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 by楚氏十六戒 CP
楚氏十六戒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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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终于停手,花臂男的脸被她捶得血肉模糊,几乎像是要凹陷进去,已经没了进的气,只剩出的气。
“神他妈小娘皮。”
牧糍慢慢站起来,在病号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然后她抬起手,对着自己关节被擦破的拳头,轻轻吹了吹。
“姐姐学打架的时候,”她冷笑道,“你还在撒尿和泥巴玩呢。”

不见寒没有理会躺在地上连呻吟都吃力的花臂男。
那不是他的目标,与他没有关系。他再次将注意力转向杜小姐。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不见寒说,“是谁进了病房,想动苍行衣?”
杜小姐终于意识到,不见寒外表看起来的确不如谢祈诡谲恐怖,也没有花臂男高大威猛,可他并不好敷衍。
或者应该说,在这些人当中,他才是能给人带来最强烈恐怖感的那个。
再撒一次谎,她一定会死。
“是傅医生!”她终于不敢再有所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傅医生说如果你没有从就诊楼出来,苍行衣一定会杀了我们所有人。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先下手为强……我劝过他不要这样做了,真的!”
在留意到谁是真凶之前,“如果你没有从就诊楼出来,苍行衣一定会杀了所有人”这句话,先让不见寒恍惚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才又问:“但傅逸明不在这里,他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杜小姐拼命摇头,“他从病房的出来的时候,表情很恍惚,就好像中了邪一样,跟他说话也没有反应,然后就走了。我觉得很恐怖,没敢跟上去,就一直在这里等他回来,但是谢小姐先回来了……我本来想跟她说这件事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小,讷讷不敢再多言语。
“有谁看到傅逸明去哪里了?”不见寒问周围的人。
不见寒接连杀死几人之后,住院楼一楼只剩下了十来个人,他们都对他恐惧且忌惮,不敢轻易开口,只在彼此之前做眼神交流。
终于,有一人说道:“我之前在二楼,隐约看见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从医院里走出去了。”
“离开医院了?”
不见寒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
照杜小姐所说,傅逸明是为了自保,想要杀死苍行衣。那么他在动手之后,突然离开医院,显然不符合他的行动逻辑。
既然杀死了苍行衣,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他根本就没必要再离开医院。医院里情况尚且可以掌握,而外面的雨夜中潜伏着多少危险,犹未可知。
如果他一开始就打算逃离医院,躲避苍行衣的报复,那他没有在临走前杀死苍行衣的必要,这是多此一举。
见不见寒似乎并不很相信他的话,那个人惊慌地为自己辩白:“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他走得很匆忙,连伞都没打,直接穿过暴雨就出去了。住宿楼只有他一个医生,我不会认错的!”
“我还在走廊里见过傅医生呢!”另一个人嚷嚷道,仿佛这才意识到向不见寒提供他需要的线索就有被放过的可能,他的态度格外积极,“他当时正在向楼上走,我觉得他应该到楼上去了!”
第三人又说:“我也觉得他还在住院楼里,外面那么危险,谁想出去找死?是不是小杜把他给藏起来了,小杜说的话听着就很奇怪,什么叫中了邪的样子。”
“对啊,傅医生和小杜走得很近,他想做什么,小杜肯定都知道。他进病房的时候小杜就在门口。”
“她刚刚不是还撒谎了,随手指了一个无辜的人,想替傅医生掩饰吗?”
“她绝对知道傅医生在哪儿!”
他们三言两语,又将责任完全推给了一个人,顷刻将她孤立出来。言辞之间,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字外,无疑都透露出一种暗示。
快让她去死吧。
只要有一个罪人死了,我们就能被放过了。
杜小姐崩溃了,她跌坐在地上,哭泣着大喊:“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计划是傅医生一个人安排的,他要去哪里,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
人群中讨论声嗡嗡作响,吵得不见寒头疼。互相推诿、互相指责的话,恐惧的求饶,愤恨的怒骂,绞成一团乱麻,让他心烦意乱。
生死大难当前,人性的幽暗之处,丑态毕露。
“总之就是,没一个人知道傅逸明到哪里去了对吧。”他揉着太阳穴,阖上了双眼,“算了,反正我也没心情判断谁对谁错,全杀了清净些。保证不会漏掉真凶。”
人群因为他这句话寂静了片刻,旋即有尖叫声从中爆发出。
“你不能这样!”有人大喊道,“这又不关我们的事,你凭什么?!”
“你要算账,杀掉小杜和谢祈不就够了吗?你干嘛不对他们动手啊?”
“就因为谢祈比我们强吗,明明苍行衣是因为她的疏忽才出事的啊?你不敢跟谢祈打,她也是患病者,所以你就迁怒我们,拿我们这些普通人开刀!”
“有本事你跟她打啊?!欺软怕硬,你算什么男人?!”
不见寒阖上双眼。
“……吵死了。”
叫嚣着要他跟谢祈算账的人,在一声惨叫之后,被自己的影子箍住按倒,碾成了一滩血泥。
“她要是不是中度患者,我当然第一个杀她。”不见寒冷笑,“你们要是不服,你们也去当中度患者啊。”
“不想死,就去求谢祈,让她用纵魔相激发你的侵蚀度,掌控强大的病症,来跟我打。”
“想活下来还想要当个人,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在恐怖与血腥中,人们开始了奔逃。
他们哭泣着,尖叫着,互相谩骂,将身边的人推向离不见寒更近的地方,企图以此让自己脱离险境。
有人拖着残破的身体,爬向谢祈,绝望地哀求:“谢小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你是最厉害的,这里只有你能拦住他,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们啊!”
“你比他厉害,求求你杀了他,救救我们吧!”
出乎他意料之外,谢祈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救你们啊?”谢祈的的确确感到了不解,“我驱赶怪物,进就诊楼,都是为了找到沐沐。救下你们只是顺手为之,从来都不是我的目的。”
“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拥有足够强大的执念,足够坚毅的意志,早就和我们一样成为强大的患病者,足够保护自己了。”
“可是你们没有,事实证明,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在复苏市里,要么作为平庸的人类死去,要么变成怪物然后活下来。既然你们都不敢接受自己变成怪物,那你们即使还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在那人彻底变得绝望的神色中,他被触手拖走,随后在黑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
杜小姐呆呆地坐在血泊中,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在惨叫中被开膛破肚。破碎的骨、稀烂的内脏,溅得满地都是,即使在剧本里,她一生中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情形。
恍惚之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手脚并用,拼了命地爬到不见寒面前。
“我,我劝过傅医生的!”她跪在不见寒面前,用颤抖的声音对不见寒说,“我劝过他的,让他不要杀苍行衣,我跟他说苍行衣也是无辜的……我尽力了,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我拦过他的!”
“可不可以,求求你……不要杀我?”
不见寒垂眼,看见了她难掩惊惧,仍然竭力想讨好他的神态。
“原来你拦过傅逸明啊。”不见寒说道,朝杜小姐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你,曾经替他说话。”
杜小姐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
下一秒,天地颠倒。
她的头颅,被阴影从脖子上勒断下来。
短短数息之内,住院楼里除了不见寒、谢祈、牧糍三人之外,再也没有站着的人。
鲜血铺满了走廊,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地向下流淌,淌出住院楼的大门,最终被暴雨冲散,随着湍急的水流,带往遥远的黑暗。
牧糍对这脏兮兮的场面有些嫌恶,捏着鼻尖站到了一张椅子上,不断往衣服上擦拭被溅到的血迹。谢祈倒是没什么所谓,抱着手臂站在墙边,甚至还舔了舔溅到手背上的血痕,露出享受的表情。
不见寒身上同样被血污泼溅到,脸颊上都是斑驳的血迹。
经过这一番几乎可以说是滥用病异的发泄,他的侵蚀度又往上涨了好一截。没有想到,他为了对付巨茧而增强的病症,没有用在与怪物抗衡的战斗中,反而用来屠杀了一群普通人。
真是有够讽刺的。
他不带任何表情,对谢祈说道:“住院楼里所有人都清理干净了,没有傅逸明。”
“我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消失了。”谢祈摇头,“如果住院楼里真的没有他,那就只能说明,他确实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冒雨离开了住院楼。”
不见寒没有说话,他在盯着谢祈看。
很明显,杀死一群无关紧要的普通人,不足以让他将怒火发泄干净。谢祈感觉有些不妙,如果不见寒将迁怒的苗头指向她,她真不一定招架得了。
无论是对病症的探索和了解,还是受侵蚀的深度,不见寒都不如她。她对不见寒应该没什么好忌惮的才对。
可是被不见寒这样盯着,她莫名产生出了一种极度危险的警报直觉。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注视到了,对方的庞大、诡谲与危险,将程度恐怖的压力施加在她精神上。仿佛只要对方一个念头,她的灵魂就会扭曲破碎,彻底崩溃。
这一刹那,她竟然觉得面前的人,模样和苍行衣有一瞬间的重叠。
诡异,冷漠,残酷疯狂。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她忽然听见,从哪里传来一声动响。
像是有什么人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力不从心,跌倒在地上的声音。
她立刻扯开话题,试图转移不见寒的注意力:“你听到动静没有?好像是从你身后的病房里传出来的,是不是苍行衣醒了?”
她一边说着,手臂延长成触手,准备去帮不见寒把他身后病房的房门拉开。
不见寒转身抬腿,一下子踹在门框上,拦住了谢祈想献殷勤的触手。
他微微侧首,面无表情,对谢祈做了一段无声的口型。
——我老婆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必须是我。
谢祈:“……”
她收回触手之后,不见寒也放下了腿。
阴影在他身上流转而过,血迹被一扫而空,恢复了干净清爽的模样。大肆屠戮的冷漠和戾气顷刻消融,在打开门之前的一瞬间,他像是换了一个人,脸上露出了鲜活真挚的、担忧的表情。
和挂念心上人安危的普通少年没有任何区别,他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开门带来的风,扬起了病房里的窗帘。
“苍行衣,你没事吧?”

风扬起了窗帘,外面正下着暴雨。
疼痛使他从眩晕中惊醒,从一个扑朔迷离的幻象中,又坠入另外一个深不见底的梦境。
紧接着,右臂钻心刺骨的疼痛几乎使他再度疼晕过去。
……好疼。
右手好疼啊。
他努力睁开眼睛。
眼前是翻倒餐桌,摔碎的碗碟,刚刚做好还没有动两筷子的饭菜全部打翻在地,油和汤水淌得到处都是。
右手实在是太疼了,根本不敢动弹一下。他用左手撑在地上,努力想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地板上酒瓶的玻璃碎片扎进他掌心里,血顿时溢出来,左手也变得湿黏肮脏。
他坐在一片狼藉中,客厅昏暗,一大半被淹没在污秽的黑夜里。
意识逐渐变得清晰,生锈的思维终于能够开始按照逻辑正常运转。
路灯惨淡的光从窗中照入屋里,使狼狈的一切暴露无疑。
他家客厅简直像是被过境的飓风扫荡过一番,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桌椅翻倒,地上血和污迹混在一起,浓郁的酒臭、被打翻的饭菜、血腥的刺鼻味道像潲水一样,混成一团,令人作呕。
隔着翻倒的桌子,他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脸朝下,趴在破碎的碗碟中,一动不动,好像是昏过去了。从男人头顶上流下鲜红色的液体,可能是酒,但也很可能是血。
就在离男人不远处,他看见了一只尾部被击碎的酒瓶。
他脑海中闪过少许支离破碎的记忆。
喝醉的男人涨红了脸,愤怒的朝他咆哮,抓着他的右手手臂按在桌子上,向下猛拗他的小臂。他大声哭喊,拼命挣扎,歇斯底里地叫骂也无济于事。
最终,他趁男人醉醺醺地去厨房寻找菜刀的时候,他拿起了一支酒瓶,从后面砸破了男人的头。
右手的疼痛变得更加剧烈。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右臂软绵绵地垂着,小臂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明显是骨折了。
血太多了,他看不清伤口,它们还沿着苍白的手臂一直往下淌,几乎整只右手都被浸泡在血水中。
……我得报警。
他坐在这一片污秽中,近乎麻木地想到。
他用双膝在碗碟碎片中爬行,终于爬到了中年男人身边,用左手从对方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摔裂了,而且被他的左手沾满的血弄脏了,触感很不灵敏。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打开手机。但是手机有屏幕保护设置,他不知道密码,打不开。
他放下手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朝门口走去。
他得去找人帮他报警……
不,不能报警。
他明天还要参加中考,报了警就会被关进公安局里,不能去考试了。
那现在要干什么?
……救护车。
对了,叫救护车。
先把断掉的右手接上……
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家里的事情,他明天可以去参加考试的。
右手只是很疼而已,他可以吃止痛药。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忍着的。他很能忍痛,这不会影响他拿笔……
啊,他的右手断了。
对啊,右手断了。他拿什么考试?
他已经走到门口了,却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扶着门口一旁的鞋柜,却感觉身体里好像被抽走了一根足以支撑自己站立的脊骨。他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滑,最终跪坐在地。
“你又想逃跑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他吓了一跳,惊恐表情浮现在脸上。
他僵硬地,缓慢地回头,玄关旁边落地的穿衣镜中,映出一个少年的人影。
那少年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半长的黑发扎成小马尾,穿着休闲的衬衫和工装短裤,双手环抱在胸前。年轻得有些倨傲的面孔上,写满了讥讽和不屑。
少年站在破裂的镜面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冷漠,像准备审判他的神明。
他浑身剧烈地震颤起来,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不见寒。
不等不见寒再说什么,他便仓惶地扶着鞋柜爬起来,踉踉跄跄,想往外跑。
身后传来不见寒残忍的质问:“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被玄关处的拖鞋绊倒在地,右手撞在墙上,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他压抑地惨叫了一声,连滚带爬,躲到最远的角落里,惊恐地蜷成一团。
“不,不要……”他用哀求的声音哭泣道,“不要看我!求求你,不要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没想逃跑的……”
“不是故意的。”不见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吗?”
“可是我真的好痛啊!”他大声哭喊,竭力用左手遮住自己的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我已经很痛苦了!我每天、每天都在后悔,真的……我撑不住了……”
不见寒说:“对我说你有多痛苦,是想要祈求我的原谅?”
“不,我……”
不见寒冷漠道:“你配吗?”
他浑身巨震,睁大了双眼,泪水从脸颊上滑下来。
“我知道你恨我……”
他喃喃自语道。
“假如你知道我是谁,做过什么事,你一定很想杀了我吧?”他慢慢放下了左手,指尖在地上触碰到一件硬物,“你一定会的……对不起……”
“你讨厌我,憎恨我,认为我庸俗又虚伪,我一直都知道的……”
“……你说的对,我不配。我是最可耻的叛徒。”
他在地上摸到了一把水果刀。
他用血淋淋的左手握住刀柄,举起了刀,反手将刀刃对准了胸口。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绝望、痛苦、自责和悔恨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了。他好像濒死者见到救赎之光,眼中闪烁着一种可怕的偏执。他殷切地看着镜中的人影,目光诡异,流露出渴望和痴迷。
“是我曾经的懦弱害死了你。”他神情狂热,望着不见寒喃喃自语,刀刃瞄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如果要苍行衣活着,代价就是不见寒的死。那这一次……”
“就用我死去,换不见寒活下来!”
刀锋捅进心脏。
血迸出来,溅在镜面上,沿着破碎的裂纹向下渗透。最终染红了镜中少年冷漠的双眼。
仿佛从高空中坠落,苍行衣忽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跳剧烈,咚咚声在耳边响个不停。
右臂和胸口仍然残留着梦中的剧痛,让他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痉挛。他目光溃散,半晌之后,重新凝聚。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
不是十五岁的白皙纤细,而是二十四岁的修长和骨节分明。
右手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多到他几乎难以辨别这些痕迹的来历。每当天气阴雨的时候,陈伤仍然会阵阵隐痛,存在感异常鲜明。
他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中,胸口阵阵剧痛。被子上晕开大片的血迹,红得触目惊心。
急促的雨声中,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病房里是空的。
不见寒呢?
他最终还是走了吗?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眩晕失重,拔掉了手背上输液的针头,扶着床头的栏杆就想下床。
可是高烧和长时间的卧床,让他的身体无比虚弱。他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牵动胸前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不见寒会走,也不奇怪。
毕竟他那时候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了很多逾越的话。别说不见寒了,他现在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失态,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理智告诉他,他还有一千种一万种手段,足可以挽回这次失误。但是心中仍然止不住地涌起恐慌和委屈。
他紧紧地攥住染血的床单,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了再爬起来的力气。
就在此时。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苍行衣,你没事吧?!”
不见寒匆匆朝他跑来,半蹲在他面前,一脸担忧地把手伸向他,似乎想要扶他起来。
那双血红色的瞳孔一时间和梦境中染血的冷酷双眸重合,苍行衣怔怔地望着不见寒的眼睛,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是不见寒啊。
这是与他记忆中的严厉高傲,截然不同的不见寒。
温柔的不见寒,会朝他微笑的不见寒,愿意讲故事给他听的不见寒,会关心他、保护他、对他说“喜欢”的不见寒。
一个如此鲜活的不见寒。
不见寒见他没有反应,迟疑着将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他忽然抓住不见寒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然后紧紧抱住了他最重要的少年。
不见寒有些惊讶:“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苍行衣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摇头:“……不是噩梦。”
“没事啦。”不见寒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我之前发烧的时候也经常做噩梦,睡醒就一切都好了。”
“真的不是噩梦。”
苍行衣说着,将脸埋在不见寒颈窝中。
胸口心脏处仍然在隐隐作痛。黑暗的环境使他的表情暧昧不清,同样,也将他双眼中的狂热和狠决掩藏在夜幕里。
“……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美梦。”

第263章 剧本十二·雨夜洗血·二十五
苍行衣的苏醒,是自复苏市这场暴雨落下以来,最让不见寒感到欣喜的事情。
他的体温还没有完全降下来,但是只要人醒了,就说明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这次不用不见寒说,谢祈自觉地交出了所有退烧药,并且没有询问不见寒任何有关沐汀兰的事情。
苍行衣出事,属实是她大意所致。现在苍行衣醒来,对退烧药的需求本就不如昏迷期间急迫,她和不见寒之间的交易条件已经不再成立。与其再死抓着这点不放,倒不如大方一点,做个顺水人情。
不见寒去给苍行衣接了饮用水吃药,并且叮嘱他身上有伤,不要随便乱动。苍行衣这才发现自己胸口的阵阵刺痛不是错觉,原来真的有一道伤口。
他有些惊讶,开玩笑似地问:“这道伤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我在昏迷期间,梦游给自己胸口捅了一刀吧?”
“这是我的错。”不见寒有些有些愧疚,“在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应该保护好你的,但我却疏忽了。”
他紧紧握着苍行衣的手,低声发誓:“这种事,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苍行衣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低下头,看了自己被握在不见寒手中布满伤痕的右手,说:“你把我的手套摘了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不见寒有些局促,“如果你很在意的话,手套落在家里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找回来。”
“没关系。戴手套本来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手上的伤痕,觉得很丑陋。假如你不介意这件事,我戴或者不戴,没有纠结的必要。”苍行衣慢慢抽回了右手,握在自己左手中。
在刚刚苏醒的短暂失态后,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戴上一贯优雅从容的假笑面具:“你的左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如果是从前,但凡他问,不见寒肯定就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但这次,他学聪明了。
“我是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想知道的话,用一个条件来交换吧?”不见寒朝苍行衣狡黠地一笑,“我想知道你的右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你的右手换我的左手,这很公平吧?”
苍行衣一怔,旋即失笑。
“答应的话,你先来说。”不见寒趴在床边,用双手撑住下巴。
“好啊,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苍行衣说,“事情的发生有些离奇,过程很复杂,我就简单地概括一下吧。”
不见寒:“嗯哼。”
苍行衣:“大约是八九年前吧,那时候我十五岁。年少时的我有一个很遥远的梦想,就是要创作出一个惊艳所有人,让一切看见的人都感到身临其境的故事。”
不见寒点头:“我小时候应该也这样想过。”
“但是我遭遇了很多困难,”苍行衣慢慢地说,“身边的人不理解,激烈地反对,种种现实条件的制约……就在这时候,一个转机出现了。”
不见寒好奇道:“和你的右手有关吗?”
“是的。”苍行衣声音带笑,“我和一个自称掌管艺术之力的恶魔签订了契约,以右手再也不能执笔为代价,换取了人世间所有精妙的创作技巧。我每使用一次创作的技巧,写下令人惊叹的故事,这道恶魔之力就会在我右手上留下一道伤疤。”
“你不是曾经感叹过我对创作技巧的娴熟掌握吗,这就是代价。”
不见寒:“……”
见鬼。他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还真情实感地以为苍行衣会对他坦白自己的过去。
不要相信谜语人,会变得不幸。
苍行衣笑容友善:“到你了。”
“我吗,其实我的左手是……”不见寒举起了左臂,“在你昏过去的时候,复苏市忽然下起了暴雨。雨中出现了很多怪物,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人类杀死。我在出门探查周围环境的时候,被一个怪物盯上了,它一直追着我。”
苍行衣:“辛苦你了。”
“还好吧,那个怪物确实差点把我逼入了绝境。”不见寒左手握拳,“但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获得了异世界的感召。我的左手成为了召唤异界之门的载体,一下子就将它吸入了黑洞中,死无葬身之地。”
“唉。命运的眷顾,也是一种悲哀。”
苍行衣:“……”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经过短暂的插科打诨,凝重的气氛活跃了不少。谢祈和牧糍相继前来探望苍行衣,谢祈也顺便跟刚刚苏醒过来、疑似正处在潜伏期的两位简单说明了一下目前复苏市的情况。
“不知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是建议你们留在医院这里的。”谢祈介绍完形势后说,“医院内还储备有一定的物资,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多的怪物袭击。况且我们几个人,都能算得上高玩,多少可以信任彼此的智商和作战能力。”
她将目光投向苍行衣:“尤其是以苍行衣的能力,如果他愿意接受纵魔相的话……”
话音未落,不见寒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谢祈,你想都不要想。”
谢祈耸了耸肩。
“有我保护他,他根本不需要提升侵蚀度。”不见寒冷声说,“我们接下来会离开医院,去找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可以抑制病异侵蚀的患病者。”
谢祈:“那也是我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也不确定。”
“无所谓。”不见寒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所有和那个人有关的消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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