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尝试去当一个优秀的公主,熟悉贵族的规则,学会拉拢他们,得到皇帝陛下的喜爱,努力练习魔法,和圣殿也保持着很好的关系。
“但是我可能没办法当一个好的女王。”现在她才发现,并不是做好那些就够了。
她一定让哥哥失望了吧?既救不了他的领民,又这样软弱,受不了打击。
于漠坐在床边,听着妹妹用哽咽的声音诉说,没来由地想起了珀露特。
尽管珀露特没说,但他知道他的过去。
出生于欲望女神信仰之地的珀露特,在少年时期,成长的地方就因为死病沦陷。
他是独自从那座被黑暗覆盖的黑色小镇逃出去的,没有人去救他。
可能和现在的夏莉一样,他也尝试过去挽救那些患病的人们。
然而最终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他眼前死去了,化成了生死之隙的幻象里,想要留下他的不死亡灵。
他一定也曾痛恨自己的无用与软弱,后来才拼命地想要去追寻魔法的力量。
“哥哥,我再也不想这样了。如果我能像哥哥和主教阁下一样厉害就好了。”
“就算是我们,也无法救下那些人。夏莉,在亚拉姆,你做的比我们都要好。”
于漠的语气平淡,但能轻易让人觉得他说的话就是无可辩驳的真理。只要得到他的肯定,就无法再去怀疑自己。
“这样的事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死病在北地爆发,夏莉还愿意去尝试挽救他们吗?”
于漠为她掖了掖被角,“就算你说害怕,不想去,我也不会对你失望。”
“我害怕。”夏莉轻声说,她看向蜷缩在床尾的小女孩,“但我会去的。”
北方的死病爆发的比于漠预料的更快,但爆发的地点却不是原剧情里的波洛托什,而是波洛托什旁边的拉尔塔。
几年前,拉尔塔和波洛托什一样,都是北地有名的贫瘠领地。
波洛托什迎来新的领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时,拉尔塔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破败贫困。
这次拉尔塔的死病泛滥,让于漠确定了从前的一个猜测。
同时作用于环境和人的死病,会在一定程度上被人们的精神状态所影响。
珀露特说过,失去信仰的地方更容易被死病吞噬。
但在于漠看来,应当是“彷徨迷茫看不到未来的地方更容易被死病影响”。
现在的波洛托什并不信仰神,但他们相信着自己创造的未来,这也是一种不逊色于信仰神的力量。
“走吧,夏莉,去拉尔塔。”
拉尔塔的情况比亚拉姆的状况好很多,于漠带上了几乎所有培养出来的魔法师。
他们在拉尔塔情况最严重的几个区域布下魔法阵,将夏莉的治愈系魔力送到各处。
同时调来食物,安排人在出现死病的区域施放。
收拢流民,转移一部分人,将另一部分人安排建造、劳作等事情。
他想知道,在死病初期,不利用光明魔法影响,能不能让这些病人重新找回求生欲。
还有地底涌现的、被太阳压抑多年的负面污秽,除了光明魔法,还能不能用其他方法来隔绝处理。
要做的事情很多,于漠忙碌得没时间去想那位许久没露面的主教阁下。
“老师,珀露特阁下很久没来了,你们是吵架了吗?”
除了阿莫斯,没有人敢询问于漠这个问题。
作为跟随于漠最长时间的学生,阿莫斯看着老师和珀露特主教几年相处,虽然聚少离多,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很融洽。
那位主教阁下与外表不相符的粘人,时常主动来玛格堡和老师见面。
最长一次没来见他的老师,也只是一个月而已。但现在,他已经两个月没见到珀露特阁下出现了。
阿莫斯也不是想探究老师与主教阁下的感情状态,只是担心老师的身体而已。
拉尔塔这样的状况,如果主教阁下在,老师就不需要这么辛苦。
算起来,老师已经有五天没睡过觉了,全靠精力药剂在撑着。
“我是想,是不是需要给珀露特阁下送一封信,请他来帮忙?”
阿莫斯看到老师皱起了眉,似乎有些头疼。
他连刚来拉尔塔看到这一堆烂摊子时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就好像主教阁下对他来说,是比拉尔塔更难以处理的问题。
“不需要,等我考虑好了再说。”于漠语气冷淡地回答,转头又投入了那些做不完的事情中。
北地图斯河新圣殿,自从拉尔塔也出现死病,图斯河就人满为患,都是从拉尔塔附近逃到这里的人。
贵族和商人们用马车拉着自己的财富,穷人们抱着自己的孩子徒步,在拉尔塔和图斯河坎坷的道路上拉出一条迁徙的人潮。
拥有一位红衣主教与光明眷顾的圣殿,让他们更有安全感。
宽敞的圣殿里,每日都有前来祈祷的贵族,他们奉上大把金币,只求能躲进这最安全之所。
珀露特从一扇窗外路过,听见里面有几个贵族在低声谈论死病潮。
“波洛托什那位领主真是个傻子,他竟然以为自己可以抵抗死病吗?”
“他过去一直待在王城,从来没见识过死病的厉害,才这么天真。看着吧,他会死在拉尔塔的。”
珀露特想起了这几个贵族的身份,他们就是从拉尔塔逃来图斯河的贵族。
在拉尔塔出现死病征兆时,拉尔塔的领主就立刻抛弃领地带着一部分贵族逃跑了,来到他的圣殿前哭着祈求他庇佑。
这几个贵族开始怒骂诅咒起塞西尔侯爵。
“我听说他竟然把死病区的那些人安排到其他地方去,天哪!我简直不敢想象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这些该死的病人会把其他地方也传染成死病区!就应该把那些死病区围起来全部一把火烧掉!”
珀露特脸上的笑容变淡,继续往前走。
跟着他的司祭看了他两眼,脸上神情也有些忧虑:“主教,您真的不打算管拉尔塔的死病吗?”
“死病传染性很强,再这样下去,或许整个北地都要沦陷。”
“那些贵族们也很不满。”
“你希望我怎么管,用太阳的火焰把那些地方都烧掉吗?”珀露特问。
从前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就像剜掉人身上的腐肉。
没人觉得不对,除了厄洛伦。
在亚拉姆死病时,厄洛伦就已经拒绝过他,他的态度表达得很清楚。
厄洛伦不希望他在这种时候以北方光明主教的身份去处理死病,也不赞同他对死病的处理方式。
如果他希望他出面帮忙,那么求助的信早该送到他的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消息。
“主教大人!有来自拉尔塔的信!”一位司祭匆匆送来信笺。
珀露特神色意外地接过那道魔法信笺。
是陌生的字迹,只简单写着一句话——老师病倒了,主教阁下可以前来拉尔塔探望吗?
到看见拉尔塔的尖顶建筑,和那些来来往往的车队,珀露特才回过神来。
心脏还在因为担忧而狂乱地跳动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到了这里,手中也还捏着那张出现了深深褶皱的信笺。
拉尔塔的状况比他想的要好很多,珀露特遮住自己显眼的外貌,走进了城内。
他很轻易就找到了厄洛伦,他并没有像那封信中写的那样病倒,站在广场上弯腰检查那里新布置的一个魔法阵。
看起来,他正在修改那个魔法阵,时不时和站在他身边的两个魔法师讨论两句。
经常有神色匆匆的人跑到他身边,打断他们的交流,请他做某些决定。
厄洛伦就暂时放下魔法阵,先去解决那些问题。通常只是简单的几句,那些人就连连点头快步跑走。
他站在那里,安排着所有人,像混乱中稳定的秩序。
只有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脸庞,显露出他的疲惫与压力。
忽然间,他像是感觉到什么,扭头准确地朝他看来。
看到他时,目光里流露出诧异。
珀露特便明白,那封信大概是他自作主张的学生送去的,厄洛伦没想过在这里看到他。
这个短暂的对视很快又被人打断。
之后过了很久,一直是这样,没有任何空闲的时间,天黑之后,有人送来简单的食物,他才暂时停下。
珀露特坐在一角偏僻的台阶上,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两人都没说话。
珀露特忽然叹息了一声,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那手很冷。
“为什么不找我?”珀露特握着那只手,将它合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缓缓说。
“虽然我因为你的拒绝生气,但我们都很清楚,只要你和从前一样,随便对我说点什么,一切又会如常。”
“我总是不会一直对你生气的,还是说,你也在生我的气,才不想见到我?”
于漠被他包裹的手动了动,轻握住了他的手指。
珀露特轻笑了声:“你看,就是这样,只是这样我就不再生气了。”
“为什么会来这里?”于漠握着他的手,注视他的眼睛。
珀露特没提那封信的事,而是说:“你不赞同我对死病区的处理,但你明明知道,只要你要求,我也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做。”
“你可以不必在乎我的想法,只把我当做一个好用的工具安排……这不是你擅长的吗?为什么不这样做?”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厄洛伦是什么样的人。
厄洛伦的掌控欲非常强,不能容忍计划外的事情发生。
他逐渐控制王城的贵族圈、控制王城地下的黑夜系魔法势力、控制遥远的北地。
安排他的妹妹夏莉的命运、安排他的学生阿莫斯还有那个圣骑士麦金。
他想控制一切,按照他的想法发展。
所以这几年,他做的还不够好吗?厄洛伦仍然觉得无法控制他,所以将他排斥在他的计划外?
“为什么,不来找我。”珀露特这句话,几乎是叹息。
“我不曾告诉你吗。”于漠抽出自己的手,托起他的脸,
“因为我爱你。”
他低垂着脸,望着那双愕然的琥珀色眼睛,
“因为爱你,所以我在抗拒为你选择坎坷的道路,抗拒让你陷入危险。”
偏僻晦暗的阶梯角落, 起伏纠缠的呼吸渐渐平复,于漠感到缺氧般的晕眩。
有恋人太热情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身体原因。
太累了。他闭上眼睛, 眉眼间的皱起稍微平复。
珀露特抱着于漠的腰, 将昏睡过去的人揽在怀里。
那头黑发带着北地寒霜般的冷意, 靠在他肩上如同落下一片清晨的冷露和雪花。
他身上大部分时间都冷冷的,像他的性格一般。
很难想象会从这样的嘴里吐露出“我爱你”。
是为了哄他吗?虚幻得有些不真实。
珀露特性格中多疑的一面在心底发出微弱的怀疑,心却因为满足泵发出炽热的血。
厄洛伦在乎他。
他笑起来, 低头凑近, 手指眷恋又怀念地抚摸过那张冷白的脸颊。
太久没有触碰到他了。
他的厄洛伦是真的生病了, 只是自己不在意, 依旧忙着处理各种事情,连食物都没怎么吃。
只靠着珀露特的肩小睡了一会儿,于漠就重新站起身, 想要继续投入到他那些繁琐的事里面。
被珀露特拉住。
主教阁下直接对他用了一个昏睡魔法。
将睡过去的人裹进自己的披风,藏在怀里,珀露特就这么抱着他走到了他之前所在的位置。
单手抱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细细去感受那个半成品魔法阵的作用。
“珀露特阁下。”同样一脸疲倦的阿莫斯跑过来,看向枕在主教阁下胸口的老师。
下一刻,老师平静的睡脸就被披风盖住。
主教阁下笑着对他说:“你的老师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 他要做的事暂时由我来替他。”
阿莫斯没有出声反驳,但心底不放心, 就站在旁边辅助,为他解释老师近来需要处理的事情和一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布局。
那些来请示领主的人, 有很多并不认识这个美丽得像圣殿神明壁画一样的男人是谁。
但领主在他怀里入睡,领主的学生站在他身边, 众人只是犹豫一下就听了他的命令。
最重要的是,这人说出的话好像回荡在他们的脑子里,让人不自觉听从,像是被控制了。
注意到阿莫斯的表情,珀露特笑说:“只是一点小小的魔法,能让他们更好地听话工作,不要在一些细微的沟通环节上浪费时间。”
就算有认出珀露特身份的人,也在他的要求下没有宣扬他的身份。
拉尔塔依旧平稳地运转着。
足足一天一夜过去,于漠终于苏醒过来。
他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贴着的胸膛里心跳沉稳规律,白色柔软的衣襟散发出淡淡蔷薇香味。
透光的披风在他眼前晃动,露出一点外面灿烂的金色光线,像被风吹动的帘。
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这个魔法阵可以运行了,我想你们领主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等他醒来……啊,他醒了。”
于漠伸出手,搭在珀露特肩头,从他宽大的披风里坐起。
他还坐在珀露特曲起的腿上,周围站着蹲着几个在等着拿主意的人,此时都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于漠没什么表情问:“还有什么问题?”
面前几个人好像傻了,没人回答他,倒是抱着他的人说:“没什么问题,你看看这个魔法阵改的行不行,然后还可以休息一下。”
片刻后,两人坐在附近一间小屋子里吃东西,热腾腾的汤和面包,还有大片的肉排。
于漠休息过后感觉好多了,把面前的食物吃了一半,刚准备放下擦嘴,眼前递过来一小块切得规整的肉块。
珀露特举着叉子,笑着看他。两人对视片刻,于漠张口吃了他喂过来的肉块。
“我做的好吗?”
“做的不错。”于漠不意外珀露特能帮他处理手上的这些事情。
“你看,我确实是可以帮到你的。”珀露特又切了一小块肉递过来,“但是你却坚持把我丢在一边,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
于漠张口要说,饱满多汁的肉块被填进了他的嘴里。
“所以,厄洛伦,你在担心和抗拒的究竟是什么?”
“或者说,你希望我去做的是什么?”
于漠挡住了又一口喂来的食物:“你是不想听我的回答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喜欢看厄洛伦吃东西的样子。”想要给他喂下更多食物,填满他的嘴,看他不想再吃却因为他纵容接受的神情。
珀露特意犹未尽地放下叉子,又问了一遍:“厄洛伦希望我去做的是什么?”
似乎只要他说,他就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然后像是去花园为他摘一朵花那样,轻易地去为他做到。
于漠看了他一会儿:“我需要再想一想。”
这是珀露特第一次看到他内心的犹豫。
“好吧。”他笑着,没有追问,转而谈起他在改造的魔法阵。
“你改造的那个魔法阵,是想把大地里的污秽力量禁锢起来对吗?很有趣的想法。”
但是,这样依旧控制不住数量庞大的污秽力量,纵使加上夏莉那特殊的治愈系魔力,也阻挡不了死病,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迟早会爆发的。
于漠清楚他未尽的话语,说道:“那是一个尝试,问题不应该只有一种解决的办法。”
阿莫斯欣慰地发现,老师和主教阁下和好了,主教阁下一来,老师的状态也好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主教阁下能替老师处理那些重要的问题,老师可以休息了。
对什么都不放心,事事都要亲自过问决策的老师,能放心地把那些事交给主教阁下处理。
可惜的是,北方的死病潮没有随着主教阁下的到来而好转。
一个月后,光辉帝国西部也爆发了死病潮。
尽管死病还没到王城,王城里的众多贵族们已经惶恐不安起来。
“如果教皇冕下还在就好了,如果教皇冕下还在,死病就不会侵袭到我们光辉帝国的国土上!”
前任教皇冕下在位的那么多年里,死病只在遥远的国境线之外肆虐,但教皇死了没多久,光辉帝国竟然也出现了死病。
像被反噬了一样来势汹汹。
“受到光明眷顾的帝国,难道不再受到太阳神庇佑了吗?”
这些悲观惶恐的话语在王城里流传,身体糟糕的皇帝陛下受到刺激,又生了大病,一道接一道地传信到波洛托什,催促夏莉公主回去。
就在这时,另一道消息从北地传到了王城。
在北地的夏莉公主觉醒了“佑护”魔法,在诺班城阻挡了死病蔓延,甚至治愈了一部分症状较轻的死病区域病人。
消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光辉帝国,所有人都沸腾了。
没有人能阻挡死病的狂潮,就算是光辉圣殿的主教,也没能救活过那些死病区的人,但夏莉公主做到了!
在死病威胁下惶恐不安的人们,因为这个消息鼓舞欢呼,甚至王城都流传起一种声音
——夏莉公主受到光明的眷顾,如果她能成为光辉帝国的新王,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个呼声随着夏莉公主在北地越来越响亮的名声,也逐渐出现在王城的贵族圈。
“听说陛下又往北地送去消息,要求夏莉公主回到王城。”
“陛下的身体已经衰弱成那样,也就只有夏莉公主才能救治。”
“希望夏莉公主早日回来,如果她真的拥有那么神奇的佑护魔法,只要她在王城,那么我们都会是安全的。”
二王子奥尔登每天都能听到这些话语,耳边全都是夏莉公主、夏莉公主。
这三年来,这位公主的风头已经压过他了,但她只是一个公主。
二王子奥尔登从来没把她当成过阻碍,他认为能威胁到他的只有瘸腿的三王子德里克。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一个公主,不知不觉拥有了很多的支持者。而且二王子奥尔登亲眼看到过父亲对夏莉的偏爱。
他病糊涂了的父亲,说不定哪天脑子不清醒,就真的把王位传给她了。
他必须抢先下手,趁夏莉还没回来蛊惑他的父亲,趁这个荒唐的继承人选还没被光明正大的提出。
只要他的父亲死了,按照规矩,王位就轮到他了。
于漠在忙碌中收到来自王城的信。
是他在贵族圈中留下的暗线,他们带来了二王子想要谋害陛下的隐秘消息。
于漠折起信,预料之中。
没多久,传来王城中皇帝陛下急病去世的消息,病了多年的霍斯利十六世仓促死亡,二王子奥尔登迫不及待宣布继位。
然而他继位后,克罗夫特主教拒绝为他加冕。
每一任光辉帝国的皇帝,都由教皇加冕。
现在没有教皇,圣殿不承认奥尔登的新王身份,他的位置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二王子奥尔登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在前往圣殿请求克罗夫特主教再次遭到拒绝后,二王子怒气冲冲回到王宫,宣布不再由圣殿加冕。
甚至,他在寻欢作乐之后,借着醉酒宣布要免除克罗夫特的主教身份。
同时,希望北方圣殿的珀露特主教回到王城圣殿,成为新任教皇。
在光辉帝国各处爆发死病,需要圣殿庇佑的情况下,二王子的行为引起了贵族圈与平民们的抗议。
没多久,这位自封的新王就被人从王宫里拖出来,又“意外”遭到攻击去世。
像个笑话。
三位王子只剩下一位,早年因为腿瘸被认为是受到诅咒,不被陛下喜爱的三王子德里克。
然而三王子德里克拒绝了王位,提出由夏莉公主继位新王。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她是克罗夫特主教的学生,我们需要和圣殿修复关系。而且,现在她在北方拥有很大的影响力……”
三王子德里克说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脑子里想的是那位和他达成了协议的塞西尔侯爵。
没人知道,眼下这个局面,是那位侯爵一手促成。
王城里发生的一切,夏莉都不是很清楚,自从亚拉姆之后,她又和哥哥一起陆续辗转在拉尔塔、诺班城等地。
每一天,她都在使用治愈魔法,在死病狂潮中她看到太多遗憾和痛苦,觉醒佑护天赋之后,她更是将全部心力都投放在挽救生命上。
她的哥哥一直支持着她,帮助她将佑护魔法的力量扩大到所有死病区。
她经常觉得自己像一根蛛丝,拼命地吊着无数的生命。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希望和殷切的期盼。
这沉甸甸的压力,让夏莉觉得自己随时会断裂,又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
在短暂的休息时间,她知道了王城的皇帝陛下希望她回到王城,也知道了皇帝陛下的死亡和二王子奥尔登继位。
只是这些消息她都没时间去顾及。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
“夏莉,你该回到王城继承王位了。”哥哥突然宣布。
夏莉脑子里什么都没思考,脱口而出:“不!我不能离开这里!”
我走了,这里的人们会死的。她想。
夏莉知道,自从几年前那个塞西尔男爵被杀死成为祭品的夜晚,哥哥就不再是从前的哥哥了。
他总是对的,所以她也从未反抗过哥哥的任何决定。
可这一次,她无法接受。
“他们,所有人都这么信任我,我不能抛下他们……”
她其实明白,哥哥为什么把她推到这个光芒万丈的位置。
“难道,我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成为女王吗?因为已经达成目的,我就可以回到安全的王城,成为名不副实的王吗?”
柔顺的妹妹第一次对他提出抗拒与疑问。
于漠反而露出了笑容:“夏莉,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女王。”
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变的冷漠至极:“我要求你回到王城成为女王,只是因为你其实救不了所有人。”
“这里的一切是一个希望的假象。”
“你已经做到了你的极限。”
“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继续成为更多人的希望,而不是在这里将自己燃烧成为一堆灰烬。”
夏莉听着这些残酷直白的话,神情僵硬。
于漠看到妹妹的神情,想起了自己那几个弟弟,一个个被训了骂了,不是嬉皮笑脸就是不痛不痒。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上前摸了一下夏莉乱糟糟的头发:“去成为女王,你可以做的比待在这里更多,明白吗?”
夏莉攥着拳头抿住嘴唇,像是拼命忍住一些话,但最终没有忍住,和她眼眶里的泪水一起涌出来:
“如果我不用再拯救这里,那么要由谁来继续?又是由哥哥来替我承担吗?就像哥哥替我取得王位那样?”
于漠才意识到妹妹在想什么,再一次体验到了弟弟和妹妹的不同。
冤种弟弟们一点不顾哥哥的死活,没有心理负担地给他留下烂摊子。
而乖巧的妹妹,会因为哥哥替她承担责任而愧疚不已。
于漠:大哥当初怎么不收养个妹妹。
“夏莉……”于漠才张口,夏莉嗷呜哭着扑向他怀里。
一只手突然越过于漠的肩,准确按在夏莉的脑袋上,把她推开一段距离。
“你误会了,小夏莉。”珀露特站在于漠身后,神情和蔼,“你做不到的事,当然是由我来做。”
夏莉:“……”
珀露特:“我和厄洛伦会处理这些事,你就不要在这给我们添乱了,乖乖回去王城继任女王,然后配合我们就好了。”
夏莉:“……”
珀露特看一眼于漠的神情,哄道:“可怜的孩子,快把眼泪擦一擦,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要哭成这样。”
克罗夫特主教为她加冕,为她戴上王冠。
尖顶的塔楼升起新的旗,被风用力展开的旗帜掠过白鸽的倒影。
人们欢呼着, 祈求新的女王能带来希望。
王城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 无数花瓣抛洒在街道上, 落到人们的头顶上。
北地下了一场大雪。
白色的雪覆盖掉那些火焰留下的黑灰,天地之间的所有都好像被白雪封印,暂时静止下来。
只有看不见的东西在黑暗的地底下生长, 等待着涌出的时刻。
“夏莉现在应该已经成为女王了吧?”珀露特坐在柔软的被子里, 跳动的火焰照亮他的脸庞和胸前的痕迹。
“厄洛伦还不告诉我, 需要我做什么吗?”他侧身凑近靠在枕头上的于漠, 垂落的浅色长发被光照得像是流动的金色。
于漠感受着他在被子里滑动的手,慢慢平复刚才的余韵,嗓音带着一丝哑:“再等一等。”
到现在, 他想做什么,珀露特应该心知肚明,他的追问,不过是希望他亲口说出来。
于漠明白他会答应,会愿意,但他还是说,再等一等。
“我不介意再等多久。”珀露特将唇贴在他冷白的脖子上, “但你会介意,不是吗?”
于漠拒绝交谈, 仰起头:“休息够了吗?休息够了就继续。”
珀露特张口,咬下嘴边的喉结。
他是如此的迷恋厄洛伦的每一寸肌肤和他每一点细微的神情变化。
只有在这种时候, 深深地打动他,厄洛伦才会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厄洛伦难得的纵容让他又度过了愉快的一段时间。
按照厄洛伦的习惯, 现在就该结束了,当珀露特起身时,却再一次被拉了回去。
“继续。”厄洛伦说。
珀露特有些意外,厄洛伦喜欢主动,但不沉迷,他更喜欢看到他失控又艰难清醒的样子,就连这一点喜好也表达的很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