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我当卧底都当成掌教了—— by绯瑟
绯瑟  发于:2024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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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说辞若换做旁人来说,那简直是牵强附会的下一集——胡说八道。
可换做是紫晏这等星眸冷眉的俊俏仙人说来,却偏偏说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连徐云麒听了都直皱眉头无可奈何,紫晏却是紫袖一甩,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一旁,那处无桌也无椅,正是星光夜寒的一个角落。他便手上一动,那颗漂浮闪烁的小星星则忽然变大了几分,他竟直接坐在了星星之上,分明是与几位依云揽雾的画仙迥然不同的做派。
众人一瞧此等神通,也不由得明惊暗讶了几分,冯灵犀更是面露向往,喃喃道:“这是真星星么?怎么说坐就能坐的?”
叶清敏轻声讽道:“不是真星星,难道还能是泥土搓成的泥球么?”
说完,他也不顾冯灵犀的面色变了一变,直接就上前一步,用手接触那画轴的边缘。
只是微微一碰,他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大的吸力似的,直接就被拉扯了过去,整个人消失在了画轴上。
他之后,冯灵犀气鼓鼓地上前冲过去,可一回头又看了苏折一眼,眼见他站着不动,又急得回去拉扯了他一番,二人才一起碰了画轴,进入了内部。
至此,这一百个人分为五队,每队二十人流水般地入了五个画轴,徐云麒看得心内稍定,便冲着一旁冷言不语的紫晏微微一笑,道:“紫晏仙君在这群考生里,可有看中其他人?”
紫晏端坐于漂浮的星星之上,只是淡淡道:“并无。”
言下之意,他还是只相中了林宿这一个,也只想要带走这一人。
徐云麒面上倒是不改其笑,只道:“我看那个叶清敏、梅洛洛,以及宣家姐弟倒是不错,希望他们进入画轴后能有不同表现,叫紫晏仙君对其另眼相看几分。”
紫晏神情淡漠道:“这五幅画的形制异常古旧,不似今日之作,我还从中闻到了几只已近乎绝迹的灵兽气息,这不是徐仙师画的吧?”
徐云麒笑道:“紫晏仙君好眼力,这几幅是一位上古画仙之作,只是被掌教真人改造过,又每逢百年就补合一次颜料,还在里面收容了不少珍奇仙灵、神兽飞禽,既是一副‘活画’,又富含各种洞天秘境,正适合用作考场。”
紫晏道:“他们进了这考场,得在半个时辰内找到法子出来,对吧?”
徐云麒点头笑道:“正是。”
紫晏冷漠道:“把人送进画中秘境,确实是个看临机应变的高招。可我瞧这些画中暗含乾坤符数,画纸颜色也需定期维护修补,倘若画中仙灵出了什么差错,抑或是画上的颜色消退几分,这些进去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这话一说,简直是当着徐云麒的面质疑画轴山的举动了。
其余几位画轴山的仙人微一变色,蹙眉的蹙眉,冷脸的冷脸,想叱责讽刺的整在酝酿与蓄势,而徐云麒却似是没听到似的,依旧云淡风轻地一笑。
“紫晏仙君多虑了,几百年下来画轴山都用这几幅‘活画’作为考场,从未出过任何纰漏,你只安心看着便是。”
进入画轴之后,苏折觉到自己踩在了一团棉絮似的白色平原上,周边眼前俱是一亮。
这画里的天空一片碧蓝如洗,竟呈现出日月不同的两边!
东边一轮巨大无比的红日,如下了丹朱重色,在层层彩云的掩护下,只露了半脸,却已有金光万道齐发,厚重如涂的金边道道发散,粉末状地镶染在云边,正如极乐世界一般美绚神华、令人心醉不已。一旁又隐约有形色飘忽的凤鸟,与浅浅几笔勾勒出的白鹤在盘旋,近得好像可以触摸,可一伸手却摸不着。
与红日相对的西边,则是一轮玉盘似的圆满月亮悬在天上,在一层层星光月晕的团拢之下越发地润泽冷澈,云层之间似有一道银鳞的巨龙在隐约蛰伏,又似有几辆冰晶雪透的白玉宝车,由几匹雪白的天马拉着,在云中不断地跑动。
如此奇景如此天,众人一瞬间都看得痴呆了、惊怔了。
就连苏折也是注目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这赞叹钦佩之心。
不管是谁画出来的这些奇景幻色,这确实是美不胜收。
哪怕考生们没有通过考试,单单是看了这仙家景色,也是不虚此行了。
他正这么想,就趁所有人还沉醉于美景之间的时候,先拉着冯灵犀走了一阵,所有人见他们走动,也不约而同地开始摆正心态,三三两两地开始了行动,可每走一阵,都会被画里的奇幻景色所震撼、所惊动!
画中的距离不能以常理来看,许多看着近的东西其实远在天边,许多看着远的东西倏忽一下就走到了,而且走得丝毫不累,因为踩的都是棉花似的软地儿。
苏折他们顺着白色的平原一路向前,看到了远处一条河,以为要走半个时辰才到,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走到了,那条河晶莹透明,似玉带碎珠所成。河边还摆着一只纸船,纸船附近睡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灵猫,灵猫旁边摆着一只白玉的腰带。
这一看就是过河用的道具了。
有的人拿起纸船,往河里一放,那纸船瞬间就变得无比巨大,可供好大概七八个人坐在上面。
有的人则拿起腰带,往河里一泡,那腰带也瞬间巨大化,变成了一座漂浮在河上的玉板,可容七八个人站在上面而不沉。
可当他们站上去后,却发现船走的很慢,玉板漂浮得也不快。
苏折却直接奔着那只灵猫而去,他十分熟练地对着猫儿又抚又爱,冯灵犀也加入了其中,使劲摸了摸猫儿的肉爪,接着宣家的姐姐,和洛州的梅洛洛,也跟着对那猫儿又哄又抱。
不多久,灵猫吃够了爱意与抚摸,舒舒服服地抖了抖毛,往河里一走,瞬间吸了许多河水,浮动在水上,从一只小灵猫撑成了一只小山似的的巨猫。
苏折笑得一招手:“成了,我们爬上去!”
说完,他第一个扒着芦苇那么粗而长的猫毛,爬上了猫的脊背,其余七八个人也是有样学样,抓着猫儿那水桶似的尾巴毛,踩着猫儿那石桌子似的肉爪子,一路爬上了猫儿的脊背,然后抓住猫毛,坐稳了。
灵猫这就舒服地“喵”了几声,然后拍动巨大的肉爪子,像一艘猫猫舰艇似的,快速地朝着河对岸游去了。
梅洛洛开心地抓着猫毛一阵吃吃地笑,冯灵犀兴奋地一路大叫:“我从未乘过猫船!这次可算长见识了,回去给我的朋友说一通,他们怕是得羡慕死我。”
苏折也笑道:“好了别叫了,坐稳了啊。”
他笑得欢畅时,忽然感觉到指尖一凉。
低头,却发现那戒指上竟隐隐有黑气浮动。
苏折猛然一惊,立刻意识到——这是妖身内的天魔在活跃了。
不是需要三天才会活跃么?怎么会这么快!?
面对如此怪异景象,他忽想到了魔尊临行前说的一句话。
“这些天魔都是在我体内待过的,许多远古时代的天魔已经同处一室了近几百年,算是‘室友’了,他们彼此间是互有联系的。若你到了某一处,却发现体内天魔异常活跃……说明附近可能就有他们的‘室友’,也就是当日从我体内逃出,至今尚未被找回的那十只天魔。”
在所有人欢乐地沉浸在这童话般的世界里,苏折忽的心头诧凉。
这童话般的画中世界,居然藏着一只魔尊体内逃出的远古天魔!
他只觉手脚发冷,内心直颤,清楚地意识到天魔不可能是考场的一部分,画轴山绝不可能让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考生去直面天魔,而且还是在魔尊体内呆了好几百年的那种古老天魔,这其中必定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把这天魔偷偷地放在了这画轴世界里。
苏折心惊又肉跳地分析着种种可能,忽然意识到他们若遇到一只“视死天魔”等级的远古天魔。
那么这群考生,一个都活不成了!

第76章 考场风云突变
苏折看向戒指做出这一系列快速分析的瞬间,千万里之外的行幽似乎也凭依着青透玉亮的“隐簪”瞧见了他手里的动作,连带着另外三大妖官也跟着瞧见了这异样。
行幽顿时陷入一阵沉眉、低眼,似乎被拉入了什么无边的遐思,然后瞬间瓦解了小怒与酸闷,亮出了一丝玩味儿的笑容。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极了。”
他先是小笑、接着笑中带了狰狞的冷意,刀锋般的快意,又似是凝了几分腾腾的杀气在其中翻滚,连带“”墨极殿”周边的气息也随之一沉,空气说凝滞就凝滞,孟光摇还在疑惑不解,陈小睡还在清醒与沉睡中两面挣扎之时,慕容偶已敏锐地嗅出了几分不对劲,干脆上前问道。
“敢问魔尊,苏折查看戒指是为了什么?”
行幽凉凉一笑:“他查看戒指,是因为那戒指是本尊送给他的,用于纪念我们这十年的好情谊、好经历,所以他每次一想到本尊,就会去看看这戒指。”
这谎撒得,就像人族城镇里的古董市场上周出产的假货一样真,连慕容偶也觉得不可能,又不愿直接戳穿了得罪上司,只不卑不亢地问:“他在画中本就涉险,更该专心,若是分心想到了魔尊,是否因为他发现了什么画中的异象?”
他如此公事公办地一问,使行幽颇为扫兴地瞥了慕容偶一眼。
“你倒是个爱问正事儿的,可也太不知趣了点儿。”
叱归叱,嘲归嘲,他还是把那戒指浮黑代表的意向与众人一说,慕容偶这才明白——这画轴里竟然藏匿了一只魔尊体内逃出去的天魔!
难道当日他们追不回的一些天魔,是落到了画轴山,亦或是星月道的人手里?
可他们怎么能疯狂到把天魔放在画轴考场里,让一群毫无仙术法力的考生去面对天魔?
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内部出了什么岔子?
慕容偶心内的疑虑满腔乱飞,体内的小人偶们如波浪般上下起伏,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陈小睡,想商量,却见对方似眯未眯,打定主意了要揣着糊涂装睡,他只好去看魔尊,可行幽此刻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两件事儿上,因为他收到了苏折传来的心声与问题。
“敢问魔尊,听得到么?”
行幽先是无声无息地得意一笑,好像对方主动来问就得了逞似的,他转而一脚轻轻踢飞了宝物残渣,走到墨玉榻上轻轻一躺,故作矜持:“你这是有事求教本尊么?”
“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么?”苏折大咧咧地在内心吐槽道,“方才我看到戒指变黑,说明妖身内的天魔开始提早活跃了,倘若我的妖身在戒指内并无异样,那就是它们几个感应到了曾经的‘室友’,说明在这画中世界里,至少藏匿了一只从你体内逃出去的天魔。”
行幽笑着露了一口白森森的小尖牙:“所以,你想问问本尊那几只逃出去的天魔的特性?等遇到了,你就能提早准备?”
“魔尊倒真是了解我。”苏折笑道,“提前准备,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就撞上要好吧……”
行幽凉凉一笑:“我还以为你本事奇大,颇得人心,根本就不需要本尊的帮忙提点,怎么如今也学会来张口要情报了?”
身旁的众人还骑在猫猫脊背上沐浴在奇幻的阳光与月光里,在一片巨大的兴奋和快意中,他们对蛰伏的死亡危险一无所知,苏折只好暗暗咬了咬牙,在心中吐槽道:“若能知道它们的杀人法则和天魔特性,我就能以规则对抗、以规则躲避,若是全然不知,等真的碰上,我或许自身也难保,到时若被迫在画中显出了妖身,任务就会失败,你莫非想要我提前回来不成?”
这话有理有据到了完美,再任性狂妄的人也挑不出个错。
于是行幽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只冷笑道:“你任务失败,就回不了家,那岂不是对我更好?”
苏折一愣,刚要发几分鲜活欲喷的怒,忽听行幽话锋一转。
“但你若此刻在画中显出妖身,不但任务失败,还得提前对上徐云麒和那些画仙的围剿,这太过危险,实在不值……”
“所以,本尊勉强告诉你几分情报。”
苏折微微一笑,就知道行幽再如何恼他恨他,终不舍得他涉险。
他们的对话方才还算清楚流畅,只是行幽一旦开始解说起几只天魔的杀人法则与能力特性,他传递到苏折心中的声音忽然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好像受到了某种神异力量的干扰,等到最后渐渐连半句话都听不清,连一个字都传不出来了。
“行幽?行幽?”
苏折忍不住挠了挠耳垂上的耳环,在心中连连呼唤几声,可始终未能得到任何回音,而且因为动作过于紧张,都引发了一旁的冯灵犀的疑惑。
“林兄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不习惯乘这猫船?”
苏折赶紧记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作一副轻喘欲呕的样儿,摆出几分眩晕欲折的虚弱,果不其然惹了冯灵犀的关心和理解,又叫旁边的顾将欢也多问了几句,甚至还递上了一张帕子以示关心。
乘在猫尾巴处的叶清敏倒是不冷不热道:“你这一路来顺风顺水,我还道你是铜打铁作的,原来也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啊。”
他这冷话一落地,冯灵犀立刻俯他一眼,叱道:“你这人不讽上一两句是不是会死,你是忘了我们一路怎么过来的,还不是靠着林兄的机变聪巧?”
叶清敏冷声道:“他确是心智不凡,可人无完人,他到了虚弱难受之时,你更该护着他不让他掉下去,分心与我吵架又有何益?”
他这话虽然冷冷淡淡,倒也不是说得完全无理。
冯灵犀立刻回过头去,小心拍了拍苏折的脊背,又帮着把他稳固在猫背上,那巨猫又在河道上快速畅游了一会儿,终于过了湍急路段,来到一处平稳的水段,靠岸停下,任由几个考生们小心翼翼地从绒密巨大的猫毛里滑下来,一步一涉水地走到了岸边。
他们渡河之前走的原是白色平原,渡河之后却到了一处青绿的水岸,仿佛是有人在此处闲添了几笔颜色,虽无绿草常茵,但脚下的土地呈现出一片生机的葱绿玉青,几人便沿着这抹青绿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眼见着周围渐渐冒出一些抽象而平面的树木,仿佛是画手随意几笔所作,缺乏细节,只有意向。
而在层层抽象树木之后,他们忽然见到了三位仙灵。
说是仙灵,是因为这三个人的服饰妆容都不似今人,形制都无比古老,像是壁画里走出来的人。
第一个仙灵是个慈眉善目的红衣婆婆,她的朱红衣衫上绣了各色仙鹤瑞桃与云海蝠纹,手里捧一个印满了福字的白瓶,看见考生过来,她就像是亲奶奶看见了亲孙子,慈祥面上端出温和一笑,叫人看着就觉得亲切。
第二位仙灵的形貌就有些奇异了,他竟是一位头顶着三根蜡烛,手捧数十蜡烛的书生,他瞧见考生前来时,竟十分高兴地摇了摇怀里的蜡烛,连头顶的蜡烛都燃起了白炽的光。
第三位仙灵的形态就更加特殊了,他竟是一个身长两米的巨大婴儿,圆润润的娃娃脸,白腻腻的身段,肥嘟嘟的四肢,仿佛是祥瑞画里常有的仙童,他穿着红锦赤绣的寿字肚兜,揣着一个装满各色奇异水果的篮子,笑呵呵地招呼着众人。
苏折原本还有些提防,可那叶清敏瞧见这三位仙灵,就微微仰首,一一介绍道:“这就是画中的三位接引仙灵,‘福婆’、‘烛生’、‘仙果童子’。”
苏折目光一闪:“叶兄怎知道得这样详细?”
“林宿,你想知道情报也不必与我套近乎。”叶清敏淡淡地拉开距离,“这三位仙灵常年驻守画中,从前落选的考生都见过他们,我一打听就能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他虽是从头到尾揣着冷漠,但到底还是大方坦荡地给出了情报。
苏折只是笑着问下去:“既是接引仙灵,那是怎么个接引法呢?”
叶清敏尚未回答,就有几位考生前去接近了那福婆,红衣的福婆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考生们面面相觑,有一个胆大地回答道:“回婆婆,累自然是累的,连翻了几座山又走了这些路,饭都没吃上几口呢。”
福婆慈祥一笑:“当真辛苦你们了,无论能不能选成画生,总不能累坏了你们吧。”
说完,她便把手中的福瓶轻轻一倒,一些清莹透亮的灵水就倾斜了几分,正巧倒在了其中一两个考生的伤口上。
这些伤口有些是陈年的旧伤,如今只留了伤疤,有些则是爬山过水留下的新鲜擦伤,血印子都还未退去呢,可无论新旧,不管深浅,只要这福水一倒,伤口伤疤竟然都愈合如新了!
几个考生们惊喜地拜谢福婆,有些人感觉到自己的陈年隐疾似乎都去了,不伶俐的腿脚也伶俐了。苏折看得也是一惊:“这福水能永久性地愈伤消疤?”
叶清敏仿佛终于扳回了一成,微微矜持地侧了侧目:“你才知道?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赶画轴山的大选?”
即便不能考上,能得到一些画中仙灵的祝福也是好的。
说完,叶清敏也上前接近了福婆,受了福水倾洒,身上疲倦似乎完全消失,整个人精神奕奕向前走,脖颈挺直、身板英直,步履轻巧如脚趾上生了翅,整个人傲慢冷峭得仿佛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鹤化作了人形。
冯灵犀皱了皱眉:“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大脾气,明明也没有领先我们多少。”
苏折只笑着拉过冯灵犀:“别管他了,我们也去受福水吧。”
说完,二人去福婆那儿被倒了几分福水,果然觉得疲惫全消,伤口少了,可苏折却感觉到越是往后,福水洒下来的分量就越少,愈合的效果虽然还在,但已经减弱了许多。
他继续加快速度拉着冯灵犀往前走,路过了“烛生”,从对方那儿接受了一根蜡烛。
烛生揣着一堆蜡烛笑道:“快点燃吧,你的好运就要来了。”
苏折当即使用火石点燃,感觉到火光一起的瞬间,自己身上的几处灵识似乎得到了增强,在视觉上,他似可以望得到极远之地,往小处看,可瞧得清细微如蚊蝇脚的部分。
他增强的是视觉,而一旁冯灵犀点燃火光后,增强的却是听觉,似乎能听得到万里万边的动静。
除他们外,有人点燃烛光后,增强了嗅觉,变得能嗅出十方的味道,辨出万种不同的颜料。还有人增强的是味觉,这就不知能有什么用了。
无论如何,冯灵犀是快活地四处乱蹦,到处听声儿辩响儿,试图分析出远处的声响是什么,苏折则利用这新得的“千里目”到处查看,可四处看的都是一片祥和景象,便拉着冯灵犀往前走。
只是走着走着,他意外地一回头,看见那灵烛书生在不断地给出怀中的蜡烛后,头顶的蜡烛似在加速燃烧,连烛身的赤红也有些渐渐消退之象。
这算是……把自身的生命力和灵性分给了考生么?
分出去后,还能收回么?
苏折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接着去看了看最后一位仙灵,也就是那位巨大的童子。
这位可爱圆润的巨童给他的感官有点违和,可冯灵犀和其他人却觉得这巨婴是一种吉祥的仙灵,他们毫无防备与戒心地靠近巨童,一时想亲近,想触摸,却不知如何开口与做声。
那巨大的仙童反而吃吃一笑,把篮子里的水果分了一个给每个路过的考生。有些考生起初不愿接,他就笑呵呵地把水果直接递到了考生的嘴边。
考生有些犹豫地当场吃下,可立刻就像得了神通,有些人瞬间变得身轻如燕,能一蹦十尺之高,轻飘飘地如一根羽毛似的飞上天,有些人脚步变得奇快无比,还有些人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十倍,更有些人仿佛开了神窍,竟能感知到一些不可感知的灵力了。
冯灵犀惊呼道:“这,这真的是仙果!”
他刚想去吃上一颗,却见苏折眼神不变地盯着这仙童和他手里的篮子,似乎没有开吃的欲望。
冯灵犀疑道:“林兄,怎么不讨个仙果吃?”
苏折只是淡淡道:“我不太喜欢这个仙童的笑声,太吵了。”
他甩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驻足不前,也不去讨那仙果吃了,倒是让冯灵犀好生不解。
但出于直觉、信任,以及一路上林宿的优异表现与沉着冷静,他也笑了笑,摊手道:“好,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陪你一块儿。”
苏折却苦笑道:“小冯这是何必?错过这些仙果可能会让你错失一些神力,在速度与力气的较量下,你或许会落后于其他的考生。”
冯灵犀却笑道:“我想画轴山比的是智与才,不是力与速,真要有什么需要力气和速度的地方,我让他们帮我不就成了么?”
这话未免过于天真了些。
可是苏折听来,却是听出了些与君共行日月霜雪的潇洒随意,他竟也生出了一些难得的轻松与惬意,转头对着冯灵犀道:“既然你肯陪我,那能不能陪我更久些?”
冯灵犀好奇道:“如何更久?”
苏折便淡淡道:“我们这一路比玉板上的那一批和纸船上的那一波要早,我想等到他们都过来,都接受了福婆、烛生、仙果童子的祝福后,我们再走。”
冯灵犀疑道:“你要放弃我们的领先,等这些落后的人?”
苏折却道:“我等的不是这些落后的人,而是一些变化。”
一个拥有着天魔的画卷,又怎么可能真的一成不变?
就算是一成不变,他也还是得更加小心、谨慎。
这话说得明明是模棱两可,他的语气却仿佛是充满信心与坚定,倒叫冯灵犀的缪然之心消减了大半,平心而论,他是想走的,他更想带着林宿一路领先,追赶上那傲慢无比的叶清敏,叫对方也服个气、低个头,省的每天每科臭屁个没完。
可这一路的经验都在告诉他。
有时领先未必就真的是领先。
那些在悬崖之间的画桥上抛下他们先走的人,最后还不是被同样的悬崖和流水给拦住了么?
想通之后,冯灵犀是爽然一笑道:“好,你既然想等,那我就奉陪到底。”
苏折立刻拉了他,到了一处隐秘的林木之下观察,果不其然,在他们之后,一波又一批的考生爬上了岸也路过了此地,接触了福婆等三位仙灵。
而苏折观察了许久,发现福婆的福水虽然愈合效果在减弱,但依旧是有益的,烛生头顶的蜡烛在不断燃烧,颜色也在慢慢消减,但始终没有到临界点,仙果童子给出的仙果分量体积都越来越小,但也没有出什么错,都是好处与增强。
冯灵犀见他如此细致地观察,忍不住问:“你是觉得这三位仙灵会有什么不妥?可我看到现在,他们给出的福水仙果虽然比之前少了或小了,可也没让考生们吃了太多的亏啊。”
本来就是白得的祝福,还能亏到哪儿去?
苏折也叹了口气:“你就当我是个天底下最多心多疑的人吧,我就是想再看看,看看这些考生们全部走完,行不?”
冯灵犀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看你不是最多心多疑,你是最心善心好的林宿,到了这儿还担心其余考生的安危?你是来参考拜师的,还是来当菩萨小佛的啊?”
这话打趣揶揄得让苏折都答不上来,只是揉了揉肩。
忽的,他似乎看出了一些奇怪而微妙的细节。
那福婆在给出了许多福水后,身上的赤红衣衫渐渐开始退却了一些颜色。
这种褪色的趋势在一开始并不明显,而且集中在背后而不是身前,以人的肉眼本是极难察觉。
偏偏苏折这会儿安了一双“千里眼”,能见千里也能见微处,立刻察出了这细微难觉的褪色,而在这种趋势开始之后,就像是坚固大坝上出现的第一道裂痕,又似是钢铁建筑上的第一个破口,越来越多的裂痕和破口接着出现,颜色退却的速度竟越来越快。
渐渐的,又路过了几个考生,那福婆给出了几些福水后,背后的衣色竟已从赤红消减成了粉红,又成了淡红,最后竟渐渐完全地不可见任何颜色,这衣袍竟成了前面是赤红,后面竟是惨白。
冯灵犀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还未等他察觉出什么,那半红半白的福婆,依旧挺着红色的正面衣衫,对着下一个等待愈合的考生露出丝毫不变的笑意:“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那位考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摸了摸脚跟上的擦伤,苦声道:“累,当然累,婆婆赏我些福水吧,这伤口再不好,我就很能跟上大家了。”
福婆却接着笑:“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考生听得一愣,疑心是福婆没听清,只好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很累,真的很累,脚还划破了,拐了,婆婆给我福水吧。”
福婆还是维持着那不变的笑容,机械似的重复道:
“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这没有任何感情的询问声回荡在这林木之间,无端端地多出了几分寒意。
考生莫名打了一个寒颤,而苏折也终于看到,福婆背后的素白颜色开始完全蔓延开来,侵蚀了前面的红色。而在这侵蚀发生的同时,福婆那慈祥温和的神情像是也跟着一点点退去。
最后一整件完全褪去红色的素袍,穿在了毫无生气、笑容阴惨的福婆身上,宛如一件死人的寿衣!
一种未知的可怕异变在仙灵身上产生!
“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问候的话语被念得如同催命一般阴冷僵硬,考生听得面色一白,身上发颤地赔笑:“不,不用了,我不累……”
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还未说完,转身就跑,可还未等苏折阻止,那福婆此刻已经把福瓶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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