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伴侣,这个反派也可以不当—— by照夜喜
照夜喜  发于:2024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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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代表了他过去记忆的东西,在淤泥底下仍然刺痛着他,但于实可以把它们都变成另外的样子。
于实不出意外地发现风雪乡把那些木头弄得一片糟,好不容易连接的两片木头随便一抖就掉了。
刚才还一脸高兴的风雪乡表情垮下,试图把掉了的木头拼回去。
“刚才还是拼好了的。”他说着话,不住偷看于实的反应。
于实蹲下帮他捡木头,说:“看到了,做得不错,就是不太牢固,我帮你加固一下就可以。”
他本来也不指望雇主能帮忙,只要不给他捣乱增添太多麻烦,就是个好雇主了。
任务没完成仍旧被夸赞,风雪乡立时又高兴起来。
“你看,你这个榫眼稍微大了一点,所以卡进去容易掉,敲一个小木片进去就可以加固。”于实仔细讲解着,语气和缓耐心。
有种从前带着小朋友一起做手工的感觉。
风雪乡托着下巴看他,睫毛垂下。
于实停下讲解:“想睡觉了吗?”
风雪乡:“……嗯。”
于实:“那你睡吧,我明天再来。”
风雪乡忽然睁开眼睛盯着他。
他的眼睛太黑,当他露出无辜茫然可怜的神情时,便显得天真单纯,不谙世事。
当他不言不语没有任何表情时,这种过于美丽的面容搭配过于乌黑的眼睛,就有种诡谲的惊悚感。
“于实,我可以相信你,对吗?”他轻轻拉住于实的手。
于实反握住他的手,抬手便和他击了个掌,“对。”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十二次……二十二次。
就像于实承诺的那样,他一次又一次来到这里。
尽管来了这么多次,他每次出现,风雪乡仍是同样高兴激动的反应。
真像蝴蝶一样,绕着他蹁跹绕圈。
“阿实,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我要把剩下的蝴蝶抓完。”
那么多的蝴蝶,于实说抓就抓,锲而不舍抓了这么久,现在就剩下零星一些,停在墨绿色的睡莲叶子上特别明显。
把它们全部装进大口袋里,大口袋里面不停蛄蛹着,于实把口袋系紧绑好。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风雪乡见他将两人一起拼凑的木排放到水面上,又将装蝴蝶的大口袋放上去,问道:“我也要上这个船吗?”
见他跃跃欲试像个要去春游的小孩,于实摇头:“不,暂时由我背你走。”
这个木排船他加固几次,底下还绑了些空瓶泡沫之类有浮力的东西,但在淤泥厚重的地方反而不好前行,要到水稍微深一点的地方。
“来。”于实背对着风雪乡,靠在平台上。
身后没有反应,于实奇怪问:“你不想离开?”
风雪乡俯身抱住他的脖子,于实一把将他背起,还不忘叮嘱:“脚抬起来一点,不要碰到淤泥,不然会痛。”
他背着风雪乡往前走,一手还牵着一根绳子,拖着那个木排。
捉蝴蝶来回太多次,淤泥都被他踩实了两寸,淤泥里掩藏的东西,自然也被他犁了一遍。
到最后于实翻出来的很多东西,风雪乡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了。
但不论它们从前是什么,都会在于实的手里变成全新的模样,成为新的工具或者材料。
风雪乡靠在于实身上,听着他的呼吸声,有很久没有说话,久到于实主动问他:“是害怕吗?”
“不怕……阿实,你累不累?”
“还好,最近有好好锻炼,背你走一段路还算轻松。”于实说完,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温热的手摸了一下。
手指划过脖子,痒痒的。他躲了一下,风雪乡收回手:“可是阿实你流汗了。”
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湿润,凑近唇边舔了一下。
“流汗很正常。”于实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眼睛看着前方,计算着路程。
风雪乡恢复了往日喜欢说话的习惯,主动提起话题:“阿实,你为什么把抓住的蝴蝶也带来了?”
“它们一样被困在那里,如果外面的世界更大,可以放到外面去。”
于实还真的没多想,只下意识觉得应该这么做就做了。
“…………”
风雪乡盯着他的后脑勺,指尖拨弄他的发梢:“阿实,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于实从不让别人的话题尴尬落地,心里有所猜测还是很配合地问:“怎么来的?”
“我母亲来自雪家,我小时候,母亲特别想回家,所以就叫我雪乡。”
“‘风’是我父亲的,‘雪’是我母亲的,只有‘乡’是我的。”
“阿实你呢,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的名字是大哥起的,他说我的‘实’,是真实的‘实’。”于实的声音伴随着脚下踩着的泥水飞溅声,舒缓平和。
“真实,还是看穿真实?”风雪乡抬手摸到了于实的眼睛,捂了上去。
“手放下来,我看不见路了。”于实甩头。
风雪乡笑起来,放下手,额头在他后颈上磨蹭了一下:“哈哈哈哈。”
于实的呼吸慢慢变得沉重急促,脚下踩着的水声越发响了,没过了他的腰。
风雪乡靠在他肩上,漆黑的眼珠盯着他脸颊和脖子上的汗。
“好了,你可以到木排上去了。”于实托了背上的风雪乡一下,让他坐到木排上。
木排在水里晃动,于实抬手扶住木排,顺手扶住风雪乡:“坐稳了。”
“阿实,你也坐上来。”风雪乡拉着他。
“这个木排载不了两个人。”于实稳着木排说,“放心,我会游泳的,这水淹不了我的。”
木排被于实推着往前,划开了那些墨绿色的睡莲叶子。
风雪乡坐在木排上,紧紧抓着于实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可是木排在水面上漂了许久许久,风雪乡也没看到任何东西,周围甚至越来越黑暗,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恐惧油然而生。
“前面有光,应该很快就要靠岸了。”于实突然的话让风雪乡骤然抓紧他的手。
他看不见光。
他们上了岸。于实看见天地一片明亮。虽然没有指引,但脚下有路,就代表可以往前走。
“我们走吧。”
而风雪乡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握住了他的手,被他牵着往前走去。

第65章 于实11
风雪乡什么都看不见, 分不清天地四周,在这片浑如天地初开的混沌黑暗世界里,只能看见身旁的于实。
他周身散发微光, 步伐稳稳地向前走, 好像不会累也不怕, 眼中看到的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世界。
感觉到手上被紧紧抓握的力道,于实便转头问:“你是不是紧张?”
他看着人这样说话的时候,好像都带着真诚的关怀, 显得温和有力量。
见风雪乡摇头, 他也不继续问, 指着不远处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看, 那边好像有一片梅花林。”
风雪乡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我闻到香味了,浅淡的香。”
随着于实的讲述, 将风雪乡“隔离”着的那个箱子好像被掀开一丝,他真的在黑暗中嗅到了香味。
风雪乡漆黑的眼珠微微发亮,他轻声问:“我看不清,梅花林是什么样的?”
“是一大片长在山坡上的梅花,树干很粗,分枝上开满了花,是浅粉色的。”
于实不加任何艺术修饰地描述了眼前的画面, 并添了一句。
“枝型很好看,应该挺适合插花瓶。”
风雪乡眼前的漆黑撕裂开来, 露出丝丝缕缕的光,梅花的影子在前方摇曳。
他看到的并不是于实描述的梅花林, 是一棵枝如粗蛇扭动,嶙峋盘缠的参天老梅树, 张牙舞爪地布满视线。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我也看见了,梅花真好看。”
“正好这里有花,不如把你的蝴蝶放在这?”于实突然问。
他打开手上提着的袋子,神情诧异:“怎么,袋子里的蝴蝶消失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起,袋子里的蝴蝶们没了动静。
“它们可能是跑了,不要管它们了,我们走吧。”风雪乡笑脸盈盈。
于实想他可能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便也没有多看那些路边的花,继续往前。
路两旁有很多隐约的景致,但都像是蒙着一层迷雾,似远似近的看不清晰。
途中似乎路过什么建筑,还听到了寺庙里的钟声。
又路过一片雪山,于实心念一动,那座遥远的雪山就在他眼前清晰出现。
他并不觉得这些景色奇怪,只当它们都是幻境,就像梦境中出现什么东西都很正常一样。
“听到了寺庙里的钟声。”
“寺庙?嗯,我不喜欢,我们快走。”
“那边还有一座雪山。”
“什么样的雪山,好看吗?”
“太阳照在雪顶上,是金色的,景致不错。”
因为他的讲述,风雪乡好像也看到那座白雪皑皑的山,被阳光描上一层金边。
风雪乡牵着于实的手,走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透过他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路上还有不少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景致,于实没想仔细看时,它们大多都只是匆匆一眼,就会从眼前掠过去。
“阿实,你觉得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风雪乡试探着问。
于实思考半晌,说:“应该是像高速公路那样,走到底是个收费站吧。”
风雪乡愉悦的笑容渐渐凝滞,变得茫然:“…………”
“收费站、收费站是什么样的,我没有见过。”
他已经被于实带出困住自己的迷镜领域,如今这个地方是真实世界与虚幻世界的夹缝,想要离开这里,就要寻找到“门”。
门的存在依托于想象,只要意念坚定,门就会以想象的形式出现。
可他都无法想象于实口中的“门”是什么模样的,又怎么能通过那门离开?
走了许久,于实都累了,仍然没有看见出路。
“休息一下再走。”于实说道。
“我抱着你走。”风雪乡忽然说。
他将人拦腰抱在身前,于实还没被人用这种姿势抱过。
“不然,你把我放下,用背的?”
“不,背着看不见你。”
“你这样抱着,我不好指路。”
“不用指路了,往前走就好,对吗?”
风雪乡口中说着往前走,实际上他分不清黑暗里的方向,不过他也不准备分清。
都已经走到这里,距离回到现实不过一步之遥。就算没有门,他也要把这黑暗撕开一道门。
风雪乡抱着于实,一手按在他后背上。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千万只蝴蝶扇动翅膀。风,刮起来了。
与此同时,四大家的梅家,传出一阵阵惊怒尖细的叫骂声:
“是风家的脏蝴蝶!该死的脏蝴蝶!飞进我的领域里发疯了!快去管管他!啊!”
好几位梅家的保姆围着他,不知该如何哄,只能听着他的尖叫发愁。
雪家,雪若琊去看望身为灵妖的小妹,和往日一样站在冰层之外默默陪伴。
突然她看到冰封之下,妹妹动了动,张口说:
“不要靠近,离我远一点。”
雪若琊听愣了:“什么?你是在对我说吗?”
“蝴蝶,闯进来了。”幽幽的音调叹息一声,身上覆盖的冰封又加厚一层。
蝴蝶四处肆虐,看似纤弱的翅膀卷起阵阵狂风。
于实听到了四面八方的风声,微风穿过孔隙的呜呜声,眨眼间变作咆哮的狂风,狂暴地扫过四周。
风雪乡的头发也在狂舞,他原想推开风雪乡的动作半途变成揽住他的肩。
“这是……”
“是风,哈哈哈哈哈!”风雪乡兴奋地笑。
现实中,湖居上方阴云密布,湖水翻涌,掀起底下浑浊的泥水。
和往日一样在湖居清理卫生的姜芒,在变故发生没多久便晕倒在地,身上覆盖了一层冰霜,阻挡着屋内无形肆虐如刀的风。
于实也双眼紧闭靠坐在风雪乡身边。风环绕着风雪乡的身体而生,但是越靠近风雪乡身边,风反而越小。
湖边的风家人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心中惶惑畏惧,只是当着岁管家的面无人敢议论。
之前也曾短暂出现过这种情况,那次动静远没有这次大,而且这次风逐渐狂暴,几要撼动湖居,没有停歇的趋势。
偏偏是在现在,唯一能用血咒压制灵妖的家主正在闭关。
“去请载音少爷前来压阵。”岁管家吩咐。
风载音匆匆赶来,他性情再是沉稳,遇上这事也难免感到不安。
风家主因为前段时间驱使风雪乡去救助雪家主,和雪家达成交易,得了一枚珍贵的雪妖灵蜕。
前几日正式闭关吸收,想要再依靠此物延寿十年,此刻轻易打断不得。
目前还留在风家,与风雪乡同辈的人竟是没一个能顶事的,连靠近湖居都不敢,唯有第三代的风载音,虽得家主重用,但毕竟年纪还小。
他让带来的一群除魔师们沿着河边设阵,神情凝重望着湖居,询问:“岁管家可知九叔此番是何状况?”
岁管家摇头,缓缓道:“不敢确定。就怕是九爷已经彻底迷失,被迷镜吞噬殆尽。”
“如果是这样,迷镜会吞噬附近的一切,然后寻找下一位合适的寄主。”
风载音拧眉抿唇。迷镜的下一任寄主会在他这代里寻找,但一般而言它会选择幼童,所以他那些年纪小的堂弟堂妹们之中,有一人会成为新的灵妖。
只不过,他这位九叔真的撑不下去了吗?爷爷不是说九叔至少还能再坚持两年?
风载音神情复杂:“岁管家,除了灵妖消亡,现在这种情况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问到此处,湖居那边骤然风雷涌动,天空中一声炸响,紫色雷光恰恰打在湖居上空,将天空也撕裂一瞬。
瞬息之间,风吹云散,天空恢复明亮。翻涌飞卷的湖水化作蒙蒙细雨,落回湖面。
“我去……看看九叔的情况。”风载音穿过湖边临时布下的隔绝阵法,朝着湖居走去。
他走到湖居门口,瞬间提起了心。
风卷动帘子,他看见年轻的九叔坐在床边,用一种新奇的目光注视周围的一切,怀里还抱着个昏迷的男人。
他的脚步声引起了九叔的注意,对方朝他看来。
瞬间风载音就发现了不对,九叔看上去竟是清醒的!
从孩童起被迷镜选中,成为“灵妖”,已经有二十几载。他的能力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变强,同时也会逐渐迷失。
掌控幻境,最后却迷失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分不清现实,连自己是谁都会忘记,每一任风家灵妖都会如此。
风载音记得,九叔从几年前就再没有真正清醒过,但凡需要他出手,都是由爷爷用血咒驱使。
其余时间,他便被隔绝在这个湖居,由特殊的五阴五阳命照料。
他从来没听说过,已经迷失的迷镜灵妖还能再清醒过来。
“你是谁?”九叔打破微妙的沉默,主动问他。
“我……”风载音悄悄吸一口气,低头说,“九叔,我是载音,我的父亲是风德俱。”
他被九叔那双漆黑的眼睛盯得压力很大,中间那段沉默更是令人不安。
终于,他听到九叔说:“我想起来了,风德俱,是我大哥,你是我的侄子,你小时候,我见过你。”
但这段话并没有让风载音感到放松,相反,抬头和九叔对视时,风载音更有种没来由的恐惧。
“这是真实的世界,对吗?”九叔在笑,语气雀跃。
“当然。”风载音试着问,“不知,九叔是如何清醒的?”
“是啊,我清醒了,这是真实的,哈哈哈哈。”
风载音听到九叔自言自语,又自顾笑得开心,还盯着他似乎想要朝他走来。但起身时低头看了眼,意识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人,九叔身形动了动又坐回去。
他抱着怀里那个人,笑容期待地朝他招手:“载音,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风载音没动,手中暗暗握紧了一枚青铜刀法器。
“过来呀。”
第二声落下,风载音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九叔面前,可他刚才分明没有靠近——不对!刚才他陷入了幻境!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就被影响了!
风载音骤缩的瞳孔中藏着深深惊惧。
“你帮九叔一个忙,好吗?”
风载音看到自己藏起的青铜刀不知怎么到了九叔手中,那只白皙没有血色的手用青铜刀狠狠割开了他的手,鲜血淅淅沥沥往下滴落。
察觉到疼痛的同时,风载音眼前的画面又是一变,他猛然发现并不是九叔划破了他的手,而是他自己,他划开了自己的手,而九叔从头到尾只是在看着他。
随着他鲜血滴落,一面铜镜的幻影在两人脚下浮现。
风载音看着九叔摸索着自己的后背,拔出了一根又一根钉子,随手丢在脚下的铜镜幻影里。
“我现在不需要这个,所以请你帮忙弄出来了。”风雪乡宛如没看见风载音血糊糊的手,亲切地说,“好了,载音,你现在可以走了。”
“把那个也带走,我不喜欢有不认识的人在附近。”
风载音才发现那边地上还倒了一个人。他记得那是负责照顾九叔的人之一,对方身上覆盖着冰霜,是雪家血脉特有的显化。
眸中诧异一闪而过,风载音低声说:“是。”
更让他好奇的是九叔一直抱在怀里那个男人,他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风载音忍不住投去探究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
风载音一僵,从和他说第一句话,就显得亲切的九叔,用刀子扎他手都没变过的语气,突然间变冷。
连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风载音立刻移开视线:“我是在想,九叔身边这位需不需要救治。”
“不用,他只是睡着了。”九叔的声音又恢复正常,好像刚才的森然都是错觉。
“睡着了,马上就会醒了。”

睁开眼, 第一眼看见的是湖居的木质天花板。
于实感觉胸口被什么压着,呼吸窒闷。他目光下移,见到一颗脑袋枕在自己胸前。
漆黑的头发流淌在他身上, 还有发尾被他的手臂压着。
于实抬起手。胸前那颗脑袋便也随之转过来, 露出风雪乡被阳光浸润的面庞。
“你是不是累到了, 睡得比我想的要久一点。”
“……可能是。”于实感觉脑袋还有点昏沉,他坐起来,确认这是现实世界, “你成功离开那里了。”
“是, 你真的把我带出来了!”风雪乡的高兴不加掩饰。
于实经常觉得他说话做事都有点天真直接的感觉, 因为在幻境里只看得到他, 所以对他产生依赖,经常动不动就喜欢挨着他寻找安全感,这些于实都能理解。
这种情况随着他清醒过来, 接触到更多人,应该会逐渐好转。
于实将屋子里狂风过境般乱糟糟的场景收入眼底,问风雪乡:“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在屋里看到一个女孩?”
风雪乡垂下睫毛思考:“我不记得了,我经常忘记很多事情。”
于实只好安慰他:“没关系,这是正常的情况,你躺了太久,过段时间记忆力就会慢慢恢复。”
姜芒不在这, 不清楚是不是刚才发现不对,先出去找人了。
“我去问问岁管家, 接下来怎么安排。”于实起身准备去外面看看。
“好啊。”风雪乡走到他身边,想像之前那样牵住他的手, “我们走。”
于实语气温和安抚:“你先在这坐着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还怕风雪乡会不乐意一个人留在这,谁知他一说, 风雪乡便乖乖答应了。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快一点回来。”风雪乡说。
于实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湖居外面,整个风家都因为风九爷突然清醒而陷入了紧张的气氛。
风载音带着昏迷的姜芒走出湖居,将风雪乡清醒的情况告知岁管家之后,便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比起风九爷清醒过来这个消息,他们找来的五阳命护工姜芒可能是雪家流落在外的血脉这件事,也变成了一件小事,暂时无人顾得上。
风家那几位知直系血脉的除魔师还没赶来,焦头烂额的岁管家先等来了于实。
“岁管家,姜芒情况还好吗?”
见于实完好无损站在面前,岁管家愕然,没料到他还好好活着。
刚才风载音只带了一个姜芒出来,都没来得及说于实是什么情况,岁管家自然以为他是已经死了。
九爷迷失的时候是个天大的麻烦,清醒后更是棘手。
他的外表非常具有迷惑性,但实际上性格怪异,心情阴晴不定,做事反复无常,还时常忘记自己曾说过做过什么。
前些年他清醒的时候,照顾他的人每年都要换上无数个,刚才岁管家还在头疼,去哪里再找个五阴命回来暂时顶一顶。
“周识啊,你没事就好,姜芒送去休息了。”岁管家回神,立刻问,“你刚才一直在湖居,可看到了九爷清醒的样子?”
“看到了,我就是想来问一下岁管家,九爷清醒后还要继续住在湖居修养吗?那里面地面墙面和家具都有一定程度损坏,可能需要专人去维修。”于实说。
如果只是少部分损坏,他还可以试着修一修,但面积太大,他一个人怕是做不到恢复如初。
岁管家:“那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九爷,他的状态如何?他有没有生气,或者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于实:“九爷情绪平稳,看上去很正常。他刚才想一起出来,不过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我请他在屋里等待。”
于实看上去很正常,正是因为太正常了,岁管家反而觉得这不正常。
和九爷接触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被精神污染,像他这样情绪稳定不见一点异常,很有可能是已经被九爷控制了。
岁管家深深看一眼于实,忽然抬起两指点向他的额头,沉声念咒:“破开迷障!”
他枯瘦的手指还未碰到于实,在半途就遇到阻碍,岁管家感知不对,凛然后退,一手挤出指尖血在眼皮一抹。
眼前撕开了一层幻象,露出真实的画面。
只见前面几步之遥竟悄无声息站着一个人,就隔在他与周识之间。但刚才所有人都将他的存在忽视了过去。
对方长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脸,神情也熟悉,不正是那位该在湖居里的九爷吗。
如果他刚才没有收手,那两指就会点到他的脸上,到时必受反噬。
“你刚才,想要做什么?”风雪乡好奇地问他。
“我……”岁管家看见面前风雪乡那张无害的脸开始扭曲,顿时运起所有力量抵御这种污染和侵蚀。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在屋里等?”于实问道,他刚才亲眼看到风雪乡从后面走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风雪乡移开盯着岁管家的眼睛,对着于实弯起眼睛,语气软软:“但是我等了好久,你也没回来,就来找你了。”
好久?于实心说自己才刚出来,和岁管家说了两句话而已。
“岁管家这是怎么了,生病?”于实再看向岁管家,被他的状态惊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岁管家露出这样难看的脸色,浑身汗如雨下,犀利的眼睛都变得浑浊起来,好像突然间患了重病。
“岁管家?”风雪乡惊讶道,“我想起来了,他是岁管家。”
他伸出手主动扶了一下摇摇欲坠的岁管家,笑着说:“我有好久没见过你了,是不是?”
岁管家神情僵硬,在他的搀扶下硬挤出慈祥的笑容:“啊,是,是过了好几年了。”
风雪乡对着于实介绍:“这是岁管家,小时候照顾过我。”
“就是他送给我那条细细长长的脚链,亲手扣在我的脚上。”
“是他告诉我不可以离开链子的范围,不许我乱跑。”
风雪乡的语气变得癫狂森然,搀扶着他的那只手往上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拧扭。
岁管家挣扎起来,抬手抓向自己的脖子,忽听一声:“岁管家这又是怎么了?”
他猛然清醒,风雪乡还在好好扶着他的胳膊,脖子被掐只是他的幻觉。
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岁管家分不清刚才那是他故意的,还是无意识展开的幻境。
“我,我没事,咳咳。”岁管家猛地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风雪乡捏起岁管家的袖子,贴心地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说:“岁管家,现在还是你在照顾我吗?”
“我不想住在那里了,你给我另外安排一个地方吧。”
岁管家脸上皱纹抽搐:“那,不知道九爷是想住在小时候的莲居,还是住在夫人留下的六出院?”
“我要和他住在一起。”风雪乡看向于实,神色期待。
岁管家深深看了眼于实,他对这个护工的印象就是做事本分认真,甚至有点认死理,除此之外看不出特殊之处。
“九爷,这位住在外聘人员居住的别居,那里条件简陋,恐怕不适合您居住。”
于实:“…………”
他和姜芒住的客房里什么电器设备都有,不比风雪乡那个连空调抽湿机厨房都没有的湖居要方便?
那个湖居除了面积大一点,用的木头贵重,哪里适合住人了。
“我觉得九爷想换个地方住确实不错,湖居里很多东西都没有,生活起居不太方便。”
于实先肯定了风雪乡,又赞同岁管家。
“不过住在我那里也不太可行,我那里地方太小,九爷应该住不惯。”
他委婉拒绝,风雪乡却露出心疼的神色,松开摇摇晃晃的岁管家,过来牵住他的手:“你住的地方很小,不方便吗?那我们一起换一个大的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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