧嚣动静,与同样看向他的那个人对视。
夏日暑意绵绵,心头躁动却在这一刻变得宁和。
其实不用容兆答,乌见浒也知道,自然是为了他。
即便他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即便无人能将他如何。
“云泽少君,你怎么说?”
争执不休间,有人出言问容兆,触及他与乌见浒对视的眼神,却是一愣。
容兆目光动了动,落回众人:“他说得也没错,先前之事,羌邑已给过补偿,不好再揪着不放。你们觉得他无德无能,但羌邑国君的位置,是他父亲给的,我等也不能置喙什么。他既已说种蛊之事以后不会再做,那便信他一回,若再有下次,人人可诛。”
“那他也不能再做这仙盟督守了,这个位置我们总能质疑吧?”有人不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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