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我当卧底都当成掌教了—— by绯瑟
绯瑟  发于:2024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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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还担心的话,等他醒了,自己去问便是了。”
苏折心中急恼,竟大胆到把一拳锤在他的肩头:“你是故意叫他看到的!”
亏他还以为对方是一时脆弱情动、难以自抑,怎么竟然还存着这样刁钻可恶的心思!
他这一拳可谓是力道十足,却对行幽毫无用处,只是叫他身上震了一震,如同被一只猫咪挠过的大象晃了晃耳朵似的,苏折冷瞪他一下,正欲收回手,却被行幽一把捉住了手腕,他挣不过,也只能气急,对方竟还是笑的。
“这是十年来你第一次气得主动打我,你能这样大胆放肆,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道侣了?”
苏折一怔,一时间忘了烦恼。
可他听到那星辰土的持续震裂之声,又记起了方才的气急。
“我难得一次主动,你却只把这主动当做炫耀的资本,把我当作去气紫晏的道具么?”
行幽忽的收回笑,低头看他,眼神适当含了几分冷肃。
“我若不顾忌你,你以为那紫晏还能安安心心在这儿当土块儿么?我若不指点你,带你来此,只怕他连意识魂魄都被妖星吞噬,连裂开的机会都不会有。”
苏折心下一虚,原本的气势矮了一大半。
毕竟紫晏和白源师徒曾经要封印行幽,毕竟他们曾是内奸苏折的背后之人,以行幽的性情手段,不杀死他们已是万幸,如何能指望他轻易地放过了这人,什么都不做?
只是在紫晏面前亲亲苏折、抱抱苏折,上手上脚什么的……已经是轻微到不能再轻微的手段了。
苏折咽下一口闷气,淡淡道:“人也救了,气也气了,也该走了。”
“是该走了,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说完,他竟不打招呼就一把揽住了苏折的腰,笑着低头,竟在对方白皙纤长的脖颈上补了一记。这一吻倒似咬似亲,似标记似吞噬,实让苏折一时身软心动,一时又觉得对方这是又在灵魂上标记了。
七日之后。
徐云麒传出了紫晏仙君伤势稳定下来的消息,总算让苏折送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是另外一则喜事——再过半月,他便可晋升仙阶,从一阶的承笔郎晋为二阶的掌卷人了!
连带着立了功劳的冯灵犀、梅洛洛,也可以一同晋升为二阶。
画轴山自立派以来数千年,当然也曾出过一夜升三阶的天才,也曾为了恩典而为弟子接连晋升,但像林宿三人这样,以功劳和人望迅速晋升的倒是头一例!
画仙与星仙一样,只有四阶才是真正的仙身,一阶到三阶顶多就算是个半仙之身,因此想要晋升,只需授予灵药、灵宝、灵器,甚至可以从炉鼎之中吸取一部分的功力,连渡劫都不需要渡,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而画轴山的弟子,从一阶熬到二阶,一般都需要几年的光阴,有些资历浅的资质薄的弟子,熬上个十几甚至数十年都有可能!
可这几个人才一年不到,一年不到就晋升为了二阶!
如此迅速惹眼的拔擢,自然招了不少人的议论,只是这次对于林宿,更多的是心服口服,那些嫉妒难听的言语,倒是大多数奔着冯灵犀和梅洛洛去了。
理由是——他们两个更像是蹭林宿的功劳,而不是自己真做了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儿。
冯灵犀竟也受了些许影响,日常有些不悦,甚至还想请求徐云麒收回这推荐,幸好被梅洛洛给劝了回来。
“我们就算是蹭的功劳,也是我们辛苦努力才蹭来的,这蹭功劳的机会顾将欢那些人也有,他们自己没把握住,才给我们机会了,你有什么好推辞的?”
梅洛洛笑颜如花,言辞更是落落大方得很,说话时的步伐欢快灵动得很,像在跳一场突降人间的灵舞,倒叫冯灵犀一时看得失了神,没了反驳的话。
可是他眼见得对方正在翻越一本书封上长了毛的古籍,就又有些古怪面色了。
“这本书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藏书阁里咬了人的那本?”
梅洛洛笑嘻嘻地吐了吐舌:“你说错了,这本书性情好得很呢,我把它从藏书阁里借出来后,它可从来没咬过我。”
冯灵犀古怪地看了一眼,就见梅洛洛把书封一翻开,瞧见书页里长了一张人一样的大嘴,登时想起那些长了脚趾和手指的书,像蜘蛛一样四处乱爬的古籍,一点儿打趣的心思都没有了。
苏折眼见得这二人交好,也是上前拍了拍冯灵犀的肩,笑道:“不必妄自菲薄,若非你们二人的协助,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古籍里查到星象的记录,这代的新弟子入派本就不顺,如今有了功劳,大家一起受封,也算是为新弟子涨涨脸面,增增喜气!”
这话倒是让冯灵犀宽慰不少。
倒是他一抬头,瞧见远处的叶清敏。
这人看上去是想靠近林宿三人,可又一副犹豫踌躇不敢靠近的样子。
从前他眼高于顶,不受任何人的招徕,自然也是一个人用膳一个人学习。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受了这三人大大的恩惠,再怎么清高也矮了人一头,可又偏偏拉不下脸来亲近,就只能这样左顾右盼、装作四处看风景了。
苏折便冲他招了招手,笑道:“躲在那边做什么?都是同门,过来一起用膳吧。”
有这话,叶清敏才算放下些许犹豫。
他过来用膳,依旧保持了一定距离,但言辞间还是客气了不少,甚至还提到了一则重要的消息。
“我听说晋升二阶的掌卷人,你们就会被赐予更高级的‘灵符画卷’,而且还能凭‘卷’召唤出神将、仙兽,甚至呼风唤雨、引导天气变动。”
苏折苦笑道:“哪有这么快?我们这些人虽说能够晋阶,但灵力低微,就算能成功召唤出这些神将仙兽,也只能维持极短的一瞬间,用处不大,也就看着威风罢了。”
叶清敏沉默片刻,提醒道:“我还听说,二阶的弟子,就要去外面巡逻驻守了、猎杀作乱的小妖、协助三阶的弟子封印低阶的天魔了。”
冯灵犀一愣,道:“怎么会这么快?”
苏折奇异道:“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
叶清敏脸色一沉,道:“根本不需要打听,早在入山之前我就查过,天魔在各州作乱频繁,近年来又有大妖滋扰百姓,画轴山派遣外州的驻守弟子就死了好些,所以他们在加紧拔擢新晋的弟子,让二阶的弟子去辅助三阶的弟子。”
画轴山这么家大业大的,竟然也会有人才短缺的时候?
苏折眉头微微一皱:“天魔作乱倒是常态了,可是这近年来滋扰百姓的大妖……是什么族群,何方的妖类?”
冯灵犀也奇怪道:“大妖不是都有‘盗天宗’的魔尊盯着么?”
叶清敏忽的横了冯灵犀一眼,再看向苏折,道:“‘盗天宗’领域内的大妖自然有魔尊镇压,不敢造次,可‘盗天宗’的领域也只是占了四州,那领域之外的妖物若是作了乱,魔尊可伸不出手来对付他们,可都得咱们仙门来对付。”
苏折点点头,叶清敏又道:“而且,我听说那位魔尊最近似乎力有不逮,他麾下有一位妖官似乎生了异心,跑到领域之外去生事了。”
苏折眉头一皱。
这不会是在说他吧?
冯灵犀也有此困惑的时候,叶清敏又沉声道:“有位打更的更夫在曲明镇上看到一个人,他大半夜走在道上,忽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扔了,脑袋滚了下去,无头的躯干却转身就跑,当场吓坏了更夫……那之后,没有躯壳的脑袋在镇中飞飞荡荡,去撞普通人家的窗,去敲店家的门,无头的躯干又四处行走,如僵尸一般徘徊于城镇之中,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吓坏了好些个无辜路人。”
苏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你说的莫非是……?”
叶清敏沉声道:“没错,有人认出,那就是与‘盗火妖官’齐名的四大妖官之一,‘占水妖官’孟光摇。”
苏折彻底愣了。
孟光摇没事儿又把自己脑袋揪下来搞什么啊!?

叶清敏的消息来得快,可掌卷人的晋升典仪似乎来得更快。
上次受封还是两个月前的事儿,那时苏折等三人还是区区一阶的承笔郎,获了执笔便喜不自胜,围观的也只有一阶弟子和新入门的画生,数目不过一百,这次却请了二阶三阶的弟子来,近两百人浩浩荡荡聚在“凝辉殿”,看着林宿、冯灵犀、梅洛洛等三人的受封典仪。
这架势,不可谓不隆重,不可谓不盛大。
几百双眼睛看着自己,鸦雀无声的肃静和穆然笼罩着空气,一迈进这殿堂,就惊得冯灵犀一颤一紧,他低头压气,步伐有点僵硬,唯恐失了礼数,丢了颜面,还时不时地看向苏折,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些镇定从容来增强自己的信心。
可就连苏折自己,也是惊而懵的。
因为在场除了修士画仙们就座列席,“凝辉殿”内的巨大梁柱之间,还悬浮着一幅幅珍石灵料所绘的古画,乍眼一看,好像是什么“仙宫仕女图”、“不老童骑驴图”、”“三老踏雪图”、“银蛟吐火图”。
这都是一些以神仙传奇为主题的画作。
可个个栩栩如生、画色纷艳,看一眼就能看出无穷的细节,再看一眼,仿佛连魂魄都要被吸进画里去了,若是再瞧第三眼,那就好像不是你在瞧画,而是画里的人在瞧你似的。
苏折立刻凝神静气,意识到这些画作必定是出自于四阶甚至五阶画仙之手,否则不会有这样的神通。
他注意到冯灵犀已经看画看得有些分神,赶紧戳戳他的肩,又瞧着梅洛洛直勾勾地盯着那蛟龙图,手指有些微动,似乎很想把蛟龙从图里扣出来,他赶紧咳嗽几声提醒人。
三人在座位上端正了坐姿,正要收心凝神,那位于正座的徐云麒却是笑了一笑,大袖一挥,似用指尖在虚空中点挪了几下,那几幅悬浮在半空的古画就像被激活了似的。
一位位彩带飘飘的仙女从画中走出,手捧仙桃琼浆,含笑面向一众不食人间烟火的画生。
几个不老的仙童从画中飞落到地上,骑着驴儿,嘴里却哼起了牧牛放马的清冽歌谣。
三位仙风道骨的白衣长者携手同下,对着众人口称赞颂之词,又赐下福袋与宝囊。
更有一只银光闪闪的蛟龙从画中滑出,一路从小变大,在雕梁画柱上飞来蹿去,每摩一次柱子,它的鳞片上就掉下了灵光闪烁、仙气氤氲的海珠,滴滴答答、如碎玉落琼般掉落在地上。
这梦幻童话般的场景一出现,现场那种肃穆严厉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冯灵犀瞧见仙女,眼睛都看得直愣愣了,离仙女们比较近的几个画生更是臊得话都说不出。一群缺画材的弟子赶忙着去向仙童和长者们讨要福袋,倒是梅洛洛不紧不慢地弯下腰,一心去捡蛟龙身上掉下来的海珠,笑呵呵地把珠子往头上戴。
只有苏折又懵又疑地看向徐云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搞气氛是不是也搞得太混乱了些?
眼看着现场闹闹哄哄、活泼热烈起来,徐云麒却是笑了一笑。
“近来风波不断,人心惶惶,连个晋升典仪都这般肃静,我实在看得难受,便让这几幅宝画活过来,叫画中仙灵出来闹一闹,也让弟子们开开眼界,高兴高兴。”
他似难得见此兴盛热切之景,是真心享受着学生们的热情与兴奋,可身边坐着的李墨花却面色不渝、如坠冷谷。
“你每召唤一次画中仙灵,就会减损一部分画材中蕴含的灵气,颜色也要被消耗,你这一次性召活了四幅画,如此奢靡,只为了哄这群弟子高兴?未免太糟蹋画了!”
徐云麒只耐人寻味地笑了一笑:“画作固然重要,可再怎么也比不过这画轴山的人心重要。画没了可以再画,人心散了还能再聚么?”
李墨花只是冷眼反讥:“你说得倒是轻巧,那仙女图、童子图、圣老图,都是我花了好几年画的!你倒是不心疼啊!”
“人物图自然是师兄画的,可蛟龙图也是我花了数年、用了数百龙鳞海珠而成的,师兄若是难受,之后我再赔给你几幅神兽仙禽的图就是了,比如小弟最近画的几幅金乌图,是镶了苏折身上掉下来的羽毛的……”
“金乌金乌,你眼里就惦记着盗天宗的那只鸟!谁要你那鸟图!?”
一听这话,苏折的脑袋顿时沉得好像一千个石头叠起来那么大,其余闹闹哄哄的弟子也跟着静了一静,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只言片语似的。
徐云麒,明明平时看着是个挺稳重温和的人,该靠谱的时候也是挺靠谱,为什么一提到喜欢的神兽仙禽,他就像是一下子减了一千岁的年龄,和个五岁学画的童子一般……
苏折越发头疼,却必须装着虚假谦和的笑,而前方的二位居士仍是一个针尖一个麦芒地瞪着彼此,好像下一刻就要当着几百弟子的面吵起来。
王明朗只能异常严肃地咳了一咳,提醒道:“二位师弟,闹也闹够了,该开典仪了。”
李墨花收回冷眼,徐云麒抬手向前,却对着苏折招了一招。
好像这受封典仪的三个人,他真正想晋升的就只有林宿一人。
至于冯灵犀和梅洛洛,只是为了分去一些林宿身上的非议而捎带的。
因为如果只晋升林宿,议论揣测之声能从画轴山的大殿传到山脚下去,可如果同时晋升三人,再赛些好处给参与受封典仪的众弟子,那非议就小了许多,再有什么议论反驳,也只朝着蹭功劳的冯梅二人去了。
他这玲珑心思打得妙,苏折也是含笑一拜,正要上前听封受赏。
“且慢——”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来,苏折本来以为出现的人一定是紫晏。
可是一听声音,他倍感陌生。
再回头,他看见了一位从未见过的修士。
不,不是修士。
是画轴山的居士!
这位居士眉眼深邃,那五官线条,就好似浓刀烈匕刻凿出来的一般,竟是粗犷豪迈的西域长相,与儒雅随和的一众画仙迥然不同。
洋人修仙?
好吧,天魔都在四处作乱了,洋人修仙也没什么。
可在他的背后,竟浮动着七颗半睁半闭的眼珠子!
苏折当场认出,这就是外出游历归来的“九眼居士”薛历!
“九眼居士”薛历,画轴山排行第六,晚于徐云麒加入,不过几百岁的仙龄,却是身份极为特殊的一位——只因他原是西方“长生宗”宗主之子,在“长生宗”内乱之后,他带着“长生宗”的秘器宗法,投靠了当时的画轴山,被当时的掌教破格提携为了第六居士。
据说他曾吞过“莲生双岛”那镇岛神莲的一小残片花瓣,还曾得到过一颗“飞魄山”的尸仙炼化的尸丹,更在“天穹地果园”吃过仙桃,种种灵气交汇其中,以至于让他在体内炼出了七颗额外的神眼。
这七颗神眼,作为外置器官,可漂浮在他背后,再加上他脸上的两颗眼,一共九颗,可以用来窥探千万里之外的天地,又可查探万物生灵的本相,还可瞅出敌方身上的灵气命门,甚至可以看得到未来将要发生之事。
因此,他被称作“九眼居士”薛历。
薛历骤然出现,却是横了在场受封的三人一眼。
他面上两眼一瞅,头上飘着的七只眼睛便也跟着睁大了一点儿,但未完全睁开,就已令苏折觉得如临大敌、呼吸一紧。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灵魂层面窥探于他!
所幸那眼睛只是半睁半闭,尚未完全打开,而薛历也只冷眼瞅了他们,又看向徐云麒等人,十分潦草地行了一礼,便问道:“我在外听说有几位新弟子极为出色,刚入门不过三月就要受封为二阶的掌卷人,可就是这三位?”
徐云麒点了点头,笑道:“六师弟刚游历归来,想不想看晋升典仪?”
薛历却道:“想倒是想,只是我记得一般新弟子要熬个数年才能到达二阶,我教授的一些极出色的弟子,都老老实实熬了一两年才晋升二阶,敢问这三位弟子有何特殊之处,怎能在数月内接连晋升?可有什么特殊的天赋,还是在短短数月内就作了什么过人之事?”
原来是因为晋升太快而觉得不满了么?
而且还为了他自己的弟子鸣不平?这位居士听起来倒是挺疼弟子嘛。
苏折松了口气,徐云麒面色一紧,道:“这三位承笔郎天赋尚可,也曾立下功劳,协助救人,其中细节我可稍后详说,请师弟稍坐,看完受封典仪后再行质问。”
“要是等典仪开始,就有些晚了。”
“晚什么?”
薛历冷声道:“我在外探听得知——盗天宗,已派了一位修盗仙之法的妖官,混入了我们画轴山!”
徐云麒眉头一凛道:“你说的可是苏折?”
薛历冷声道:“正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只金乌!”
众目睽睽,哪怕徐云麒再如何狂热痴迷,也只正经言说道:“我并无此痴念,只是神兽仙禽向来为天地之造物精华,我对其多加招抚也是寻常,尤其是那些品性高洁、身形巨大美丽的……”
李墨花无情地打断道:“这些我们都已知道,苏折不久前还在山中现过身,怕不是跟着新弟子考试的机会一起混进来的吧?”
徐云麒眉头拧成了一个巨大的结,薛历却是冷声道:“不止是混进来,只怕还乔装成了某一位弟子。”
说完,他立刻指向苏折为首的三人。
“我那七只神眼可以感觉到——那潜伏的‘盗火妖官’苏折,就藏在这三人中间!”
话音一落,四座皆惊!

第116章 神眼窥视之下
人的话素来有轻有重,可“九眼居士”薛历的这句话,却仿佛是直投大海、直砸山峰的一块儿巨石,激起的何止是千层浪,更是瓦解了画轴山许多人心中的防线,逼得他们不得不去面对一个令人心寒却又生惧的疑问。
前些日子的观星一案如何而起?
为何在防守森严、如铜墙铁壁一般的画轴山,会冒出一个盗天宗的妖官?
一只曾经攻击过徐云麒,几乎使他致死的金乌,怎么能够轻易地进来,然后又消失于无踪?
难道他真的潜伏在这三人的中间?
众说纷纭,千种人的目光仿佛聚于一处,酝酿着难以掩盖的风暴,积蓄着惊险难遮的雷云,然后在某一时某一刻——无声地爆开。
“居士怎能凭空冤了我们三人!?”
打破这僵死沉默的是冯灵犀,他几乎是从未受过如此巨大的冤枉,好像一下子背负了细雪不清的污名,几乎是红着脸庞,拍着胸脯,指着薛历。
“在观星病一事后,徐居士已经验过我们的身,我们三人个个清白,只是为了救人治病才做了些出格事儿,难道这样也能招致怀疑,抹杀功劳么!?”
他还欲再说,却被梅洛洛一把拉住,而那薛历更是冷声道:“五师兄验过你们,我却没验过,我的神眼看得分明——你们身上分明有那金乌的气息,还不承认!?”
只是气息?没有看出戒指里隐藏的妖身与天魔么?
苏折暗自松了口气,却仍摆出一副担忧难解的模样,他把目光投向了沉思不语的徐云麒,在无言中投去了求助与渴望的目光,当真像是一个无辜的学生在向着师长求援。
可是徐云麒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积极地维护他们三人了。
不知是在等待什么,这人只是表情淡淡地冲着苏折点了点头,然后转了眼眸,以略带锋芒的眼神看向薛历。
王明朗倒是打了圆场,道:““六师弟是认为五师弟验人的手段不行,想再验一验这三人?”
薛历淡淡道:“五师兄并非手段不行,只是爱才之心太过深厚,便难免会被人利用。”
徐云麒这才冷笑一声,发出了站立场的第一句话。
“在这画轴山,什么时候爱才惜才也成了错,难道非要搞得人人自危,互相揭发才是正理?”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李墨花却接着道:“可这金乌都出现我们画轴山的后院了,难道五师弟不觉得我们这些师兄应该自查自清一下?”
他的话似针锋相对,又似拿着自己的身份压人。
若换了别人,此刻也只能作罢。
偏偏是徐云麒。
他这个受掌教宠爱多年的,有的是底气和资本,便只是不卑不亢,挡在苏折三人面前,道:“我当日验证这三人的身份,乃是带了他们去真言殿,让他们在验明真身的神镜之前走了一圈,几位师兄师弟觉得这样仍是不够?”
李墨花却道:“镜子只能照出他们如今的形态,如果苏折是附身在其中一个考生上进来的,你又如何能照得出它的本相呢?”
这人倒也不是傻的,确实预判到了行幽的想法。
苏折暗自心紧的时候,瞧见徐云麒的笑容已然一滞,似乎也陷入了这个不可回旋的逻辑漏洞里。
而李墨花则以莫名冷厉地眼神看向了这三人,面上带有浓厚的审视与敌意。
“依我看,这新进的一批弟子确有重大嫌疑,既然薛历师兄说了这三人身上有金乌的气息,那我们便该让六师弟开上三眼,以‘过去眼’、‘现在眼‘还有‘未来眼’去看看他们,探出他们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形态才是!”
徐云麒忽冷声道:“李墨花,你过分了!”
他速来脾性温和,说话不急不慢,讲究的就是一个优雅与风度,方才甚至有些思考李墨花提出的提案,此刻却忽的厉声厉色,丝毫不顾脸面地质问下,连李墨花本人都蓦地一惊。
徐云麒,当真生气了?
就为了这三个弟子?
冯灵犀一脸疑惑地看向苏折,道:“开眼,意味着什么?”
苏折叹了口气,那梅洛洛却面色凝重地解释道:“我听说‘九眼居士’的七只眼,若以完全睁开的状态去看人,固然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可也会对被窥看的人造成一定的伤害?”
她解释完毕,那徐云麒更是冷声道:“李墨花,你鼓动六师弟以三神眼看人,不仅会让六师弟损耗神眼中蕴含的元力,对他将来渡劫不利,更可能以神眼中的戾煞之气,损伤这三人魂魄,使他们再无法修行,你到底想做什么?”
原来这神眼还有这层功效?
苏折忽然领悟到。
对于神眼来说,窥看就代表着攻击,攻击就是一种灵魂层面上的窥看。
就好像想要以肉眼查看内脏的情况,就必须把皮肤一层层剥开才能查看,至于查看过后还能不能把皮肤一层层缝合回去,那就很难说了。
李墨花却是扬了扬脸,漂亮如花儿的面孔上闪动的却是刺人讥骨的讽笑。
“师弟想必已经把这一批新弟子都带去‘真身镜’前照过了,你可看出了什么?”
徐云麒不语。
“你既什么都没看出,而薛师弟正好察觉到了金乌的气息,为何不能让他验上一验?”
徐云麒面色越发冷冽。
“需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而我们如今甚至还不是要杀人,只是借着师弟的神眼看上一看,还其清白。他们会否因此受伤,也仍是未知之数。若是真的受了什么损害,请丹仙与莲仙来此医治,不就得了?”
徐云麒听得越发不屑,干脆挑明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自在,可人不是画,画缺了一角可以再补,脏了一片可以再盖,这些弟子若缺了损了什么,再去医治就是一片不可知的漫漫长路。他们以功劳立名,你岂可以疑心毁之?”
“人心若是不缺不损,再来十几只金乌也攻不破这山门。若今日以莫须有之罪伤其热血、损其人心,这那山门即便没有金乌和妖魔来攻,岂不也是残牌缺匾、不攻自破?”
此番此话不能不说是合情合理、入木三分。就连梅洛洛都脸上一热,冯灵犀被说得血沸了几分,几乎恨不得自己投入到徐云麒的门下。
而苏折更是感慨。
难怪徐云麒入门晚,实力不是最强,却被定为掌卷候选人之一。
以他对人心、对局势的把握,他确实是更有资格去带领下一代弟子的人物。
如果能把过分心软这个缺点给改了,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恩威并重、驭人有方的了。
而徐云麒这话一落,王明朗亦是说道:“我看这话确实有理,六师弟心急不忿,大约也有质疑这三位弟子晋升过快的缘故,不如我们暂且收了晋升,且再观察一段时日?”
薛历却摇头:“我却要查个清楚——他们身上的金乌气息究竟从何处而来?”
众人的心声儿被这些居士带着一句话一个方向,一时间如墙头草般摆动不迭,倒是叶清敏意志坚定、霍然起身道:“居士们在这儿吵嚷了半天,为何不让弟子们自己分辨几句?难道不经审判就可问罪,没有证据就可夺功?”
说完,他故意看了一眼苏折,意思十分明显了。
以林宿的能言善辩,不应该没有话说。
这个时候就别藏着掖着,正该辩个分明才是。
苏折立刻抛了一个眼神给冯灵犀,用手指指了指他的脖颈,冯灵犀似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刻就从胸口的衣襟处掏出了一件儿晶莹透明的瓶子,把瓶盖一打开,再从里面掏出了一道黑色带金粒的羽毛。
“这……这是我一直随身带着的,妖官苏折的羽毛……您所察觉的气息,是不是来自于这个?”
徐云麒一愣,连李墨花也似完全未曾想到,正感局势微妙之时,还是薛历率先问道:“你怎么会带着那金乌的羽毛?”
冯灵犀被众人目光所包围,一时间不知是该先辩白还是该诉衷情,想了想,惴惴不安、惶惶无措地解释道:“我在木偶天魔作乱的时候……曾经被苏折和慕容偶所救过……当时他在现场遗留下来的羽毛,我实在很想再见到他,就偷偷捡了几根,并没有全部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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