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脸上位后我谋反了[穿书]—— by五枝灯
五枝灯  发于:2024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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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濯这一上来不要紧,这几个老巫果然都不是善茬,以往披着斗篷戴着鬼面具,都看不出来这些人的身段,如今看出来了,竟都是伪装成老巫的男人。
个个从身上抽出刀子,打眼一看,这刀子似是北蛮风格。
刀子冲着顾濯劈头盖脸砍过来的时候,顾濯猛地瞳孔骤缩,奈何手无余力,便只能一脚踹在那人腹上。
这几人虽然身段了得,却抵不过团团围过来的禁军。
顾濯将谢熠秋安置回了帝御园,看见那被火星烧出来几个坑的黄金面具,不自觉抽了口气,将面具拿下来,见着谢熠秋毫无伤痕的脸才松了口气。
他将面具搁置在一边,心道,这么干净的一张脸,幸亏戴了面具,要不然肯定就破相了。
殿外人等着顾濯出来,顾濯将韩承与司少仓一同留在了殿中才放心离开。
魏霄见顾濯出来,似是多了几分疑惑,“礼部的人全都换过一遍,所有东西都会在祭月前几天反复查看,怎么还会被人钻了空子?”
顾濯道:“有些事防不胜防,平地亦会起波澜,更何况是波涛之中。”
顾濯浑身上下透着疲惫,还是拍了拍魏霄的肩膀,道:“莫夫呢?”
魏霄道:“已经抓起来了,明日送到刑部大狱。”
“好,刑部的人有些手段,就算是把他折磨的半死不活,也能吊着他一口气。”
“你为何一定要他活着。”
顾濯略带几分惺忪的眼睛看着他,道:“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活着,比让他死了更难受。”
顾濯回了殿中,魏霄的身形映着帝御园中的光亮,半是犹疑。“这个人嘴里不说实话。”
魏霄冷哼一声,“给莫夫安上了非礼太后的罪名,本就是没打算让他活着。”
一天下来,北明皇帝在祭典上遭刺杀,太后在帝御园中被莫夫闯入殿中。
顾濯不知前者是什么回事,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有些事防不胜防,即便是谢熠秋这样小心的人也总有漏掉的地方。
不管前者如何,谢熠秋他已经救下了,即便是裴钱一再告诉他祭月大典时不要太靠近陛下,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接下来,若是裴钱要找他麻烦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裴诗冉,裴太后,这位一贯被关在后宫中的太后,不再是一步死棋,成了谢熠秋与顾濯君臣两人的棋子。
即便顾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利用一个女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到了这种境地,能把死罪牢牢地安插在莫夫头上,不是谋害皇帝,便是谋害太后。
谢熠秋自始至终都不愿受到裴氏禁锢,对裴太后更是嗤之以鼻,从一开始他便早已想好,他可以不杀了她,可以留着她往后余生都在皇宫中享清福,但若是她敢帮着裴钱,他可以不遗余力将她推向深渊。
既然做了太后,就算是被人利用,也只能是他。

第51章
天色微明, 薄薄细雨打湿了枝叶。顾濯在雾蒙蒙的微雨中撑着伞,刑部大狱即便是不怎么认识他,看见他腰上挂着的并蒂莲玉佩, 又见他眉间那颗痣,便一下子认出了是顾玄师,开了大门。
莫夫关在阴暗的地方,听狱卒说他死也不肯承认自己非礼了太后, 顾濯只摆摆手让狱卒都走开,自己能处理,只剩跟随他一同来的韩承在不远处候着。
莫夫抬眼, “我为你义父办事, 没想到你竟如此心狠手辣。”
牢房的门开了, 顾濯进去便坐到了莫夫面前。“又不是我将你抓进来的, 我好心来看你,何出此言呢?”
“何必装傻充愣。”莫夫虽被绑着手脚, 却丝毫不减锋利, 哼笑一声, “你将我抓到这里, 又遣走了狱卒, 不就是想听实话吗?我只有一句话, 你苛待我,你义父不会放过你。”
顾濯摊开衣袖端正坐着, “我想听的是实话,不是屁话。”
莫夫哈哈笑了几声, 铁链声咣当作响。“你想救你们北明皇帝, 我早就说过了, 血凌散无药可解, 他唯有等死。”
顾濯喉咙一紧,故作放松,笑笑道:“我想救的不是他。不知你是否听说过青甘世子。”
莫夫眸色忽地一黑,声音阴沉,“你是为了他?”
“我是为了他,当年他在临牧受尽苦寒,听闻你们北蛮没少给他使绊子。”
“北明派去的废物世子爷,还以为多厉害呢,没少中绊马索,摔在雪地里,被我北蛮的烈马踩在脚下,那叫一个惨。”莫夫说着笑起来,“连拉弓都费劲的‘青甘世子’哈哈哈哈!”他一字一顿的说出李南淮的名号,满是鄙夷。
李南淮自小生活在帝京,虽儿时在青甘学过策马拉弓,但到底是年纪小,来到帝京,就算是一身本领,也在先帝的猜忌与表面富贵实则圈禁的皇宫之中被消磨去。
虽然当时与李南淮作战的北蛮首领不是莫夫,但莫夫眼下被关在狱中提及此事仍嗤之以鼻,可见北蛮人自始至终都看不起李南淮。
就算的在李南淮一举拿下北蛮之后,他们也绝无臣服之心。
“就算是你待在了这种地方听不进去几句话,我还是要告诫你。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你们前首领为谁手下败将,你们北蛮在谁之手,你的地位从何而来,你应该掂量的很清楚。”
莫夫嗤笑,“那你的地位从何而来?顾玄师。是你义父给你的,还是北明皇帝?”
“义父乃人父,陛下乃天父。”
“呵呵,”莫夫不再多说,“告诉你了,血凌散无药可解,你不必多跟我周旋。你那太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濯起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竟在临死前说出这样恶毒的话,不怕过不了奈何桥?”
“轮回之说只有你们北明的愚民才会信。”
骨子里的刚烈难以瓦解,即便是做了阶下囚,每一句话也都透着咄咄逼人。
顾濯轻笑一声,他不会让莫夫轻易死去,刚挪步欲出,便听闻莫夫高声道:“北明皇帝身上的血凌散毒解不了——”
他压低声音,“青甘世子的也解不了。”
顾濯额上的青筋忽地一跳,压抑沉闷的大狱给了他一种看见了李南淮被关押时候的错觉,阵阵喘息充斥着耳边。
下一刻,他转身凑近了莫夫眼前,袖口滑落的匕首猛地刺向莫夫的胸口。莫夫痉挛着痛得咬牙,晃得铁链咣啷咣啷。
“你!”
顾濯喘着气阴沉道:“你的也解不了了。”
“我不杀你,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再见。孤脚难行,独掌难鸣,来日到了义父面前,你我可以如兄如弟,可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顾濯手中的刀扭了一圈,让面前这人痛苦难耐。“今日这一刀是让你记住,义父养的狗,自然也是我的。”
顾濯拿着滴血的刀出了大狱,沉沉地喘了两口气,让韩承找了个干净地方,把匕首烧完埋了。
顾濯能记住莫夫的每一句话,谢熠秋的毒,李南淮的毒,以及莫夫曾说北蛮人擅制毒,北蛮境地很多会制血凌散的。
他派人八百里快马前往北蛮寻了两天才寻到一丁点,但已足矣。匕首淬了血凌散,扎进人的皮肤里,就如当年谢熠秋所经受的一样,一定是很痛苦的。
有些仇恨是无处可报的。李南淮遭受的不只是帝京的禁锢,还有北蛮人的恶毒嘲笑与蔑视,还要深受蛊毒所害。在北蛮边境的一年之中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恨毒了北明,也恨上了谢熠秋,他想让谢熠秋跟自己一样承受血凌散的折磨。
顾濯在听到莫夫那句话的时候,脑子忽然便空了,他难以想象李南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是一个疯魔的囚徒,又或许有一半的报复社会的心理,但他只报复谢熠秋。
明知这一刀是要扎在莫夫身上的,明知自己走了一条不确定是对是错的弯路。他看到前方灯塔上站着的是谢熠秋,泥泞的路上写着的是把他身上的蛊毒解开,救他。
但他也知道,谢熠秋难逃一死。他只能安慰自己说,“谢熠秋只能死在李南淮的手里”。
可当他知道了李南淮身上也有蛊毒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个更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他找解药难道不是为了李南淮吗?
天空雾蒙蒙的,八月之后的风是凉飕飕的。
刑部大狱又来了人,是谢熠秋身边的司少仓。前些日子祭月大典上那群手握弯刀的北蛮人一个个被放了出来,临走时接过司少仓递过去的银两。
带着一副北明中原口音,道:“陛下可有说什么?”
司少仓道:“此事过后,你们继续留在皇宫之中尽侍卫之责。当日你们戴着面具,谁也认不出来,就当那群老巫师已经被处死了。”
阳神殿中的谢熠秋与自己对弈,缓缓落下一子,将对面吃掉,而自己回到对面时又陷入了困顿。
祭月大典他不祭月,只祭自己。
任何一颗棋子都该属于自己,即便他哪里都帮着自己,却始终未摆脱对手的身份,一颗好棋不该如此。
谢熠秋要将他完全收到自己手里,一是要对方不再需要他,二是要棋子心甘情愿。
若谢熠秋真的在祭台上被人刺杀,那一副巧嘴永远说着对他忠诚的顾濯是否能不顾死活地冲上去?谢熠秋是不确定的,但他确定的是,若是顾濯真的上去救他了,顾濯便会失去裴钱最后的耐心与信任。
若是另一种情况的话,他会杀了顾濯。
谢熠秋丢下棋子,停了手上的死棋,唤了嵇章德过来,道:“传召顾玄师。”
嵇章德打了个哈哈,小心翼翼道:“顾玄师眼下正在裴府,奴婢前去传召?”
谢熠秋微微一顿,揉了揉额头,起身道:“不必,退下吧。”
黑釉茶盏中的茶水已经放凉,还未来得及换上,谢熠秋随手拿起书案上的折子,宽大的衣袖将茶盏碰倒跌碎在了地上。
地面上的影青茶盏的碎片冒着热气,小太监急忙跪下磕头大喊:“奴婢失手!总管恕罪!总管恕罪!”
顾濯坐在堂侧,神色一惊。
裴总管猛地咂嘴,缓缓转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怎么毛毛躁躁的啊?”
“这江南进贡的瓷器怎么着也比你一条命要值钱呐。”裴钱摆摆手让人新上了茶,“不过你既然跟了我这些日子,这身价上自然没得说。”
小太监连连冒汗,“是!奴婢知错!总管饶奴婢一命,奴婢做牛做马孝敬您!”
“可即便是身价高了,也要注意着自己个,别忘了本,”裴钱尖锐又粗糙的嗓音微微扬起,“也别忘了是谁提拔了你。”
他喝了口茶,堂上跪着的小太监被拉了出去,在廊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硬生生给几棍子打死了。
顾濯没往那边看,裴钱往外吐了口茶叶,从容道:“这忘本之人呐,最是不能用。我给他富贵,让旁人高看他一眼,他便要好好伺候着。当牛做马不算本事,能当一个肯俯首称臣的人才算本事。”
顾濯道:“当牛做马终归是自贱,甘愿俯首才算将忠心交了出去。”
裴钱道:“衡之,你算哪种?”
“义父必不想儿子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才算吃得了苦,你义父能到如今这个位置,低三下四吃了多少草,你这等年纪生来就在福窝里怎么能体会?但若是一经得到了好处,坐到了高位便忘了曾经的苦,那也迟早要跌落下去。”
裴钱咂咂嘴,“我是不会让你当牛做马,但你儿时住的狗窝还在。”
顾濯一愣,随后便见裴钱抬眼瞧他,“做事不择手段,这是你在裴府学到的好本事,可若是心歪到了那九天云霄去了,我也得给你拽回来。”
“儿子之心,不曾有过违逆。”
“你若是看不惯那北蛮来的,尽可一刀砍了他。我教过你要杀伐果断,不必留有余地,可你即便是巧立名目,也不该拿苒苒作戏,她是当今太后。”
顾濯喉咙一紧,手指紧紧扣着衣角。
“别回皇宫了。”

顾濯从这个世界一睁眼的时候便已经离开了裴府, 几次来到这里也还是带着几分陌生。
裴府很大,穿廊上黄金一样的斗拱、额枋雍容华贵,抬头便能看见色彩艳丽的龙门雀替。
顾濯被一个小太监引着, 弯弯绕绕行了大概两里路的距离才到了地方。
裴钱要他在这里自省,他只知道当年的顾濯是被养在裴府的流浪子,李南淮曾告诉过他,当年北方的莽蒙闹了战争, 莽蒙皇族的二王子被一个婢女带着逃到了北明,后来流落到了裴钱手里。
顾濯也从裴诗冉口中听过,他是从小被养在狗窝里的, 想必是没少吃苦。
顾濯在脑子里想了半天, 狗窝就狗窝吧, 无非就是脏了点, 他又不是忍不了,总比被裴钱一生气活活打死得好。
而且, 若是他真惹怒了裴钱, 就算是谢熠秋也救不了他。
这人呐, 身为社畜, 该低头的时候大不了就低一下头。
小太监领着到了地方, 笑嘻嘻地哈着腰, 道:“玄师,这些日子您就先在府上住着, 奴婢已经遣人回禀陛下,陛下一定会同意您与总管好好叙一叙父子之情。”
一间坚实的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地方虽然偏僻, 但好歹干净, 完全不像是个破败的地方。除了窗户有点小之外, 这狗窝的条件竟然比普通人家住的房子还要好。
顾濯心底不屑一笑,“还以为是多可怜的狗窝。”
“奴婢会每日派人前来给您送些吃食,一定不会饿着您。”
顾濯摆摆手,“得,开门吧。”
开了锁链,门被咣当一声敞开,顾濯看着里面的乌漆嘛黑,猛地瞳孔一震,细密的汗瞬间冒了出来。
小太监道:“您请吧。”
顾濯的身子僵硬住了,只见屋中的黑暗里冒出了一双双绿色的眼睛,阴狠可怖,伴随着一声声恶狼一般的呜咽。
几条恶犬站起身来,面目狰狞地流着粘腻的口水。地面上沾染着粘稠的血迹,像是刚刚啃食完什么。
此时的顾濯如一只猎物一样被推了进去,大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藏……藏獒啊……”顾濯的手脚已经难以动弹,可是狗子并不是残疾,它们看起来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丰美的活物了。
墙壁四角皆是拴着恶犬的铁链,铁链有人的手臂那么粗,但与它们相比看起来却是细如蝇脚,好似稍微一用力便能扯断。
这他妈不是狗窝,根本就是牢房!
顾濯心底暗暗祈祷,“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崽子嗷嗷待哺,上辈子不好好工作是我的错,这辈子尽心尽力服侍人,别吃我……”
黑暗中的未知最是令人恐惧,顾濯每一声心跳都如地震一般清晰可闻。
顾濯微一喘气,电光石火之间,便见恶犬疯了一样地冲他扑了过来。
顾濯紧贴着大门,浑身颤抖,“别别别别……救命啊!!!”
“啊啊啊啊!!!别吃我!!”
他紧紧闭着眼,死死扣着身后的墙壁,手上青筋暴起,脸上的汗淅淅沥沥地流了下来。
下一瞬,只觉脚下落着一大堆粘腻的液体,犬吠声在眼前,他缓缓睁眼,只见每一只恶犬都离自己有着近一尺的距离,围着自己狂吠,却被链子紧紧拉着。
顾濯被定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许久没缓过神来,不自觉在齿间冒出了句优美国粹。
“这辈子没死在暴君手里,差点死在这些畜生嘴里……”
顾濯咬牙切齿道:“系统!滚出来!”
【察觉宿主处境危险,是否选择待机?】
“你他娘的有延迟啊!待个狗屁的机!我魂儿飞了肉.体还在这儿呢,你是想让我喂狗啊!”
许是因为狗叫太吵,顾濯怕系统听不见便大声喊,他怒气冲冲,在一群狗叫中十分突出。
【那宿主有什么指示?】
顾濯嗓子干渴,稍微小了点声音,“你就不想想怎么帮我?我要是死在了这里,谁给你完成任务?!”
【……】
“你是废物啊!我金手指呢?我武力值是摆设啊!”顾濯越想越气,“你这个系统不会是来实习的吧?”
【宿主金手指“弯弓射雕”此时无法使用。】
“我就一个金手指?!”
幸亏系统不是个实体,要不然他会一拳给它捶碎。
顾濯瞬间哭丧了脸,“我不会要在这一亩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能待的领地,“两尺地待上几天吧!”
【……】
【宿主有一锦囊待使用。】
虽然已经近乎穷途末路,这狗屁系统也是从来不靠谱,但总比一点希望也没有的好。“什么锦囊?”
【许愿锦囊。】
顾濯的精神气立马就上来了,“那你不早说!”
他扫了一眼这群可怜的小狗们,道:“那你把它们的嘴给我缝上。”
突然一幅画面出现在自己面前,四只恶犬嘴上血淋淋的缝着针线,顾濯忽然打了个寒颤,立马改口道:“要不还是黏上吧……”
下一秒,安静了。想要挣脱铁链的恶犬瞬间没了声音,气势渐渐消磨下来。
小窗外挂着一轮弯月,顾濯抬头便能看见。他盘腿坐在划出的安全圈里,不能开口的恶犬各自趴在自己的角落里闭着眼睛。
顾濯只觉得累,想起裴钱白天说的话,他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了。裴钱怎么会知道他利用裴太后对付莫夫?裴太后以及她身边的人全都是被牢牢看住的,不会放出消息。况且裴太后当年被强嫁给了濒死的老皇帝,裴钱明显是丝毫没有在意她喜欢的是老皇帝的儿子。就凭这一点,裴太后就不可能会帮着裴钱。
再不然,就是裴钱早早便已经开始盯着他了。莫夫主动将血凌散的事情告诉他,此木也主动将五石散药丸告诉了他……顾濯有点疑惑,就算是他们两人对他十分信任,也不该在一开始见面就将自己全盘托出,难道就不怕他临阵倒戈?
顾濯冒出了一个念头:这都是裴钱指使的。
顾濯让谢熠秋换掉了五石散药丸,又寻机将莫夫抓起来质问血凌散的解药,以及他跑上祭台救下谢熠秋——
裴钱便已经确信了顾濯此人不堪其用。
怪不得他被关在了这里……
困倦中,他似乎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被清醒着撕咬着,他听见了自己稚嫩的喊声,幼小的身体被几只狗轮番撕扯。
忽然门开了,一双大手将自己提了起来,几只狗便害怕的躲在了角落。
小顾濯抱着裴钱的腿苦苦哀求,“义父!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了!”
裴钱冷言冷语,“等你何时想明白了什么叫‘策问’,什么叫‘对策’,义父便何时把你放出去。”
“策问就是……陛下问话,对策就……就是以经学或政事对答……”
裴钱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脚将人踢倒,随后关门而出,牢牢锁着。
小顾濯急忙趴在门上大喊:“义父!我害怕!我害怕……”
顾濯倚靠在墙壁上冒着冷汗,他在梦里看到小顾濯一身血迹地被拉了出来,那时候狗的身量也小,但牙齿也足够锋利。
一张陌生女人的脸抱着小顾濯抽泣,用自己身上脱下来的锦绣衣裳包裹着昏迷的小顾濯。
“二殿下……奴婢对不起您……”
刚刚昏迷醒来的小顾濯一睁眼看见的便是裴钱。
裴钱肥硕的身子坐在太师椅上,“可有想明白了?”
“对策就是……惹皇上高兴……”
这次,裴钱哈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赏赐了热乎的吃食和干净的衣裳。
顾濯以为这孩子一辈子只经历过这一次,没想到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被关在这里的次数愈发多了,有时甚至被关上一两个月。
而曾经体量小的狗也逐渐长成了恶犬,一次又一次折磨着他。
后来那女人病死了,被丢在了这狗窝附近的焚尸场。那女人本想着死前再见一面顾濯,没想到顾濯一直被关着出不来,裴钱也不许她来探视。
直到顾濯从前来送吃食的小太监嘴里得知了自己娘亲死了的消息,他吵吵嚷嚷地求着裴钱放他出去。
谁知道裴钱却下令杀了这个小太监。小太监一直负责给他送饭,时间长了也就熟络了,本想着可怜顾濯把事情告诉了他,却没想到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而顾濯也时常活在痛苦之中。
后来裴诗冉对谢熠秋的心意败露,先帝为了制衡裴家势力,不愿裴家女儿成为自己儿子的皇后或是后妃,也不希望裴钱用她与其他家族联姻,便干脆收入自己后宫之中看着,起初她只是个低微的妃子。
圣旨下来的那段时间,裴钱把裴诗冉关在府上。李南淮曾几次爬墙进来,被发现后便又着急逃跑,阴差阳错躲到了焚尸场。
女人惨白的尸体已经冰冷,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血书,上面血淋淋地写着几个字——
“寒痣暑隐,吾蒙二王。”
李南淮在几次逃跑中爬上过关押顾濯的这间房子,从一面小窗中见到过他。
“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被关起来了?”李南淮顺着窗子问道。
顾濯干裂的唇艰难地开口,“顾濯。”
这个名字是养他的娘亲给他起的,因为这是中原人的名字。至于他原本的名字是什么,他不知道,因为他从记事起便叫顾濯了。
李南淮不可怜他,他是裴钱的义子,没有什么值得可怜的。李南淮偶尔也见过他锦衣玉食的样子,只是想起他时常被关在小黑屋里,可笑极了。
顾濯醒来的时候,小太监已经送来了饭。他垂着发烫的头,瞥见了四周那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但它们却只是老实趴着,丝毫没动弹。
顾濯心想,它们怕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嘴是张不开了,张不开嘴就吃不了饭,吃不了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会死,所以索性不动弹了。

韩太医从阳神殿中退了出来, 正巧在殿阶下遇着了锦衣卫指挥同知魏霄。
韩司尘见了他便弯腰打拱,魏霄问道:“陛下身子不舒坦吗?”
韩司尘抚了把胡子,不失礼道:“这些日子寒气来的快, 陛下前些日子又在祭台受了惊,身子骨弱了点,难免容易受凉。”
魏霄放心似的点点头,“那便劳烦您多多照顾。”
韩司尘立马受宠若惊一样拱拱手, “咱这一辈子的衣钵都是陛下给的,对陛下本就该精细小心着,自然不会让陛下有一丁点的不舒坦。”
待两人分开, 韩司尘才松口气。方才殿中把脉, 陛下服用了此木大师给的丹药这些日子, 竟然丝毫作用都没有, 着实令人没了头绪,只能让陛下暂且先喝着以前用的药。
只是他方才出来没注意, 生怕自己身上沾染了药味被魏霄闻着。
殿中的谢熠秋披着外衣颇为头疼地看着辜泽宽源源不断递上来的折子, 道:“边郡劳苦, 朕衿恤辜泽宽在战场上失了手臂, 让他在家歇着, 不必来见朕, 他却有着足足的精神叫人给朕写折子,跟朕抱怨他多么委屈, 又跟朕说是李南淮害了他。”
魏霄道:“清宁侯是陛下封的,也是陛下派去边郡的。辜大帅在边郡驻守数年, 一经朝廷其他人过去了, 难免生出不满之心, 以为朝廷想要换掉他。”
“那他便是对朕不满了。”
“那倒是不应该, 姑且说陛下并无此内心,就算是朝廷有此意,他也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谢熠秋手指点了点那一摞折子,“这些净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个个齐刷刷地跟朕埋怨朕几日不肯见辜泽宽,是苛待了功臣,说朕应该拿出当年赏赐宁枕山一家一样对待辜家。”
“当年陛下赏赐宁家是顾玄师提出的,想的是给百姓一个交代,又恰遇朝廷无将可用,才出此良策。”魏霄道,“况且,宁大帅死在那寂寥之地,至今尸骨未寒。若不对其家人加以抚恤,陛下不安,大臣不安,百姓也会不安。”
谢熠秋一把将折子丢下,唤嵇章德进来将折子全部拿了下去,“既如此,便把这些折子都遣回去。”
嵇章德见状,忙道:“陛下,您还一个字没批呢……”
谢熠秋厉色盯着他,“朕的意思,它们那些榆木脑袋若是还有点用处便能明白,若是不明白,那脑袋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嵇章德急忙退了下去。
魏霄见谢熠秋俯首微微喘着气,道:“若是顾玄师在,或许陛下便不用如此操劳。”
“他回了裴府,朕也用不着他。”谢熠秋抬眼,瞥见窗外逐渐聚起了阴云,“怕是要下雨。”
“帝京城中近日确实已经风言风语了,”魏霄从袖口中掏出一叠废纸,呈到谢熠秋面前。
谢熠秋冷冷地翻看了两下,是一张张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百姓随便乱画的。
魏霄道:“前些日子陛下在祭月大典上遇刺,百姓颇为担忧。不知怎么,最近又传出了南方大旱的消息,说是南边的人已经颗粒无收,这是天灾。这些都是百姓自发请的道士在街上撒的,说是驱邪。虽是好心,但终究是不好看。近日雨多,符子被冲进水沟里,堵得到处都是。有些百姓觉得是好事,但也有了不满的声音。”他顿了顿,“说‘何必管南边人的死活’。”
“南方大旱,朕不曾从州郡刺史口中得知,也不见朝中官员提起过,竟是帝京百姓先知道了?”谢熠秋冷笑一声,“这群饭桶,只想着左右旁顾,结党营私,个个为着辜泽宽极尽言辞,阿谀奉承,却不见有一人提起过南方大旱。”
帝京中下着蒙蒙细雨,帝京以外数百里却地表干裂,正如传言所说不见粮食何在。饿死的尸体躺的满地都是,基本都是无处可埋,随意丢在空地上,逐渐便累计起了一堆肮脏腐臭的尸山。
一道道快马扬尘而去,随后便时不时见几队车马过去,近近远远地跟着些人。
帝京城门口驻守的禁军官兵拉下马车,道:“哪里来的?”
马车上的人连忙下来,给了点好处,点头哈腰道:“里面是贯州刺史,上京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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