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费列莱说,“咱们这行有潜力的视频都是一开始就数据起飞的,半途中才发力的少之又少。”
俩人盯着在线人数看,过了一阵小新也蹭了过来,后头跟着优雅迈着猫步的小小,屋里的哺乳动物齐聚向之的小屋。
好在沈问津的这支视频确实一开始就起飞了——
可能是封面俩帅哥的脸很具有冲击性,再加上齐客这个行走的流量池,一分钟后的在线人数直接飙到了两万七。
“感觉这把还行。”费列莱点点头说,“好像比他的上支视频好些。”
“别别别你先别毒奶。”向之道,“你自己的上一支视频你就是这么说的,结果播放量现在还没破五十万。”
费列莱推了他一把,笑道:“你还念,这点事都念了八百回了。不过我后边又看了看,确实感觉那支视频挺一般。行行行,我闭嘴好吧,十分钟后再看这视频数据。”
这边还在谨慎理智地观望,那边木子已经欢天喜地地发语音过去了。
“我超津哥,你这把牛啊。”木子嚷嚷,“在线人数三万了,你看看评论区,全是在夸你的。”
沈问津和齐客杵在长廊外,俩人正凑一块儿用齐客的手机看视频。
沈问津听完语音,谦虚地压着录音键回了条过去。
“夸张了木哥。”他说,“不是我牛,是咱老板牛,我这是蹭他流量呢。”
俩人看了会儿后台显示的弹幕,又去翻评论区。
评论区很热闹,目前排第一的评论是:
[小番茄好难吃:我趣这期真的笑死了,氛围好轻松,同学组无敌!]
楼中楼叠得挺高:
[同学组无敌!]
[我现在真信他俩高中关系好了]
[确实,好难得看见齐哥这么放松的一面]
排第二的评论是:
[azame:我所有题都答对了!我才是冠军!]
下边有人玩梗:
[你们仨把《燃冬》演好比什么都重要]
沈问津一边看一边乐,乐到一半抬头看了眼身边人,见齐客也眉眼带笑,神情较之先时更为舒展了。
这是自己的视频,那人连“联合创作”的牌子都没挂上去呢,也这么乐?
他刚想打趣一声,忽听背后传来了一个陌生而犹疑不定的声音:“齐客?津渡?”
沈问津和齐客同时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处,见是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她身旁站着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俩人眉眼间透出三分相似,应该是姐妹。
沈问津替齐客应了一声:“对,是我们。怎么了?”
“天哪竟然真见到真人了!我超级超级喜欢你们的视频!”小姑娘满眼星星,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出门前我还特地看了眼日历,说今天宜爬山,果然没骗我!”
齐客在旁边一言不发,沈问津兢兢业业地当起了哑巴明星的经纪人。小姑娘豌豆射手似的两秒一句话,他就每听一句点一下头,末了冲小姑娘笑道:
“是啊,实在太巧了。我们也超级感谢你能喜欢我们的视频,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小姑娘略显羞涩地垂下了脑袋,沈问津一看便知她还有话要说。
他自认是个善解人意的人,知道这种情况左不过是“想合影”“想要签名”“想要联系方式”中的任意一种或几种,遂主动开口:“那怎么说,想合影还是什么?”
“想合个影。”小姑娘抬起头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沈问津一把拽过看起来还在状况外的齐客,还很贴心地帮忙排起了队形,“你站我俩前面吧?”
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捧着手机走了,齐客站在长廊边上,身旁是一株垂下来的碧玉藤。他瞥了眼藤蔓,又把目光挪回青年领口,忽然开口说:
“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沈问津问。
“你……”齐客抿了下唇,“好熟练。以前经常碰到么?”
沈问津知道齐客是在问:以前经常碰到粉丝么?
“那倒不是。”沈问津回答得很坦然,“之前我不是小火过一段时间嘛,以为之后会大火。那碰上粉丝的场景都在家里排练过无数遍了。”
齐客“嗯”了一声,随即轻轻吸了口气,唇角动了一下。
沈问津几乎以为他要开口问些什么,例如“之后为什么没大火呢”。
但他最终把那口气吐了出来,什么也没说。
沈问津提着的心一松,心道自己果然还是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的那段往事。
倒不是怕被人知道会难堪,只是……人在听到一些令人遗憾的事后总会有所反馈,而对于这种事,那些反馈通常不怎么顺畅。
一般人应该都会“啊”一声,然后说点什么来试图表示安慰,但由于没经历过,那些安慰都是绞尽脑汁挤出来的。
说者不顺口,因自觉没安慰到点子上而有愧;听者也不顺心,因给人带去‘不知如何安慰’的困扰而懊恼。
最终只会面面相觑,挺尴尬的。
俩人于是继续看起了视频数据。
此时距离视频发出已过了十多分钟,播放量连续上涨,播赞比接近五比一。
沈问津知道大部分的功劳在于齐客自带的流量以及他出色的剪辑技巧。他正打算开口道声谢顺带夸一嘴,铃声蓦地响了起来,倒吓了凝神想赞美词的自己一跳。
“喂?”沈问津接起电话,木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妈呀津哥,这支视频太牛了!已经上热门了!”
“谢谢木哥。”沈问津很有自知之明,“都是老板的功劳,这流量让我蹭上了。”
“你少谦虚。”木子说,“难道这选题不是你想的?要我说,你天生吃得了自媒体这碗饭。”
“太夸张了木哥。”沈问津嘶了一声,“你这是赤裸裸的捧杀。”
俩人你来我往地拉锯了一阵,手机里倏然蹦出了另一个通话请求。沈问津瞥了一眼,冲听筒里撂话:“先不聊了木哥,费列莱打了个电话过来,我接一下。”
刚接了费列莱的电话,一声大嗓门就冲破天际,声音响得差点让沈问津以为自己开了外放。
“哟,跟谁打电话呢,我的电话也不接。”费列莱揶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跟谁放屁呢?”沈问津笑道,“我怎么可能不爱我儿子。”
“滚。”费列莱嚷嚷。嚷完又说:“你看你那视频的数据了吗?是真的厉害。唉,这流量怎么就没让我蹭上。”
“老板的流量也是随便蹭的?”沈问津“哼”了一下,“那还得是我和老板关系好。”
“哟,你和老板三年同桌,我还和老板三年同事呢。”费列莱笑着说,“你和老板在一块儿吧?你就问他和谁关系好,咱们就在这儿打个赌。”
“赌啥?”
“老规矩,一周午饭。”
沈问津也不知“一周午饭”只赌了一次怎么就变成老规矩了,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自信和人赌。
说到底,自己和老板的三年同桌生活并不怎么融洽,但费列莱和齐客是确确实实一起共事了三年。
但赌都赌了,气势不能输。他直接给手机开了外放,而后冲齐客抬了一下下巴:
“费列莱和我打赌,赌你跟他的关系比你跟我的要好。决定我俩生死的时刻到了,你来做裁判回答一下呗。”
“齐哥你好好回答啊。”费列莱冲着听筒喊,“一周午饭呢。”
齐客:……
他有点头疼,只觉得沈问津和费列莱是熊猫打架,而自己是悲催的动物园饲养员,不仅负责喂吃喂喝,还得调停邻里纠纷。
他略无语地给沈问津递了一个眼神,结果大概是被理解成了“我跟你关系更好一点”,青年即刻朝他露出了八颗牙,还冲手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讲。
齐客:……
究竟是哪个大天才发明出了“沈问津”这种东西,天生克他。
他要是说“和费列莱更好”,那就是昧着良心说谎话;要是说“和沈问津更好”,那就是重色轻友,良心也过意不去。
齐客抿了下嘴唇,在沈问津如有实质的目光中淡然开口了。
“都好。”他说。
费列莱不干了:“哪有这样的啊,端水大师是吧。”
“你俩一天到晚赌来赌去还有理了?”齐客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想杀人,“给你们送戒赌中心去。”
费列莱嘟囔一声“老板独.裁专.制,是个暴君”,三言两语撂了电话。齐客略有些心累地揉了下眉心,一瞥眼便见沈问津在旁边笑。
齐客大概知道沈问津在笑什么。在笑自己无可奈何的语气,在笑自己怼人时突如其来而又较为生动的长句。
总会给人一些……他们俩关系特别好,甚至于那人对自己也并非全然没有感情的错觉。
但他其实对谁都这样。高中的时候,一群人围一块儿聊天,他听到有意思的地方都会这么笑笑,不论和发言人熟不熟。
一阵风过,垂着的藤蔓轻轻摆了摆。齐客将目光从青年身上挪开,把所有堪堪要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转而问:“饿么?”
“是有点,十二点多了。”沈问津点点头,“是该吃饭了。你带路呗,我路痴。”
“分得清东南西北还路痴?”齐客想到了在青苹幼苗基地里沈问津在舞蹈室的卫生间里蹦出的那句“南边”。
“在北方时被迫修炼的技能,时不时拿地图出来看一眼东南西北。”沈问津张口就来,“但这都回来三周了,技能已经完全退化了。你不带路,我直接走上悬崖掉下去。”
齐客:……
看,又来了。这种理直气壮让人带路的口吻很难不令人多想,觉得对方挺依赖自己。
之前某人一定拉着自己陪他坐缆车也是如此。
而他深知沈问津并非会随便依赖别人的性格。于是这份理直气壮就显得很……稀奇。
就好像……
自己在那人心里确实是挺特殊的存在。
不能因为某人的一点小细节就上头而找不着北。
齐客抿了下唇,状若无事地搭了一句话:“那你挺厉害。”
“确实。”沈问津把自己说笑了,拍了拍齐客的肩,“所以齐兄,带路吧。”
齐客瞥他一眼,可能因着“齐兄”这个从未出现过的称呼而受到了一些小小的震撼,一时站着没动。
直到沈问津迈着步子往前走,他才轻轻活动了下僵直的肩膀,沉默着慢半拍地跟了上去。
山上的饭馆有好几处,齐客选了一处家常菜馆。饭店人挺多,俩人在外边候了一小阵子,参观了菜馆自己种的菜田和围起来的猪圈。
人在碰到例如“猪”“狗”等与人类亲近的哺乳动物时总会想起远方的朋友。沈问津直接给滚得浑身是泥的猪拍了张照,戳着屏幕给常洛发去了亲切的问候。
沈问津:出门在外,碰见你了。你啥时候换了工作来这儿的?我都不知道。
沈问津:[图片]
照片上的猪跟爱豆似的,很会抓镜头,半泥半水的脸正对着屏幕,极具冲击性。
常洛慢半拍回了一个白眼,又说“明明是你”。
小青年这会子对和沈问津互呛没什么兴趣,倒是对沈问津照片里的地点起了好奇心。
常洛:你在哪儿呢?这块儿看上去风景还挺好。
沈问津:隋城那座白峰山。
常洛:去那儿旅游?
沈问津想了想此行的性质,悠悠然打出俩字:出差。
常洛“噢”了一下,随即问:和老板在一块儿呢?
沈问津:不然呢?
常洛:所以哥,你什么时候帮我要签名。
沈问津:……
沈问津不太理解常洛对于签名的执着。他面无表情地打了“再说”俩字上去,一边仍旧盯着屏幕,眼也不抬地问齐客:
“您给我那前小助理灌了什么迷魂汤?”
声音拖得很长,咬字不甚清晰,带出了几分在北京习得的懒洋洋的腔调。
这种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显得提问者过于放松,而这种放松通常是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有的,令齐客愣了片刻,才有了反应:“嗯?”
“他追着我要你的签名。”沈问津没好气地说。
“我的签名?”齐客问,“有什么好的?”
“就是说呢。”沈问津嘟囔着,“搞不懂。要不然你给我一版电子的,我发过去得了,省的他再拿这件事搅我。”
齐客没应声,须臾,沉沉开口:“其实还有更方便的方法。”
“什么?”沈问津从屏幕里抬起脑袋。
“你……”齐客卡了一下壳,说,“把我微信推给他。”
“嚯,还真是个好主意。”沈问津重新把头低下去,摆弄起了手机,“我问问他。”
齐客手肘架着栏杆等结果,眸光微垂,不知落在哪处。
于是等沈问津结束和常洛的一轮谈判后,看到的就是老板兀自出神的样子。
齐客发呆其实很少见。
他总是喜欢保持沉默。但那沉默似乎又不是他的本性,只是为了压住些什么暗潮汹涌的东西,能令他小心翼翼地清醒着,以防吐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
“我把你名片推他了。”沈问津晃了晃手机,有点止不住好奇,“你在想什么呢。”
齐客终于回过神,眼偏了过来,和自己的视线撞在一处。
“没什么。”他说。
“你总是这样。”沈问津把目光收了回去,嘟哝了一嘴。
“怎么样?”
“啥也不爱说。”沈问津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的超级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又不能逼你。毕竟嘴长在你身上。”
齐客的眼阖了一下。
带着烟火气的风翻山越岭地晃过来,沈问津听见不远处的前台叫到了自己的号,正准备往前走,身边人却不动。
“咋了,不吃饭了?”沈问津笑着问。
齐客睨他一下,片刻后抬起了脚。
沈问津穿过嘈嘈的人流,正要踏入人声鼎沸的饭馆时,忽听着了身后人低低的一声。
“有时候我其实是想说的。”齐客道。
“嗯。”沈问津随口应着。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就是怕……”
“怕什么?”
俩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落座。
沈问津静静等着,等到一旁的服务员拿来菜单,倒完热水,识趣地走开后,才听到了齐客的下半句。
“怕听者自扰。”他说。
“不会?”
“嗯。”沈问津靠上椅背,慢悠悠开口,“别人怎么想的和我没有太大关系。况且很多话我听过就忘。”
“听过就忘?”
“这么说吧。”沈问津重新直起身,胳膊肘支上了桌面,“假如你说完后觉得不合适想撤回,我保证给它删除干净,不会让它困扰到我,也不会在你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任何破绽?”
沈问津:……
“你复读机是吧?”沈问津撑不住笑了,“反正你放心,我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不往心里搁。你想说就说,不用顾忌那么多。诶这还挺押韵。”
齐客沉默片刻,说“好”,这事儿就这么告一段落,俩人面对面各自扫码点菜。
大概是齐客在口味方面备注得比较充分,什么“不要葱姜蒜”,“酱和盐少放一点”,“糖和醋适量”,“土豆切丝要薄”,“鸡丁不能太大块”,就差直接出一道菜谱让厨师照着做,最后端上来的菜竟出人意料得合沈问津胃口。
沈问津吃得心满意足,末了给出了至高无上的评价——
他说:“你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牛的试毒师傅。”
“有别人帮你试过毒么?”齐客拎着水壶给沈问津的水杯满上了。
“没有。”沈问津振振有词,“所以你最牛。”
齐客:……
他觉得沈问津应该去学新闻学,某些再平常不过的事经由他的口那么一说,总会变得厉害而唬人一点。
吃完饭,俩人去净忠寺走了一遭儿,谨遵露丝的话并没有上香,而是仅在殿内殿外逛了两圈。
大雄宝殿内的释迦摩尼像个儿很高,沈问津看得咋舌,末了想起了佛堂内的规矩,暗中扯了下齐客的袖子,轻声问:
“要不要拜一拜?”
“看你。”齐客的声音在他侧后方沉沉响起,像是贴着他的脑袋发出的,“你有所求么?”
沈问津一愣,想了会儿说:“父母康健。”
“那别在这儿拜了。”齐客道,“青州的神佛更管用一点。”
“你不是不信这些?”沈问津转头看他。
殿里南北通透,拜佛的人虔诚而温顺,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比佛像更慈悲。
“不信。”沈问津听见齐客低声说,“但是心理作用也挺好。”
这句话乍一听和齐客“把唯物主义贯彻到底”的性子不太搭,但是细想来似乎很合理。
正因为不信鬼神,所以这一切求的都是心理安慰。譬如常说的“拜一拜能考得好”,正是因为拜过了心安了,考试时发挥出了较好的状态,故成绩较为令人满意。
沈问津于是没继续往下问。
俩人走出了寺庙,沿着下山的方向慢悠悠踱过去。
沈问津穿着的鞋子是一周前刚买的,上脚不过几天。下山时走了很多坡路,鞋头处渐渐地有些挤脚,搅得他有点难受。
他既想速战速决赶紧下山,又实在有点撑不住,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齐客落他半步,很快发现了异常。他低声问:“怎么了?”
四周没什么人,偶有风过树丛与林梢的窸簌声,是故齐客的声音虽低,但听得很清楚。
就是有点过于清楚了,声音里惯常的颗粒感被风声凸显出来,磨得沈问津耳朵有点痒。
他不自觉用指关节揉了下耳朵,揉得耳廓微微泛起了红,才说:“鞋子有点不舒服。”
齐客的目光从沈问津的耳朵处往下移,移到了他的鞋上。片刻后问:“挤脚?”
“嗯。”沈问津应着。
他原以为齐客会说点“休息休息”“马上到山下了”诸如此类的话,或者如那人惯常般保持沉默。
但他看到齐客沉默片刻,忽问:“我背你?”
“啊?”沈问津虎躯一震,“不了不了,折煞我么这不是?到山底至少还得一小时呢,你背我一小时你吃得消?”
眼见着齐客就要回答,沈问津突然意识到这人真能说出“吃得消”三个字,连忙改口说:“就算吃得消,也不能让你这么背啊,哪有员工这么折腾老板的?”
齐客嘴唇动动,看起来还想吐出点什么来,沈问津继续揣摩着他的意思,把话堵了回去:“工资扣三千我也不干。真要让你背一小时我还是不是人了?”
一句话也没说成的齐客:……
“嗐,没事儿。”沈问津活动了两下肩膀,“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娇弱,我走慢点就行了。”
齐客看起来很不同意,眉毛拧成了川字。
他倏然说:“往回走。”
“往回走干什么?”沈问津开玩笑,“嫌我不够累?”
“去山顶坐缆车下山。”
沈问津:……
其实这是个好主意,上山的时候鞋子挤的是脚后跟,脚尖就不会那么难受。
但如此一行,既花钱又浪费时间,还显得自己特别娇贵拿大,令他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男人的面子大过天,沈问津在“要面子”方面一向很坚持。所以他说:“不,我沈问津就算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坐那贵得要死一次一百的缆车。”
齐客:……
沈问津头一次从齐客脸上看到如此无可奈何的表情,令他莫名有些心虚,
回想今天一天的行程,先是拉着齐客坐缆车,后午饭又是齐客操心,现在齐客帮自己想解决方案,自己还这不行那不行。
好像有点太麻烦他了。
沈问津垂眸想了会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要不然你走我前边,让我搭着些。”他说,“我借着你的肩膀卸点力去,走起来就会轻松一点,不那么难受了。”
齐客看起来有话要讲,嘴唇动了动,还是咽了回去。
他应该是默认了沈问津的提议,快走两步到了青年前边,既而沉声说:“你搭吧。”
男人的肩很宽,大概是走山路有些累,气微微有点喘,令肩膀有规律地轻轻起伏着。
沈问津原以为兄弟间勾肩搭背应该很正常,但不知怎的,现在的他忽地有些心悸,觉得自己的主意也没有那么好。
不太想被前头的人察觉出异常,他手掌微顿,手指蜷了一下,还是迅速地放了上去。
大概是下山的时候有点热,齐客已经将外套脱了挎在手肘处,只单穿了一件T恤。温热的体温隔着极薄的布料往手掌渗,木质香肆无忌惮地顺着两人的连接处往自己的胳膊上涌,令沈问津的心漏了一拍。
“走么?”他在辨不清从何而来的风声里,听见齐客这么问。
下山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齐客走得又慢又稳,是个十分称职的拐棍,帮着沈问津卸去了好多力,令他的脚没有那么难受了。
但难受的劲消退后,另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慢慢拨云见日地浮了上来。
他说不太清是什么感情,只觉得搭着齐客肩的那只手有点痒,痒意渐渐蹿到了胸口处,揪得心脏一阵一阵地发紧。
见鬼了。他想。
之前和周景汀勾肩搭背走路的时候不是还挺正常么。
不太想被齐客察觉出什么异样,他于是一路都没说话;齐客是个闷葫芦,自然也不会主动找话。
俩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山底,期间除了齐客忽迎着风问了一句“还难受么”,沈问津支吾片刻说“不难受了”,就再没交流了。
山下熙熙攘攘,大约是正巧到了晚高峰,过往车辆川流不息。
“到了。”齐客说,“我打车。”
沈问津松开手,这才发觉胳膊有点发僵。
他按着肩膀活动了两下,心想,下一次再穿新鞋出来爬山他就是傻帽。
自己顺利下山,齐客功不可没。沈问津潜意识里觉得于情于理都得感谢一下老板,但可能是那一路的沉默令他有点倦怠,他措了会儿辞,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齐客打完车,他们坐上去之后,沈问津终于七零八碎地拼凑完了一段话。但很快他又意识到,现在距离下山已经过了许久,道谢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于是仍旧一路无言。
直到俩人回宾馆见到了木子,才终于鲜活起来。
“好好好。”木子拍着手说,“你俩背着我爬山是吧,孤立我?”
“哪能呢木哥?”沈问津憋了一路终于有了话说,感激涕零,语速很快,“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么?爬山要七点半起床,你乐意?”
木子低头想了会儿,发现确实不乐意,便宽恕了他们结伴离家出走的行为。
一行三人去往附近的一家当地菜的菜馆进行拍摄。
这次探店老度没来,摄影就成了齐客,沈问津是跟着蹭吃蹭喝的那个,也不出镜,偶尔透点声音出来。
拍完探店,此行的任务基本完成。三人于第二日又去了趟露丝家,帮衬着干点活,接走露娜,打道回府。
月优最近容光焕发,连带着工作起来都神清气爽。
虽然嗑朋友的cp听起来不太礼貌……但是拦不住正主亲自下场发糖,多到堆成了糖山。
先是在录综艺的时候感受了一波近距离冲击,俩人又是同屋共眠又是肢体接触,每次分组还都分到一块儿,一个闹别扭另一个去哄哄就好了;
之后发的那个视频就差把“我俩关系好”五个大字写在标题上了,月优敢说自己和前男友都没那么了解彼此;
现在!又有粉丝在超话里发了张合影!
合影里俩人虽没贴在一块儿,但一左一右个头高高,怎么看怎么夫妻相。
这什么,小情侣偷偷摸摸去外地旅游爬山?!
搞cp的都具有丰富的想象力,闻着味儿就来造谣了。
[roseee:家人们,这块地我认识,是在我家附近的白峰山啊啊啊啊!山顶有座寺庙,就在他们所在地的旁边!怎么说,难道是小情侣要一起去拜佛?!]
[yellower回复reseee:那岂不是离上海很远?一天内来回肯定有点难吧,所以俩人晚上在外边住的,开的一间房!]
[山川blex回复yellower:真相了!]
超话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热衷于在犄角旮旯挖糖吃。不过几天的功夫,又有人挖出了一点宝——
[欧呜w:家人们,上次老费生日,老费和斤斤在开一些“你爱我我爱你”之类的玩笑,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齐哥的表情?妈呀那嘴角撇得,醋味都快溢出来了!]
同时附上了一张截图,截图里的齐客乍一看面无表情,仔细看去,眉眼和嘴角较之平时耷拉了不少。
楼叠得很高——
[妈耶真的,醋得别太明显!欧老师好神!]
[7g①你别太爱]
[笑死,叫你不爱说话,现在老婆去和别人打情骂俏,吃醋了吧]
[你们小情侣[夸张][夸张][夸张]]
还有别的细节被有心之士发掘出来了——
[山竹好吃死了:家人们,7g微博发的那张照片里不是有斤度吗?配文还是回了趟家……回什么家,一起回家是吧?都到见家长那一步了?!]
下边一溜“很合理”的回复,还有人继续分析——
[皮不萧:7g从来不在微博这么营业,这次一营业就拉上老婆,配文还是回家……嗯,很难说不是一种暗戳戳的宣示主权]
[宋鑫回复皮不萧:皮老师这么一分析好有道理!怎么就不是变相的秀恩爱呢?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只敢偷偷炫耀一下:看,这个人和我一起回家了]
[twilighting:呜呜呜,老师们都好会说。我是个粗人,只会喊:齐津赛高!]
齐客酒后的那场直播仍旧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众人纷纷猜测齐客在直播开头说的“某人太惹眼”里的“某人”指的就是津渡,证据是他之后说的那句:“看看津渡……又是津渡,你们就这么喜欢他?那我把他送你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