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气质严肃正直的青年站在他身后,目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是莫存知。
他们两个在会议室里亲吻被大哥发现,于乐就被揪回了家。
莫存知担心于乐会被训斥,所以犹豫着还是跟了过来。
只是到了这里又觉得太唐突,怕自己出现会让于光更生气,所以只好在于家附近徘徊,等到了天黑。
看到于乐一脸闷闷不乐,莫存知走到他面前问:“你被骂了吗?”
“我可以去和你大哥说,我也有错。”
看着面前这个道德感过剩的男人,于乐暗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莫存知,对吗?我要去你家住。”
“……什么?”
“我不要住在家里了,我要去你家住。”
于乐勾住莫存知的腰带,被他迅速按住手指。于乐反手挠他的手掌,惹得莫存知被电般缩回手。
于乐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推着他的腰往前走:“唉,你家里有没有准备床上用品?我猜没有,走,先去买一点。”
“什么床上用品?”
“哈哈哈哈,反正不是被单床单四件套。”
于乐吃完饭就溜了,于厌也没有在家多待。
他离开家,开着车进了个小区,上楼,指纹开锁,熟练自然地像是回到自己家。
厨房里走出一个银发的年轻人:“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在家看了会儿热闹,都给我看精神了。”于厌换完鞋,走过去揉了揉对方那头银发。
“今天没课,在家干嘛呢?”
“清理了一下雨林缸。”
于厌看向占据了半个墙面的雨林缸:“你把中间的岛改动了一下?”
“嗯,你上次说红眼鹰蜥好看,买了一只,在这里。”
于厌站在缸边仔细看,果然在一块湿润的苔藓上看到了那个小家伙。
他伸手去逗,那小家伙直接躲了起来。
于厌已经习惯被这些小东西排挤的命运,坐到雨林缸旁边一个蛋形藤编沙发里。
这里已经是专属他的地盘了。
穿着拖鞋的脚抵了抵旁边不动的银发青年:“站在这干嘛,今天也没作业?”
“想你了。”面色冷淡的青年说,抬脚卡进于厌的腿间,将自己一起塞进狭窄的蛋形藤编沙发里。
“学校有点事,我去一趟。”接了个电话的于漠离开家。
于实也带着来做客的风雪乡出门散步了。
门一关,屋子里安静下来。
于光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突然有种空巢老人的感觉。
“嗯?就剩我一个了?”
——end——
“了解了,我要去一个情况比较复杂的特殊世界。”
[是的,这个世界原本并不属于我们这组的任务, 但基于您弟弟在另外几个世界的评估, 最终分配到了于光先生的手上。]
因为于光先生几个弟弟动不动崩剧情、改结局、杀主角、抢戏份, 它被疯狂投诉。
主系统评估了几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度后,丢给最后一位宿主这样的烂摊子。
被弟弟坑了的于光先生,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不满, 甚至有点欣慰:“他们几个听起来有在努力认真地生活, 不错!”
在系统隐带哽咽的沉默中, 他感叹完轻快地询问系统:“我的任务是监察反派没变吧?”
[是的, 您尽量完成就可以了,我是辅助系统,基本上只负责记录, 在这个世界可能也帮助不到您。]
“没事,监察反派这种事我很熟练,保证完成任务!”于光爽快又自信。
进入新世界的同时,系统将一些记忆和世界剧情传送给了他。
天空阴沉沉,乌云翻滚,江面上的水波都变成浑浊的乌黑颜色。
浊水河边停满了各色船只,最大的运货楼船占满了码头。
漂亮的画舫属于各家红楼头牌, 停在专门的香驿。
剩下那些穷苦人家的打渔船,都随便停在胡乱搭凑起的破旧野码头, 离那些光鲜亮丽的楼船画舫远远的。
芦苇野草深处,破旧的小船上, 一个少年突然睁开眼睛。
红蜻蜓从他眼前飞过,背景是阴沉的天。
少年漆黑眼珠跟着转了转, 从摇晃的小船上坐起来。
少年穿着一身旧短打,张合的手掌上布满老茧,是习惯了做体力活的样子。
于光打量完这具身体,就从小船上站起来。
原身才十六岁,是一个没有家人的傻子,因为有一把力气,在码头帮人搬货赚点吃的,平时就睡在这条小船上。
这艘藏在芦苇中的破旧小船,就是他唯一的财产,来自一个好心的打渔老人,对方死后把这艘旧船留给了他,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
“诶,傻子!有活干,快来码头帮忙搬货!”远处有个男人大喊。
在这片码头讨生活的人们都知道,这边住了个脑子不清楚的傻子,不知道名字,大家只叫他傻子。
傻子总是乐呵呵地憨笑着,说话也说不清楚。
如果想让他帮忙干活,只要给他点吃的就行,所以这边搬货的男人们都喜欢叫他来帮手。
最后拿到工钱也不用给他,买两个大馒头就能应付。
男人和往常一样喊完,看见那个眼熟的傻子从芦苇丛里走出来。
傻子的脸上带着笑,但往常那种憨憨傻傻的蒙昧感消失了,整个人水洗过一般清亮。
那双一直摇摆不定的眼睛定定看过来时,男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嘴里含着的一声“傻子快点赶时间”的催促被他咽了回去。
“王老爷家的货船到码头了,要趁着雨下下来之前,赶紧把货卸了。”他莫名解释了一句。
走到身前的傻子说:“好。”
于光拥有原身的记忆,那些记忆有些乱,还有很多缺失,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吃东西的时候,还有搬货干活。
按照记忆中混入那些搬货工中,利落地踩上楼船船舷,将货物送到指定的地方。
一个管事站在船上大声催促,身体强壮的搬货工们大多敞着上身,带着满身汗水,像蚂蚁搬运食物,一个接一个。
没人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傻子身上的变化。
大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带来浊水河上的腥风,很快就铺天盖地,把江边变成一片茫茫水岸。
货物及时搬好了,许多人挤在岸边的棚子里,拿着牌子去领工钱。
于光也神情自然地去领了自己那份。
在这里分工钱的人多看了他两眼,摸钱串的手收了回去:“这不是傻子吗,怎么自己来领工钱?”
从前都是带傻子来干活的人帮他领着,偶尔没人领,傻子自己跑来干活了,那他的工钱就会被管事贪走。
来领工钱的搬货工很多都知道这个河边码头的傻子,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傻子干了活,大家都看到了,不能不给工钱吧!”
“是啊,他干活卖力谁不知道。”
那个管事脸有点挂不住,没好气说:“我还能不给他吗,就这几个钱。”
随手从钱串里数出几个往前一丢。
这钱本该落在地上,但那个往常反应很慢的傻子抬手就把那些钱抓在了手里,动作迅速。
之前喊傻子来搬货的男人挤了过来,满头不知道汗水还是雨水,稀奇地打量他:“傻子,你怎么看着不傻了?”
“啊,突然醒了。”于光笑说。
周围看热闹的人才感觉到不对劲,一个个挤上前想看个稀奇:“嚯!真的,都会说话了!”
“怎么好了?诶别说,瞧着是像样了嘿!”
“哎,你怎么好的,吃了什么东西?”
“我走了。”于光看看外面的大雨,从热闹的人群中走出去,又回头说了句,“对了,多谢你们。”
他大步走进雨中,喧闹的搬货工们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都静默了一瞬。
傻子在码头这里住了很多年,一开始住桥洞,乞讨,有一个搬货工看他可怜,让他帮忙搬东西,把食物分给他吃。
后来,这就成了傻子谋生的手段。
他脑子不清楚,谁都能骗他,拿他开玩笑。
但他能活到十六岁没被饿死,也是因为这些人。
就算没有货可以搬的时候,也有人愿意给他几口饭。
这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都过得很糟糕的时代。
穷人们还在忍受饥饿,被冻死饿死的人,比被可怕恶鬼杀死的人还要多。
[于光先生,我这边收到了有关这个世界的补充信息。]
[这个世界是一个曾经毁灭过又重启的世界,于光先生进入的时间并不是剧情开始的时间,而是提前了几年。]
“好,我知道了。”于光回答,在雨中寻找着什么。
[于光先生,还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系统的声音严峻:
[您需要监察的反派,现在已经重生了。]
现在宿主需要监察的这个反派,是那个无数次和主角交锋,经历过世界毁灭的反派。
所谓的危害值,已经爆表了。
难怪这个世界被搁置,之前也没有宿主绑定来做任务。
“好,我知道了。”于光还是这么回答。
系统不禁为于光先生的沉着稳重而惊叹,不愧是几位于先生的大哥。
[于光先生,您现在是在找反派吗?需要提供反派的初始位置吗?]
“啊,不是,我想找个地方吃饭,太饿了。”于光大大方方说。
这是个在长身体的少年,他有一把天生的好力气,对食物的需求比一般人更多,所以记忆里就没吃饱过。
同样吃得比别人多的于光很习惯这种身体,他的胃口也很好。
终于在雨中找到一家小面摊,停在人家屋檐下的面摊是两个老人开的,见他湿漉漉地在小桌边坐下,忙起身煮面,还为他送上一碗热水。
“先喝点热水,下这么大雨怎么还在外面走啊?”
“哈哈,我是饿了,出来找点吃的,麻烦先给上五碗面。”
于光随手擦掉桌上的雨水,又抬手将两个老人手脚不便没扎好的棚子轻松推展开,遮挡住小桌和面摊。
热腾腾的面分量很足,于光埋头吃面,认真,很快,让人看着都感觉胃口好了起来。
下着大雨,街上没有人,面摊上热气腾腾,小炉子咕嘟咕嘟地响着。
于光吃完最后一碗面,觉得还可以再吃一点,但可惜,身上的钱不够。
淅淅沥沥的大雨之中,旁边的暗巷里传来某种不详的粘稠动静。
面摊后靠在一起的两个老人耳朵不太好,没听到这动静。
于光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付出面钱,转身走进那条暗巷。
收起钱的奶奶瞧着于光的背影,对老伴说:“这孩子看着瘦瘦的,可真能吃啊。”
和小摊相隔不远的暗巷里,于光看向正从一具尸体内往外膨胀涌动的怪东西。
“这就是‘恶鬼’吗?”
这个世界里,偶尔有人死后会变成“恶鬼”,死得越痛苦怨恨,变成恶鬼的可能性更大。
和民间传说中的“鬼”不一样,“恶鬼”有形,能被看到被触摸,也能被杀死。
散发着恶臭气味的恶鬼没有理智,喜欢吃人。
对上恶鬼,普通人很难对付,需要专门除鬼的“修士”来处理。
但修士数量稀少,总要恶鬼吃掉几个人,闹出了乱子,他们才会姗姗来迟。
这个刚从尸体里诞生的恶鬼,如果不管,就会循着最鲜明的人味,跑到附近的面摊。
于光从暗巷里找到一根硬柴棍,试了试硬度。
朝着那个饿得流口水的恶鬼走去。
大雨来得突然,痛痛快快下了一场,将天上压抑的乌云都下褪了色。
暗巷里,雨后的水洼映着尸体青紫恐怖的脸,周围散落着恶鬼死后臭气熏天的黑色物质。
雨停后推着面摊离开人家屋檐下的老人,闻到奇怪的味道,往无人的巷中看了一眼。
两个老人吓得抖抖索索,扶着面摊惊叫:“恶、恶鬼!是恶鬼!”
贫民区的一点小小骚乱没有影响到城南。
这边和低矮的贫民区天差地别,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砖,高墙围住一座又一座香粉宅院,如云的杏花从墙内探出来。
这是闻名整个珠州的风月场所,上百家大大小小的红楼都聚集在这里。
一座木质的连廊小楼底下,蜷缩在昏暗潮湿地下室的人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
他嗅到了土腥臭味,混合着橘子花的淡香,很熟悉的味道。
那双像恶鬼尸体浓液一样腥黑的眼睛阖上。
多么有趣,他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期。
绮云楼是珠州最有名气的红楼之一。
当家娘子每年都能在品花会上大出风头, 被权贵们争相追捧,浊河边最大最漂亮的画舫就属于她。
所以绮云楼比其他红楼更加绮丽雅致,九曲十转飞阁连廊。
从主楼延伸出的房屋如仙女的绸带。
每到夜间, 千百盏花灯照得这楼阁如同人间仙居, 而白日里, 这里是难得的清净。
楼里的娘子们这个时候还在休息,廊上偶有走动的婢女也是踏步轻轻。
一场压抑的暴雨急来,这泼天动静砸醒了楼里某位娘子, 她摇着铃铛唤人。
婢女们很快忙起来, 端着梳洗用具和食物, 匆匆踩过木质的走廊地板, 去伺候娘子起床。
那些咚咚的脚步声,透过地板,传到楼底下的黑暗深处, 像闷闷的雷声。
少有人知道,楼底下有个地下室。
和馥郁温暖明亮的地上仙居不同,藏在地板之下的地下室狭窄冰冷潮湿。
每当下雨,如果是大雨,那些泥水就会通过一半露在地面的气窗,漏进地下室里。
气窗旁栽种了几棵低矮的橘子树,这时节正在开花。
小小的白色花瓣却能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顺着雨水一起流淌进地下室,冲淡那股土腥气。
在黑暗地下室里的人影坐了起来, 他仰着头,轻轻嗅着这久违的味道。
他记得, 在自己十二岁之前,就一直生活在充斥着这种味道的地下室里。
他的出生并不光彩, 似乎是绮云楼里某个娘子和恩客珠胎暗结生下的孩子。
不知道什么原因生下来,又没有丢到外面自生自灭,而是像养一只耗子似的,偷偷养在了这楼底下的地下室里。
他不知道自己母亲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否来看过自己,只确定对方是恨他的。
不然,不会只因为他幼时吵闹,就让人剪掉了他的舌头。
于是,他从一个天生的瞎子,又变成了一个后天的哑巴。
当然,看不见也没关系,常年昏暗的地下室本来就不需要眼睛。
说不清话也没有什么影响,在十二岁之前,基本上没人会和他说话。
而十二岁之后,他恶堕为妖鬼,变成了“丝巢”。整个绮云楼的人都成为了他的眼睛,他的口舌。
从绮云楼开始,他的丝线控制了整个南城,进而是珠州……他的网越织越广,笼罩了几乎所有地方。
他有无数眼睛、口舌和食道,他的网上粘满了产生食物的傀儡。
作为恶堕的妖鬼,他以人类的痛苦绝望为食。
而这个世界实在糟糕,绝望和痛苦甚至不需要特地催生就取之不尽,到处都是他的狩猎场。
就算有几个自诩善良的愚蠢东西一直在阻挠他,想要杀死他,最后仍然是被他杀死。
他像是没有天敌的蜘蛛,编织起让自己满意的世界。
所以,他怎么会回到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
动了动自己纤细苍白的手指,还有软弱无力的腿。
那种久违的虚弱感让人不太愉快。
头顶有一块木板被人推动,有人进来了。
记忆中会进来这里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些,身上带着脂粉香气,每次来总是充满了抱怨和嫌弃。
她会将带来的食物直接灌进他的喉咙,不管那东西有多烫。
更不耐烦为他清理,敷衍地用布巾胡乱擦两下他的头脸就迫不及待离开。
“臭死了!真麻烦,贱东西怎么还不死!”她总是这样厌烦地说。
另一个女人则是沉默的,她的手更粗糙些,年纪也更大。
今天来的是沉默的这一个,她在身边放下了灯台和食盒木盆。
浓粥的香味悄悄飘散,还在沉思的少年感觉到身体的感官在复苏,意识到自己似乎饿了许久,不只是腹部,全身都在火烧火燎地抽搐。
刚才没有力气站起来也是因为饥饿。
想起来了,他十二岁之前经常挨饿,因为她们并不是每天都会来给他送吃的,通常是一两天一次。
年少时的饥饿感影响了他,使得他变成丝巢之后,贪婪的食欲永远无法满足。
一勺温热的粥送到嘴边。
他张开口,露出红色的口腔,还有只剩一截舌根的舌头。
失去了大半根舌头,对于味道的感知变得非常迟钝,只要不是很刺激的味道都尝不出来。
所以对他来说,食物通常就是没什么味道的。但饥饿的人不会挑剔味道。
沉默的女人喂他吃完东西,打湿布巾为他擦拭身体,又为他换了一身衣服。
动作并不轻柔,也不粗鲁,像是对待一个不会喘气的死物。
最后,她带走了角落里装秽物的盆,安静地离开。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黑暗中的人从简陋的小床上站起来,脚踩上了湿漉漉的地面。
他看不见,循着风的流动走到了透气窗前。
雨停后,橘子花的香更明显了,冰凉的水滴从透气窗掉下来,恰巧落在他脸上。
伸手去摸时,发现那是一片湿漉漉的花瓣。
当他捻着花瓣放在鼻端轻嗅,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透气窗外响起。
“在这里啊,你往后站一点。”
石头砌的气窗嘎吱被人掀开了。
地下室顶上破了个大洞,那一丛低矮的橘子树窸窸窣窣在响,枝叶乱摇,顷刻间好像又下了一场小雨似的,水滴全洒在他身上。
洞中的人抬起头。
他一出生就是个瞎子,但是他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一个人身上的力量。
大部分人身上是模糊浅淡的灰白影子,那些“修士”身上有浅浅的金色。
他看过最明亮的颜色,是那个宣称要除鬼卫道的小队,那个男人和他的伙伴们身上都有灯一样明亮的光。
而眼前这个人。
灿烂到刺眼的光流动着,燃烧着,组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让他记起第一次用丝线将人变成傀儡,用对方的眼睛初次看到世界时的感觉。
——太亮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刺眼的明亮。
只要看到就想要熄灭,就像熄灭那个小队的“灯”一样。
这个世界本该和他一样沉在黑暗中,怎么能有光亮。
“你好。”刺眼的光用轻快的声音和他打招呼,然后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了!”
“嗯?”拖着无力的腿往地下室深处退去的人,用鼻腔发出了一点疑问的声音。
他的记忆中应当没有出现过这一幕?
他从这个地下室出去,是因为一位尊贵的客人不小心将珍贵的珍珠落进了气窗。
为了替客人找回珍珠,于是地下室的老鼠终于被发现,被人惊奇地拖了出去。
当时有很多人在观赏。而不是现在这样,在不为人知的时刻,一个奇怪的人掀开气窗,说要成为他的哥哥。
啊,这是不是有些滑稽可笑了。他想。
奇怪而明亮的人跳下了地下室,两手把他举起来,像抱一个小孩那样把他抱在了怀里。
然后,从那个洞口轻松回到地面。
骤然间,地下室的土腥臭味被清新的雨后花香替代。
“啊……”怀里瘦弱的人动了一下。
于光习惯地把人掂了掂,他不是第一次把可怜的小孩绑回去当弟弟,因此说道:“你的声音挺好听,以后你就叫于音吧,你觉得怎么样?”
对自己的取名能力,于光很自信,弟弟们名字都是他取的,每个人都说好!
被擅自取了名字的人有一张泥胎木偶般的脸,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即便迎着光也像是藏在阴影里。
他眼睛浓黑,在漆黑的世界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刺眼亮光。
缓缓张开嘴,发出“哈”的一声笑音。
“抱歉,忘记你不会说话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于光抱着他原路离开绮云楼。
“走,我带你回家了。”
傍晚,身后的绮云楼在慢慢苏醒,一盏一盏的花灯亮起。
楼阁上响起女人们的说话声,有看门小奴大声招呼客人的吆喝声,旖旎婉转的乐声。
许多许多虚假的快乐笑声。
这些他听惯了的声音,随着抱着他的人快步离开,都被抛在远处,逐渐听不清晰了。
只剩下对方轻快的脚步声。
他在绮云楼出生、长大,在那里变成妖鬼,在那里织出第一张网。
从此,那就是他的巢,后来也再没离开。
但现在他被人带走了。
刺眼的灯,你是从哪里出现的,又是什么人呢?
“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于光,是你的大哥。”
于光很有经验的强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还会不断重复自己的大哥身份。
因为根据他的经验,如果不经常重复的话,小孩子无法理解,也记不住。
像他们家小五,刚来家里的时候,年纪不大,经常就喊着:“你是谁啊!我大哥?嘁,我没有哥哥!”
“想当我哥哥,哈哈哈,你去死吧!”
当然,后来小五还是承认了他是哥哥,也乖了很多。
小五太调皮,教起来特别费劲。
还好,现在怀里这个小六,看起来比小五要乖一些。
于光忽然两手插在新弟弟的腋下,把人举起来瞧了瞧:“你看起来很小,真的有十二岁吗?”
被举在空中晃了晃的人抬手,“啪”地扇了奇怪的“哥哥”一巴掌。
“咦。”流动的金色光影惊讶说,“你的力气太小了吧。”
这点动静和奶猫有什么区别,老五于乐四岁的时候打人都比他重。
“明天你要跟我一起锻炼了。”于光重新把他抱回怀里,捏了捏他细瘦的胳膊宣布。
第196章 于光03
北山下, 一群村民焦急等待着,时不时畏惧看看身后的山路,又看看通往城内的路。
“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 恩人说了要去接弟弟, 待会儿再来。”
“山里那个‘恶鬼’真的被他杀了吗?那他不就是位尊贵的修士了?”
“当然是真的, 我当时就在旁边,亲眼看到他身上有金光!那肯定是个修士!”
一群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忽听前面有人喊:“来了来了, 他回来了!”
于光抱着人一路出城走到这里, 见到一群村人等在前面。
“都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于光疑惑。
今天他吃完面本来就准备去找自己需要监察的反派, 但半路撞上几个绿溪村人。
绿溪村前山上有个恶鬼, 吃了好几个人了,但地方偏僻没有修士去处理,只好选出几个村人来到城内寻找除恶司。
除恶司有些类似于衙门, 只不过专管恶鬼的事,若哪地有恶鬼作恶,来这里上报,就会通知修士去处理。
几个村人壮着胆子打听到地方,进了除恶司,但因为没送上足够多的孝敬礼钱,管事没理会他们, 暗示一番要钱,就直接把他们打发走了。
没怎么来过城里的几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愁苦地蹲在角落里。
那个管事要的是一大笔钱。
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回去多凑点钱来送礼,又说起今年收成不好, 这钱该怎么凑,忽然有两个汉子忍不住抹起眼泪。
他们村日子不好过, 去年村里还饿死过人。
于光听到他们要卖孩子的时候,走过去拍了一个人的肩膀。
“是想除恶鬼吗?我可以帮你们。”
几个村人其实并不信这个主动搭话的少年能处理,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垂头丧气地带他回村试试。
谁知少年那么勇猛,就拿着一把锄头,将那只从山林里跑出来的恶鬼捣了个稀烂。
那可是恶鬼啊!村里不是没想过聚集十几个人一起对付,可那东西很难杀死,伤到它只会发狂。
它的力气很大,身体吃了人会膨胀,速度还会变快。
一般普通人看到这种恶鬼,吓得都腿软走不动。
可跟他们回去的少年一点不见胆怯,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力气也大得不可思议,没多久就把那只困扰他们的恶鬼处理掉了。
甚至很寻常地把沾着恶鬼恶臭物质的锄头在旁边水里洗了洗。
然后这少年都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沾了一些污黑,只说自己有急事,得去接弟弟,就很快离开了。
几个村人傻眼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阻拦他,好半晌才跌跌撞撞跑回村里去通知其他人。
因此,才聚集了这么多人等在山下。
人群分开,有人扶起老村长,一起走到于光面前。
“恩人,您回来了,感谢您为我们除掉恶鬼,这是我们凑的一点钱,您不要嫌弃……”
“钱就不用了,我来时问过,山上的木屋没人住,我和弟弟可以在那里暂住吗?”于光问。
“当然可以。”村长一口答应,如果有一位这样厉害的修士住在村里,那他们就不用怕恶鬼了。
“但是那个木屋只是从前山上猎人的住处,简陋不便,不如住到我家,让我们好好招待您。”
于光也很习惯这种感谢的场面,直接拒绝,最后只接受了作为谢礼的一小袋粮食。
天快黑了,他没有再寒暄下去,抱着不吭声也没露脸的新弟弟踏上山路,来到那栋山间木屋前。
这栋木屋前不久还住着个猎户,但被那只恶鬼吃掉了,连尸体都没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