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 by楚氏十六戒 CP
楚氏十六戒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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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衔月小姐所说,五少爷在三姑娘死后参军,那么就应该是他在进入军中之后,发现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以及韦副官已经成为北疆走狗之事。我猜他是收集到了这些信件,作为揭发韦副官的叛敌行为的证据。好不容易设法将信件送了出来,自己却暴露在韦副官的监视之下,最终遇难……”
言尽于此,一段剧情的大致脉络,已经梳理清晰。
“我的天……”何冬堂低声惊叹,“这特么是个什么世道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四姑娘大多数时候,都跟在六少爷附近。我们在走廊中所听到的童谣,都是她唱的。”苍行衣说,“‘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骭,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这首歌谣典出《离骚》,又称宁戚饭牛歌。”
“寒士宁戚不得明君赏识,扣牛角而歌,终受齐桓王重用。这首歌后世被引申为寒士自荐所用,而在这个剧本中,想要表达的,却是才华蒙尘不被为君者明辨,满腔忠心赤胆无以报国的忧愤和悲哀。”
骁勇尽忠的武将被愚蠢的下属拖累,横死疆场还要背负骂名;无辜的闺秀竟要为男人的失败担责,在和亲的逼迫与情人的懦弱中绝望自尽;而终于回头的浪子好不容易挖掘出真相,又惨遭险恶叛徒的迫害。
忠义者遭戮,痴心者被负,悔悟者无路。
偌大一个王府,曾经的满门忠烈、冠世峥嵘,被朝野的无能和懦弱推在风口浪尖上,朝夕落破近半。其中心怀忠诚与希望的、对公道心存向往的人,无一得以善终。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寥寥几字,岂能道尽辛酸。

第194章 剧本十·丧吊临人·十一
“可惜小何没有在后花园里找到线索,不然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解锁更多剧情。”傅逸明说。
何冬堂不好意思地道歉:“水平太菜,拖大家后腿了。”
“没事。剧本从四星到五星,难度是一个分水岭,必杀往往不讲道理。”苍行衣说,“对了,我和裴尧走散了,你看到他了吗?”
“啊?没有啊。”何冬堂茫然地摇头,“我一路朝后花园直奔过来,没有见到任何人。”
“走散的人等会儿再谈,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楚静渊说,“这个剧本有一点很奇怪。你们之前有没有受过伤?我在这个剧本里受伤,居然完全没有痛感。”
何冬堂愣了一下,然后说:“好像真的是……我之前被杀,虽然有被吓到,但是真的一点痛觉都没有感受到。”
“我也是。”傅逸明说,“我之前为了抵抗鬼怪,手术刀不小心划破了小腿。当时没有感觉,以为是刀太锋利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到现在都没有痛觉,就有点奇怪了。”
苍行衣之前没有受伤,因此没有察觉他们所说的异常,饶有兴趣地问:“有这回事儿?”
“对。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个剧本奇怪的地方确实挺多的。”释梵也开口说道,“剧本从四星到五星是一个分水岭,因为五星剧本在大部分细节上,都已经很贴近于真实世界了。然而在这个剧本里,有不合常理的地方——王府中明显荒败已久,又没有任何下人;换而言之,没有人负责卫生的清扫。在这个前提条件下,王府中桌面没有落灰,墙角没有蛛网,干净得不正常。”
“这个我也有感觉到。”楚静渊点头。
唐申听罢,沉吟:“……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众人将目光投向他。
“没有痛觉,缺乏难以留意的细节,已死之人以某种象征的形式出现。”唐申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列出有关眼前这个剧本的特征,“符合这些条件,可能性最大的是……我们被困在某个梦中。”
楚静渊、释梵、傅逸明、何冬堂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唯有苍行衣,似乎早已经对此有所预料,释然一笑:“剧本的描述中就已经说过,‘众人皆沉于睡梦……而你何时,才能从长夜中醒来?’我当时理解梦是某种象征手法,没想到竟然是字面意思。”
何冬堂问:“那众人是说我们吗,还是青羽王府里这些人,‘你’指的又是谁?”
苍行衣道:“此刻身在青羽王府中的,都算是‘众人’之一。而‘你’既然要‘从梦中醒来’,当然是指做梦的主体。现在问题来了,这是谁的梦境?”
不等其他人回答,他又说道:“梦境场景在青羽王府中,做梦的当然是王府中人。已知大少爷、三姑娘、五少爷去世,剩下的就是四姑娘和六少爷。从四姑娘始终没有露面,而且王府中有剧情地点与她的存在相关来看,她也没能幸免于难,只是我们尚且没有挖掘到与她相关的剧情。剩下最后一个还活着,能做梦的人,就是……王府的六少爷。”
“他一开始带领我们进入青羽王府的时候,提及兄姊们语气自然,而且完全没有表现出他们已经全部亡故的事实。我想,只有在这样的梦中,已故的兄姊才能仍然与他同在,并且时刻以自身的经历告诫他,他们的死不能就此被埋没,他必须为此做些什么……我说的对吗,六少爷?”
随着苍行衣的分析落下,清冷的庭院中传来一声叹息。
六少爷提着灯盏,从茂密的树丛后走出。冷烛的微光映照在他侧脸上,他俊美的脸颊半明半暗,在夜色中如同魅影。
“言至于此,如何从梦中醒来,其实也很简单了。”苍行衣说,“只要我们说出来,告诉他这其实是一场梦……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时,他离苏醒过来,也就不远了。”
“兄姊们遇难之后,我无时不刻不在痛悔。”六少爷声音平静,“若我能早些对朝堂的昏聩有所醒悟,做出决断就好了。”
“姑娘说的对。王府沦落到如此地步,我必须要为此做些什么……夜还很漫长,没有尽头。但我该从这场梦中,苏醒过来了。”
他说完,众人眼前的青羽王府,忽然以他为中心,像镜面一样碎裂坍缩。脚下一空,他们急速向下坠落。
楚静渊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唐申的手臂。紧接着是傅逸明,他一手抓着释梵,一手拎住何冬堂的领子。他还想叫何冬堂去拉住苍行衣,但是苍行衣紧紧抱住怀中的兔子,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去给他们牵。
他们错肩而过,各自坠入幽深的黑暗中。
不见寒从黑暗中挣脱时,发现自己坐在王府后花园的凉亭里,手里拿着一张邸报。
衣襟前垂着一缕白色的长发,明显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回了回神,明白过来,这是六少爷的身体。
他应该是陷入了一段六少爷的回忆。
邸报是一则悲讯,来自镇守北疆战场的韦副将。其中内容言辞十分恳切,先道歉说自己没能照顾好青羽王府的五少爷,让他在疆场上不幸丧生。五少爷第一次上阵前,在乱军之中被吓破了胆,转头想做逃兵,无奈被向前冲刺的军队冲撞,尸骨遭万马践踏碾烂如泥,难以收敛。恳请六少爷责怪。
看似声声检讨着自己的过失,字里行间,却无处不讽刺着五少爷的不守军纪,以及庸懦无能。
……然而此时,他已经收到五少爷用生命换来的证据了。
满满一匣信件,血泪成书,是韦副将叛国通敌的铁证。
分明就是韦副将害死了他大哥和三姐,害得华朝边疆支离、山河将倾。如今又将想要揭露真相的五哥杀人灭口,以为这样就能将一切恶行掩人耳目——
他站起身,脑海中一阵眩晕。
“小六小六,你在干什么呀?”
少女清脆甜美的笑声从远方传来。她穿着桃枝绣花的薄衫裙,穿过花丛,朝他跑来。
……她可真好看啊。
青羽王府的四姑娘,相貌和她美名满京的孪生姐姐一模一样。双眼明媚如春水,笑起来的时候仿佛一片海棠花坠入清池,潋滟生波。她跑到凉亭下,转了一圈,裙摆像重叠花瓣一样轻飘飘地飞起,在他眼前盛开。
“小六快来,我给你看个宝贝呀!”
她像献宝一样,把藏在身后的圣旨拿出来,展开来往他眼前凑。
他匆匆扫了一眼,忽然浑身僵住。他一把夺过圣旨,手却在不停颤抖,明黄镶缎的圣旨险些从手中滑落。
“……尝闻青羽王府四姑娘,与三姑娘一胞双生,令其代姊出嫁,和亲北疆……他们这是——”
他嘴唇发抖,“疯了”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王爷王妃战死边疆,大哥身后含冤,三姐绝望自缢,五哥将将新丧……他们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一个神志如同稚子的失怙少女,卖去苦寒北疆和亲?!
“这个东西叫圣旨是吗?我听府里下人说这个可稀罕了,别人家都没有呢,就咱们家最多了。”四姑娘对此毫无知觉,美滋滋地将圣旨抽回来,“你不喜欢呀?不喜欢给我嘛。”
“你知道圣旨是做什么用的?”他勉强动了动嘴角,说。
“是说皇帝要见我呀。”四姑娘咯咯笑着,手在头顶上比划旒冕的形状,“他们都说我要嫁人啦,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那里的天很高很蓝,大地很广阔,草很软,可以从山坡上一直滚下来也不会疼。我喜欢好玩的地方!”
“我不会让你去的。”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脸,最终又放下。
她根本不知道和亲意味着什么。
“凭什么呀,姐姐可以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也可以,姐姐有的我也要有。”四姑娘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拉起他想放下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嗳,小六,你天天都可以见到皇帝吧?告诉我皇帝是什么样子的呀,我也要见皇帝。我见到他了,就跟他说,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要带你一起去才行。小六答应过我的,无论去哪里都跟我在一起。”
他嘴唇轻轻开阖,说:“好。”
圣旨已经传下,皇帝要见四姑娘,已经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正好,他带四姑娘一起上殿,将五哥收集到的韦副将的罪证交给皇帝……有这份证据在,足以洗刷他大哥的冤屈,替青羽王府正名。这样一来,自然没有什么将功赎罪,四姑娘也不必远嫁北疆了。
他让府中下人带四姑娘去洗漱,换上漂亮的新衣,教给她觐见帝王的规矩和礼仪:“我现在带你去玩拜见皇帝的游戏。进殿之后首先要跪拜,你就跟着我做。拜完就不要再动,也不要再说话,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没有我的提示,你都不可以做任何事情。这是游戏规则,如果没有做到,就算你输,记住了没有?”
四姑娘乖巧地点头,甜甜笑着说:“记住啦,我这次一定能赢你。”
说完,又转头给他看自己的发髻:“小六你看,我特地换了你上次送我的新簪子呢!我最喜欢这一支了,桃花的银簪子,我好看吗?”
“嗯,你是最好看的。”他心事重重,只能匆忙回应。
他们乘着马车来到宫门前,下车由太监引路,步行入殿。
金銮殿上金碧辉煌,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万人之上的君王高高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跪拜的臣子,呵呵地笑,金口发话:“爱卿都平身吧。青羽王府家的四姑娘,上近前来,让朕好好瞧瞧你的相貌。”
四姑娘眨眨眼睛,朝他看了一眼。他隐晦地颔首,示意四姑娘照皇帝所说的去做。
于是四姑娘走到殿前,抬起头,看向皇帝。
“久闻青羽王府家的姑娘,一个出落得比一个漂亮。三姑娘艳冠京城,七姑娘才华横溢,唯独四姑娘名不见经传。今日看来,相貌确是和三姑娘生得无一二般,如此美色,是有人在故意藏着啊。”帝王随口感慨般说道,话语似乎意味深长。
是时候了。他垂着头,心里想道。正是现在,应该把自己带上金殿的证据都拿出来,在青天白日之下还青羽王府一个清白了。
“陛下,臣——”
“你就是皇帝吗?”四姑娘稚气的声音,脆生生回荡在金銮殿上。
她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朝御前又走近一步。随侍在皇帝左右的太监连忙上前呵斥:“大胆!区区贱民,岂敢在御前失仪……”
“无妨,听闻四姑娘是痴儿,心智如同稚子。无心言语,不必计较。”皇帝挥手屏退太监,对四姑娘道,“朕便是,你待如何?”
四姑娘露齿一笑。
下一刹,少女拔出发间尖锐的银簪,奋力朝龙椅上一掷。
“去死吧,昏君——!”
殿前白发的少年听见那声音,忽地浑身一震。
抬头的那一瞬间,他恍然如见苍鹰击金殿,白虹贯长空。

【秋风肃肃,草木零落,山道上车马碌碌。】
【三年前北疆与华朝的和亲未能谈成,边关形势越发紧张。夏秋正是草肥马壮之时,胡骑日日南下劫掠,在边关塞城杀人夺财,人民苦不堪言。】
【边地云天山一带亦是如此。大批佃农荷担奔逃,携妻带子前往山中云天寺避难,据守山险,勉强躲避胡骑骚扰。】
【谁能料,短短几日,已有数批不速之客,来访这座临崖险寺。】
“……好熟悉的背景旁白,真是梦回《复苏者》。”仍然是兔包子的不见寒趴在苍行衣怀里,抬起爪子揉了揉耳朵。
在接受完刚才那段过场动画一样的六少爷回忆后,他和苍行衣同时出现在了一片荒山的车道边上。
紧接着,就是这样一段旁白,凭空响起在他们脑海中。虽然旁白提示了他们现在的背景和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却充满了违和与古怪感。
天色渐晚,如果不能在入夜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深林里势必会有危险的猛兽出没。他们在路边等了许久,等来过几趟去往云天寺的车马,尝试请这些人将他们带往云天寺。
结果这几波人马中,一趟是普通农民,载他们到了半路就被狼群截住,毫无反抗之力。不见寒变成黑甲巨龙将狼群吃掉,反而把他们吓得四散奔逃,不知所踪。另一趟见到苍行衣一个女子带着兔子在路边孤身等车,一口咬定他是山中精魅,不肯伸出援手。
还有一趟是北疆骑兵伪装的,苍行衣和不见寒坐在车后听到他们密谋准备屠寺,劫掠财物。随后这些人又惊觉计划泄露,企图杀人灭口。苍行衣和不见寒无奈之下,只好先下手为强,将他们反杀。
“搞什么鬼。写作小声密谋,读作大声逼逼是吗。”不见寒简直无语,“既然是密谋,就不要说出来让别人知道啊!我们装作相安无事到了寺里再翻脸不好吗,是剧组便当太好吃,急着退场回去干饭了?”
他们又在山道上等了很久,等到太阳几近落山,深林昏暗,才等来下一趟车。
驾着马车的,是一个用红发绳扎着高马尾的俊美青年。他佩着刀,牵着缰绳,驱赶马车不紧不慢地从山道上驶过。
“咦,那不是那个玩家……楚静渊吗。”不见寒对苍行衣说,“这趟车应该没问题了,咱们上吧。”
苍行衣站在路边显眼的位置,朝马车招手。
楚静渊看见了他,很快在路边停下车:“你这么晚还没蹭到车啊,一起上山?”
苍行衣点头登车。这趟车条件比先前的几趟都要好,车身用上等的木料制作,车内也用锦垫和柔软的皮草铺满,行驶起来十分平稳。唐申坐在马车车厢里,闭目养神。
单纯赶路实在无聊,楚静渊驾着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苍行衣聊起来。
苍行衣说到他几次蹭车失败,楚静渊听乐了,说:“我们倒是一次成功,但过程也挺曲折。当时在路边遇到一个商贩,主动说带我们一程,结果我看马车走了半天越走越偏,到了一个小村子里。”
“搞半天这家伙是专门做人口生意的,见申哥儿长得漂亮,以为他女扮男装,寻思着卖到北疆去给草原人生孩子。我当时就火了,把他暴打了一顿,给他卖到附近的煤窑去挖矿,然后用卖他的钱买了这辆新车。”
“按说我俩上路的时间其实不晚,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才磨蹭得快天黑了还没到寺里。”
苍行衣和不见寒:“……”
好一个人不贩我,我不贩人。
这兄弟也是个妙人。
话说完没多久,马车上四位玩家的脑海里,忽然同时响起一阵声音。
【楚静渊驾驶马车,骨碌碌地往前行,倏地只见一道黑影,从路边冲出来!待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半大的孩子摔倒在路上,手里抱着个包袱,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楚静渊:“这什么玩意儿,我成自带旁白的男人了?现在干啥?”
在车中闭目养神的唐申睁开眼,说:“线索都贴脸给了……停车看看吧。”
车慢慢停在路边,众人果然看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跌倒在路边。他衣服很破旧,沾满了泥和灰尘,一双脚鞋底已经磨破了,脚底下打起血泡。他爬起来,抱着怀里小小的布包,怯生生地看着停在面前的马车。似乎既想求助,又隐约有些警惕。
楚静渊从马车上跳下去,问那小孩:“小孩,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你家大人呢?”
“我是来寻亲的,哥哥被北疆骑兵抓走了。”小孩怯生生地说,“北疆兵快打过边关了,听说附近有座寺庙能避难,你们能载我一程吗?”
“我倒无所谓。但是你等等,我得问问跟我一起的人。”楚静渊转身,向车里递去询问的目光。
北疆边防战事正紧张,这时候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跑到边疆来寻亲,好像不太合常理。他长相就是一副南方人的模样,要么家里是有人在北疆当兵,要么是和塞外经商。
苍行衣说:“马车是你们的,带不带人,你们决定就好。”
他怀里的兔子跟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唐申朝车外看了一眼,目光很快从小男孩身上扫过。他的视线在男孩怀中的布包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对楚静渊说:“让他上吧。”
楚静渊于是领着那小孩上了车,看他衣衫单薄,在秋风里冻得瑟瑟发抖,还给他扔了一层毯子裹上。
小男孩对几位好心人感激不尽:“谢谢各位哥哥姐姐的善心。我在家排行第八,你们叫我小八就好。今日大恩大德,我来日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带上小八,马车再次上路。紧赶慢赶,众人终于在彻底进入夜幕之前,赶到了山顶的云天寺中。
【云天寺临崖而建,庙宇半嵌入壁,其余近半悬空,乃是云天山一大奇观。】
【按说这个时辰,寺庙大门应该已经关闭,正是众僧尼做晚课准备就寝的时间。云天寺内外灯火通明,不时有提灯持烛的僧人和居士进出。或许是近日逃来的边疆难民太多,事务繁忙,寺中忙不过来。】
【众人下了马车,一进庙中,竟是几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裴尧?”苍行衣见到站在大雄宝殿前烧香的少年,有些意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总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啊,衔月姐,你来啦!”裴尧将三支香插进香炉中,然后跑到苍行衣面前,“你们这么晚才到,我,傅医生、小何还有释梵,等你们好久了。”
另外三个玩家都朝他们他们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被剧本冲散的各位玩家,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你跟我分开之后去哪了,我不是说让你去找傅医生吗?”苍行衣问裴尧,“后面我跟傅医生汇合的时候,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担心了半天。”
裴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嗨,说来也是运气问题吧。我离开绣楼之后,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回走,结果半路上见到有个房间,门自己吱呀就开了。我于是就好奇进去,没想到在里面看到了很多文档,记载的大多是和六少爷有关的事。”
“我看着看着,大概知道了青羽王府过去发生的事,正准备走,六少爷突然出现在门口,吓我一跳。然后他告诉我这里其实只是他的一场梦境,现在他梦醒了,也该送我们离开了。我脑子一晕,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庙门口了。”
苍行衣不禁觉得好笑:“这运气真是绝了。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出必杀的,你却稀里糊涂就通关了。”
“不过,我之前还以为六少爷梦醒了,这个剧本也该过了。”裴尧说,“没想到回过神来还没有出剧本。”
他说话的同时,一直盯着走在苍行衣身边的小八看,目光充满了好奇:“衔月姐,这该不会就是第八个玩家吧?世间居然有这么小的玩家吗?”
苍行衣:“想什么呢,他看起来哪像?我们路上遇到的,顺道送他一程而已。说不准这个剧本根本就没有第八个玩家,第八个人进剧本的时候网络太差,卡过图掉线掉出去了。”
裴尧乐不可支:“哪有这种操作啊!衔月姐你太幽默了。”
说完,他就自来熟地凑上去和小八打招呼。他年纪不大,本身性格活泼开朗,又带着一种坦诚的天真,颇有些孩子王的气质,很快就和小八熟了起来,两人嘀嘀咕咕讨论着去哪里找点东西吃。
与此同时,楚静渊和唐申找来客堂负责接待的僧人,安排他们借宿的事宜。在场五位男性再加上小八一起入住男寮,苍行衣和何冬堂去女寮。
相对男寮的客房紧缺,女寮条件稍微好些,苍行衣和何冬堂各分到一间客房,一位尼姑过来,负责领他们去住处。
然而还没有动身,一直在和裴尧聊天的小八忽然冲过来,用力抓住了尼姑的袖子。
众人惊诧,他却顾不上看别人的反应,只是表情紧张惶惑,一手抓着尼姑宽大的袖子,一手紧紧圈着怀里的包袱,仰头看着她。他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是又忌惮什么似的,说不出口。
尼姑面色平静,双手合十,波澜不惊朝他道:“小施主,这样不妥,男女授受不亲。”
好像她那袈裟温度滚烫,小八忽然被烫伤一般,猛地缩回手,局促地不停道歉:“对不起,我可能认错人了……对不起,师父。”
“师父别见怪啊,他还小,也不是故意的嘛。”裴尧这时候也跟上来,适时地替小八说了几句圆场的话。
好在那位尼姑并不计较,只是念了一声佛号,便领着苍行衣和何冬堂离开了。
然而她离开的全程,小八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她。嘴里口不对心地应着裴尧的话,双眼却在看尼姑清秀挺拔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院墙之后,才勉强收回视线。
苍行衣和何冬堂的房间恰巧相邻。各自进入房间之后,苍行衣照理先把门一关,搜查了一遍房间。在确认没有可疑物品之后,将不见寒放在了床上。
“我总觉得那个小八怪怪的。”不见寒一屁股坐在床上,看起来圆滚滚又毛茸茸的,“他好像浑身上下就写着‘我不对劲’四个字……你说他刚才拉那个师父干嘛,尼姑有问题?”
“你没觉得他们俩长得特别像吗?”苍行衣反问。
不见寒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最后诚恳回答道:“我脸盲。”
苍行衣:“……亏你学美术的呢。”
“人的脑容量是有限的,我要画的时候才分析结构,没事哪有功夫把别人的脸长什么样全记着?”不见寒振振有词,替自己反驳完了之后又说,“你的意思是,那个尼姑是小八要寻的亲?那他刚才为什么又矢口否认?”
“还是照你说的,肯定有问题。”苍行衣说着,双手十指指尖相对,开始陷入思考,“他身上有伤,虽然用泥土糊过去了,但是显然是利器伤,刀剑,或者箭矢擦伤?有人在追捕他,但是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那么可能是他掌握了某种关键性的东西,又或者他得到了重要的事物,而这些正是追捕他所想要的……”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衔月正在屋中与她的兔子相对,喃喃自语,却未曾想到,仅仅一墙之隔,正发生着令人费解的惨案……】
苍行衣目光一凝,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听见墙壁另一端似乎出现了奇怪的碰撞声。
他一把捞起不见寒,迈向门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门!
【但此刻为时晚矣。】
【血,沿着门缝,渗出来了。】

第196章 剧本十·丧吊临人·十三
女性的身体力气有限,苍行衣连砸了两下,都没能砸开从里面反锁的房门,不见寒直接使用技能【执刑】,变身黑色巨龙,一尾巴将门板抽碎。
何冬堂的尸体倒在床边,手里握着手术刀,一刀封喉,看起来死得倒不是很痛苦。她准确无误地割破了自己的大动脉,血像喷泉一样一直溅到门板上,汩汩地往外渗。
刚才苍行衣听见的声音,就是她尸体倒下时,撞到椅子发出的声音。
她只带了一张身份卡进入剧本,在四姑娘那里已经被杀过一次,现在再次死亡,就无法复活了。
“看起来是她自己动的手,但肯定是他杀。她没有自杀动机。”苍行衣扫了一眼屋中的环境,“寺庙里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凶险,你去男寮找小八,看好重要剧情角色;我去找刚才给我们带路的尼姑,找她套点信息。”
不见寒点头,趁着其他人还没有被巨大的破门声惊动,潜入夜色,翻过屋檐奔向男寮方向。
寺院清净地,男女之防甚重。男寮在寺庙的最南端,而女寮在横跨过整个寺庙后的最北侧。云天寺很大,从一头跑到另一头并不容易,但以狂暴状态下的黑龙不见寒的速度,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在抵达男寮之后,【执刑】的技能时限到了。不见寒重新缩水,变回一只绵软滚圆的兔包子,贴着墙根蹦跶蹦跶,跑向他要找的客房。
刚才男寮众人安排客房的时候,他顺便听了一耳朵。今天的住房安排楚静渊和唐申不出意外还是在一起,但是另外四人在住房安排时,发生了意见分歧。裴尧想和新认识的朋友小八一块住,释梵不同意。他的理由是裴尧和小八都是未成年,如果住在一起,半夜出现意外,他们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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