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住在那挺习惯的。”
风雪乡:“那我住在你那也习惯的。”
于实遇到的上一个死活要跟他一起住的,还是雇主家的小孩,被他父母镇压了。
但这里,显然没有人能镇压风雪乡。
而且,他满脸害怕被拒绝的不安,像个找不到同伴而黏人的小动物,让人不太忍心一再拒绝。
于实指望岁管家能说点什么,但岁管家好像坚持不住了,忽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只顾得上大喘气,被两个面无人色站在一边的风家人抬了起来。
“岁管家的情况有点不太好,你们还是送他去医院看看吧。”于实认真建议。
那两个风家人偷瞄他身边的风雪乡,诺诺点头,结结巴巴说:“是、是!”
“好了,岁管家要去治病,顾不上管我了,今天我就先去你那里住。”风雪乡宣布。
于实心想:算了,他在这工作,还是听听雇主的意见。
在场无人反对,风雪乡便这么和于实并肩走着,穿过了湖边那圈新出现的围栏,走到马路边。
“风家太大,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开这种观光车过去会快一点。”
于实让风雪乡坐上马路边的一辆观光车,自己走到驾驶座熟练开动。
他平时更喜欢走路或者跑步来回,方便锻炼身体,姜芒大部分时间和他一起走路,偶尔才会坐观光车。
但于实看风雪乡,总觉得他很柔弱,像个易碎的花瓶,走太远容易磕碰到。
还是开车载他比较合适。
风雪乡走远了,岁管家眼前混乱的幻象终于淡去,他喘上一口气,断断续续开口:
“去,把别居那一片的闲杂人等都清干净,不能影响刺激到九爷。让还留在这的除魔师都随时准备好,再去,再去云城请七爷回来……”
风雪乡不清醒时是无意识影响身边的人,清醒时会随心所欲将身边的一切纳入幻境,如果放任不管,一定会惹出乱子。
如今他就希望家主能赶紧出关,能控制一下风雪乡。
风雪乡站在观光车上,抓着于实的椅背,伸出一只手捞身旁的风,好像连外面的风他都稀奇。
车子开进一条柳荫道,道旁都是十几二十年的大柳树,垂下来的枝条随风飘荡,景致很不错。
风雪乡直直看着那些枝条,都不知道躲,啪地被它们甩到额头。
于实见到柳树打人事件,莞尔之下减慢车速:“怎么犯傻了,柳树枝都能打到你,快坐下吧。”
柳荫缝隙里的细碎阳光, 跃动在他身上,他的笑脸在一片浓郁的绿色里清新干净。
“夏天到了,柳树上总有这么多蝉, 叫得好大声。”
风雪乡听着他闲谈, 耳边隔了一层什么似的模糊蝉鸣忽然变得不可忽视起来。
声嘶力竭的叫声告诉他, 他正身处人间的夏日里。
“太阳这么大,一点风都没有,你热不热?”于实问。
“你想要风吗?”风雪乡挨着他坐着, 忽然伸手抓下几片细长的柳叶, 往空中扬去。
“你看, 风来了。”
翠绿的柳叶在空中飞旋飘荡, 像绿色蝴蝶。
于实感受到了风,它们穿过树梢,鼓起他的袖口领口, 带来凉爽。
微风扫过他的额发,在他的耳侧流连不去,将他后颈的汗珠都吹干了。
回去的这条路上,往日人也不多,但今天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于实将车停在附近的充电桩,领着风雪乡往别居去。
“我记得我那间房旁边还有一间空置的房间,待会儿我去收拾一下, 你今晚就暂时住在那?”
“我不可以可以住在一起吗?就像在那里面一样,睡在你旁边, 我不会打扰你睡觉的。”
“恐怕不行。那是特殊情况,现在我不想和人睡一个房间。”
如果雇主生病了需要护理照料, 另当别论,他现在好好的, 没必要睡一起。
于实已经打定主意要治一治雇主的过度依赖,不等他继续说,就转移开话题:“你想吃点什么吗?晚上我可以给你准备晚餐。”
他曾几次询问过岁管家,九爷需不需要进食,每次岁管家都笑着夸他两句,很欣慰他能为九爷着想,但实际上根本没松过口,就像那个提过两次无疾而终的抽湿机一样。
不论风雪乡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异,不进食也不会饿死,于实始终觉得,美味的食物是能抚慰心灵的良药,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剂。
做菜的过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放松,处理食材,将它们变成不同的形状,用不同的烹饪方式激发它们本身的味道,不同的搭配尝试会收获小小惊喜。
他尤其喜欢和人分享自己做的食物,如果对方喜欢的话,更会有种满足感。
在风家的这段时间,除了偶尔和姜芒一起去食堂,其余时间他都会自己做菜。
他倒是想要熟人朋友和自己一起吃,但在这里比较熟悉的同事只有姜芒,对方是一个单身异性,于实不好邀请她,只好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
他住的屋子里,那个用作摆设的小厨房现在已经被他添置了齐全的工具,冰箱里也有菜。
他心里想好要做些什么菜式,就心无旁骛开始处理食材,风雪乡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切菜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长到这么大,风雪乡还真没有见过别人做菜,连吃东西,也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
成为灵妖后,身体被改变,他被切断了“人”的一面。
被神化或妖魔化的后果就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并不需要这些。
不需要。
但此刻风雪乡看着于实手底下摆弄的食物,觉得自己想要。
“这是什么?”
“是山药,给你熬点山药茯苓排骨汤。”于实觉得他很有必要喝点祛湿的汤水。
“是什么味道的,我闻不到。”
“现在闻不到,等汤炖好了就会很香了。”
于实把汤炖上,又开始处理其他菜。
“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西红柿,我比较喜欢它的气味。”
“它的气味是什么样的?”
“有点微酸,有点甜,还有点青涩,新鲜的西红柿闻起来让人很有食欲。”于实耐心地形容着。
风雪乡忽然高兴地说:“我闻到了!”
于实切下一片,转头递给他:“生的也可以吃,给你尝一片。”
风雪乡坐在他安排的小凳子上,双手接过那片凉丝丝,红里带一点青的西红柿,舔了舔上面的汁液,又用手指去捏中间滑溜溜的籽。
于实:“不要玩,放嘴里吃。”
风雪乡除了偶尔有点奇怪,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正常的,他坐在于实对面,端一碗饭,和他一起吃饭。
看于实夹什么,他就夹什么,于实夹多少,他就夹多少,完全复刻他的动作。
于实放下碗,给他舀了一碗汤:“来喝点汤。”
风雪乡便学着他,给他舀汤,而且一定是要和他一样的一块排骨三块山药才行。
“喝汤。”风雪乡笑着说,“我做对了吗?”
于实猜,他可能就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过饭。
如他所料,风雪乡幼时就是独自吃饭,成为灵妖后,更没有人敢和他一起进食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灵妖的“食物”呢。
对于实来说,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顿饭。
他看着对面的风雪乡,走神了一瞬,想起自己真正的家人,再也见不到的哥哥和弟弟们。
忍不住抬手给风雪乡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
“你希望我多吃点?”风雪乡问。
于实轻叹一口气:“不想留剩菜。”
一个家里负责做饭的人,最头疼的大概就是饭菜做多了吃不完。
过去他在家里很少有这种困扰,毕竟大哥胃口很大,只要他在家,多少食物都吃得完。
从外貌来看,于实觉得风雪乡应该是像二哥那样的精致型,吃的很少,而且吃的很慢。
或是像五弟那样的小猫型,吃的又少又挑剔,吃两口可能就要跑。
不过他这次猜错了,风雪乡面不改色把他做的所有饭菜都吃完了。
于实暗暗观察了一下风雪乡的腹部,发觉那里依旧平坦。
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吃得多也很正常,姜芒食量就增长了很多。于实说服了自己,将碗筷收进洗碗机。
清洁完厨房,把厨房重新变得干净整洁,于实又去收拾了一下隔壁的房间。
其实也不需要怎么收拾,那边定时也有人打扫,换上干净被褥,稍微清洁一下,再放上一些生活用品就行。
不到一个小时就处理好了。
“你先洗个澡,然后早点休息?”于实建议。
“那你可以帮我洗吗?”风雪乡问。
“你是不会自己洗澡,需要我教你吗?”考虑到他特殊的生存环境,于实问清楚。
“我会,但我想让你帮我洗。”风雪乡摇头。大部分时间他做事只看想不想,重点不在会不会。
“如果哪天你不方便,我可以帮你,但现在你还是自己洗比较好。”
见他没有答应,风雪乡只好提出另外的要求:“那你可以陪我吗?”
“可以在浴室外面陪着你。”于实心想,他这种对环境的不安,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消除。
不知道风家考不考虑为他请个心理医生调节一下。
于实坐在浴室外面,背对着磨砂玻璃的门,利用这个时间在看一本书。
他看书很杂,爱好也很特殊,最喜欢看各种工具书。
但大哥推荐的冷笑话集、二哥推荐的法律书、三哥推荐的解剖书、五弟推荐的小说漫画,他都愿意看,看完还会和他们聊聊感想。
手中的书才看了几页,他听见身后的浴室里,在哗哗水声中,隐约有虫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就是夏天晚上窗外经常出现的,那种扑棱蛾子扑腾的声响。
他回头看了眼,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门,他看见风雪乡修长的身躯投影,他站在花洒之下,抓起自己的发尾拢成一束。
还有……很多很多蝴蝶的影子,在浴室里乱飞。
于实没看见一般,收回视线,继续转头看手里那本图解机械装配。
没过多久,身后的浴室门打开,清凉的水汽从身后扑上他的背部。
“你用的是冷水洗吗?”于实问,同时看向浴室内,果然,那些蝴蝶影子消失了。
“是啊。”风雪乡披着浴巾,捞着自己的头发朝他笑。
不得不承认,水灵灵的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好看。
于实目光一顿,合起书站起来:“你休息,我也去洗澡了。”
他洗澡很快,换上睡衣后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一眼看见风雪乡坐在他的床上,在低头嗅他的枕头。
“怎么过来了,不想睡觉吗?”于实尽量语气和缓地问。
“不想睡觉。”风雪乡抬起头,全然没为自己的动作被撞破而感到羞愧。
“那你过来。”于实将毛巾搭在肩头,走向另一边。
风雪乡跟过去,眼看着他走进厨房,端出一锅什么。
“喜欢甜汤吗?煮了莲子百合绿豆汤,刚好可以喝了。”
风雪乡低头喝甜汤时,鬓边的头发直往碗里掉。
于实见了,在抽屉里翻出个夹子给他:“可以把头发夹起来。”
风雪乡接过来夹出一个七歪八扭的散乱发包。于实一点都不意外,接过来三两下给他把头发理顺了夹在脑后。
“你喝着,我去给同事送一点甜汤。”于实从那一锅里分出一大碗,准备去送给姜芒,顺便看看她的情况。
“为什么。”风雪乡手里的勺子铛一下撞到碗边,“这不是给我煮的吗,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因为太多了你喝不完。”于实说。
“我能喝完。”
于实怎么看他笑容消失的脸上都写满了倔强,没办法,只得无奈说:“那好吧,都留给你喝。”
“喝不下不要硬喝,你刚才饭菜已经吃了够多了。”
风雪乡重新露出笑容,又变成乖乖的模样,嗯一声端起碗。
于实端着锅:“那我给你放到你房间里去,你可以慢慢喝。”
被连锅带碗一起打包丢到隔壁的风雪乡:“…………”
“晚安,明早见。”于实特地强调了“明早”这个时间点。
夜晚,于实陷入熟睡,外面庭院的光照进屋内,映着床铺和地板。
蝴蝶的影子在地上扇了扇翅膀。
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影。他的脑后还夹着那个好笑的夹子,松松垮垮地散了大半的头发,像个疯子。
他趴在床边,一下一下点着于实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蝴蝶点水一样点着分明的指节。
“你怎么还不醒?”
凌晨三点, 于实被手上的动静闹醒。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风雪乡的脸就占据了他的视线,他高兴地说:“你终于醒了!”
“你睡了好久, 我等着急了。”
于实确认了一下时间, 声音中含着睡意:“我只睡了五个小时, 还没天亮。”
“五个小时……很短吗?”风雪乡趴在他的床边和他说话。
也许是被困在那个没有时间流逝的地方太久,他对于时间的感知异常混乱,分不清时间的长短。
“白天看你做菜, 和你一起吃饭,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但是天黑之后, 我在隔壁的房间, 四周都很安静,好像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时间变得好长, 我感觉自己等了好久。”
于实低声喃喃:“这个点其实不是我的工作时间。”
但是,他叹着气,还是起来了。
“昨晚,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了,明天早上再见?”
风雪乡脸上的疑惑和迷茫不像假的:“你说过吗?我不记得了。”
“我就记得你让我喝甜汤,要喝完。”
于实:“不,我说的是喝不下就算了, 不要硬撑。”
风雪乡将侧脸贴在床边的被子上,眨眨眼。
“算了, 起来。”再接着睡也睡不着了。
清洁好自己,再看着风雪乡打理完毕, 两人出门去晨练。
于实被大哥影响,也有晨练的习惯, 但远没有大哥那么狠,他只是普通的晨练。
他们今天晨练的时间太早,天还没亮,外面只有一点蒙蒙亮。
门一开,清新的空气涌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走到庭院里开阔的地方站定,于实邀请风雪乡和自己一起打八段锦锻炼身体。这是他过去在小区里和大爷们学的。
就算风雪乡是个需要从头教导的新手,打完一遍也没有花多久,至少天仍然没亮。
“天还太早了,我准备再去路上跑一圈,你能坚持吗?如果不能可以在这里休息。”
风雪乡的回应当然是跟着他一起去。于实想到他大半夜跑自己房间里的行径,也不意外,只叮嘱他:“累了要跟我说。”
“嗯!”风雪乡黏在他身边。
于实匀速奔跑,但风雪乡速度时快时慢,还会绕着于实跑。
一会儿在他的左边,一会儿跑到他的右边,偶尔还忽然伸手碰一下于实的发梢或者手臂。
于实:“……?”你真是蝴蝶吗,绕着我飞来飞去?
风雪乡:“你流了很多汗。”
正常人运动之后肯定会流汗,但风雪乡没有,他仍然脸颊光洁清爽,头发上的湿润是因为清晨沾染的露珠。
于实都做好回去可能要把人背回去的准备,最后却发现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
在那个淤泥湖,他习惯了风雪乡碰碰淤泥都被烧灼的“脆弱”模样,但仔细想想,那里和外面到底不一样。
至少他现在呼吸急促,风雪乡还开开心心地和他说话,脚步轻快得很。
“早上想吃什么呢?”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风雪乡答的很快。
于实想着冰箱里储存的食物,说:“汤圆好吗?”
“好!”
白白的汤圆浮在碗里,风雪乡看了会儿,用勺子将汤圆捣破了。
于实观察他脸上淡淡的神色:“不喜欢吗?”
风雪乡笑起来,舀起一个吃掉:“不,我只是在想,里面为什么是黑色的?”
于实:“因为是芝麻馅。”
“他的意思是,他不喜欢这汤圆。”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之中。
说话的男人靠在门边,等到于实两人看过去,他才补充似的,敲两下门框算作礼貌提醒。
“你是?”于实问。
“给你们送菜和生活用品。”衣服皱巴巴风尘仆仆的男人手上还提着一堆东西。
于实在这边住,每天都有工作人员来送菜和用品,但他一次也没见过这位。
他没穿制服,看上去并不像是风家员工。
“吃了吗,锅里还有汤圆,要不要一起吃一点?”于实邀请道。
“好啊。”男人也不客气,东西往门边一放,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就坐下去了。
“唉,累死了,昨天收到消息,三催四请的,我大晚上坐飞机从云城赶过来,坐了六个小时飞机。”
男人靠在椅背上,摸着自己扎手的下巴:
“我过来之前还在除魔,饭没来得及吃,早上脸没洗胡子也没刮,快要饿死了。”
他心酸地嘀咕,见于实起身去给他盛汤圆,忽然直视对面捏着勺子戳汤圆的风雪乡,苦着脸压低声音说:
“九弟啊,看在七哥为了你赶回来的份上,能收收你的神通吗?让我安生吃点东西。”
“而且何必呢,咱两血缘关系太近,你攻击我也费劲。”
恰好于实端着汤圆回来,男人龇牙咧嘴地道了个谢。
对面风雪乡松开勺子,奇怪问:“你为什么叫我九弟?”
男人动作停顿片刻,又无所谓地笑笑:“因为我是你哥。”
他狼吞虎咽吞汤圆,对同样疑惑的于实说道:“我确实是他七哥,同父异母那种亲哥,我叫风阔。”
“你肯定会觉得疑惑,风家我这一辈是‘德’字辈,风雪乡因为是灵妖名字特殊,我为什么名字也不一样。”
“那是因为我脱离风家,放弃所有继承权了,现在在云城当个流浪除魔师。”
“你肯定又要疑惑了,我为什么要脱离风家呢,有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我这一辈中间加个‘德’字太难听……”
他滔滔不绝,说话又密,神奇的是还不耽搁他吃东西。
对他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奇,但仍然给面子的于实点头:“原来是这样。”
“可是我不记得你,你是不是在骗我?”风雪乡怀疑地盯着他。
风阔得意地说:“你不记得我是因为我们以前关系好,你特别喜欢我这个七哥。”
“对,这位朋友,我跟你说啊,老九不爱吃汤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风阔扭头和于实搭话。
于实:“什么原因呢?”
风阔:“因为他小时候吃汤圆,觉得白白的汤圆像雪一样,他就说‘雪这么干净,里面怎么能是黑色的呢,我不喜欢’,哈哈哈哈很怪吧!”
于实若有所思,说道:“所以红豆馅和花生馅的汤圆,应该就不讨厌了吧?”
风阔:“……你思考问题的方式是不是有一点特殊?”
风雪乡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七哥挺感兴趣,于实清理厨房的时候,他坐在身边,眼睛时不时看向客厅里的风阔。
于实心想,他可能确实挺喜欢这个哥哥,便鼓励他:“不如去和你七哥聊聊天?”
风雪乡点头:“好。”
风阔躺在沙发上打瞌睡,看起来是真累的不轻。
于实以为风雪乡会过去叫醒他和他聊天,谁知手上擦完台面,往那边一看,见风雪乡正用打湿的纸巾覆盖在风阔的脸上,遮住了他的口鼻。
他很认真地叠了一张又一张的湿纸巾,眼看就要把人闷杀了。
于实:“…………”这是另类表达喜欢的方式吗?
“卧槽!”沙发上睡觉的风阔猛然抓起脸上的东西,大口喘气道,“你谋杀啊!”
风雪乡:“我在和你玩,不好玩吗?”
风阔骂骂咧咧地说:“算了,算了,变态了也不能怪你。靠,也不对,你小时候就这个狗样。”
于实以为风阔是作为家属过来安排风雪乡的,但他在这混了个早饭,吃了个午饭,下午仍然没有走,也不说什么,窝在沙发上像个颓废的无业中年,看着电视里的足球赛回放。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又很自然地上桌了。
风雪乡很直接地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风阔:“赶我走啊?”
风雪乡:“对啊,我不想你再待在这里,我觉得你有点碍事。”
就算说着这种话,他的神情也很单纯。
“……”风阔问于实,“你不能管管他吗?”
于实疑惑:“你是他哥哥,你才更应该管他不是吗?”
风阔:“我管,我想管也得管得了啊!”
晚上把风雪乡劝去洗澡,于实坐在风阔对面,主动问:“九爷也不好一直在我这里待着,风家给九爷准备好新的住处了吗?”
“啊?我不知道啊,风家现在乱糟糟的,不然也不会把我弄回来顶一下。”
风阔语气随意:“而且现在这不是挺好,我看他在你身边挺听话的,就这样住着呗。”
于实:“我的工作时间太长了。”
风阔闻言诧异看着他:“工作?我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呢,这么黏糊。”
于实意外:“你误会了,我不会和雇主有什么感情纠葛。”
风阔沉默许久,突然说:“这样也好。”
他抽了根烟叼在嘴里,含糊问:“你对老九知道多少?”
“知道的不多。”于实将打火机和烟灰缸挪到风阔手边,“我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我是来当护工的,只需要照顾好雇主就可以。”
另一方面,和系统签订的契约,他还需要保证反派危害值尽可能低。
其他的,他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看着温温和和的,一点脾气没有,结果心这么硬。风阔心说,挺好,挺好。
“那我给你说点吧。”风阔嚼着嘴里没点的烟,“风家的灵妖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结局都是被困死在自己的幻境里,被蝴蝶……被自我吞噬。”
“蝴蝶喜欢吞噬美好,所以快乐的回忆,美好的感情会成为蝴蝶的养料,支撑着他一年年清醒过来。”
“到最后,幸福的记忆,喜欢的人,都忘的差不多了,能记清楚的只有痛苦的回忆,不喜欢的人。”
“被蝴蝶吃空了,就回不来了。”
“所以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再次清醒过来的,看他这么依赖你,一定和你有关吧?”
风阔疏懒的目光仔细打量他,带着锋芒毕露的审视。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于实静静回望他,“听起来,作为家人的你们应该能做得更好才对。”
风阔噎住。
他们是不想做吗?是做不到!
于实听到浴室里水声停下,便站起来:“风先生,你今晚可以和他一起睡吗?我想他可能需要陪伴。”
风阔:“我不敢,我怕他半夜起来把我杀了。”
风阔一夜没睡, 光和风雪乡斗智斗勇了,累得像是不眠不休除魔七天。
于实早上起来看到他落魄又疲惫的模样,觉得他很像个街边的流浪汉。
看到他出现, 风阔露出得救的神情:“太好了, 你终于醒了, 来,把他带走,我要去洗把脸眯一会儿。”
他松开风雪乡这个臭弟弟, 游魂一样飘进厕所。
他才放手, 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风雪乡就站起来走到于实身边说:“你终于醒了, 你又睡了好久, 感觉有好多天了。”
于实:“准确来说,从昨晚到现在,我们一共只有八个小时没见面。”
风雪乡:“我真的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可以看着你睡觉, 不会吵醒你的,昨晚上我去你房间看你,也没把你吵醒。”
于实:“…………”
厕所里竖着耳朵偷听的风阔大声咳嗽两声:“我阻止了,没成功,一不注意就过去了,但我马上把他揪回来了啊。”
所以他大半夜的还要和智障弟弟打架,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带着风雪乡出去晨练一圈回来, 于实做好了早餐,顺便把补眠的风阔喊起来吃早餐。
风阔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听到于实对弟弟说:“我待会儿去取一下今天的菜和我买的书和工具箱,你在这里等我。”
呛了一下, 风阔立即抢着说:“别别别!您在这歇着,东西我去帮您拿就行!”
于实:“七爷不想多陪陪弟弟吗?”
风阔:“我怕我再和他单独相处会减寿。”
于实真诚说:“或许九爷现在是因为身体原因存在一些交流上的问题, 但作为亲人,不是更该耐心和他相处吗?”
风阔欲言又止,咬牙切齿,脸色难看得像踩了狗屎一样。
他满脸憋屈:“我!我没和他交流吗?我和他讲道理回忆往昔,他对我搞暗杀!你知道我昨晚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换成别人,都不知道在他那层层叠叠的幻境里死了多少次了!
于实看向风雪乡,他抿唇,垂眼,睫毛不安地颤抖着,看上去有些委屈:“我不认识他,他不让我去看你,还对我说一些奇怪的话。”
看他小白兔的样子,风阔狂翻白眼。
收起自己吃完的碗去厨房,走过于实身边时,风阔拍拍他的肩膀沉痛说:
“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等到明年,他对你也这样。”
“引以为戒,早日做好心理准备啊。”
以前亲热喊七哥,眼泪汪汪舍不得他走,现在一口一个不记得、不喜欢、很碍眼。
因为风阔的强烈要求,由于实陪着风雪乡,风阔去拿东西。
风阔步伐懒散拖沓,走出别居后,就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
走出于实晨练的范围,岁管家带着人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