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因为玉佩?那还挺人性化,就是退出待机状态时很变态。”
所谓的心静自然凉,他得心静自然退,根本静不下来,就很难把握退出的时间。
顾濯这次退出待机状态时,周围没有像上次那样嘈杂,反倒十分安静,静得只能听见旁边的呼吸声,似乎近在眼前,身在身侧。
但是顾濯还睁不开眼睛,一时有点模糊,但能分辨出来自己已经醒了,像是打了麻药一样。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呼吸声更强了,近在咫尺了,有一种沉沉的压抑感,热气洒在自己的脖子上。
顾濯愣了,难道真是他想的那样?
他小心翼翼歪头看了一眼,正是谢熠秋闭着眼睛谁在一旁,顾濯心里咯噔一声,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
衣着整齐……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殿中很安静,只剩微弱的烛火还亮着。顾濯轻轻呼了口气,心说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睡在龙床上,跟皇帝一起……
这要是出去,他能跟人吹一辈子。只是现在他还不想吹牛,只想逃离谢熠秋这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他甚至不敢大喘气,生怕这狗皇帝醒了又翻脸不认人。
只是现在这个平躺的姿势让他难受,正经人谁一晚上平躺着睡觉?反正他不正经,睡觉从不老实。
还没怎么动呢,便闻旁边那人发出沉沉的呼吸声,“朕杀了你……”
“……”顾濯愣住,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安安稳稳睡在这里,果然是暴君,梦里都在杀人。
谢熠秋睁开眼,眼神在黑夜中恍惚出一道厉光,淡淡道:“何必装睡。”
顾濯紧闭的双眼睁开,连忙道:“陛下,臣……臣也不知自己为何在此。”
“玄师既能通天地,应该也能看见是朕让你来这里的。”
还真是诚实。
“陛下,这怕是不合规矩……”
谢熠秋眼眸蒙上一层阴翳。
“整个北明,朕便是最大的规矩,何况是在朕的寝殿。曾经是李南淮,如今是你,顾濯,你想步他的后尘,进这易进难出的皇城帝京,亦或是说将自己埋葬于此。再干净的人都会趋炎附势,任人唯亲。朕为帝王,该杀则杀,绝不姑息。”
“陛下深明大义。”
顾濯只觉得身边那人微微颤抖,不时发出几声奇怪的呼吸声,或是犹如抽泣的声音,肩膀一耸一耸的。
顾濯突然头昏脑胀,好像身边那人不是谢熠秋,是一温柔刀,一枕长发倾泻而出,流淌在自己身侧。他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侵略了一样,思索着不属于他的思想。
没想到谢熠秋咯咯笑起来,“这话听得朕耳朵起茧子了,顾濯,你应该叫两句好听的给朕听听,才不枉你一番心机到朕的身边来。”
顾濯漠然抬首,脱口而出:“那陛下尽可杀了臣,臣为陛下死,何以不风流呢……来日流芳百世,世人皆知,臣亡于陛下龙榻。”
既是帝王温柔乡,他甘愿做一次亡命之徒,除了他又有谁能做?
他哼笑起来,比枕边的帝王笑得还要阴邪。帝王之身,一代暴君,似乎在他面前显得黯然失色。
此言一出,便见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掐住他的脖子,那人面孔凑近,如一只猛兽一般。顾濯被掐的喘不过气,脖子被勒出一道猩红的痕。
第12章
谢熠秋一手掐着顾濯的脖颈,“朕杀你,何必亲自动手,有的是人替朕沾染鲜血,朕的手上干干净净,从未做过什么,世人依旧会敬朕、尊朕。可你,只不过与他长着同一张脸,便自以为是,爬上龙床。朕不杀你,有的是唾沫淹死你。即便你没做什么,旁人会怎么看?”
顾濯玩味一笑,憋红的脸上微挑的唇更显挑衅,“臣来于何处,去于何方,臣自己都不知道,陛下便已判定臣将来会受人唾弃。”
“裴钱知道你来于何处,朕不知你去于何方,却知道你既然来了这里,便不会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帝京能关住青甘的鹰,就能将你囚禁至死。”
谁知顾濯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将滚烫的手伸上来,轻柔抚住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尖摩挲,一边笑着一边看着面前的脸色。
谢熠秋微一抽搐,连忙抽出手。
只闻顾濯轻笑,“陛下想用世人的嘴杀了我,我若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亏了。”
顾濯只顾着笑,却不曾想谢熠秋恼怒了,一脚将人踢了下去。顾濯就这么丝毫没有准备地滚到了地上,嘴上骂了一句,刚要爬起来,却只见一只玉足踏在了自己的腹上。
谢熠秋端庄坐起来,衣衫整洁,唯有一抹长发披在两肩,如墨如瀑。
谢熠秋叫了人进来,殿里点了明晃晃的灯,顾濯抬眼看,谢熠秋一身金黄色的睡袍如水波纹一般灵动闪烁。
“玄师既然醒了,就尽早回宫吧,免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说闲话,白白污了玄师一身清白。”
顾濯还懵着,便被人拉了起来。可怜自己一世英名,如今这样尴尬地模样竟然被这几个太监看去了。
心里一阵恼怒,却见谢熠秋毫无怒意了,不愧是皇帝,打不过就耍手腕、用权力。
“玄师,您请吧。”小太监道。
顾濯只得起身走人。
才到外面,小风一吹,才意识自己的外袍还在阳神殿。回头一看,里面瞬间灭了灯,大半夜被赶出来可真是没脸了,不过风一吹,顾濯似乎突然清醒了不少,方才在里面那般脑热,好像中暑了一样,即便天气日渐凉了,也不至于殿里一点驱热的东西都没有吧。
堂堂皇帝,竟然那么节俭?
顾濯不信,难不成……谢熠秋畏寒?
顾濯心说,暮夏初秋的天气,畏个鬼寒啊?
等自己径自回了璇玑宫,顾濯想了半天,才意识到方才的自己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就算他与谢熠秋躺在一张床上,就算他半辈子没见过女的,也不至于对狗日的谢熠秋有什么图谋啊!
刚才脑子抽抽了?
顾濯愣了,完了,他何止是对剧情不了解,他现在对自己也不了解了。谢熠秋不是他认识的谢一秋,顾濯也不是顾水了。
定然是因为殿里太热了......一定是因为这个。
【恭喜宿主达成剧情:侍君之侧
剧情值+40,当前剧情值180
生命值+50,当前剧情值130】
剧情值和生命值又增加了,还是平时的两倍之多,顾濯越发看不明白了。
“系统。”
【请问宿主有什么指示?】
“故事大纲没有,人设分析总该有吧?”
【有。】
顾濯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还真有?!
“有你怎么不早说?看着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很高兴是吧?”
【每查看一个人物将消耗宿主50生命值,请宿主选择人物。】
50生命值?!这不要了老命?
刚刚才加了五十,现在又要五十,它明明可以不给,却还是给了个数字意思一下。不过现在有一百三,少了五十的话……勉强能活。知道了角色人设,数据还不是简简单单就赚回来了。
顾濯咬咬牙,好不容易出手阔绰一次,算是拿自己的命来换。“那就选我自己,顾濯。”
【抱歉,宿主只能选择除自己以外的主要人物。】
顾濯笑了,花五十块钱还不能花在自己身上,他真的谢谢系统了,如果它是一个实体他一定把它锤爆。
“呵,那就谢熠秋吧。”
毁灭吧,现在除了他自己,也就谢熠秋性格最神秘了。
【生命值-50,当前生命值80】
“哦。”顾濯坐下,看着面前显示的一大串字,不禁咋舌。
谢熠秋是先帝唯一的儿子,这个他知道。是先帝静嫔的儿子,静嫔出身罪臣之家,后来被发配为奴。不知道她与先帝是怎么相识的,但是传言是静嫔长相极美,即便为奴为婢竟也毫不逊色先帝各色嫔妃。
因为她也曾是官家小姐,诗词歌赋也是样样精通,又有着一副国色天香的容貌,便被先帝看上了。也有传言说是她耍了手腕,怀了龙种,先帝本无意与她,也不能苛待了,便勉为其难收入后宫,但从不探视,就如身在冷宫一般。
即便是先帝对她毫无爱意,但她也算是靠着自己摆脱了奴籍,又重新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还有了自己的儿子,也算是不孤单。
难怪了谢熠秋长得也是如此俊美,原来是有一个颜值高的妈。
先帝赐她“静嫔”封号,难道是想让她安静呆着?
静嫔所住的地方就是璇玑宫,谢熠秋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她便被赐药自尽了,可见先帝对她当真是一丝怜悯都没有,自古帝王多薄情啊。
谢熠秋虽说是静嫔所出,但先帝也算是因果报应,竟然此后再也没有了孩子,前两个皇后生的孩子也都陆续夭折,到最后,谢熠秋竟然成了独子。
先帝只能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时刻担忧他的安危。他将李南淮养在身边,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想让这两人从小磨合,以后也能少了不少麻烦。
原来李南淮就是先帝给谢熠秋培养的一个忠诚的护卫。
自小便注定继承大统的谢熠秋性格孤僻,可能因为没有兄弟姐妹,他与李南淮虽然情同手足,但在不少方面都要有规矩拘束着,所以也体会不到多少亲情。
传言,先帝自以为谢熠秋还无法担当重任,便临终托孤,将其托付给了另一个他十分看重的忠宦——裴钱。
谁知谢熠秋即位之后,裴钱便立马对李南淮下手,联合众大臣上书弹劾,事情愈演愈烈,谢熠秋被逼无奈,只得处置了李氏一族,因为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被裴钱扯着线操纵。
李南淮身在帝京,却突然得知李家遭此横祸,就连自己也成了刀俎鱼肉。
谢熠秋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从此那汩汩鲜血流不到对的位置,只在自己身体里涌动,愤怒,暴躁易怒。
李南淮对他的冷漠与嘲讽,让他爱恨交加。只因听了一句“有玄师姓顾,长相如世子。”他便立马下旨赦免李南淮,终于还是舍不得赐死他。
至于将顾濯带进皇宫,是他随口答应的。
顾濯看了半天,终于知道,谢熠秋对李南淮的爱恨全都施在了他的身上,刚才那番恶斗,想必谢熠秋是觉得他是有意来取代李南淮的吧。
这剧情似乎是随着顾濯与谢熠秋的关系的发展而发展的,不管谢熠秋对顾濯是何等感情,都能看出是对李南淮的恨。
北明的帝京繁华秀丽,沿街尽是富丽堂皇高屋建瓴,真如传言所言北明皇帝把自己当成了天上的玉皇大帝。
李南淮衣着闲散,坐在秀春楼的隔间里,一边举杯一边笑道:“王子初来北明,陛下欣喜,却不知王子竟不先去拜见陛下,倒先来找我一个罪臣。”
与他同饮的是莽蒙游牧族科尔沁部的王子,顾尔金,身着一身绿缎长袍,闻言只道:“没看出来北明皇帝如何欣喜,世子派人传书与我,如今又能坐在这里饮酒,我倒是看不出来世子与你们北明的皇帝竟已到达如此境地。”
李南淮大笑:“我只不过一介罪臣,抛开罪名,也只是关在帝京的鸟,天地之大,装不下我一只蜉蝣。”
“皇帝庸懦,世子何必喟叹。”
李南淮轻笑一声,正欲敬酒,只见顾尔金抬手,道:“世子既说有人要见,便到此为止吧。”
李南淮见状,饮了一口,道:“现在怕是还见不到,如今他被皇帝留在皇宫里,出不来。”
顾尔金仰头蹙眉,眉间的一颗痣将脸衬得更为冷峻,声音冷了下来,“世子莫不是在拿我寻乐子?”
“不怕王子笑话,我今日请王子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北明饥荒严重,看这帝京的繁华,不过是虚假繁荣。陛下着急,我也不忍心见百姓受苦。想当年,也是因为天灾,我父亲为了青甘百姓,投靠北明,才保住了百姓一时的性命。如今见北明百姓也遭此横祸,我实在于心不忍,见青甘十四州到了西奴手底下受苦受难,我更是心痛万分。”
顾尔金哼笑,“世子跟我说这些,是觉得我能帮你做什么?世子怕不是想的太多了,有你们北明皇帝在,哪里需要你操心。”
“北明是不需要我操心,但是本该我操心的,我若放任不管,我李氏一族难以瞑目。就如莽蒙可汗,与王子。亲儿子亲兄弟流落到了北明,成了北明皇帝的笼中玩物,王子岂能袖手旁观?”
皇宫,乾勤殿内摆了宴。
顾濯本不该待在这里,无奈又是谢熠秋安排,他只能勉为其难蹭一顿宴席了。
等奴婢给他倒了酒,顾濯细细观摩了一番这长相清新的,不仅笑得出神。小奴婢年纪轻轻哪里受得了他这般看,不一会儿就脸红了,赶忙垂着头离开了。
顾濯看着殿中的歌舞,极其悦耳。
殿中除了他这个玄师之外,大都是北明的重臣,与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见对面一人刚放下酒杯便注意到了他,顾濯定睛一看,竟是李南淮。
李南淮看了眼顾濯,轻轻一笑。两人一左一右对坐着,像是照镜子一般。
殿外来了人,是莽蒙的大王子,一上殿来,便拜见了谢熠秋。
谢熠秋只是微微动了动眉,便让人入席了。
“莽蒙与北明交好至今,少不了王子在其中。王子年少功成,可汗必定十分看重王子,才派你前来面见朕。”
顾尔金淡笑道:“陛下圣威,莽蒙岂敢蒙混,只是父汗身子不爽,不便前来,望陛下莫怪。”
“哦,朕忘了,可汗年老了。”谢熠秋轻轻一笑,“听闻近日莽蒙境内阿尔与部意欲谋反,不知可汗是怎么处置的?”
“父汗已经命人前去平叛。”
谢熠秋神色淡然,轻轻扶额,“朕只是怕莽蒙内乱,殃及百姓,朕甚为担忧。若是莽蒙能安安稳稳,百姓不会无辜受祸就好。阿尔与目中无人,毫无章法,定当严惩。若是可汗实在无力,朕也可出面讨伐,毕竟王子如今在北明,可汗怕是用人之际,无人可用。”
顾尔金已经面色铁青,北明皇帝向来孤傲自大,他来过几次北明,但这次来,却见百姓困苦,也不知这皇帝是如何说出怕百姓受祸的话的。
李南淮全程一言不发,只管喝酒,顾濯更是听不出来这两人的话里有话。
顾濯心说,这莽蒙境内的叛乱,谢熠秋竟然也想插手?
歌舞作罢,殿上也安静了不少,顾濯的眼神一直在李南淮那边,只见李南淮冲着他笑了笑,随后起身离席。
顾濯疑惑,见谢熠秋跟那王子聊着,自己出去也不会怎么样,便也起了身。
李南淮负手,身边跟着莫影,见顾濯过来,笑道:“顾玄师就这么出来了,不怕陛下怪罪。”
顾濯自小上学逃课,上班逃工,还会怕谢熠秋怪罪?
他微一挑眉,淡然道:“殿下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我早就成了一株枯木,就算是死在了外面,陛下也不会注意到,顾玄师就不同了。玄师若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陛下会如何?”
顾濯道:“自然是罚臣,或打或骂,或者丢进诏狱大牢里,臣都无所谓,陛下也不会在意。”
“也是,陛下忙于莽蒙境内叛乱的事,甚至无暇顾及北明的浮尸饿殍。但若,玄师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他故意咬重,“找不着痕迹……”
“殿下莫不是在吓唬臣?”
李南淮笑,“无事。听闻莽蒙可汗岌岌可危,已是钟鸣漏尽,暮日西沉了。旁支左系盯着可汗的位置,大王子顾尔金终将即位,只是势单力薄,一人对抗不了那些虎狼。可汗原有两子,第二子在十年前的战乱中丢失,至今没有找回来。顾尔金来北明,一是为了通商之事,第二,听说他的亲弟弟就在北明境内。”
顾濯惊讶了,这剧情多少有点不可思议了,那孩子若是还活着,怎么会不知道回莽蒙?难道是像李南淮一样,被囚禁至此?
李南淮看了眼顾濯的神色,继续道:“北明之大,去往何处找?若是想找,其实也不难,莽蒙科尔沁部一族皆有一特征,眉间有一颗痣,都长在同一个地方。顾玄师若是方才注意到了大王子,应该也能看见。想必那二王子也有一颗。”
顾濯疑惑,“有一颗痣怕是也难以断定,就算是平常人也可能有。”
“平常人的与科尔沁部族的不同。若是平常人的,那痣会留存一辈子,时时刻刻都能看见,而科尔沁部族的,却是在极寒之时更明显,而炎热之时不见痣在何处。”
顾濯明白了,温控的。
“臣一定好好留意,若是臣见着了此人,一定回禀殿下。”
李南淮闻言一愣,随后噗地笑了,“既然顾玄师如此客气,那就麻烦顾玄师了。”
这倒也不是顾濯想客气,只不过是客套一下罢了。
李南淮道 :“若是玄师有空,我真想宴请玄师到府上坐坐,只可惜寻不到时机。如今大王子怕是还要在北明待一些时日,王子早些时候便听说北明有个姓顾的玄师,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我正想把你引荐给他,到时候大王子向你询问二王子的事,希望玄师也能帮助一二。”
这李南淮倒是真把他当成玄师了?不过是挂着一个名头罢了,顾濯这个玄师当的,除了嘴上能说几句,别的什么也不会。
“臣虽知道的多,但这么大的事,殿下与大王子如此轻易相信臣,未免太高看臣了。但若是殿下不怕臣让您失望,殿下之事,便是臣之事。殿下与大王子,今日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吧,殿下放心,臣守口如瓶。”
烈日渐隐于云后,将皇宫大殿蒙上了一层昏影。李南淮哂笑,“玄师有时候很聪明,可在有些事情的时候,却有些愚蠢。陛下将璇玑宫赐给你居住,不知玄师可否知道,这深宫高墙之中,原本应该是关女子的地方,今上却没有。说句难听的,玄师难道不知道陛下有龙阳之好?”
第14章
顾濯心里暗说,他当然知道啊,只不过不是有人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慢慢探索出来的,如今就算是知道了,他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强行把人掰直。
“臣知道,不过庆幸的是,那璇玑宫曾经是殿下居住的地方。臣能与殿下住在同一个地方,深觉感恩。至于陛下,各有所好,臣不敢妄言。”
李南淮道:“时日还长,玄师有的是时间感恩。只是我却没有机会了,不知道玄师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璇玑宫。”
人再怎么坚强,一旦离开了长久居住的地方,或者说是故居,一定会一直记挂着的。顾濯心想,这李南淮虽是牛逼的主角,但也肯定会有恋家的时候。
顾濯欣然接受,两人边走边说。刚到了地方,顾濯情人进去喝茶,李南淮却摆摆手,二话不说从身上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布。
赫然摆在了桌子上。
“天下大舆图。”
李南淮指了指上面那片区域,道:“莽蒙,北面一方大国,面积虽大,人却少。与北明相比,它就输在了这里。”
他的视线移向了西面,顿了顿,“青甘十四州,现如今在西奴手里,这大舆图是以前的,那时候青甘还在北明境内。”
李南淮敲了敲中间面积最大的地跨数千里的地方,“这里是北明。”
顾濯注视着面前这一幅天下图景,竟都是出自于他之手。
李南淮道:“天下之大,容不下任何一个敢于挑衅北明的地方,曾经的青甘、莽蒙,都成了北明的笼中之物。莽蒙大王子在两国交战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绝对不会忘记屈辱,他如今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找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陛下不知,旁人不知,我知。”
顾濯悻悻一笑,“殿下是故意说给我听的,现在我也知道了。我还知道,青甘世子与莽蒙王子齐聚北明帝京,一个寻弟,一个寻生,不过都是折翼鸟,飞不出这牢笼。殿下与臣说这些,臣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南淮轻笑,“那可不行,玄师若帮不上忙,你哥哥顾尔金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顾濯耳边一声鸣响,眼前这人的神色都变得耐人寻味了。他不是不知道即便是李南淮不说,他也会帮他逃出去,帮他起兵反叛。只是有时候做事不能太满,太满了也就容易被人看出来。
没想到李南淮却是一个直肠子,想尽办法拉拢他,但却令他没想到……
“顾濯”这个一直最让他感到陌生的身份,竟然是莽蒙的二王子。
李南淮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娓娓道来,“玄师不记得幼时,但我却知道。”
“殿下不必点我,臣既然能放心数次与殿下相见,定然是十分信任殿下,殿下对臣不也是如此吗?殿下有什么话,不必藏着掖着,臣一概相信。”
“玄师是个爽快人,裴钱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放心将你安插在陛下身边,但现在看来,你在裴钱面前竟是游刃有余。当年裴钱强抢了一逃荒而来的莽蒙女子,还以为她带在身边的那五六岁的男孩是她的儿子,却没想到竟是莽蒙的王子,那女子不过区区莽蒙王室信任的奴婢。
“可惜了王子当时流落数月,烧坏了脑子,认不得谁了。裴钱干脆养着,留在自己手里,将来当个刀刃使。”李南淮打量了一番顾濯,“果然是把好刀,只是这刀刃对准的却不是裴钱想要的人。”
顾濯知道,他一个局外人,或者说是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对这里的一切了解的都太少,特别是对“自己”,“顾濯”这个十分隐秘的身份,他可以说是一点了解都没有。
他无法判断李南淮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他了解李南淮,这是一个心眼比蜂窝煤都多的人,每一个心眼里或许都装着一把刀,或者是毒药,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在蛊惑人心。
“连裴总管都不知道的事情,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李南淮怎么知道的?他从小性子野,即便是在帝京,也关不住他狂野的心。
“只不过是偷偷摸摸翻过裴府的墙,见过一个人。那人与我年龄相仿,巧的是,长相也如此相像。”
顾濯心生疑惑,一个世子,养在先帝膝下,要什么没有?去什么地方还需要翻墙?
一般男子翻别人家的墙,要么就是玩什么寻宝的游戏,要偷偷摸摸找些什么,要么就是纯属闲的,想挨一顿揍,要么就是……
偷摸找姑娘。
顾濯刚想问他什么翻墙,却见李南淮哼笑一声,道:“这么巧,莽蒙丢了个孩子,丢了个奴婢,正好丢在了北明,派人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就算是死,也该有个尸体。莽蒙科尔沁部族眉间有痣,偏偏你也有,世上之事未免太多巧合。”
“我与殿下的长相难道不算巧合吗?”
“有些事情无从解释,暴雨雷电、水祸旱灾,甚至家国兴亡,但有些事情,你以为是天灾,实则是人祸。”
李南淮用手指沾了一下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用手指摩挲了几下,故意将茶盏放倒,流出一半,茶水哗哗流到了桌子上,撒了一地。
顾濯怔然,下一刻便被李南淮手中的半杯水泼了一脸,他惊奇万分,那水精准地都泼在了自己脸上,这是在做什么?给他洗脸吗?!
李南淮却淡淡笑了下,亲眼看着顾濯眉间的痣一点一点显现出来,愈发明显,像是在水中绽出了一颗冰。
不知何时,镜子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顾濯愣住了,“真他妈是温控痣……”这不就坐实了他就是莽蒙王子的事实。
到底是什么狗血剧情……这确定是他写出来的吗?
“玄师现在信了?不,二王子。”李南淮道。
顾濯明白了以往的事情,一切都有迹可循了,青甘世子北关在北明帝京,而莽蒙也受制于北明。一个青甘世子,一个莽蒙王子都被钳制在了帝京。
北明虽是谢氏统治,其实际的控制者却是裴钱。裴钱对顾濯的身世毫不知情,而李南淮却尽在掌握,这也就是李南淮为什么想尽办法也要拉拢顾濯的原因。
他想靠顾濯除掉北明的毒瘤——裴钱。曾经多少事,都是出自裴钱之手,蛊惑谢熠秋残害李氏一族,安排自己的亲闺女钳制日暮西沉的先帝,做了太后,控制谢熠秋。到如今的一切,宁枕山险些步了李文弘的后尘,莽蒙王子在北明如同臣子......
谢熠秋作为北明的皇帝,邻国只看得见他,敌国更不会看见其背后的推手。裴钱算是最难搞的毒,藏在最隐秘的黑暗处。
毒瘤没了,北明在昏君手里也难以再维持下去了。
顾濯知道了,这是一盘大棋。裴钱一生老奸巨猾,却不知自己养了个莽蒙王子。裴钱把他当成一颗棋子,可以控制皇帝心神的棋子。皇帝会因为念旧情而留着他,也会因为对玄学神佛的崇奉而信任他。
李南淮因为顾濯的长相,早早便认定了他一定会为他所用,果不其然,顾濯从开始便一直在演戏。身在皇帝身边,心却想着怎么帮李南淮反叛。
两人莫名其妙达成一致,似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流进衣领,顾濯开口:“殿下说的话,臣没有不信的时候。臣曾听闻殿下于帝京之中一骑绝尘,倾世倾城,曾经那种张扬桀骜,如今竟也都沉了下来,想来陛下也应该不再疑心殿下了,臣在陛下身边,知道该怎么做。”
顾濯换了身干净衣裳,两人才前后脚回了宴席。
殿中虽然奏着歌舞,顾濯却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气氛。谢熠秋坐在龙椅上,毫无神色,眼神中却不乏冷厉,见顾濯回来,只是冷冷瞧了一眼。
那莽蒙的大王子顾尔金早已不见了人影。
这场面可真是漂亮,若说单独一个李南淮出去不会引人注目。顾濯跟着出去,还有一个顾尔金在,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如今看,竟是三个人都出去了,只剩皇帝陪着一群顽固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