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为什么放纵?
“厄洛伦……”剩下的话语被堵在了口中。
于漠有些粗鲁地把人拉回来吻了一阵,唇被碾得鲜艳:“要不要?”
“当然。”珀露特不再说话,欣然接受了邀请。
主教阁下坐在桌前,长桌上摆满了食物。
邀请他进来共进晚餐的主人很吝啬,往常只允许他取用一小部分,稍稍充饥。
但今天,主人大方了起来,让他随意享用。
于是饥饿的人丢下优雅与礼仪,露出了压抑的恐怖食欲。
盘子里汁水淋漓的肉排腌渍了香草,嗅上去有淡淡的辛香,适合大口大口咬下去,咬得油汁四溅。
深红的玫瑰酱尝起来是甜蜜的,不论吃下去多少都不会觉得腻,可以慢慢舔食。
白色的奶油浓汤腥甜,同样白色的乳酪甜味比较淡,奶味也淡淡的,但触感嫩滑,滋味美妙。
终于,饥饿的人露出餍足的神色。
吃饱了的客人帮忙把狼藉一片的餐桌清理干净。
每一个边角都擦拭过,没留下任何油水酱汁,连桌子缝隙深处被打翻淌进去的奶油浓汤都清理了。
但他吃得太多,主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冷冷地说:“你回去准备吧,十天之后再来见我。”
“好吧,厄洛伦好好休息。”主教阁下带着笑容,告别离开。
今夜有不圆满的月亮。
于漠又在浴室洗了一个澡,浸泡着水生花的汁液淋过他的头发、脸庞和身体。
冷白的皮肤上好像粘着无数红粉的玫瑰花瓣,没有被洁净的水流冲走。
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上那股挥不去的甜香终于消失了,只留下水生花汁液的苦涩味。
用银粉画出的船型魔法阵闪烁银光,上面交叠摆放着一些阴性的水生花。
鸢尾和水仙在魔法阵中间铺出花床,于漠抬脚踩上去,躺在其中。
魔法阵周围的灵性蜡烛同时燃起,燃烧的香草弥漫烟雾。
于漠双手合在胸前,握着储存了月亮力量的蓝宝石星辰项链,闭上眼睛。
这枚项链的光越来越明亮,力量也越来越强。
魔法阵像一艘真正的小船,即将载着人渡向黑暗河流,走向死亡的间隙。
船开了,船底被水生花托着,荡开水声,在某一刻突兀沉入水底。
于漠睁开眼,是他曾经去过的生死之隙。
生死之隙没有固定的模样,这一次,他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行走,耳边传来一声声呼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机械而绝望的微弱求救声,来自于他的少年时期。
于漠侧头,看见狭窄的黑暗空间里,遍体鳞伤的黑发少年,这是他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呼救。
他没有理会,越过那片黑暗往前走。
手中星辰项链散发着银光,像一盏小灯照亮他脚下的一小块地方。
前方路边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对方黑发黑眼,表情冷漠,消瘦到可怕,长着他最熟悉的脸。
在于漠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到的脸,但现在看起来异常陌生,因为他从没露出过这样空洞的神情。
这个影子像一条幽灵,和他对视。
于漠无动于衷地路过这不知哪个世界哪个时间的自己。
前方又是粘稠的黑暗,黑发的青年站在古老神秘的祭台上,割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鲜红的心脏。
于漠也和他对视了,看见了那颗暴露在外仍然在跳动的心脏。
他走过这个影子,又出现了一个。
穿着奇特衣袍,像个祭司的黑发青年,被一柄权杖穿透腹部。
这个影子没有和路过的于漠对视,而是仰头看,伸出手去。
于漠也看向影子的上方,那里涌动着变化的黑暗,漆黑潮湿的畸形巨大肢体探下来,将他覆盖。
如一点舌尖,吸吮他身上的血。
那东西巨大到不像世界上该出现的生物,丑陋可怕到只是露出一点触肢就让人颤抖不适。
如果要用什么称呼祂,应该是“邪神”。
于漠收回目光。
前方还有模糊的影子,他就像一列火车,不为任何一个站台停留,任由他们的光影照亮他一瞬,又熄灭。
将所有已经发生和没有发生的全部丢在身后,只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他要从这里去往神国。
月亮的力量在北地复苏,月亮再度升起在神国,引导着于漠的方向。
他走过黑暗,走进荆棘山里。
这是珀露特也曾走过的地方。于漠没有低头去看脚上的血和伤,星辰项链一直在他手中摇晃旋转。
失去意识,又醒来,好像是在重复着珀露特的命运。
再一次醒来后,他从荆棘山出现在红色的河边。
满是鲜血和伤口的腿被人托着,铂金色的头发搭在他身上,腿上的伤口传来湿润又温暖的刺痛。
俯首在他腿上的人抬起头,露出沾着血的唇。
眼睛看着他,又舔了一下。
“厄洛伦想去神国做什么?”
于漠想要起身,珀露特抬着他的腿没有放下,将他按在原地。
“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没有猜到吗。”于漠回答。
珀露特抚摸他冷静的脸:“不是说要交给我?为什么又自己来了。”
于漠:“我只相信自己。”
“不,是因为你爱我。”珀露特微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要这么对我说,就像之前一样。”
于漠又要起身,再次被一股力道阻止。
他蹙眉:“我让你十天后再来见我,你不是也没有遵守,怎么还和我生气。”
他稍微用力,从地上站起来,看向神国的光芒,朝那边走去。
红色的河里,有人追上来牵住他的手。
通往神国的阶梯已经坍塌了,残留的阶梯在他们走过后彻底消失。
亲自涉过荆棘山和红河,才走进的神国,和通过珀露特的幻象看到的神国完全不一样。
那些庞大的宫殿更加具体,也更加残破。
无数光柱支撑着天空。
于漠从手中的项链里感受到了吸引。
他看到了初次祭祀月亮时看到的宇宙星辰和月亮宫殿。
像影子一样,落在神国的背面,和灿烂的太阳神柱相对。
变成具象的光穿梭过他们的头发和衣服,星辰往下坠落。
“教皇的造神计划失败了,膨胀到极致的力量失控,正在吞噬这里。”
珀露特的脸庞在光芒中看不清晰,声音也是,被模糊的光遮盖。
“以神为支柱的世界,在神全部陨落的时候就开始了崩塌。”
所以大地上死病肆虐。
看起来只是灾难刚刚降临,其实是灾难的尾声。看起来很漫长,但那只是对人类而言,其实这是神的一瞬间。
“那么,你要我做什么,厄洛伦。”珀露特再一次问。
光落在他们相牵的手里。
“我要你承受这些太阳的力量,将它们从神国还给大地。”
“那月亮呢?”
“我会和你一样,承接它,回归大地。”
“你可能会死去,厄洛伦。”
“你也可能会死,珀露特。”于漠在模糊的光中凝视他,“你害怕死亡吗?”
“我常与死亡为邻,这个‘老朋友’已经不能使我恐惧。”珀露特说。
“但你不一样,我要你和我签一个灵魂的契约。”
他们牵着手,漂浮在混乱的神国中。
“我要你的灵魂,不论在哪里,都会爱我的灵魂。”珀露特紧紧抓着他的手,“作为交换,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会爱你。”
似乎是很漫长的时间,珀露特听到恋人的回答。
他竟然笑出了声,自言自语般说:“早就说你是个恋爱脑了,果然没错。”
黑发的恋人凑近过来,那种罕见的柔软笑意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黑夜与黎明交接之时,天边的第一颗星星。
他吻上了他的额头,就像珀露特第一次亲吻他的额头那样,宣布:“我答应了。”
然后他放开他,坠向太阳的倒影,月亮的宫殿。
光辉帝国史上第一位女王, 夏莉。
后来人们称她为伟大的光辉帝王,称她为改变世界的希望女神。
她是一位有野心又宽容仁慈的王,一生活了一百多岁, 是最长寿的一位王。
据说她年少时是一个男爵的养女, 后来成为了圣殿主教的学生。
前半生, 她是一个出色的光明魔法师,后半生,她却致力于消除魔法的影响, 将魔法从人们的生活中驱逐。
带领着这个国家走入新的纪元。
她的一生有好几位情人, 却始终没有结婚。
女王一生最喜欢最信赖的人, 是她的哥哥, 塞西尔大公。
在这位传奇的女王刚继位时,世界陷入了整整七天的黑暗,天空上只有不断变化的月亮。
七天后, 月亮沉入地底,太阳升起。
同样维持了七天的太阳融化了北地寒冷的冰。
人们恐慌地喊着世界将要毁灭,却不知道这是世界的重生。
日月的交替之后,地底不再冒出污秽的力量,死病被遏制了。
这一场需要长久治疗的慢性病,从这无人知晓原因的十四个日夜交替开始被治愈。
后世人们称那十四天为“重生日”。
于漠是在“重生日”过去一年后醒来的。
他躺在玛格堡的房间里,手指压着另一个人铂金色的长发。
他挪动手指蹭了一下顺滑的头发, 那人睁开眼睛,很寻常地对他说了一句:“早上好。”
他们是在同一天醒来。一个睁开眼睛的下一秒, 另一个也醒了,他们是从同一个梦里醒来。
波洛托什这一年里没发生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 阿莫斯做得很好,夏莉做得更好。
一个维持住了波洛托什以及大半个北方的安稳, 按照他的计划在发展。
另一个稳住了自己的王位,平息了几次冲突,还扩大了帝国面积。
她把几个因为死病受损严重的周边小国都容纳进了帝国疆土。
玛格堡的主人回归,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他不想做个风光的救世主,从生死之隙回归的人更愿意坐在微风习习的花园里,和主教阁下一起吃点热的食物。
穿着宽松睡衣的主教阁下在阳光下发光一样的灿烂。
让于漠想起那十四天。
十四天里,他们待在随时会崩塌的神国,隔着泾渭分明的光暗界限遥望对方。
他被黑暗的冰封住一般寒冷,而珀露特,他浑身上下都被光芒烧灼。
十四天漫长到像是十四年。
“厄洛伦,在想什么?”
对面的人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更加偏向金黄色。
于漠的眼睛里有月亮的倒影,他坐在树木的阴影里说:“在今后的几十年中,魔法会逐渐消失在这片大地上,你也会慢慢失去力量,会害怕吗?”
珀露特疑问地嗯了一声,唇边扬起弧度:“可我们有灵魂的契约。”
于漠:“……”
不管他说什么,珀露特都会提起这个契约,于漠闭上嘴。
他们最终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发展。
神明陨落,神国彻底崩塌,最后的魔力回归大地,魔法在退场。
这个世界会走向另一个方向,可能会像是他那个世界一样,开始发展科技?
但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
“老师,从王城送来的信。”
一头黑发的阿莫斯经过这么久的锻炼,成熟不少,迈着稳健的步伐穿过阳光和草地,送上女王的亲笔信。
夏莉因为他的醒来高兴得语无伦次了,请求他回到王城看望她。
“女王希望能当众宣布您成为北方公爵。”
“是应该去看一看她。”于漠答应。
他带着自己的骑士们,还有他形影不离的主教阁下,从波洛托什赶去王城。
他们在夜晚赶路,一路上都有明亮的月光相随。
夏莉女王同样在夜里见到了哥哥。
一身黑色的哥哥眼睛里有变化的月亮,让他看起来像是最神秘深沉的黑夜。
“我听阿莫斯说哥哥现在不能照到太阳,是以前那种病又复发了吗,照了太阳身上会泛红吗?”
戴着女王冠冕的妹妹快步跑过来,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只是衣服华丽了一些。
“不,只是一点小小的后遗症,会慢慢恢复。”于漠回答。
他和珀露特承载过太阳和月亮的力量,现在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些,所以比起太阳,他更喜欢黑夜。
相对的,珀露特更习惯强烈的太阳光,所以平时陪他待在太阳底下,于漠都是坐在阴影里。
并不是很大的影响,只有一点小小的麻烦。
“哥哥是不是做了很危险的事?”夏莉问。
“不用担心,已经成功了。”
日渐威严的女王眼圈泛红,没人知道她这一年多么煎熬。
哥哥昏迷的消息传来,她多想去看,可又牢牢记得自己需要做的事,不愿意让哥哥失望。
“哥哥,你说的我都努力去做到了。”
“我看到了,做得很好,夏莉。”
夏莉听着他平静的话语,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
她想起十六岁那个夜晚,喝醉的养父来到她的房间,而她变了一个人的哥哥让她端着蜡烛,拿着银刀,让她见证了月神祭祀。
那好像是她人生的转折。
“哥哥,呜!”夏莉忍不住朝哥哥怀里扑过去。
真的扑到哥哥怀里,抓住了他的衣襟和袖子,夏莉的哭声反而一停,诧异地扭过头看旁边的珀露特主教。
她漂亮的紫眼睛里明晃晃写满了“珀露特阁下怎么没有阻拦我”的惊讶。
但她立刻反应过来抱紧了哥哥的腰。难得珀露特阁下这么大方,还是得抓紧机会。
在一场盛大的宴会里,于漠成为了塞西尔公爵,女王大方地一划,整个北地都成为了他的领地。
在返回北地之前,于漠和夏莉单独交谈。
“夏莉,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哥哥尽管说!”
“我希望你能让麦金成为王后。”
“……?”
夏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反应过来后不断摆手:“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于漠没想到,他以为这最后一步是最容易的:“为什么,你们的相处机会很多,还一起共患难,我以为你会喜欢他。”
“我信任麦金哥哥,但不喜欢他。”
夏莉留在王城当公主那几年,于漠特地留下麦金陪着她,后来在死病爆发时,麦金也和她形影不离。
虽然作为哥哥,于漠并不喜欢那个金毛,但这是他的任务,所以他也没去阻挠两人。
现在夏莉却说,她并不喜欢她命定的男主角。这是怎么回事?
于漠听到了一声抽泣,来自于一向安静的系统。
系统声音幽幽的:[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哥哥,我只把麦金当哥哥,过段时间我还准备给他找一位贵族淑女结婚,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夏莉不安地颤动睫毛,声音很低,“对不起哥哥,其他的事都可以,但这件事不行。”
于漠:“……”
他在脑子里问系统:让夏莉和麦金成为帝国帝后的任务,至少完成了一半,这样行不行?
系统怨念:[于漠先生让原本成为王后的女主角变成女王,已经是钻空子了,现在这样主系统不会认可的。]
[系统建议于漠先生再努力一下,为于光先生考虑一下吧。]
于漠沉默。想起大哥,就想起他从前的教导。
“我已经努力过了,大哥应该会理解的。”于漠最后说。
系统大惊:[于漠先生这就要放弃吗?就差一点了!]
大哥以前说过,要尊重家人的选择,不能做一个强迫孩子的封建家长,还说过作为大哥的,会帮弟弟解决困难。
夏莉一直听不到哥哥回答,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忐忑地等着。
哥哥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呢?
许久,她终于听到哥哥说:“那就算了,你自己开心就好。”
夏莉猛然放松地抬头,看见哥哥站起来说:“要做一个好女王,夏莉。”
“我会的,哥哥!”妹妹又露出笑容。
任务失败了,但至少这个世界还有光明的未来。
于漠没有再关注过妹妹的情感生活,她遵守着和他的约定,一直忙于当一个好女王,希望将帝国的所有领地都变成新的波洛托什。
他们每年在王城见一面,其余时间,于漠都在波洛托什,或者图斯河。
图斯河的夏天很美,于漠骑着马和珀露特去山林湖边漫步。
天空和树林呈现出鲜艳的蓝和明亮的绿。
一片厚厚的白云移动,遮着草地上的两个人影。
“听说小夏莉有新的情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亲爱的厄洛伦,我当然是在替你关心妹妹,还有关心你的学生了。”
“和阿莫斯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小夏莉上一个秘密情人就是阿莫斯啊。”
这件事于漠还真的没发现:“我为什么没有发现?”
珀露特:“因为厄洛伦眼里都是我,看不到其他人。”
于漠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
珀露特:“好吧,因为我们上次回王城,我不小心撞到他们约会。”
于漠回想片刻:“上次回王城,所以你那天半夜突然消失,就是去偷看两个孩子约会?”
“是偶然撞到。”珀露特拉下他的手,“可惜看起来,现在他们是分手了。”
他故作可惜地感叹:“很少能有像我们这样,一直相爱陪伴的恋人。”
他装着就装不下去了,笑容控制不住,露出愉快的神情:“厄洛伦,不管在哪个世界,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于漠已经认识到这个人是不能纵容的,他只会得寸进尺。
他转过脸,用平淡的语气说:“贪心的主教阁下,先把这辈子过完吧。”
就先别想着其他世界了。
珀露特笑起来,拉着他去追云的阴影。
于家的客厅里, 老二于漠坐在长沙发上,拿着平板回复学生的邮件。
顺便忽略不断跳出来的某个神父的问候信息。
老三于厌抱着胳膊,仰躺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两条长腿搭着矮凳, 懒散地眯着眼睛。
小五于乐坐在二哥对面的沙发上, 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
“大哥不是说要开家庭会议吗,什么时候开?”老三于厌问。
“什么家庭会议,这不是我的批评大会吗?”于乐撇嘴, 两根手指拎着自己的手机, 抛起, 又接住。
“你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搞得大哥要开家庭会议?”于厌抬脚推了推这个爱惹事的弟弟。
于乐晃了晃身体,觉得有点丢脸,没开口。
划着平板的二哥于漠回答了他的问题:“被大哥撞见强吻一个男人, 对方是大哥的同事。”
于厌啧啧两声,懒洋洋地伸手鼓了鼓掌。
于乐轻哼一声,靠着沙发背嘀咕:“大哥还在等什么呢,快点教训完,我还有事。”
“还在门口翻资料,看男人和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他看完吧。”于漠说。
于厌突然像被戳到笑点, 噗嗤乐了,收回长腿坐起身一些:“大哥没接触过这种, 这得看多久的资料。”
“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回事,直接来问我不就行了, 还用得着去看资料。”于乐无聊地戳手机。
蹲在门口看了好一阵资料的大哥于光终于大步走回了客厅。
他坐在于漠旁边,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的于乐。
“小五, 你知道大哥要和你说什么吗?”
“知道,我错了,我不对,检讨书一万字明天给你。”于乐熟练地说。
“先别急,你的事,我仔细想过了,你告诉大哥,你是真的喜欢男人吗?”于光认真问。
大哥摆出这种姿势,于乐也只得认真思考了下:“我以前也没喜欢什么人,就是觉得这个莫存知还挺有趣的,大哥,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小题大作吧。”
“明白了。”于光点头,“你们十六岁的时候,大哥给你们上过课了,我当时说,要当负责任的男人,不能玩弄辜负女性。就算你的对象变成男性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于乐:“……”
于光偷瞄了一下自己手机上列出的重点,继续:“还有,和人交往要注意安全,防护措施是必须的。”
“小五,我认为你这个年纪还太小,更要慎重。”
于乐瞧见旁边三哥看热闹的眼神,突然反驳:“我都成年了,哪里小了,大哥就说我,三哥的男朋友也和我差不多大。”
旁边的于厌:怎么突然把我牵扯进去了。
面对大哥转过来的视线,于厌把手边的抱枕往老五脑袋上扔过去:“拖你三哥下水是吧你小子!”
大哥惊讶问:“老三,你也喜欢男人?还有男朋友!”
“何止啊,他那个男朋友和我一样在上大学,比他小好几岁,最近三哥经常不回家就是在他那个小男朋友家里!”
于乐为了转移视线,拼命卖三哥。
大哥眨眨眼,有点回不过神地嘶了声,抓了一把自己短短的头发,询问地看向身边的二弟。
“老二,你怎么看?”
于漠放下手里的平板,取下眼镜合起放在平板上。
他没说话,对面于乐又开口说:“对了,二哥也喜欢男人吧,我上次还看到二哥穿着女装被人抱着呢,对了,那还是个外国人。”
满脸写着无辜的于乐,眼睛里闪着看好戏的恶光,被二哥投来的目光冻得收敛笑容缩起脖子。
“那是个意外。”于漠没把这事告诉过家里的哥哥弟弟。
前段时间他被一群奇怪的xie教徒认定为什么祭司,将他绑架去做迷信活动,竟然还给他换了身裙子。
逃跑途中,他遇到一个自称A国驱魔协会的神父珀露特。把那群脑子有问题的人都抓住后,还非得送他回学校的教师宿舍。
大概和他拉扯的时候被于乐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撞见了。
于乐的转移视线做得非常成功,大哥于光已经顾不上他,震惊地揽住于漠的肩:
“老二,你怎么也……你怎么没告诉我,还当我是你大哥吗!”
于漠没有表情:“当初你给我上户口的时候非要把我的年龄改小,让我当你弟弟,我不也乖乖喊了你这么多年大哥吗。”
于光讪讪收手:“这么多年了,还提这个干什么。”
于厌也来了精神,一屁股坐到二哥旁边,搭着他的肩拱火:“二哥,女装,我也要看。”
于漠一手按住弟弟那张想要凑热闹的脸,把他掀翻在沙发上:“想死吗。”
闹了半天,大哥于光在三个弟弟脸上扫视:“结果,你们都喜欢男人吗?”
他露出思索的神色,捏着自己的膝盖怀疑:“难道是我的教育有什么地方没有到位?”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们是兄弟,有点一样的喜好很正常啊。”
丢下几个炸弹,搅混了一滩水也看够了热闹的于乐猫儿眼都笑弯起来,心情愉快。
大门门锁突然被转动,客厅里几个人都看过去,打开门的是老四于实。
他推着一个大行李箱,站在门口,看到哥哥弟弟都在客厅里,也有些惊讶,很快就笑起来:“大家都在家啊。”
于乐看到四哥回来最开心,语气轻快地喊了声:“四哥!”
“你不是在南忻市干活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嗯,大哥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让我有空的话回来一趟,我就回来了。”
于实说着,转头和人说话:“进来吧,行李箱给我。”
他将门完全推开,推进来两个行李箱,露出身后站着的人。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长发男人。
于实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招呼那人:“进来吧,先穿我的拖鞋。”
那男人目光在客厅里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回于实身上,对他笑得异常甜蜜:“嗯。”
于实将人领进门,见哥哥弟弟几个还在看着自己,便介绍说:
“他叫风雪乡,就是我在南忻市照顾的人。我这次回来匆忙,他一定要跟着,只好带回来了,在家这几天他会跟我一起住。”
于乐眯起眼:“四哥,这是你的朋友?”
于实顿了顿:“雪乡是我的爱人。”
客厅里气氛诡异。大哥神情深沉说:“现在是四个了。”
风雪乡也被于实安排着坐在了沙发上,他对几个神态各异的哥哥弟弟露出笑容,坐姿优雅端庄——简直像个含蓄的大小姐。
“雪乡,你想喝什么?”
“柠檬水,我要用你的杯子。”
于实一走开,于乐就蹲坐在沙发上对这个“大小姐”打量起来:“不太像人,正常人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说完,脑袋被按了一下,于实站在沙发背后说:“雪乡脾气好,小五不要欺负他。”
风雪乡大度地笑:“我不介意,阿实。”
于乐脸色一黑。
缓了一会儿,已经接受了现状的大哥于光,终于放下查资料的手机,改摸出钱包,从里面掏出现金,递给风雪乡。
“这个,你第一次上门,临时找不到红包,就直接给你了。”
于漠瞧见大哥手机屏幕上显示“儿子女朋友第一次上门要不要给红包”“儿媳妇第一次见家长给多少红包合适”的搜索页面,无语地按了按额角,不愿去看这诡异的画面。
最喜欢的四哥回家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带回来的那个家伙怎么看都不顺眼。
于乐一顿饭吃得憋气,剩下最后一块鸡翅四哥竟然都不给他,而是给那个风雪乡了!
气死,四哥现在不是最疼他了!
于乐一肚子气捞起背包溜出家门,在家附近踢着路边的石头,琢磨着去哪里找个倒霉蛋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