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金枝—— by冬天的柳叶
冬天的柳叶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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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宵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寇姑娘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贺某能力范围内能解决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这一下,换辛柚眼神有了变化。
她眼底藏着不解,触及对方清澈平和的目光,一瞬间明悟。
贺清宵这般对她,与她对刚才为母求预支工钱的少年是一样的,是出于纯粹的对深陷困境之人的怜惜。
辛柚再次福了福身子:“我先谢过贺大人。”
贺清宵颔首,视线落在柜台上。
辛柚顺着看过去,暗暗纳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贺大人好像一直盯着她要买的这本游记。
“不打扰贺大人了。”辛柚把游记拿起来,“掌柜的,结账吧。”
“姑娘确定要买这本了?”掌柜嘴上问辛柚,眼睛却偷瞄着贺清宵。
贺清宵快步走向书架深处。
“掌柜的?”
“哦!”扭头去看那道背影的掌柜忙回过头,比出三根手指,“这本游记价格有些高,要三两银。”
三两银,委实不便宜了。
小莲忍不住道:“一册话本子才几百文!”
对小丫鬟的反应,掌柜不觉意外,笑着解释道:“这可没法比。话本子大量印制,成本低廉,售价自然也便宜。这本游记店里就这么一本,对于喜欢它的人来说再贵也值得。”
辛柚微微点头,小莲不再多说,掏出碎银放在柜台上。
伙计忙把游记仔细包好,交给小莲。
“我拿着吧。”辛柚直接把书接过来,告别掌柜往外走去。
伙计见主仆二人走出了书局,小声问掌柜:“掌柜的,你怎么不提醒那位姑娘一声——”
他说着,悄悄指指里边。
掌柜和伙计都知道,贺大人每次来书局,都会翻看那本游记。
“别多嘴。”掌柜警告瞪了伙计一眼。
要是换了其他客人,他肯定会悄悄提醒一下,免得无意中得罪了这位锦麟卫镇抚使。可他刚刚瞧着那位姑娘要买游记,贺大人什么话都没说,就不准备多嘴了。
那么贵一本书,好不容易卖出去!
却不知此时站在书架旁拿了一本书翻看的贺清宵,却没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眼前的书越看越无趣,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本书,他还没看完
青松书局外,人丝毫不见少,小莲踮脚望了望,问辛柚:“姑娘,要不要婢子去买一本回来?”
姑娘手中那本《牡丹记》,也是平安先生写的呢。只是不知为何,上面好像留下了血渍。
小莲猜测辛柚进京要办的事不简单,却一个字都没问。
姑娘帮她的姑娘报了仇,还愿意收留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会和姑娘一起面对。
“人太多,还是算了,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辛柚随手翻看新买的游记,惊喜发现竟颇有趣,渐渐看入了迷,直到被小莲提醒才反应过来少卿府到了。
下了马车,辛柚抱着书不紧不慢往里走,小莲在一旁小声道:“二姑娘在那边。”
段云华也发现了辛柚,未加思索,拔腿走了过来。
辛柚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少女,脚下站定。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如火星落入油锅,瞬间点燃了段云华压抑的怒气:“寇青青,我问你,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一日,生活就天翻地覆。就算有兄长安慰,段云华还是无法接受。
辛柚静静看了段云华片刻,淡淡道:“外祖母说了,昨日之事不许再提。华表姐若真想知道细节,就去问外祖母吧,或者问问大舅。”
段云华柳眉倒竖:“你明明知道祖母和父亲不会说!”
“哦,那我也不想说。”辛柚一脸冷淡。
“你——”段云华气得咬碎银牙,强行克制住去抽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的冲动,“寇青青,你不要太得意!”
辛柚沉默一瞬,反问:“寇青青得意什么呢?”
这话若是细想,是有些古怪的,能听出来的只有小莲。
小莲咬着唇,看向段云华的眼里有怒意和泪意。
她家姑娘的骸骨还在那不见天日的山洞里,不知何时才能入土为安。她的青青姑娘,还能得意什么呢?
“寇青青,原来你以往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辛柚微笑:“不比华表姐,一如既往的跋扈。”
“你竟敢这样说我!”段云华大怒,抬起的手被丫鬟拉住。
“姑娘,回房吧,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
段云华的怒火一下子卡住,不上不下憋得脸色发青。
“你且等着!”撂下这话,段云华拂袖而去。
丫鬟急忙追上,被盛怒之下的段云华推了一个趔趄。
“姑娘,二姑娘还会找您麻烦的。”小莲皱眉道。
辛柚笑了:“就怕她不找我麻烦。”
小莲疑惑眨眨眼。
辛柚没有解释,而是道:“走吧,去三姑娘那里坐坐。”
段云灵这两日都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听闻表姑娘来了,忙命人请进来。
闲聊几句,辛柚直言:“我想请灵表妹帮个忙。”

这两日她反复回想嫡母被休的经过,觉得有一点青表姐说错了。
青表姐说有这个结果离不开她的勇敢。其实不是的,她懦弱胆小又自私,是青表姐给了她勇气。
青表姐这么厉害的人,也需要她的帮助吗?
“段云华有没有找过你?”
段云灵越发吃惊了。
听青表姐对二姐的称呼,这是彻底闹僵了?
辛柚神色坦然:“乔太太因我被休,不论孰是孰非,段云华都恨我入骨。她既恨我,我自然不待见她。”
她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段云灵一时居然觉得有道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样似乎不妥。
青表姐与父亲还有二姐闹僵,并无好处。
若是换了以前,段云灵只会在心里想想,此时却委婉说了。
“灵表妹先告诉我,段云华来找过你吗?”辛柚握了握段云灵的手,表示领情。
那日花园里的事虽有不少人看见,因为老夫人下了封口令,并没传到段云华耳中去,至于如意堂中辛柚与段少卿的对峙,就更少人知道了。
段云华想要弄个明白,在她这里碰了壁,少不得来找段云灵。
“二姐还没来过。”段云灵心一动,自觉猜到了辛柚在担心什么,当即道,“青表姐你放心,二姐若问那日的事,我不会说的。”
要是让二姐知道是青表姐逼着父亲休妻的,以二姐的脾气,还不直接打起来。
“恰恰相反,若段云华问你那日情况,你记得对她说,本来大舅想让乔太太待在雅馨苑念佛,是我不答应,非要休了乔太太才罢休。”
段云灵呆了:“青表姐,我不懂”
辛柚神情变得严肃:“灵表妹,我不是开玩笑,而是需要你的帮助。至于缘由,暂时不方便说,不过你以后会明白的。”
段云灵仔细思索,还是想不通辛柚如此的理由,问道:“青表姐,你确定这样不会有麻烦吗?”
辛柚颔首。
“那好,如果二姐来问,我会按着表姐的意思说。”
“多谢灵表妹。”
段云灵目光落在辛柚带来的游记上,随口问道:“青表姐今日出门,是去逛书局了吗?”
“对,去了青松书局,买了本书。”
“表姐怎么不去雅心书局?”
因为那本染血的《牡丹记》,辛柚很乐意聊聊京城的书局,本来准备告辞的话也咽了下去:“灵表妹喜欢去雅心书局?”
段云灵笑道:“本来喜欢去青松书局的,后来平安先生不是为雅心书局写书了嘛,就改去雅心书局了。反正这种大书局都差不多,还是看谁家的话本子好看。”
“平安先生这么厉害?”
段云灵眼神热切起来:“平安先生最会写志怪故事了,去年的《牡丹记》京城识字的估计人手一本,转去雅心书局后又写了《灵狐记》,也非常好看——表姐你等等。”
小姑娘哒哒哒跑去西屋,很快抱了一本书过来:“青表姐你还没看过吧?”
“我许多事还没想起来,以前我很喜欢看话本子吗?”
段云灵摇头:“表姐你不怎么看这些。”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辛柚意料。看小莲对话本售价的熟悉,她以为寇姑娘也是喜欢读这些的。
“表姐你看看呀,真的很好看。”段云灵把《灵狐记》塞进辛柚手中。
辛柚没有拒绝:“好,我回去看看。灵表妹,你说平安先生的《牡丹记》几乎识字的人都买了,竟这么受欢迎吗?”
“特别受欢迎。我常打交道的那些朋友,谁手中若没本《牡丹记》,是要被笑的。”段云灵抚额,“表姐你也没看过《牡丹记》吧,我去给你拿。”
说到这,段云灵不好意思抿抿唇:“表姐你看完记得还我啊,若是丢了,就买不到了。”
辛柚心头一动,不动声色问:“《牡丹记》不是青松书局印的吗,怎么会买不到呢?”
段云灵摇头:“那不清楚,反正青松书局没有卖了。”
辛柚暗暗记下,抱着书站起身来:“我先看看《灵狐记》,若是喜欢这类故事,再来找表妹借《牡丹记》。”
许是聊到了喜欢的话题,段云灵语气轻松起来:“青表姐慢走。”
回到晚晴居,辛柚问小莲:“寇姑娘不喜欢看话本子吗?”
小莲点头,又摇摇头,面对辛柚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姑娘不看。不过婢子觉得姑娘不是不喜欢看,而是觉得不该看。因为老夫人曾说过,姑娘家莫要看些乱七八糟的移了性情。姑娘特别听得进老夫人的话”
想到段云灵对话本子的痴迷,辛柚为寇青青叹了口气。
段云灵一个在严厉嫡母手下讨生活的庶女,难道敢不听老夫人的话吗?却也知道这些微末小事,其实长辈也就嘴上敲打一下,并不会真的如何。
可寇青青因为外祖母随口一说,唯恐被人说个不好,便不去碰。这个活得这么小心的女孩儿,吃人的少卿府却容不得她活。
“小莲你呢?会看话本子吗?”
“婢子听得多些。二公子总把零用钱全买了书,等新的话本子出来没钱了,就厚脸皮来找我们姑娘借”小莲说着,眼眶又酸了。
原来那些她笑骂二公子打秋风的日子,竟这么短。
“那你知不知道,为何青松书局不再卖《牡丹记》了?”
“婢子不知。姑娘想再买一本新的吗?或许二公子知道,再不然咱们直接去青松书局问问掌柜的,婢子今日瞧着掌柜的挺好说话的样子。”
辛柚点点头,打开《灵狐记》翻看。
一本书翻完,她有些失望。
故事不难看,但和《牡丹记》区别不大,都是美人要死要活爱书生,不过一个是花妖,一个是狐仙。
“姑娘不喜欢看吗?”小莲纳闷问。
“两个故事差不多,有些无趣。”
“不会啊。”小丫鬟震惊睁大了眼,“一个花妖,一个狐仙呢!”
辛柚:“”

不出辛柚所料,段云华很快就找上了段云灵。
“三妹,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证明惊马是母亲安排的?大姐又为何见不到人?”
段云华先去找的段云婉,却发现段云婉搬离了本来的住处。问下人,下人回话说大姑娘病了,移居别处静养了,她这才来找与段云婉同住一个院子的段云灵。
“二姐就不要为难我了,那日的事祖母不许往外说。”
“我就想知道母亲如何被休的!”段云华用力抓住段云灵的手,“三妹,那也是你的母亲!”
段云灵手上吃痛,那一瞬很想说现在不是了,可多年来面对段云华时的退避习惯还是阻止了这份冲动。
“我理解二姐的心情,只是祖母发了话,若是知道是我说出去的,那我可担不起”
段云华立刻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
“那——”段云灵双手绞着帕子,纠结着。
这纠结主要是做给段云华看,可也真的有几分犹豫。
真的要像青表姐交代的那样,说那些话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于青表姐有什么好处。
“三妹,算我求你行不行?”段云华咬着牙,难得在庶妹面前说软话。
段云灵抿了抿唇:“其实那日父亲本来说让母亲以后就在雅馨苑抄佛经,祖母也说让青表姐与大哥成亲,以后由她管家——”
“荒唐!”段云华打断段云灵的话,气得胸前起伏,“她凭什么管家!”
段云灵垂眸,眼里藏着嘲讽。
青表姐若是稀罕,嫡母也不会被休了。
“既然这样,那母亲为何被休?”
段云灵努力压下心头快意,叹道:“因为青表姐不答应啊。如果没有让她满意的处置,她就要去报官,祖母与父亲没有法子,只好作出休了母亲的决定。”
段云华腾地站起来,咬牙道:“寇青青!”
段云灵被对方狰狞的表情骇住:“二姐——”
段云华怒火中烧,扭头就走。
“二姐——”段云灵又喊了一声,不安、忐忑、后悔种种情绪交织,最后还是不放心追了出去。
段云华走得飞快,来到晚晴居直接就往里冲。
小丫鬟含雪忙道:“二姑娘,姑娘她不在屋里。”
“她去哪了?”段云华压着怒火问。
寇青青这个贱人,一大早给祖母请了安就往外跑,难不成现在又出去了?
“姑娘她——”
“说!”
在段云华的气势下,小丫鬟怯怯道:“姑娘去花园折花了”
段云华听了这话掉头就走,当看到那个手执鲜花巧笑嫣然的少女,怒火高涨到极点。
母亲被休,她还被父亲关了两日,寇青青却又是逛街又是采花,心情好到极点。
这个贱人,逼着父亲休了母亲后竟连个样子都不装!
“寇青青,是你逼着我父亲休了母亲,是不是?”段云华大步来到辛柚面前,咬牙切齿问。
看着段云华因盛怒而扭曲的表情,辛柚突然觉得手中鲜花更娇艳了。
她微扬的唇角刺激到了段云华盛怒的神经。
“贱人,你还笑!”
身体比脑子快一步,巴掌甩了出去。
辛柚恰到好处避开,那本该落在脸上的巴掌打在了手上。
手一松,鲜花撒了一地。
惊呼声四起,段云华后知后觉发现,这个时候花园中竟有不少人,甚至四姑娘段云雁也在。
也因此,跟过来的段云灵就没那么扎眼了。
“二姑娘,你怎么这样!”小莲似乎才反应过来,挡在辛柚身前怒问。
段云华一瞬间的心虚因小莲的态度立时消散,斥道:“是寇青青教你的规矩吗?姑娘间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插嘴!”
“你——”
“小莲,我们走。”辛柚说完,看也不看段云华一眼,抬脚向晚晴居的方向走去。
她无视的态度更是激得段云华失去理智:“寇青青,你给我站住!”
见辛柚走远,段云华直接追上去扯住她衣袖。
夏衫轻薄,只听刺啦一声,那月白色的衣袖就被扯破了,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
段云华愣了一下。
辛柚飞快推开她,掩面跑走。
旁观了全程的段云灵突然觉得想通了:原来青表姐是想让祖母责罚二姐。
可是这样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啊。不说祖母,对父亲和大哥来说,心里真正向着的还是二姐,青表姐毕竟生活在少卿府,将来会吃亏的。
段云灵想着这些,一时没有反应。
段云雁年纪还小,目睹姐姐们打架的大戏,第一反应就是去告诉母亲。
小姑娘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母亲,母亲,二姐打表姐了!”
二太太朱氏正在看账本,听到跑进来的女儿这么说,一时以为听错了。
“雁儿,你说什么?”
段云雁跑得小脸通红:“二姐刚刚在花园里打了青表姐,还把青表姐的衣袖扯破了”
朱氏呆了呆,忙问:“那你表姐后来是什么反应?”
与段云华对那日之事的云里雾里不同,过后老夫人对朱氏是透了底的。一是怕同为儿媳的朱氏见乔氏被休以为婆母严苛,再是让朱氏知道长辈眼中柔顺的表姑娘也是有脾气的,以后不要怠慢了免得生事端。
“表姐哭着跑回房了。”
朱氏账本是看不进去了,叮嘱女儿好好待在屋子里,快步往晚晴居赶去。
辛柚飞奔回晚晴居,随便抓了些衣裳首饰利落打了两个包袱,与小莲一人一个包袱挎好,往外走去。
半路上,主仆二人遇到了匆匆赶来的二太太朱氏,还有心下不安的段云灵。
至于段云华,许是当众扯掉辛柚衣袖把她的理智从盛怒中拉了回来,在婢女的劝说下板着脸回房了。
“青青,你这是——”看到辛柚挎着的小包袱,朱氏心下一咯噔。
辛柚对着朱氏行了一礼,哽咽道:“二舅母,我要拜别外祖母,离开少卿府了。”
朱氏万没想到才接手管家一天就出状况了,脑袋嗡嗡疼:“青青,舅母知道你受了委屈,可离家出走万万不行啊——”
“二舅母,青青真的待不下去了。”辛柚擦擦眼角,不等朱氏再开口,风一般从她身边刮了过去。
朱氏望着拎着包袱飞奔而去的主仆二人,目瞪口呆。

这个时候,老夫人正在喝茶。
屋里摆着冰盆,婢女打着扇,几口花茶下肚,老夫人这两日来的烦躁缓解许多。
突然门口传来婢女的声音,带着惊讶与急促:“表姑娘——”
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向门口处望去。
辛柚快步走了进来,对着老夫人一拜:“外祖母,青青要离开少卿府,来向您拜别。”
老夫人脑袋嗡了一下,脱口而出:“又怎么了?”
辛柚没有吭声,抹了一把眼角,拎着包袱就往外走。
小莲亦步亦趋跟上,手里拎的包袱更大。
老夫人热血往头上涌,忙喊道:“快拦住表姑娘!”
门口丫鬟婆子立刻把辛柚拦住,嘴上劝道:“表姑娘,有话好好说。”
辛柚回过身来,与脸色发黑的老夫人对视,随即目光一转,垂了眼帘。
老夫人这才看到那截被扯破的衣袖。
这时候二太太朱氏也赶了过来,老夫人干脆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氏可不想陷进两个小姑娘的纷争中,忙道:“儿媳也不清楚内情,听雁儿说——”
略一犹豫,内心深处对这位表姑娘的同情还是占了上风,朱氏接着道:“说是华儿打了青青。”
老夫人脸色更黑了:“把三位姑娘都叫来。”
婢女出去叫人,老夫人安抚外孙女:“青青,若是你表姐有什么不对,就和外祖母说,外祖母自会管教她,可不能动不动说离开少卿府这种话。”
“刚刚二表姐在花园拦住我,劈手打了我一巴掌。想着乔太太才因我被休,我不想与表姐争执,就带着小莲回晚晴居,表姐却不依不饶追上来,还撕破了我的衣裳”辛柚委委屈屈诉说着经过。
“这个混账!”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
三位姑娘陆续到了,先来的是三姑娘段云灵,再是四姑娘段云雁,最后一个到的是二姑娘段云华。
段云华一看这架势,就狠狠剜了辛柚一眼。
寇青青这个贱人,果然来向祖母告状了。
老夫人见她这样,更气了:“华儿,你在花园里打了你表妹?”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段云华无法否认,咬唇道:“是她逼走了母亲还在我面前得意——”
“住口!”老夫人冷喝一声,“你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乔氏被休,是她咎由自取,与你表妹有什么关系?你表妹是受害者,你不但不觉得愧疚,还当众打人,甚至撕破你表妹的衣裳,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一听撕破表妹衣裳,段云华就不干了:“祖母,我没有撕她衣裳!我只是拉着她衣袖想问清楚,谁知她衣袖那么不禁拉,一下子就破了。”
“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是你太莽撞,还不给你表妹道歉!”
段云华满脸不甘,在老夫人冰冷的目光下不得不屈服,看向辛柚:“表妹,我——”
辛柚不等她道歉的话说出口,冷冷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撕衣之辱,永不敢忘。”
段云华何曾受过同辈间这种重话,当即就恼了:“寇青青,你别给脸不要脸!”
辛柚看向老夫人:“外祖母,二表姐打我巴掌,撕我衣裳,还认为道个歉就是给我脸了。可以想象,青青若一直住在少卿府,与二表姐不知会有多少摩擦,到时搅得满府都不得清净。与其如此,不如放青青出府另居吧。”
老夫人怎么能答应待字闺中的外孙女出府另居,冷冷扫了段云华一眼道:“青青你不必担心这个,以后不让你二表姐往你眼前凑就是。”
辛柚缓缓摇头:“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会碰不到呢?外祖母若说把二表姐禁足,那青青也受不起。虽然我们都知道乔太太因何被休,可毕竟与我有关,再传出二表姐因我受罚,外面该怎么说呢?”
辛柚目光扫过众人,露出个苦涩笑容:“传来传去,最后定会传成我容不得人。外祖母,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流言蜚语的可怕。您若真的心疼青青,就让我走吧。”
“你一个小姑娘,离了少卿府没有其他亲人,能住到哪里去?”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了。
她没想到自从乔氏的事情开始,素来乖巧的外孙女变得这么能闹腾。
先不说一个小姑娘住在外面安不安全,到时外人该怎么议论少卿府?
辛柚垂眸遮住眼中冷意:“就算不在少卿府,您也是我的亲人啊。人们知道我是少卿府的表姑娘,定然不敢欺负我的。”
“青青,别胡闹。”
老夫人态度坚决,早在辛柚意料之中,听了这话眼泪掉下来:“就当青青胡闹吧,总之少卿府我没办法再住下去了。”
说完这话辛柚猛转身,拎着包袱向外冲去。
老夫人呆了,朱氏呆了,段云华三姐妹也呆了。
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如梦初醒,站起身厉声喊:“快把表姑娘拦下!”
这个工夫,辛柚已经冲到了角门处,身后追着一串丫鬟婆子。
老夫人追出来,远远瞧着两个婆子按住了外孙女,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那丫头不知怎么挣脱开,冲出了门去。
门外,就是热闹的街道。
老夫人眼一黑,险些栽倒。
“老夫人,小心!”
老夫人一推扶住她的人:“快把表姑娘带回来!”
此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又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街上人可不少,人们突然瞧见少卿府涌出一群人,可惜还没看清楚,那群人又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啊?
人们立刻驻足,好奇议论着。
老夫人总算赶到了,看着被及时拉回来的外孙女,脸色铁青:“青青,你这样做,还要不要名声了?”
被仆妇拽着的少女微微抬头,平静的模样全然看不出刚刚拎着包袱往外跑的冲动:“外祖母是说青青的名声,还是少卿府的名声?”
老夫人脸皮抖动,心中恼怒外孙女的放肆,冷声道:“表姑娘情绪激动,先送表姑娘回晚晴居冷静一下。”
一旁段云华听了这话,恨不得抚掌。
寇青青这是被祖母关禁闭了!
她还以为寇青青如何能耐,原来不过如此。

段云华恨不得拍手叫好,段云灵望向辛柚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她就知道,闹开了对青表姐没好处,特别是惹得祖母不高兴了,身为孙辈更无反抗之力。
朱氏见老夫人动了怒,在心里叹了口气,劝道:“老夫人,青青也是一时冲动,您不要生气。”
老夫人在人前从来都是对外孙女比对孙女更慈爱的模样,此刻却冷了脸:“都到嫁人的年纪了,冲动可要不得,以前是我太纵着她了,现在看来这是害了她。”
众人便明白,表姑娘今日之举,老夫人真的恼了,以后日子就没这么自在了。
各色目光落在辛柚身上,担忧有之,同情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之。
辛柚却一派从容:“外祖母,我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老夫人对上那双平静淡定的眼,好一会儿后点了头。
“说吧。”回到如意堂的里屋,没了旁人在,老夫人淡淡道。
她也好奇,外孙女会说什么。
没有旁人在,放下面子向她撒娇求情?
“今日我去逛书局,遇到了那日惊马救我的义士。”
辛柚一开口,就吊起了老夫人的全部心神。
老夫人紧紧盯着脊背挺直的少女,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话。
“青青才知道,原来救我的义士竟是锦麟卫镇抚使。”辛柚嫣然一笑,无视老夫人变色的脸,“更没想到贺大人是个救人救到底的大善人。他对我说,以后若有麻烦,就去找他。”
老夫人瞳孔一震,声音变了调:“他真的这么说?”
辛柚面露不解:“青青没必要撒这个谎啊,外祖母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贺大人。”
老夫人脸色不断变化,许久没吭声。
问肯定不可能去问的,可是长乐侯那样的身份,为何会对外孙女说这种话?
老夫人眼神沉沉,落在身条如柳,面若芙蓉的少女身上,一个猜测不由浮现:长乐侯贺清宵看上了外孙女?
这个猜测,令她脸色更难看了。
少卿府断不能与那样的人有牵扯!
“青青,你提到此人,是觉得今日受了委屈,要去找他求助吗?”
辛柚露出有何不可的表情。
“荒唐!你一个闺阁少女,撇开亲人向一个未婚男子求助,还要不要名声了?知不知道世人会如何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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