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我当卧底都当成掌教了—— by绯瑟
绯瑟  发于:2024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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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麒一瞧这人,便是怒声叱道。
“谷净山,方才我们一经查问,五副画作中至少有三幅都经了你的手,在你的住所处,还搜到了混有天魔气息的颜料残渣,你此刻还有什么话想说!?”
谷净山冷笑:“既被你们捉住,我就直说了吧,是我在修补古画之时,放入天魔的血肉残肢所捣碎的,让它们在画中自由成长……”
徐云麒看着痛心疾首,目光中杀意必现:“你是三阶弟子中的翘楚,本已快要突破四阶,为何要做这等杀人害命的蠢事儿!”
谷净山眯了眯眼,道:“突不突破四阶又如何,画轴山的规矩始终在那儿,我真正想画的画一件都作不成,……留在这儿效忠你们,又有什么前途和未来可言?”
众人听着齐齐色变,徐云麒更是勃然一怒:“你胡言乱语什么!”
苏折听着却是莫名其妙,看向身边的紫晏,轻声问道:“真正想画的画?画轴山的规矩?敢问紫晏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紫晏眉头一抖,似乎不习惯苏折用敬语这么称呼他,后来想起来这儿还有别人,便知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画轴山对门下画仙的规矩是——不可画死者,不可画妖灵,不可画天魔。”
不可画死者,是因为画仙笔下的死者可能会“活”过来,但死不能复生,“活”过来的也不是当初那个人,而是基于想象与记忆中的人为造物。
不可画妖灵,是因为有一些特定妖灵基于意识而生,关于它的衍生画越多,对其的恐惧及各种情绪的集合就越深厚,本体的实力就越强悍。
不可画天魔,这个就好理解了,绘制天魔会产生一系列的恐怖结果,画中天魔可能会给画外的天魔提供入侵的途经,可能会污染画作,甚至还有画中的天魔反过来杀死画者的例子,禁止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谷净山想画的是什么?
还是天魔?
他这话音一出,徐云麒便直指对方,怒声叱道:“你还是念念不忘地想画出那些死去的人……你明明该知道死者不能复生,从画里走出来的绝不会是当初的人!”
原来是想用画来复活死者?
他想复活的人又是谁?
面对各色质疑与暴怒的目光,谷净山只毫无愧色地嗤笑、冷笑道:“徐仙师又没画过死去的人,怎知不能把他们带出来?”
徐云麒冷声道:“我没画过,难道你就画过?”
谷净山的笑容渐渐显出了几分扭曲:“我也没有,可我见过‘诡画派’的人画过死者……他们是当真活过来了!不仅记忆和生前一样,连性情也是相差无二!”
徐云麒一愣:“你说什么?你和‘诡画派’有联系?”
“是,我就是和他们联系上了,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画仙。”谷净山笑得越发狰狞,“在我小时候死去的母亲,收服天魔时死去的吴师兄王师兄,渡劫时死去的齐师姐刘师妹,还有很多人,在他们的画作里,都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你们这些欺世盗名的修仙人,枉称什么画仙,你们明明可以用画作复活死者,为何不去复活那些死去的弟子,为何不让他们去复活死去的亲人?为何要让他们要像废纸一样白白地死去!?”
徐云麒越听面色越沉,沉到最后五官似被一层浓厚的阴霾所覆盖,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近乎疯狂的谷净山,冷声道:“这就是,你背叛画轴山,投靠‘诡画派’的理由?”
谷净山毫无避讳地仰头,尖声地笑道:“没错!”
徐云麒冷笑一声:“你可知……这些‘复活’死者的画里,掺了什么颜料?”
“没了这些颜料……这些死者又能维持他们生前的姿态多久?等到颜料耗尽以后,他们会变得如何?”
谷净山眉目一震,面目扭曲道:“不管是什么颜料……‘诡画派’都能提供……”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徐云麒淡淡道,“我一靠近,便闻到你身上的腐臭尸气儿,你根本掩饰不住……”
“能复活死者的颜料,当然是死者本身的遗骸了……”
“复活来的死人一旦耗尽了颜料,自会呈现尸气,出现尸斑,想要吃新鲜血肉来弥补自身,可越弥补越糟糕,终究还是得回归死亡……”
谷净山怒声道:“你撒谎!‘诡画派’有法子延缓这些尸气的外泄!复活是可行的!是可行的!”
他忽然用力挣扎起来,而徐云麒长叹了一声,接着道:“你走错了路,已经不配再拿画笔了……”
说完,这人不顾众人还在现场,忽的手掌中画笔一抬,在虚空中如刀子般划了几下。
只几个瞬间,就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了人体,使那谷净山的双手如豆腐一般分割了开来,一瞬间鲜血如大片大片的颜料四溅在地,凄厉如油烫火炒的惨叫震硕连天,所有人心头一凛,却只有苏折眉目一震。
一向温文尔雅的徐云麒,折磨起叛徒来竟然下手这样狠辣!
而徐云麒在做完切割后,只是面色冷淡地挥了挥手,那谷净山便被几个画仙押解了下去。
紫晏这时看向苏折,道:“我早就告诉你——这厮不是什么良人,你现在跟我入星月道,一切还来得及。”
苏折只故意摆出一副犹豫受惊的模样:“可是……”
紫晏固执地盯着他不放,正要说些什么,徐云麒却忽然看向了这边。
“林宿,你和我过来一趟。”
紫晏微一皱眉,徐云麒却笑道:“放心,我不是什么良人,却是画轴山的仙人……就算他不拜我为师,我也不会把他吃了的。”
苏折乖乖跟了上去,却被徐云麒直接拉上了手。
下一刻,异样的光芒包裹了他们全身。
等到刺目灼眼的光芒退散的时候,苏折睁开了眼,发现他们已经瞬移到了一处画室。
可这处画室之上,却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金乌画作!
有振翅欲飞的傲慢金乌,有断翅颓唐的虚弱金乌,有拢翅蛰伏的猎手金乌,还有逡巡四望的潜伏金乌……各式各样生动逼真的神色、栩栩如生的姿态、再配着虚虚实实的背景,生大大小小近一百作,千点万种的细节都浮现于其中,叫人一看就被深深吸引、震撼,甚至于无话可说。
他一眼看着,不仅是被画中投入的细节和功夫所震动,更是惊骇于有些画作上所标的时间年份,大部分都是在他与苏折见面之后画的,可小部分是很早就画成的!
而徐云麒看着那一幅幅画,只是叹道:“我画得还是不够好,不能把它的美貌画出千分之一。”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金乌痴汉啊!?
苏折收回鸡皮疙瘩,只犹犹豫豫道:“这……这些是……”
徐云麒苦笑:“抱歉,忘记和你说了,这就是盗天宗魔尊麾下——‘盗火妖官’苏折的妖身原型,一只盘火聚焰的三足金乌,只是它似乎把第三只足给收了起来,只露了两足在外……”
他收回笑容,面上忽然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痴叹与惊讶神色。
“天火覆顶,地火盖爪,琉璃火为翅尖舞,龙火冥火为翅中现……我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生物……你若遇到他,也必会惊叹于其美丽与威武,想和我一样把他画下来的……”
苏折一时陷入了无言。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说什么好像都不对劲。
但更不对劲的是徐云麒这个家伙。
他在欣赏了画中金乌后,居然忍不住上手抚摸了几分那瑰丽流光的羽毛,仿佛在想象自己抚摸那只巨大金乌的场景,若非他眼中满是对美丽生物的纯粹向往与欣赏,苏折几乎想要跳出来。
徐云麒似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轻轻咳嗽一声,收回了手,正色道:“我身为七居士之一,可画山水人物,可作街景宫阁,但我最喜欢最擅长的,还是古之神兽与今之仙禽……”
“所以,你若有心做我弟子,需参与最后一个小测验,为我作一幅画。”
苏折眉头一皱,一种不祥的预感飘了上来。
“敢问徐仙师,我需要作什么画?”
徐云麒笑了一笑,想收拢痴色,却还是忍不住漏了几分,想了想,还是指向了画。
“就画这金乌吧,你若是能临摹我的画,还原出他美貌的十分之一,就算掌教不同意我再收徒弟,我也一定叫你在画轴山畅通无阻,任意往来我的所有画室!”

还原出十分之一的美貌?
若说这些话不叫苏折起一些鸡皮疙瘩,那必是假的。可徐云麒的认真神色就摆在眼前,他的许诺也句句诱惑,不得不叫苏折细细考虑起来。
考虑来考虑去,他还是忍不住问:“徐仙师……就这么喜欢金乌么?”
徐云麒一愣,似被这个看似天真的问题给逗乐了几分。
然后,他收敛神情,斟酌用词:“我素来喜欢画神兽、绘仙禽,金乌……自然也是其中一种。”
“只是当这金乌是妖官苏折时,我便多上了几分心,在见到他之前,我就已经收集情报,分析他的生平行迹与处事作风,只是越分析,就越觉得可惜、可叹、可感啊。”
苏折故作懵懂道:“如何可惜?怎叫可叹?还有什么可感?”
徐云麒叹了一口气:“可惜他一开始遇到的是魔尊而不是仙尊,可叹他一身清白心性却只用于侍奉那位性情刁钻的魔头,可感他一旦认定,就不会轻易改弦更张,所以想要把他带入仙门,却是难上加难了。”
苏折故作震惊:“徐仙师想把一位妖官带入仙门?”
徐云麒露出耐人寻味的一笑:“我倒是想,但他未必肯。”
这都还未正式收徒呢,这家伙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到底是他本人就是率情放纵的艺术家性格,还是故意试探、埋伏机锋?
苏折作出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不求好印象只求不出错,而徐云麒却观察了一下他的表现,仿佛越看越满意,想瞧越有兴趣,只抬唇一笑道:“怎么?你问了这么多,是不敢下笔了么?”
下笔自然是要下的。
只是苏折不能答应得太爽快,而是故意显出了几分犹豫,适当地摆上了谦逊的面具,然后在谋一时某一刻仿佛下定了决心,接受了这个挑战。
画自己确实是个挑战。
挑战在于——他还不能把自己画得太像。
必须在画上露出许多适当的错漏,绝不能暴露出自己对金乌妖身的熟悉。
徐云麒画他,本就带了美化与想象,他也可以冲着这个美化的路线一走到底。
打定主意后,苏折立刻掀起袖管。
他先从笔筒里随手提出了一只狼毫玉管笔,再摆平了上好带一种草木清香的白腻宣纸,在画纸的四角压了紫檀木的镇纸,一边细细观看徐云麒所画的金乌,一边勾勒起了线条。
徐云麒眼见他开始了临摹,也取了一张白宣纸,却不用笔,不蘸颜料,只用指尖沾了水,在纸上描了几下,忽的,画纸中印出了一个湿润的杯形,徐云麒两指微微一磋磨,画纸上就漂浮出了一个水晶般透明的茶杯。
他微笑着捧着水晶杯子,轻轻一晃荡,杯子里就装满了透明而清澈的茶液,其茶香之芬芳,绝不似水墨而成,而是真叶实片捣碎后的味道。
他就这么坐在一旁的藤木椅子上,捧着茶,亮着眼,瞧着苏折的临摹。
这模样,要多悠闲有多悠闲,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可是苏折却临摹得辛苦。
而在千万里之外的行幽那边就更加辛苦了。
不是看得辛苦,而是憋得、气得、恼得辛苦。
他瞅着恢复了影像的玉石屏障,眼底一丝冷芒闪过,几乎有什么无形杀意化为了实质。
徐云麒——果然该杀!
不管是出于美学还是色学,他都觊觎了苏折的金乌妖身这么久。
简直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不是东西。
七居士里从他开始杀,是正确无比的选择。
慕容偶像是察知行幽内心的暗涌,也是冷声道:“这徐云麒果真对金乌垂涎已久,难怪当日说什么也要生擒苏折……他有如此邪想歪心,实在该杀!”
行幽凉凉一笑,不置可否。
他话越少,实则杀气越重。
话若是多,反而还有余地。
就在他筹谋着如何把徐云麒从画轴山引出来杀了,陈小睡却问:“魔尊既已看到这儿,还想继续把小苏派去做细作么?”
行幽眉头微微一凛,道:“你想说什么?”
陈小睡叹道:“徐云麒若把小苏收为徒弟,必与小苏越发亲密,倘若他发现了小苏的金乌真身,必会狂喜过甚,等到那时,他又岂能让小苏轻易走脱?”
行幽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让他回来?”
陈小睡点点头,慕容偶也趁热打铁道:“徐云麒痴于金乌,不得不防,魔尊还是让苏折先回来吧。”
孟光摇也不住附和:“不错不错,老四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救他也难,魔尊若真想惩罚他,不如让他回来受罚吧。”
行幽沉默了一会儿,忽的犀利一问:“现在让他回来,好让他继续对仙门留情面,继续对着我们的敌人心软?”
三个妖官皆是一愣。
行幽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回来?可若他就这样回来,他还是不会支持我与仙门开战,一旦我强行开战,他也只想两全,只想离开。那我纵使得了他的身,也得不了他的心!”
这前面的话还算正常,可最后这一句话一说,三个妖官的反应就有些微妙了。
呆愣的呆愣,彻悟的彻悟,惊醒的惊醒,没有一个敢说什么,可所有的话都放在他们极速变幻的表情里了。
行幽放出这惊人之语,也没想着解释,只是冷声道:“总而言之,他需要在那儿呆上一段时间,替我做几件事,也看清楚这群仙门所谓的真面目,然后他的回来才有意义……”
慕容偶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酝酿一件极难开口之事。
忽然,他道:“魔尊也知道……苏折向来心软。”
他抬头看向墨玉榻上斜躺着的那位,一字一句地问:
“您就不怕……他对仙门的人生出不该有的感情么?”
行幽目光忽的变冷了几分,但面上却没有半分犹豫。
“本尊当然想过这个可能性……”
“仙门之内,确实有些个值得相交的人物……可如果一棵大树的根部就是烂的,那上面的花花草草再如何鲜艳夺目,也迟早会发臭和腐烂……”
“等到他亲身感受过画轴山的本质,等到他知晓画轴山的根基是什么,等他明白本尊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慕容偶目光一凛:“魔尊……果然是出自……”
行幽冷声一笑,忽的打断他。
“别会错意了,本尊可从未入过什么画轴山。”
苏折画了大半,线已勾勒成,色已填大半,一只金乌的模样徐徐而出,只是缺了几分徐云麒画中的神韵,也少了一些生动的气息,他故意把一些部位的比例搞混,把一些关键部位的线条虚化,呈现出的更多是一种意态而非一种写实,这种极抽象化的临摹,高情商地说,是现代艺术,低情商的说,是糊弄傻子。
可是徐云麒看了,却是目光大亮。
他欢喜得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宝藏,连茶都不喝了,直接抛了透明的水晶杯子,上前查看,不住地称赞起苏折的画风和笔锋来。
“我修道多年,也教画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稀奇有趣的画风……”
苏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徐仙师谬赞……学生实在愧不敢当。”
徐云麒笑道:“你又何须谦虚?你要修的是画仙之道,身为学画作画的修士,总得有些傲骨才行。”
说完,他忽然拉着苏折的手,带他去参观更多的画,一路上除了金乌图,果真显现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神兽图、仙鸟图,还有半成的麒麟图,苏折在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的时候,忽然瞥见那许许多多的兽鸟画里,藏了一副不那么明显,却又画风迥异的画。
他只瞧见那幅画,就忽的心头一颤。
这幅画里,画了一只似龙似蛇、如有色如无色,头部的眼眶凹陷而空茫,口中正吞吐着一条半透明丝线的奇异生物!
是行幽!
是梦中行幽无意间露出的原型!
怎么会出现在徐云麒的画作里?
苏折指着这只画风迥异的生物,极力压抑着内心的震颤,故作好奇道:“这副画里的生物……怎么我从未见过?是什么不出名的神兽么?”
徐云麒瞥了一眼那画,目光微微一沉,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算是画轴山内部一段历史……说给你也无妨……”
“画轴山当年的创派祖师,也就是我们常称的‘画祖’,在创立画轴山之前,曾与其余十一仙祖并肩作战,扫荡亿万域外魔物,涤清凡间千种浊气,才有我们如今的光景。”
“那场立世之战中,画祖为了取胜,曾以笔尖蘸染了天地精华、日月元气,画出了一条外表奇异的神龙,它吞吐着时间之线,可以随时逆转轮回与重启因果。”
“这条龙,是画祖用来驱散千万魔物,立下不朽功勋的战龙!”
“但它同时也是,画祖在这人世间创造出的第一幅画!”
苏折彻底陷入震惊。
行幽……
竟然是画祖的一幅画!?

第87章 新生大典
苏折处于震惊期的时候,也不忘记及时地把自己的情绪收整回来,避免真的露了什么错漏情绪,他调整面部表情,转而一脸受宠若惊地看向徐云麒。
“我尚未正式入画轴山,徐仙师就带我观这神龙之画,说这尘封的历史,不觉得太早了么?”
“这副不过是我的临摹之作罢了,正品自然不在此处。”徐云麒笑道,“而且,谁说你没有正式入画轴山的?”
苏折疑道:“啊?”
徐云麒伸手,遥遥一指,指尖尽头就是苏折的那幅画。
“从你下笔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内定你为这届画轴山的新人弟子,无论你画出什么,还是不画出什么,我都要你。”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内定了?
苏折疑道:“万一我囫囵乱涂一番,仙师也要我?”
徐云麒笑道:“你能看了那么多副金乌图而不头晕眼颤,足以证明你的精神力和潜质不俗了。”
他再加一番解释,苏折才明白,原来这每一幅金乌图里都暗藏了些许灵力,只看一幅的话并不打紧,可这么多浩浩荡荡的图画之海,堆叠出的灵力之浪,若是寻常人来此画室一看,还未提笔,只怕就已被图画中的细节震得心神震荡、惶恐不安,别说临摹了,哪怕画出个初具形状的东西都是难的。
所以无论苏折最后画出的是什么,他能从提笔画到搁笔一气呵成,就已经是超越了百分之九十的新人。
难怪徐云麒方才越看越喜,越瞧越爱,哪怕画风那么抽象模糊都没有糊他的眼,扫他的兴。
原来画出什么不是关键。
坚持到最后还醒着才是。
苏折表面欢喜不迭,心中却实在充满了疑惑,心想这魔尊当初难道竟真是画轴山的一幅画么?
“我听说画祖早已隐世遁居,那这画中之龙如今身在何处呢?莫非如今还在一副画中栖息?”
如果魔尊本体正是画龙,那他是如何从画里出来并化作人形的?
祖宗一般的画龙逃出,这画祖难道会没有发现?画轴山就没什么反应?还是当年确实发生了什么难以言说之事?
苏折心中种种谜团像飞舞的云絮似的,徐云麒却只是露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你若想知道更多,等到参加了入选大典,上了七居士的道课,岂不一切分明?”
这……算是挖坑不填?还是直钩钓鱼?
苏折笑着把骂娘的话吞了回去,接着便和徐云麒看了看接下来的画作,半真半假地露了适时的惊艳、赞叹,旁敲侧击地问着画中之龙的问题,可每次都被徐云麒巧妙地避了过去、引到了别的方向。
倒是千万里之外的墨极殿里,行幽和三大妖官瞧了这上下画作风景,懂欣赏的略欣赏几分,不懂的是干瞪眼死努嘴,也挤不出多少文风雅趣来,唯独一个慕容偶感觉到了这画中之龙的不同寻常,意识到苏折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地看重,又联想到了行幽之前所说所提醒的种种,忍不住转过身,看向自己的上司。
“魔尊……敢问这画中吞吐时线的神龙,可与尊上有何等渊源……?”
他这话问得倒是大胆无比,只是行幽斜眼一瞅,直接了当地问:“你是想问,这画中之龙是否就是本尊的前身吧?”
若是苏折在这儿,就敢大胆接“是”。
可偏偏是慕容偶,他不敢。
既不敢,便也低头顺目、拱手作揖道:“属下不敢问,魔尊也不必答。”
行幽冷笑一声:“你装懦卖怯,不想听回答,本尊却偏偏想给你个回答了。”
说完,一句心声直接被他送入了慕容偶的脑海之中,直激得他面上神情数度变幻,如霓虹似走灯,最终那股子震惊与顿悟,也没有完全褪去,而是持续在他两颊徘徊。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可惜那句解答疑惑的心声,陈小睡和孟光摇也没有听到。
而在苏折参观完画室之后,被安排在靠近山门的小院住了一宿,当夜无大事,他索性关了直播闷头睡了一晚,紧接着第二日晨光如温光暖阳似的没入房门,他一开门,见到的就是传召的弟子,要去参加什么入选大典。
大典之前,有弟子专门奉上青丝绿绸状的道衣,袖角上有几点青竹松柏的花纹栩栩如生,笔触鲜明,犹如点勾指抹,又佩了一袭青白玉的腰带,其中间杂画轴山七居士的仙人雕像。虽说不如那三阶四阶的弟子华贵,但这一身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已是贵重无匹。
苏折这样一穿,虽无任何修为,可还是一身仙风清气自然溢出,可见人靠衣、仙靠装,气度自然上来。
大典之前,他特意捻了捻头顶的“隐簪”,算是启动了直播程序。而由着接引弟子一路引他到了大典之上,他还瞧见了同样装扮的冯灵犀、宣家姐弟、柳添与于散,甚至还在伤势恢复期的叶清敏,他身上满是药味儿,走路都无力,却是被二位弟子抬在担架上过来参与的。
苏折瞧见这熟悉的几个面孔,又是欢喜又是兴奋,心想这一入仙门虽说开头像一场闹剧,可到底是认识了几个人族小伙伴,也算是不虚此行?
他刚这么想,一抬头就瞧见了大典之上,三位仙风缭绕、道袍飘然的画仙居士,各自从一座晶莹剔透的虹桥之上走来,其中一个便是徐云麒,他瞧着苏折今日这身样子,两眼放光,微露欣赏,怎么看怎么像是捡着了好苗子,又似是凭空发现了一笔宝藏。
另外二位居士却是不同凡响。
一位是“”百相居士”李墨花,看似女相却有男身,看似男身却又过于阴柔,缺了一些雄性特征,眉眼如画似卷,说话轻声细语,连素来严肃的道衣上也绣了团团簇簇的美人牡丹图,光下一照,花朵似乎活转过来,大瓣大朵儿地次第盛开,使他走过来,就仿佛一朵雌雄莫比、国色天香的花儿降落到了人间。
据说这位“百相居士”,一来擅作花木,二来善作人物图,与擅长画神兽仙禽的徐云麒正好是两个极端。
另一位则是“晴雨居士”王明朗,倒是眉眼正硕、身材高大,看上去比另外两位居士要足足高一个头,衣袍上各色天象齐聚,一时绣了七色彩云,一时又绣了雷云密布,靠近他时似能听到雷电轰隆之声渐从衣袍上传出。
这位“晴雨居士”,自是擅画天象天时,尤其擅画雷雨雪天、手下挥笔,自有九道神雷十八道霹雳天降,再随意一撇笔锋,天象一转,便是遍地飘雪、万里堆琼的冬日盛景。
而徐云麒这次也是盛装而来。据说他上次的旧衣袍被烧了个通透,反而得了居士师兄的同情,众人合力,为他画缝了一袭新衣,上面绣了若干元素代表的麒麟,火麒麟在衣袍褶皱之间跃动不休、恍如烈火跳动在新衣上,雷麒麟如紫电迅闪,使平常的丝绸如带了电光,水麒麟在上下袖角处若隐若现,再加上无形的风麒麟,一时之间似有水雾缭绕。
……这家伙……还是放不下那张被四方麒麟图么?
苏折感叹之间,忽然眼尖地注意到,在衣袍上那层层麒麟的包裹之下,似乎还多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金色鸟类。
似乎是……一只烈火中的金乌?
他眼皮微微一跳,叹息得更为深重了。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金乌痴汉啊!?连象征自己道法的衣袍上都要缝合!?
他思绪杂杂,大典却依照往例行进,似乎丝毫没有受那叛徒和考场变故的影响,所有人不知为何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那一日的仓皇急促,只是注重祥和、营造庄严,而众考生在虹桥之下听宣受训。
而直到此刻,三位居士们边手苏折才从居士的解说中得知了画仙修为的七阶。
第一阶——承笔郎。
第二阶——掌卷人。
第三阶——补彩使。
第四阶——虚实仙官。
第五阶——五色神师。
第六阶——混元仙王。
第七阶——开鸿道君。
这第四阶的仙官,似乎是与盗天宗第四阶的妖官相对的。
而前面几个仙阶的称呼不管怎么说,都和画仙算是有些关联的,可后面的仙阶名称越听着就与画仙这一仙职无关了,反倒越来越有开君称王的凡间霸主气象。
苏折默默吐着槽,又听到居士们一一念到新生的名字,接着每一个人都上前几步,由三位居士中的其中一位赐下画笔。
这只画笔,就是他们作为画仙第一阶——“承笔郎”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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