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我当卧底都当成掌教了—— by绯瑟
绯瑟  发于:2024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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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唇角的弧度正好是流出的一丝凉笑:“是,我承认了又如何?”
紫晏冷声道:“你此番潜入画轴山,是魔尊的吩咐?”
苏折淡淡道:“是又如何?”
紫晏的姣好眉目透了几分云深雾重的肃然,一开口便直问不休。
“魔尊令你做弟子,获取仙门信任,是想要窃取一些情报,偷一些宝物,还是来这儿杀什么人?”
苏折笑道:“这个还真不能说。”
紫晏半步不退:“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苏折只道:“不想说也不能说,但总归不会违背义理。”
紫晏讽声道:“你都占了寻常人类的身躯,还不算违背义理?”
苏折淡淡道:“林宿早就已经死去,占他的身躯虽然不妥,但非不义。”
紫晏脸色一沉:“你也知道如此行事极为不妥,你还要来作甚?你若是奉了魔尊令占了这人的身躯,魔尊必然也在这身躯上做了手脚,或许还在透过这身躯偷窥着画轴山的一举一动……”
这呆小子居然说对了,他方才就是在看直播呢。
苏折笑道:“可是我来都来了,总不能再退回去。”
紫晏冷声道:“我若一定要你退回去呢?”
“你确定?”
“你有恩于我,我自得报答,但不能这般报答。”紫晏正色道,“画轴山是仙门重地,无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看着你乔装打扮,欺骗他们全门上下,然后在此兴风作浪。”
他毕竟同属仙门。
若是不知道,那就不知道罢了。
可若是知道,又怎么能装作不知?怎么能看着苏折把画轴山的一干人骗得团团转而什么都不做?
“你如今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会帮你瞒过去。以后你若想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可拼尽全力,哪怕是天穹星洞的开启也是……”
“可你现在还不是五阶或六阶,你开不了那能让我回家的洞。”
苏折嘴上在笑,眼底却无一丝一毫的笑意。
“你也知道自己欠了我的,我现在就希望你能还回来。”
“怎么还?”
“你不擅长撒谎,可以不说谎,但若别人问起我,你不开口就足够。”
紫晏却固执道:“不开口也是撒谎的一种,我做不到。”
苏折只叹了口气:“你若做不到,我就得死。”
他忽的深深看了紫晏一眼,问道:“你此番过来找我,难道就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救命恩人死在你眼前?”
紫晏先是一愣,如同一个木雕石刻了千年的人第一次遇到洪水与晚风的侵袭,一下子就吹出了一条不可掩盖的缝隙,有几分是不知所措,有几分是茫然不解。
可片刻后,他忽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刁钻逻辑,正色顶回去:“你如今被我揭穿,我大可掩护你逃跑,你又怎会去死?莫要再在此处胡搅蛮缠了,趁着他们还未发现,赶紧走!”
他连番催促已是好心,可苏折还是慢悠悠地一笑:“不,已经来不及了。”
笑声还未完全落地,忽然,原本天空上的血色被完全驱散,仿佛有一大桶清水泼在了这层层血气笼罩的空间,数条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缝在天空显现,几道五彩绚丽的光芒从裂缝中陡然穿出,降临到了地上!
其中一道光芒退去,显出人形,赫然就是“应麟居士”徐云麒!
他眼看得林宿无恙,却抱着一只纸片猫,又见得紫晏仙君面色沉重凝冷,似乎发生了一些别样的事情,就先吩咐身边的几位画仙去封印处理那被星辰土包裹的天魔,自己却一步步地走来,却又一点点地困惑于这二人间微妙而僵硬的气氛,发声问道。
“紫晏仙君为何这样看着我画轴山的预选弟子?可是他身上有何不妥?”
苏折尽管表面茫然,可内心的紧张、难忍,使体内每一条神经都因为紫晏的注视而感到了震颤的扑跃,胸腔的紧绷像横着一根快绷断的弦。
紫晏不擅长撒谎。
他也不屑于撒谎。
为了维护他心中的道统,为了不让苏折得逞,这呆板倔强的小子,万一说出了实情,岂非是把苏折陷于了不得不显出妖身的境地?
完了完了,果然还未开始的卧底生涯就要结束了。
可忽然,他瞧见面前的紫晏收敛了神情,收回了缩紧不放的注视,光芒流淌如星河的眼底,又恢复到了往日那淡漠高远的静谧神态。
“不,林宿身上并无不妥,他只是……有些受惊罢了。”
话音一落,苏折彻底愣住了。
紫晏为了他。
学会撒谎了。

第83章 行幽视角发生了啥
行幽的意识飘了回来后,厉眼一开,只看见周边围了一圈妖官,以慕容偶关心急切但不敢上前,保持着恭敬的距离看着,陈小睡揣着些关心却只是呼噜连连,那呼噜声儿中传递的睡意甚至让行幽也有些头晕,孟光摇倒是胆子其大,一双手在行幽身边游游挪挪,似是想碰、又不敢碰。
行幽便面色一沉,颇为冷肃地扫了一眼那只即将碰到自己的手。
孟光摇的手立刻光速缩了回去。
一同缩回去的还有他的大脑袋。
行幽冷声道:“你们在这儿围看什么?当这是菜市场么?”
慕容偶立刻答道:“禀魔尊,属下等也是关心则乱——您可感觉好些?苏折那边如何?”
说到这儿,一向在手下面前揣着冷肃神情的行幽,忽就眉间爆起了几分山峦起伏般的青筋,连面目上的阴霾也带着淡淡的酸味儿,一伸手,倒是直接攥住了墨玉榻上的一角,一出邪气儿,直接掰了下来,捏了个粉碎。
“本尊感觉好得很啊,至于那苏折……在本尊的意识残片完全消失之前,他还有空与那俊俏的小星仙眉来眼去,而那名叫紫晏的星仙,也倒是真是争气,居然敢在我面前对着苏折挑拨离间,撺掇着他走……”
慕容偶微怒道:“他敢那样做?苏折定不会听这等花言巧语。”
行幽冷声道:“他如何不敢?他又如何不敢?”
两个他,却是两种念法,一种是全然冷恨与杀气的凝结,一种却是半恼半无奈的念法。
哪怕是在天才辈出的修仙界,紫晏也是天才堆儿里的一枚天才,平日里高居星天不问世事,本该是最清冷孤僻的仙人,可不知为何到了苏折这儿,就忽然显出了一些烟火气息,多出了一些口才,变得能说、会道,再配上他的俊眼修眉,不得不说……是有些蛊惑人心的气息的。
而苏折……他会心动么?
他最好不要。
他绝对不能。
行幽咬了一口森冷的银牙:“这紫晏若是一直闷在画轴山,那也罢了,若是他敢从画轴山出来,你们倒是要好好去会会他,本尊身内原本有几只天魔,大概也他和徐云麒收去了一些……若是能夺回来,必不能让它们流落在外,成为仙门的封印物。”
话音一落,几人重重拱手答应。
可半晌后,慕容偶却抬头道:“可是魔尊,你派苏折这一去,难道是为了让他在仙门当细作么?”
行幽反问:“是啊,不能么?”
慕容偶无奈道:“魔尊行动必有深意,可是此举未免也……未免也……”
“未免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慕容偶想起苏折昔日那番“不要太宠纵魔尊”的话语,鼓足勇气、冒着生命危险,在有些微怒的行幽吐出心中真话。
“按道理,苏折是我们盗天宗的副宗主,哪怕他得罪了您,处错了事儿,也该在门内惩罚,如何能把我们自家的兄弟送到仙门身边,送到别人的枕榻之下?”
“倘若出了什么事儿,苏折就会受到画轴山众仙的围攻,万一他回不来,或者被迫成为了他们的人,怎么办?”
行幽笑道:“所以……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这是也学苏折一样顶撞上司了?倒是被带坏得很快嘛。
慕容偶无奈:“属下不敢,只是魔尊若是要如此惩罚一位高阶的妖官,还请说个明白,为何他辛劳多年,立下汗马功劳后,还会落得如此个下场……”
“您若不说清楚……我等实在心中难安,不得不为苏折……苏副宗主说上几句公道话了……”
行幽叱笑一声:“慕容偶,你跟着本尊多少年了,你才跟苏折多少年?怎么心都向着他去了?”
虽是叱笑,倒是没什么杀意,显然他也是欣赏着慕容偶的直言的。
若是换做从前,恐怕一言不发就得发了大怒,直接作弄起慕容偶体内的人偶,翻江倒海一番都未可知。如今这样,想必是因为体内天魔去了许多,连他的一部分人性与感情都回来了,自然就多了宽和容忍、少了霸道狠厉。
慕容偶分析了几句,继续道:“我对苏折说公道话,并非偏心,而是希望魔尊能秉公处置每一人,莫要因私情而弃了此等忠心直诚的妖官。”
行幽只冷笑道:“忠心直诚?你可知前段时间我提过的本门卧底么?”
慕容偶眉心一颤:“难道,难道苏折他……”
行幽沉默片刻。
“你别多想,他不是那个卧底,但他没有察觉出那卧底就潜伏在他身边,有包庇失察之罪,本尊不得不罚。”
慕容偶察出古怪,陈小睡也忍不住问:“仅仅是包庇失察?没有别的关系?”
行幽立刻沉下脸:“当然没有,他只是愚蠢地包庇了那个卧底,为了些情谊就做了错事。”
“但无论他做过什么,或对你们说过什么,记住以下两点。”
“他永远都是本尊的副宗主。”
“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本尊!”

第84章 他和我你会选谁
徐云麒见紫晏如此说,心中似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可一瞥到苏折怀里抱着的那只皱皱巴巴的猫,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是……?”
苏折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陷入了茫然与沉默,可手上却没有放松。
他能感觉到,猫猫魔尊的意识在方才他与紫晏的对话中闪烁出了一种强烈的情绪,仿佛强烈的不甘与不服,然后像一簇脆弱的火花燃到极致似的,它的意识“噗”地一下消失了。即便此刻递过去,也不会给对方追踪到行幽本体的机会。
可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抱紧了纸片猫猫,神情上摆出了浓烈的悲伤。
徐云麒疑道:“林宿,这只猫究竟怎么了?”
苏折只适时地摆出哀叹神情道:“方才这只猫忽然从天上的裂缝里冲下来,是它用某种奇异的力量保护了我,保护了其他人,但越保护越耗力,就……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说着说着,还是抱着猫,似是一千一万分不舍的模样。
徐云麒只看了一眼苏折,伸手欲摸,而苏折虽然不愿,但还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露了点儿皱巴巴的猫爪子和猫尾巴给他摸探,徐云麒试探之下,果然探出这只纸猫儿上面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似乎一切正如苏折所说。
但也只是似乎。
他再喜欢这个弟子,也得谨慎。
谨慎之下的选择就是看向紫晏。
徐云麒正色道:“紫晏仙师,你方才不顾一切抢先我们一步到这画中,可有看到什么异常?林宿方才所言,是否也是你所见?”
他倒是并不疾言厉色,只是寻寻常常地一发问,却让苏折莫名地紧张起来,全身上下如有倒计时般闪烁的火星在蛰伏,脏腑处抽的一紧一搐,宛如徐云麒问的是紫晏,审视怀疑的眼神却是盯在苏折身上。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啊。
可紫晏只淡淡道:“他方才所说,与我所见相差不多。”
苏折心头一热,竟然是被他这副强作隐瞒的样子有些感动到,面上还是撑作茫然与不解,试图欺过徐云麒。
而徐云麒没从苏折身上看出什么破绽,却觉得紫晏的反应似乎有些微妙,想再问几句,紫晏又接着补充道:“而且此处还有别的伤员,你先去救人,这天魔由我看着,应是无碍。”
这下倒是戳中了要害,徐云麒拱了拱手,立刻与其他同来的画仙四散开来,搜寻各类或落单或躲藏起来的考生。
而等他们走后,紫晏也终于再度把眼神投向了苏折。
此刻的苏折才能算是真正松了口气儿。
他感激地看向他,在心中念道:“多谢。”
多谢你没有拆穿我。
多谢你肯为我撒谎。
一个不晓得撒谎是什么的人,一个只认着死理的人,肯为他撒下这等弥天大谎,做出这等隐瞒行径,已经是极为破例的事儿了。
而紫晏听得心声,只撂下一副正经神色,继续在苏折脑中传递心声。
“不必谢我,我不喜欢对他们撒谎,更不能替你遮掩太久。出去之后,你必须当场拒绝画轴山的招徕,入我星月道,由我带你走,他们才不会发现你身上的异样……”
苏折却不语。
紫晏皱着眉,在心中发问:“怎么,你不答应?”
苏折叹了口气,以无比真诚的眼神看向紫晏。
这是第一次,他试图向这个呆倔小帅哥坦白自己的目的。
“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我已经答应了魔尊,替他潜伏画轴山,做一些不违背义理之事,唯有如此,才算抵清了我背叛魔门背叛他的罪,他才愿意放我回家。”
紫晏只讽道:“他若真的愿意放你回家,怎会让你来做这等危险任务?如此分明是为了让你重重得罪仙门,好让你与仙门结下仇怨,一心效力盗天宗!”
苏折叹了口气,继续以心声叙说:“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他吩咐下来的事儿,我会分辨后了再做……若是伤天害理,我绝不做,若是危害到画轴山的核心,我也不做……”
说完,他无比恳切地看向紫晏。
“你能不能,再帮我一回?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可以么?”
紫晏断然拒绝:“不可以。”
他重重拂袖,严色警告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等你正式入了画轴山,你就走不脱了,光是七居士里一个徐云麒你都打得焦头烂额,你以为其他居士是好对付的么?”
苏折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紫晏咬牙道:“不必自作多情,我只怕你出了什么事儿,老师要伤心。他若不能替你开启天穹星洞,也会落下心结,影响今后的修行。”
苏折笑道:“那你就看着我好了。”
“我做了这细作,若在画轴山内行了什么不法之事,你可随意举报,我必束手就擒。”
“可倘若我还未做何不法之事,只是为了回家而奋力一搏,你又何必一定要阻我?”
“如果我不这么做,魔尊必然会让我去执行更凶险更得罪仙门的任务,如今我在这儿做细作,就不能在那儿做妖官,岂不省了许多杀戮?”
他在心中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若是换做寻常的什么人,此刻只怕早已被绕到了他的圈子里,什么义理不义理都抛到脑后了,一颗心都恨不得捧给他揉捏反复。
可紫晏只是抿着嘴瞪了他一眼,传递心声道:“如果只是为了回家,你为何不直接投向星月道,让老师带你星天之上修行?”
苏折蹙眉不语,却见紫晏继续在心中发问:“反正你细作的身份已经在魔尊面前暴露,为何不能直接亮出来?还要继续当魔门的细作?”
“你如此不顾一切、孤身险入……难道,难道就没半点,是为了魔尊他自己么?”
苏折忍不住道:“你……”
为了魔尊他自己?
紫晏这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自己口口声声说的回家,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借口?
他心中莫名被戳中似的,想辩更多,想诉一切,可自己却也明白——他确实对行幽怀有拯救之心、与愧谦之意,或许其中还含着一些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的崇敬与向往。
紫晏却只是咬牙道:“你在经历了那一切后,是不是……还在乎他、喜欢他?”
他可以为了行幽去死。
他容忍行幽对自己多次的放肆,甚至允许对方一次次打破界限,做出超越旖旎温柔的亲密之事。
但这就算是喜欢了么?
应该……只是愧疚吧?
紫晏冷声道:“你还欲狡辩么……若只是为了愧疚,你,你怎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我,我实在不信……”
苏折却只是扬手打断了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即便是,你又为何这般耿耿于怀?”
这回轮到紫晏发了一愣。
但他的神情反复纠结中,似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酸闷意味儿。
“我没有耿耿于怀,只不过看不得一只蠢鸟受骗……看见了,我就得说上两句罢了。”
苏折笑道:“一向只有我骗他,他骗不了我。”
紫晏固执道:“他若骗不了你,你当初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苏折的笑容一僵,心里知道他说的算得上是实话,行幽那个时候多半是摆了他一道,可刚想说上几句,紫晏只是一伸手,像凭空掐断了对话。
“你收了这纸猫,再好好想想,你该在的位置不是这儿,而是星天之上——你和我的老师,一个蠢善,一个偏袒,正适合做一对师徒。”
苏折当真苦涩地笑了笑:“哪儿有你这么劝人入道的?”
画仙们还在附近,他也不欲与苏折多费口舌功夫,只是撂下一句惊人的暗示,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徐云麒已率先归来。
他似乎是已经从别人那边了解到了事情的许多经过,因此对苏折的神情柔缓了几分,连疑惑也少了。
于是一开口,欣赏与青睐又从他脸上溢出。
“紫晏仙君与你同处,应当是想招徕你入星月道吧?”
苏折点了点头,紫晏冷声道:“怎么我不能问么?”
徐云麒无奈道:“你临此奇危而心不乱、做事果敢又不缺谨慎,本来我是如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你这等优秀人才的,可出了这样的事儿,是我画轴山内部监管不力,我也不能再强求什么,只是想问你一问,你是依旧倾心于画轴山,还是想入星月道?”
苏折一听,心中简直乐开了花儿,脸上却陷入了犹豫。
徐云麒以为是紫晏果真说动了他,忍不住道:“倘若你选画轴山,我必不负你今日所选,定会亲自收你为徒,倘若你选星月道,我也必然送你一些仙器宝卷,供你寒天之上的修行……”
紫晏神情淡漠道:“仙器宝卷就不必了吧,星月道的星岛可不缺这些,林宿,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最佳选择……跟我走吧。”
他当即要拉着苏折走,五指都攀上了苏折的袖,牵上了苏折的臂,苏折却十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止步不前,看向了隐隐期待的徐云麒。
“对不起……我选徐仙师。”
徐云麒面露大喜,紫晏眉头一颤,叱道:“你……你糊涂!”

徐云麒是狂喜。
他整个人似光芒大盛,原本因为出了人命而沾惹的黯淡阴霾一扫而光,仿佛得到林宿这一个优秀的徒弟,就等于得到了某种光明灿烂的未来。
紫晏却是失望。
难以遮掩的失望化作怒叱与轻责喷涌而出,他眼神厉如破碎的流星,仿佛下一秒就要砸在苏折的脸上、肩上、脊背上。
他厉声警告:“星月道仙众虽不如画轴山多,但可直视日月轮转,窥破星空之秘,开天穹星洞、联万千世界……我以为这才是你的兴趣所向,不是么?”
这暗示得都几乎要成明示了,苏折甚至觉得他如果不答应的话,对方下一秒就要迫不及待,把隐藏的真相给吐出来了。
可紫晏终究没有。
他只是瞪了一眼明明得了便宜还在叹气儿的徐云麒。
而苏折演出了几分犹豫,又勉为其难地答道:“承紫晏仙君青睐,星岛风景虽好,却终究太过孤寒凄清,我还是喜欢地上风景,就算想要修仙,也是想做个地仙……想修道,也是想修仙道与画道……”
紫晏固执道:“你以为这画轴山是什么宝地,徐云麒是什么良人?我且告诉你,这山不太平,徐云麒也不老实。”
被骂“不老实”的徐云麒止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
想来他修道有千年,以近乎破记录的快速进阶到四阶,然后是五阶,向来只有别人敬他服他,何时被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后辈当场叱骂过?
可偏偏这后辈不是别人,而是紫晏。
紫晏,星月道的天才星仙,晋升四阶星仙的速度甚至比他还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还救过他的命,护过他的伤,他还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装咳作哑。
眼见紫晏坦率到了几乎莽直,苏折便轻轻一笑:“多谢紫晏仙君直言,我要入的是画轴山,画轴山内足足七位掌事居士,我能不能拜在徐仙师门下,那还令说,就算能拜,也是我之幸事,怎能挑来拣去?”
最后的最后,他再不卑不亢地补上一句。
“您说徐仙师不是完人,可我也实非什么良才美玉,否则怎会多年无名,不是么?”
看着是自谦,实际是话中话。
徐云麒不老实,难道苏折就老实?
他做卧底时,紫晏还不知道在哪颗星岛上望着太阳升起呢。
徐云麒只当这话是谦虚坦率之言,自然只是微笑。
紫晏听了,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苏折,手中使力磋磨着几颗星星,好像恨不得徒手物理地掰断了、揉碎了,然后全砸在苏折这颗榆木脑袋上。
都说他是倔的、呆的。
师父如此说,别人也如此。
可如今怎碰见一个比他还倔的呢!?
苏折歉意地躬了躬身,看向了徐云麒。
徐云麒虽欣喜,但也晓得这儿不是好场合,只努力揣出一副正人师长的冷静模样,语气沉暗道:“收徒一事暂且不说,此处画轴中的二十考生,伤者十一,死者三位,实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之灾变,若非林宿机警、冯灵犀机敏,只怕死伤数量远不止于此。”
苏折一问,才知一共三幅画轴也被天魔入侵,其中仙灵被深度污染,开始扭曲杀人,而由于另外两幅画轴没有猫猫魔尊,也没有一个林宿,更缺了一个紫晏,等画仙们进入画轴的时候,死者就远远大于伤者了,其死相之惨烈迅绝,远非常人可想象。
徐云麒面色沉痛道:“五场考试都已暂停,所有伤者都已被照顾妥当,死者也被收敛……那些被天魔污染的仙灵,也有人前去处置。”
他看向了那被星辰土阻住的天魔,眉间一敛道:“可是这只天魔……”
他倒还未说点什么,紫晏却已经沉不住气。
开口就是冷冷飒飒,如刚断的玉碎了一地。
“这只‘逆走天魔’是我以积攒的星土封印收服的,怎么徐仙师抢了我的未来徒弟,还要抢我收服的天魔么?”
徐云麒察觉到他语气中蛰伏的不满,只略带歉意道:“这既是紫晏仙君收服的天魔,自然是你想带走便带走,只是紫晏仙君难道不好奇……这天魔是如何混进画轴之中,这只猫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到幕后黑手,这谁会不好奇?
可说到猫猫魔尊为何能进来,苏折就止不住地有些紧张。
但紧张归紧张,他又不得不装作一副好奇懵懂的青涩模样,而紫晏不管不顾,只直接问道:“能混进天魔,自然是因为你们画轴山中出了叛徒,至于这只纸猫……方才众画仙齐力用劲儿,都进不得这画轴,这猫儿却可以无视画中禁制一跃而入,难道你们连一只纸片猫都不如?”
徐云麒苦笑:“我方才检验过,发现这纸猫的画纸极为特殊……看材质,它似乎是画轴山的一副古画——《百仙灵猫图》中逃出来的画灵。所以,它才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这画轴。”
苏折这下便是真的惊奇了:“百仙灵猫图?”
徐云麒道:“这副两千三百年的古图上本来画了一百零八只灵猫,算是猫画中的珍品,可前些日子弟子们检验古图,却发现里面群猫团团,色色齐备,却唯独少了一只黑猫,应该是画中的灵猫生出了意识,私自从画里逃了出来。”
他看着苏折怀抱里皱巴巴的纸片猫,一阵长吁短叹:“没想到它竟还念着考生的安危,一旦察觉画轴中的异象,就跑了回来,入画救人……”
猫猫魔尊的意识居然能够附在一只千年古图的画猫上?
苏折一边心中惊异,一边故作悲伤,揉着猫儿那平整无色的毛,道:“它在我怀里时原是活蹦乱跳的一只猫灵,如今为了救人而耗尽了颜色,徐仙师可有法子把它救回?”
徐云麒用手掌轻轻抚上了猫儿的脊背,叹道:“构成这些灵猫的颜料,都是两千年从一只六耳猫仙身上取来的灵毫,若想修补,成功几率不大,但我可以尽力一试……”
又是六耳猫仙?行幽给他的那只瓷碗好像也是猫仙的作品。
徐云麒伸手似讨,苏折犹豫几分,小心翼翼地把没了魔尊意识的皱巴巴纸片猫交了上去,而他越是表现得珍惜而不舍,越是叫徐云麒生出好感,心中认定此人人品贵重,收这徒决计不会有错。
紫晏懒看苏折演戏,也不待见徐云麒的温声软语,只冷哼一声,手掌磋磨着几只色彩光芒不一的星星,轻轻一抛,就叫它们一个个浮在了自己的身后。
“猫是你们的,那放这天魔进来的罪魁祸首又是谁?也是你们的人吧?”
徐云麒拂袖抬手,转瞬之间,就把苏折和紫晏传送到了画轴之外,果然瞧见众位画仙押着一人。
那人一席道袍以暗青色为底,衣上绣了层层叠叠的青山纹与十八只交错飞翔的仙鹤纹,绣线在暗青底色上脱颖而出,流光溢彩、洞彻四方,更别提他腰间,琳琅满目地缀满了各式小巧的笔袋,系了龙凤象的三色玉佩饰,看着至少已有三阶或四阶的仙级了。
可如今却有足足四位画仙压制着他,各自手持一青玉画笔、白玉画笔、黄玉画笔、紫玉画笔,从画笔上链接出一道道无形的锁链,锁着这人的四肢,使他只能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跪倒在地,双手被无形的锁链绑缚在后,只是面目扬起,一副倨傲不服的冷傲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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