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忘记昨晚发生过什么事了。
他如往常一样,简单洗漱完,吃了早餐,又做好猫饭狗饭,打算提着出去喂猫。
没想到一打开门,门口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大田鼠,跟晒的萝卜干一样,连间距都差不多!
家里三狗一猫正坐在大田鼠后面,见到时闻出来,它们齐刷刷抬起了头:“汪汪”,“喵”。
时闻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同时停下了脚步。
好多田鼠!
好多大田鼠!
乐娃最为心急,看时闻不动了,用爪子咔咔地拍着地面,拼命示意时闻看它脚下的大田鼠。
它鼻子里嘤嘤嘤,眼睛湿漉漉的,看一下时闻,看一下大田鼠,邀功之心溢于言表。
见时闻没有动静,乐娃还用爪子将大田鼠往时闻这边推了推,示意送给他。
“乐娃啊——”时闻叫了一声,语气复杂地说道,“我不吃,你们带回去吧。”
乐娃:“汪汪!”
乐娃又将大田鼠往前推了推,在原地跳了好几下,急得都快要说话了:“汪汪汪!”
时闻连连摆手并后退:“不不不,我真的不吃,你们不用太客气了。黑娃,黑娃,你跟它们说一声,我不吃。”
乐娃在原地转圈,连黑娃也疑惑地看向时闻。
时闻认真强调道:“我不吃田鼠,你们有这个孝心就好了。”
乐娃走上来,想要舔时闻。
时闻实在受不了咬过田鼠的嘴舔自己,落荒而逃前说道:“开饭了,让点位置,我去给你们分饭。”
时闻难得跑那么快。
小家伙们只好叼起自己抓的大田鼠,往畜棚里走。
跑到畜棚,时闻往后看。
聪崽霸气侧漏地叼着田鼠走在最前面,黑娃跟在后面,乐娃和安娃则在更后面。
很明显,这段时间,它们已经确定好了家庭地位。
时闻喂完猫猫狗狗,再次艰难拒绝它们热情送的大田鼠,开始干畜棚里的活。
一个小时后,时闻挤完牛奶,检查完牲畜群的情况,正好太阳出来了,将青草上的露水晒干了,时闻便骑着摩托车,和猫猫及狗子们一起,将牲畜赶去外面的草场吃草。
聪崽的耐力不太行,时闻便将它抱到摩托车上,拉开外套,将它裹在怀里,骑着摩托车载它出去放牧。
小家伙毛茸茸的身体贴着时闻的胸腹,还用脑袋蹭时闻的下巴,喉咙里呼噜呼噜的。
时闻骑车的时候都忍不住为它分出了几分注意力。
将牛羊赶到地方后,它们散落在草原上,慢吞吞吃草。
狗子们守在三个方向,时不时将掉队太多的牛羊赶回去。
时闻没有太多要忙的地方,便停下摩托车,观察草场上植物的情况。
前段时间,草场上大部分植物都已经开过花了,整片草原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小花,显得颇为美丽。
现在,那些花朵已经变成了种子,很多种子还掉落了。
他在草场上慢慢走,用手机拍摄种子的情况,而后将照片发给傅蒙。
【傅哥,草场上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割草了?】
草原每年夏秋都要割草,晒成干草,再捆成草捆,储存好,等过冬的时候留给牛羊吃。
这样也是为了节省草料钱。
每个地区割草的季节都不太一样,主要看这片草场上青草的生长情况。
有一个重要的标准就是要等它们开花结籽之后再割。
要不然,提前把草割完了,它们还没来得及散播种子,等明年开春的时候,牧草的出草率就不太行了。
多来几次,整个牧场都能废掉。
当然,拖得太晚也不好。
拖得太晚,草都长老了,质量就没那么高了。
傅蒙看了他发过去的照片,很快回复:
【差不多了,你选个好天气。】
【草起码得晒上一个星期,晒干晒透后才能卷起来。】
【要是没晒干,里面发霉了就没用了。严重的,草垛还会发霉自燃,将仓库给烧掉。】
割草晒草不是一件小事,傅蒙很认真地列举了种种情况。
时闻之前也了解了一些对他说的这些情况,并不陌生,当即答应会好好弄。
晚上,时闻坐在电脑面前,戴着平光镜,仔细查看最近的天气预报。
他一边做笔记一边念念叨叨:
“八月十七到八月二十七,五天晴,一天多云,一天大风……”
“去年这个时候也没下雨,再看看前年。”
“大前年也还行。”
时闻一连往上翻了八年的数据,每年这个时候天气基本都晴好,那今年下雨的概率也比较小了。
确定好后,时闻打电话,租了一台翻晒机回来,顺便预约了一台捆草机。
牧草割回来后,他得用翻晒机反复翻晒,这样底下的牧草才会干透。
靠人力翻晒实在太累,还是用机械方便一些。
他手上的钱还算充足,就没必要在这方面太节省了。
割草这一天是个大晴天。
时闻一大早把家里的牛羊赶出去吃草,而后开着割草机去另一边割草。
他割草主要去割那些牛羊没怎么吃过的地块。
那些地方的草长得才好。
大马力的割草机行驶在草场上,如同一只张开嘴的巨兽,缓慢往前走着。
前端锋利的割刀咔咔地吞吃着牧草,又从后面咻咻地喷出来,均匀地落到草地上。
草被割开,浓郁的青草香弥漫开来,时不时惊得鸟儿飞掠,蜂蝶飞舞。
时闻戴着帽子和墨镜,慢悠悠开着割草机往前走着。
从割草机的前端看出去,天空极蓝,白云极少,近处的草场,远处的山,及更远处的雪峰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如果从天空往下看,他的割草机缓慢行驶在巨大的牧场上,也犹如这幅巨卷中的一景。
割草机开动起来,活泼好动的狗子们刚开始时还十分有兴趣地跑来跑去。
跑了一阵子,现在被大太阳晒着,它们跑不动了,各自找了稍高的灌木丛,卧在草丛里,用肚皮贴着湿凉的草地,呼哧呼哧地喘气,并竖起耳朵观察时闻的动静。
只要时闻喊一声,它们就立刻热情地摇着尾巴跑过去。
割完一个地块,时闻停了下来,从割草机上拿起水喝水,并招呼狗子们:“来喝水。”
狗子们纷纷爬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时闻边上。
时闻将水倒在手心里让它们舔舐。
给每只狗子都喂完水,时闻又掏出肉干给它们加餐。
大家一起吃饱喝足并休息。
窝在割草机副驾驶座睡觉的聪崽慢吞吞地跳下来,弓着脊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才轻盈地走上前来,爬到时闻膝盖上:“喵。”
时闻一视同仁地给它喂水,喂肉干,挠下巴,撸肚皮,将黑猫的全身上下撸了个遍,感觉整个人满血复活。
该干活了。
时闻伸手拍了拍旁边黑娃的脊背,又做了个手势,指挥狗子们道:“黑娃、乐娃、安娃,去,检查那个地块的情况。”
黑娃、乐娃和安娃三个接到指令后,兴奋地跑起来,从三个方向将另一个地块围起来。
聪崽也从时闻的膝盖上跳下来,一起跑上前去检查。
它们主要检查时闻将要收割的地块中有没有昆虫,野鸟和其他小型哺乳动物,如果有的话,就先驱赶。
这边的保护动物特别多,时闻开大型割草机一路割过去,他担心误伤各种保护动物,干脆在割草之前分地块检查一遍,免得出什么意外。
以家里四小只的能力,没什么动物能逃过它们的检查。
检查完没问题后,就可以专心割草,不用再想别的。
小家伙们在草场上奔跑起来,惊走了好些昆虫、鸟儿等小动物。
时闻等它们检查完,继续开动割草机,突突地割起草来。
小家伙们重新各找地方趴下休息,草场上又飘起略带一点辛辣的青草味。
夏天的风就夹杂着这个味道在牧场上缓缓飘荡。
时闻连割了六天草,基本将计划的地块都割完了。
不过他的牧场实在太大,尽管忙活了好几天,割过草的部分也就占整个牧场的一小块。
割过的草变得很短,毛茸茸的,形成了一块巨大而均匀的草毯。
没割过的地方,青草则高矮错落,还夹着各种小型灌木。
他一眼望过去,割过和没割过的地方,泾渭分明。
这是他割草的最后一天,割完今天,本次割草计划便圆满完成,等到秋季,他观望草长得够不够好,仓库里的草料够不够,有没有天气等,再考虑要不要割第二次。
割下来的草留在原地翻晒,时闻便把翻晒机一起开过来了。
每隔两小时,他便要开着翻晒机,将草扬起翻面,让阳光充分接触草料,将它们晒得足够干爽。
只有经过充分翻晒的牧草,制成的草卷才会清香干爽,滋味浓郁,成为上佳的口粮。
要不然它会发霉发苦,牲畜吃了,不仅没好处,还容易生病。
时闻仔细翻晒后,回到割草机上,正准备重新启动机器。
他的目光平视前方,忽然看到了前方阳光下的一窝草,感觉有些不对。
那窝草看起来蓬蓬的,长得有点乱糟糟,咋一看跟其他牧草没有太大的区别,可给时闻的感觉就是很眼熟。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草。
该不会是本地保护植物的图鉴里吧?
时闻暗自嘀咕了声。
他翻过本地生物保护图鉴,对上面的保护植物有个大概的印象——不翻不行,本地的保护动植物太多了,下河随手捞条鱼都可能是国一国二,要是不想吃国家饭,最好还是心里有数。
这草一看就很可疑,时闻左看右看,感觉真有可能是保护植物。
他掏出手机查了起来,然而查了半天也不确定。
长得像的植物实在太多了,网上的信息又不一定准确,光靠上网查,也没办法分辨它的具体特征。
查了好一会,查得时闻心烦。
他干脆掏出手机,弯着腰对着这株草咔嚓咔嚓,从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清晰的照片,一股脑发给燕克行。
时闻:【燕克行,可以帮我看看这株草是什么草吗?我感觉它有点眼熟。】
【它是不是保护植物?】
【我之前好像见过类似的植物,应该也不算罕见,我查了一下,还是摸不准。】
时闻发完信息,拿着手机,打算先休息一会,等待燕克行的回复。
他还没回到割草机上坐着,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
燕克行:【你牧场里的草?】
时闻:【对呀,我这几天都在割草,割之前看了一眼,感觉有些不对。】
时闻:【不过这只是一种直觉,我割了那么多草,只有这株草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究竟是不是,我分辨不出来,它们这些植物长得实在太像了。】
燕克行:【恭喜你,猜对了。】
时闻:【真是保护植物啊?!】
燕克行:【斑子麻黄。国二。报警吧。】
时闻:【啊?好的!】
时闻丝毫不怀疑燕克行是否看错。
他退出聊天界面,立即打电话报警。
电话被转到森林公安那边,对方仔细询问过发现的地点和现在的情况后,表示会派工作人员过来,到时候麻烦他指一下路。
挂掉电话,时闻去将其他的草割了,留下斑子麻黄和它附近的草。
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没有来,他干脆又开着翻晒机,将之前割下来的草晒了一遍。
他等着去接人,最后等到了燕克行的电话。
燕克行问:“你在牧场的哪一边?我们现在过来。”
时闻惊讶:“你也来了?在西北山脚下这边,需要我过来接你们吗?”
燕克行:“不用。你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
时闻在原地等待,不到五分钟,一行人骑着马过来了。
这么多人中,时闻第一眼看见了燕克行。
他笑着朝燕克行挥了挥手。
燕克行抬眼跟他对视,眼里也有笑意,轻轻颔首打招呼。
到了时闻跟前,大家下马。
森林公安那边的人在救治鹅喉羚的时候就跟时闻打过交道了,对他不算陌生。
此时也不用费心介绍,双方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工作。
时闻带他们去看斑子麻黄。
时闻牧场上的斑子麻黄长得特别大,特别茂盛,一眼看上去,竟有点不像斑子麻黄了。
也难怪他第一眼看的时候只觉得有点怪异,却认不出来。
警方的工作人员一看,忍不住说道:“好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好?怪不得你说认不出来。”
时闻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吧?我就说有点眼熟,看着又不太像。”
工作人员:“哈哈,还真是。等会儿我拍照做个记录啊。”
工作人员围着这株珍稀的斑子麻黄,又是拍照,又是记录。
他们还请燕克行帮着填写资料。
时闻看着被人围在中间的燕克行,眼眸中闪动着光彩。
有这么一位朋友,其实是一件颇令人骄傲的事情。
拍完这株斑子麻黄后,大家在附近找了找,又找到了四株。
工作人员询问时闻的看法,跟他商量要怎么处理。
时闻:“我看条例,这种情况可以申请将保护植物移走?”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条例。你倾向将这些麻黄移走,而不是留在牧场里?”
时闻转头示意身后的草场:“主要留在这里,我的压力有点大。我这里牲畜那么多,留在这里,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牲畜啃食了,那样会有点麻烦吧?所以,你们能够移走就最好了,我以后也不用费心关注它的情况。”
工作人员笑道:“你要求移走,肯定没问题的。只需要办些手续就行。”
时闻:“那办吧。要是移走之后,牧场里长出了新的斑子麻黄,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
“也行。要不然到时候你直接联系我?”工作人员说道,“我们来加下微信,有什么情况你在上面跟我说就行。”
时闻掏出手机加微信。
“我姓周,名叫周宏忠,你叫我老周就行。”周宏忠黝黑的脸庞绽放出的笑容非常具有感染力,“我平时管这片,有什么问题或困难,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双方添加好友成功,时闻看向燕克行。
燕克行开口:“你叫他周队吧。我们都叫他周队。”
时闻笑:“周队。”
周宏忠不易察觉地看了燕克行和时闻一眼,笑道:“这么叫也行,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燕克行就是专家,周宏忠这边也有专业人士,双方配合之下,迁移斑子麻黄并不困难。
几株斑子麻黄很快被挖出来了。
周宏忠他们要带着斑子麻黄去新的种植地种植,得抓紧时间。
燕克行倒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留在了牧场之中。
其他人看过来,他也没多做解释。
时闻挺高兴燕克行能留下来做客。
牧场少有人来,他们聊聊天也好。
等其他人离开后,他跟燕克行闲聊道:“吓我一跳,我还担心牧场里发现了保护植物,附近都要被保护起来,会赔我一笔钱,让我去别的地方开牧场。”
燕克行笑:“你的保护级别比这些植物高多了,绝不会动你的牧场,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担心了。”时闻略有些炫耀地对燕克行说道,“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家聪崽?我给你看看。”
燕克行:“好啊,我认识一下。”
时闻回到家,先冲家里喊了一句:“聪崽——”
话音未落,一个胖乎乎的黑团子从屋子里跑出来。
它边跑边呼噜,光从脚步,都能看出它的雀跃。
聪崽跑出来,眼看要跑到时闻脚下,隔着五六米的时候,看到了燕克行。
它一下刹住了脚步,举着前爪,毛茸茸的脸上带着迟疑,看起来还有点害怕。
也不知道它一只猫,脸上的表情怎么会丰富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家伙向来人性化,也很会审时度势,估计感觉到燕克行的不一般了。
时闻笑笑,几步走上前去,捞起聪崽撸了两把,带着聪崽往燕克行那边走。
聪崽有点急:“喵喵喵?”
它的夹子音差点夹不住,露出粗噶的本音来。
时闻托住它的前胸跟屁股,让它坐在自己手臂上,笑道:“别怕,燕叔叔是好人。”
说着,时闻将聪崽往燕克行手里一塞,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他将聪崽交到燕克行手上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接触。
燕克行的体温一向很高,手非常温暖。
时闻碰到燕克行的手指时,手指像过了电一般。
他惊讶地抬起头,正好跟燕克行对视。
此时,时闻脸上笑意未收,他清楚地在燕克行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燕克行显得非常专注,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时闻在这一刻,心跳漏了两拍。
时闻飞快掩饰住心头的异样,若无其事地退开半步。
燕克行抱着猫,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反应。
喜欢之类的,暂时看不出来,但里面绝对没有厌恶。
时闻心里有数了。
聪崽在燕克行手里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时闻,表情弱小又无助。
燕克行低头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又挠了挠下巴,声音低沉而温柔:“别怕。”
聪崽娇弱又甜美地:“咪。”
时闻也算是跟聪崽相处一段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它这么弱声弱气地“咪”。
这家伙以前都是喵喵叫的。
果然是聪明崽,最会看菜下碟。
聪崽在燕克行怀里待了一会儿,确定燕克行不会对它怎么着之后,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还用脑袋去蹭燕克行的胸膛,极尽谄媚地咪咪叫。
时闻简直没眼看了。
时闻带燕克行进屋,安排他睡上次睡过的那个房间。
燕克行撸了一会猫,去洗干净手,过来跟时闻一起套被子。
聪崽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脚边,挨来挨去,时不时小小地“咪”一声。
时闻给燕克行拿了他上次选的那套被褥:“刚刚洗晒完,这次你回去之后我就不洗了,关好房门,等你下次过来再住。”
燕克行手上麻利地动着:“嗯。”
时闻抬头看了他一眼。
答应这声,这是在默认下次还会来吗?
时闻没有问出来,不过心情明显地变好了许多。
燕克行在时闻这里住了一晚,因为还有工作,只得先回去工作。
时闻内心中对他充满了不舍,却也不好留他。
燕克行走的时候说道:“下次休息的时候再来找你玩。”
时闻笑:“来帮我干点活吧。”
燕克行:“也可以。走了。”
燕克行骑马离开。
时闻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等彻底看不到后,回去畜棚开始工作。
时闻今天要继续翻晒牧草。
除此之外,还得挤奶,放牧,检查牲畜,清理畜棚,修补牧场的铁丝网,整个人忙得很。
最近天公作美,一连好几天都是晴朗的大太阳。
时闻用手感觉了一下,感觉牧草晒得差不多了。
他将牧草拿在手上的时候,可以轻轻将牧草折成两段。
这就说明牧草已经晒脆了,里面的含水量很低,可以卷成草捆长期储存了。
为了确定这批牧草不会出问题,时闻特地买了测试湿度的仪器,抽样检查晒制的牧草。
阳光下,时闻弯着腰抓了一把手底下的牧草,放到检测器里检测。
检测器很快显示牧草的湿度:百分之六。
“百分之六。合格了。”时闻将手中的牧草放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录下这次的数据。
他的备忘录里还有一排数据,都是今天的检测结果。
这次晒制的牧草湿度在百分之二到百分之六之间,完全符合制作草捆的标准。
网上建议草捆的湿度要低于百分之十七,其实最好低于百分之十五,要不然就会有发霉的风险。
无论如何,牧场上这些干草的湿度都很符合制作草捆的要求。
时闻开着租来的捆草机,将晒好的牧草一点点制作成草捆。
制作好的草捆就这么堆在牧场上,像一个个胖乎乎的面包卷。
远远望去,蓝天白云青草,加上一个个草捆,看起来特别像童话里的景象。
在制作草捆的时候,干牧草的气味散出来,带着一点清甜气息。
在干燥晴朗的夏末,这个气味可谓非常好闻了。
时闻按部就班地一点点将牧草捆成草捆,又用车将这些草捆送到仓库里去。
仓库就是之前养过病牛的大仓库,他已经仔细清洗干净并消过毒了,里面阴凉干燥,带着消毒水淡淡的气息。
他像蚂蚁搬家一样把这些草捆搬到仓库,再堆成草垛。
堆好的草垛青灰色,像柔软的大床。
时闻每次进来的时候,看着满墙的草垛,内心中都充满着成就感。
时闻赶上了好时候,在割草,晒草,制作草捆的过程中,全程都没有下一滴雨。
后面的人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天上午,时闻出去放牧牛羊的时候还好好的。
中午,天空中渐渐堆积起了云。
接着,云朵变得灰蓝,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时闻原本还想午休一下,看到这个情景,赶忙穿上衣服,骑着摩托车带着狗子出去,打算把牛羊先赶回来。
他家还有怀孕的母牛,可不能让它们淋雨。
除了天空中渐渐堆积的雨云,风的气味也不对了。
上午吹过来的风炽热而干燥,这时候的风则清凉中带有一丝水汽,风卷着草段在空中打着璇儿,把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时闻做手势指挥着狗子们稍微快一点。
一人三狗都陷入了紧张的情绪当中。
好在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家的牛羊比较听话,并没有捣乱,而是一直配合着往家走。
快走到畜棚的时候,时闻让三只狗子去包抄,顺便把待在水渠边的鹅一起赶回去。
尽管鹅并不怕雨淋,但还是赶回去比较安心。
眼看着家里的小动物们渐渐接近畜棚,时闻稍微放下了心。
他拿出手机打算看看天气预报,却发现村里的微信群中大家都在聊天。
【好像真要下雨了,这破天气预报真不准。】
【完了,我家的草才刚割下来,被雨一淋,这下要糟了。】
【我家的也是,上午才割的,还想着好好晒几天,晒成干草。看这种情况,只能抓紧时间收回来,制成青贮了。】
【要帮忙不?我现在有空。】
【我家的草已经收回来了,暂时不用。】
【我家也初步弄好了,不过马老汉家的草是不是快晒干了?他家的草收完了吗?】
【没呢,我刚赶过来,正在抢收,你们谁有空过来帮一把。我不说了,继续干活去。】
【我有空,我马上就来。】
【算我一个,我跟我媳妇一起过来。】
时闻知道马老汉。
他家是少数民族家庭。
马老汉家的儿子在十多年前病死了,儿媳又出了车祸,只留下两男一女三个年幼的孩子,留给老两口拉扯着。
村里给他们建了档,平时乡镇上挺照顾他家,附近的村民也没少帮忙。
时闻看着正在进新畜棚的羊群,估计十多分钟就能把牛羊全都赶入栏中,便在群里说道:【也算我一个,关好牲畜我就来。】
时闻打着手势,让狗子们快一些。
狗子们跑起来,从三个方向将羊群往畜棚里逼。
羊群骚动起来,习惯性地顺着狗子驱赶的方向跑,没几分钟就全进畜棚里了。
时闻没空多管,顺便把牛群和鹅群一起赶进空畜棚里暂时关好,而后关了畜棚的门,骑车去马老汉家。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二三十个人在忙了。
大家热火朝天地干着活——耙草的,搬运的,卷草捆的,开车的,每个人都在挥汗如雨。
大地上,一个个草捆很快成型,又被人搬到了车上,运到了马老汉家的仓库中。
别看草不值钱,这么多草要是被雨淋坏了,冬天起码得花几万块钱买草料。
马老汉家本来就不宽裕,这笔钱花出去,肯定得让二老心疼好几年。
时闻过来之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加入了搬运的人群中。
他力气大,直接一手拎一个草捆,搬到搬运车上。
一般男人这么拎一次,两次还行,多拎几次,肯定拎不动。
时闻却一趟又一趟地搬运着,动作丝毫不见变形。
大家一起动手,总算在雨点彻底落下来之前,将所有干草收进了仓库中。
最后的这几分钟,大家或多或少淋了点雨。
雨水跟汗水交织在一起,让除时闻外的每个人都显得疲惫而狼狈。
时闻不一样,他搬了这么久草捆,也没怎么出汗,更没出油,整个人清爽干净,连发型都没怎么变。
傅蒙拍着他的肩膀:“行啊,你小子看着斯斯文文,力气这么大。”
时闻笑笑。
因为血统的关系,他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类好得多。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带几只狗子就能养几百头牛羊。
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厅里,或站或坐。
马老汉家烧了奶茶出来招待大家。
他家的小孙女用手端着大黄油盘子给大家送黄油。
小孙子则双手提着巨大的茶壶,因为力气不够,还略微挺了一下肚子,借助腰腹的力量提起茶壶。
在场的男人们连忙接过两兄妹手中的东西。
一个男人用大掌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笑着赞扬道:“真是小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