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鸦无渡  发于:2024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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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瞬间更警惕了,抱起孩子远离他几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匆匆扔下这句话,快步离开。
邵揽余本想再拦一个试试,目光四处扫了扫,无意间瞥见右边某条巷子里有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女生个头娇小,看起来年纪不大,她碎步朝前跑,追上前方男人的背影,不小心撞了一下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睁大双眼,好像生怕男人找她麻烦,宛若受惊动物似的连声道歉,手上却偷偷将一个钱包塞进自己宽大的口袋里。
“瞎了啊,看着点路!”
男人不耐烦咒骂一句,瞧着要赶时间的样子,神色仓促准备离开。
旋即,另一道声音插进来:“先生,你钱包掉了。”
男人顿住,回过头,便见背后多了一个年轻白净的男人,正含笑注视着自己。
下意识往地上一看,果然有个钱包。
他疑神疑鬼,来回看了看出声提醒的年轻男人,以及刚刚撞了自己的女孩。
男人不想多事,抓起钱包匆忙塞进兜里,转头就走。
女孩眼珠动了动,表情烦躁厌恶,拔腿就想跑。
岂料一抬头,前面的出口被另一个人堵住了。
费慎斜靠墙边,百无聊赖把玩手里的枪,就那样看着她,不说话也不靠近。
“尤澄。”
身后邵揽余喊出女孩的名字,不冷不热说:“你怎么还在做这种事?”
尤澄前后看了看,发现没退路了,气得咬牙切齿:“又是你们……我干什么关你们屁事!”
话音未落,旁边斜冲出来一道更矮小的身影,是侏儒人乌宝。
乌宝似乎有点害怕面前这俩煞神,模样紧张,磕磕绊绊解释:“我们没偷东西!刚刚那个男人才是小偷,他偷了别人钱包,我、我们只是想惩罚他一下而已,这也不行吗?”
“别跟他们解释,他们算个屁,”尤澄冷冷说,“有种现在就杀了我。”
邵揽余端详女孩忿忿的脸,须臾后,不太在意道:“走吧。”
尤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让他们走。
心下一喜,又觉得这俩男的不会这么好心,立马装腔作势吓唬。
“少在这耍花招,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
邵揽余无言,没什么兴趣和中二少女斗嘴,冲费慎招了招手,转身往巷子外走。
见他们是真打算走了,乌宝连忙拉住尤澄,一溜儿烟地越过邵揽余,抢先朝外头奔去。
然而几秒钟后,两人忽然又去而复返。
尤澄看仇人一般瞪着邵揽余,压低嗓音,恶狠狠说:“我警告你赶紧滚,尤州现在没有城门开放日了,你最好小心点,否则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放完狠话,尤澄又一溜儿烟跑了。
邵揽余愣了愣,心中不免有些失笑,这姑娘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软的话,倒是很不符合自己先前对她的印象。
只是那句“没有城门开放日”……
邵揽余神情浮现出一丝犹疑。
不待他深思,一句“发生了什么事”,骤然间撞散思绪。
两人迟迟没回去,谢掩风与何潭担心出什么问题,也走进了这条巷子里。
邵揽余刚想说没事,两道急促的脚步靠近巷子口,几人同时回身,看见了两个白焰的叛军。
两个叛军身材十分有特色,一个高竹竿,一个矮冬瓜。
“干什么的?出来!”其中的高个儿粗声喝道。
“开车开累了,抽根烟也不行?”费慎不声不响到了邵揽余身边,手指夹着根点燃的烟,懒散问道,“尤州规定不让抽烟?”
叛军将信将疑扫视他俩一眼,手里的步枪又指向了何潭谢掩风。
“你俩呢?”
何潭作势拽了拽裤拉链,痞里痞气:“撒尿啊,两位长官,要不要一起?”
高竹竿吐着口水呸一声,骂了句格外难听的脏话,走过去把何潭往外拽。
“出来!搜身!”
另一个矮点的叛军跟着要来扯谢掩风,谢掩风往后退了几步,两条胳膊垂在腿侧,似乎是准备动手的样子。
“长官,”费慎站出来,横在路中间,将一盒烟珠塞进那人手中,“我看你们一直在大街上巡逻,是要找什么人吗?”
矮冬瓜低头瞅了眼,这烟珠是个极为昂贵的牌子,他眼底目光一闪,将烟珠塞进兜里,清清嗓子。
“上边的事少打听,咸吃萝卜淡操心,对你没好处。”
见状,抓了何潭的那名高竹竿叛军,又快步返回,用力推一把费慎,警告似的瞪了瞪他,随后转向矮冬瓜。
“拿出来。”
矮冬瓜表情瞬间垮下去,一脸不甘心又不敢反抗的模样,磨磨蹭蹭将那盒烟珠拿了出来。
高竹竿抢走烟珠,收回自己口袋,凶神恶煞用枪指了指四人。
“全都给老子出来,老老实实的搜身,再敢有什么小动作,老子一枪毙了你们!”
被坑了一盒烟珠,费慎依然没什么情绪波动,好奇道:“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身高183到185,年龄25到28,体型偏瘦的黑色短发男人?”
此话一出,两个叛军的神情明显怔了半秒,尽管只有一瞬间的微表情,但费慎还是捕获到了。
之前看见叛军们在大街上拦人查身份卡,包括刚才要带走的何潭谢掩风两人,基本上都符合这个范围以内。
他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然而此刻看他俩的反应,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
费慎抬手,一指巷子的另个出口:“刚才有个男人,往那边跑了。”
叛军们表情一凝,眼神里布满怀疑之色。
高竹竿骂道:“话这么多!是不是想死?!”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下意识朝出口方向走了两步。
只是下一瞬,高竹竿又突然回头,不由分说就要冲费慎开枪。
角落边的谢掩风闻声而动,掠身下蹲,一个利落的扫堂腿过去,高竹竿扣动扳机上一秒,连人带枪重重摔在了地上。
步枪被踢远,谢掩风欺身上前,膝盖跪压住对方气管,双手交叉一旋,面不改色拧断了叛军脖子。
那边的矮冬瓜也随之开枪,却在同一时间,被身后疾风一般助跑而来的何潭,飞起一脚踹在背上。
矮冬瓜哎哟一声,脸面着地,刚巧扑到了谢掩风跟前,同样享受了一次颈椎按摩术,找他同事集合去了。
“身手不错。”
费慎屈尊降贵蹲在尸体旁边,把那盒烟珠从叛军兜里摸出来,随意夸了谢掩风一句。
何潭狠狠踩了地上两人几脚,边踩边骂:“让你拽老子!让你拽老子!”
谢掩风拍拍手,淡定得仿佛刚才只是运动了一下,去到等待已久的邵揽余跟前,说:“他们是三瑞里的人。”
何潭发泄完,慢慢冷静下来,也道:“这种乡巴佬口音,我在三瑞里那些天听得都想吐了,绝对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白焰的地盘,却出现了三瑞里的人,显而易见有猫腻。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何潭与谢掩风不愿意接受搜身的原因,更何况他们身上还藏了武器,被带出去当众搜身,指不定会惹来什么大麻烦。
费慎依然蹲在地上,食指一勾,扯开两个叛军的衣领,在两人左肩后侧,各发现一个纹身样式的东西。
是佛教极具代表性的图腾之一——“卍”。
将指间未燃尽的烟按在那个图腾上,费慎丢开尸体胳膊,下出结论:“忏摩的人。”
忏摩信奉佛教,组织内部的成员都会纹上这个标志,他见过几回,一眼就能认出来。
邵揽余颔首,接收了他们各自汇报的信息,招呼道:“走吧,巡逻的队伍快来了,时间也不早了,先去滋全餐馆吃个饭。”
滋全餐馆,便是上次邵揽余和费慎来尤州,入住的那家餐旅一体店。
老板是王梁,又或者说苏典。
此次来尤州,邵揽余照旧第一时间选择了这家店落脚。
尤州街道巡逻队里出现了忏摩的人,这件事绝非巧合,再加之尤澄警告的那番话——
比起畏手畏脚的试探,邵揽余更喜欢干脆点的做法,直接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滋全餐馆和上次来时区别不大,简陋的环境中带着一丝脏乱,只是今天光顾的客人似乎比之前更多了。
如此看来,哪怕世道再艰难,世界上也还是不缺有钱人。
邵揽余四人赶到的时候,恰巧是最繁忙的饭点,餐馆里已经没空桌了。
老板苏典正坐在前台算账,听见动静,掀起眼轻飘飘扫他们一眼,漠然道:“不好意思,本店客已满,不接待了。”
邵揽余莞尔:“没关系,我们可以等。”
费慎身体斜靠桌子边缘,模样十分没正形。
“整个尤州城就只有苏老板店里的菜最对我胃口,特别是那道鳄鱼肉,肉质鲜美有嚼劲,不知道苏老板怎么喂的?”
苏典神色冷若冰霜,看表情是准备立马叫人将他们赶出去的。
但是下一刻,前台的固定座机响了。
费慎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叮铃响的老古董,只见苏典抓起听筒放在耳边,里面隐约传出几句音质模糊的话语。
苏典神色微变,低眉垂目,片刻后应道:“好。”
听筒放回去,她仍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只不过换了个说法。
“大堂没位置了,二楼还有包厢,要多加五百K餐位费,坐的话就上去。”
听见这个天价餐位费数字,何潭登时瞠目结舌,即便他曾经是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也从没碰到过要价这么离谱的店。
“你们光天化日的坑钱呢?五百k的餐位费,怎么不干脆去抢啊?”
苏典寒凉的目光扫来,脸上写着“不吃就滚”几个大字。
随即门口充当石狮子的两位壮汉保镖,立马凶神恶煞地逼近。
“是不是想闹事?!”
何潭气极反笑,他原本就觉得这老板娘看起来不像个好人,黑心黑肺坑钱就算了,现在还想打人不成?
回头瞪着那两个保安,正欲怼回去,却听邵揽余敲了敲桌面,说:“四个,带路吧。”
要出口的脏话踩了个急刹,何潭愕然一瞬:“……真在这吃?他们这不明摆着——”
话没说完,费慎迎面扔来一包纸巾,堵住他的嘴。
他似笑非笑道:“话少点,小心被抓去喂鳄鱼。”
何潭抓着那包纸巾,表情有点懵,一副懂了又没懂的样子。
对于费慎三番两次的挑衅,苏典置之不理,叫了一个服务员出来,吩咐道:“带他们去二楼。”
几人跟随服务员,上到了二楼一扇房门前。
外观平平无奇,推开后发现,里面确实是间吃饭的包厢,装修得居然还不赖。
正当四人要进门,带路的服务员却道:“这位先生,请随我移步到另一间包厢。”
他说话的目标对象是邵揽余,费慎抢先问出口:“为什么?”
服务员简单解释:“是我们老板交代的,还请先生移步。”
费慎微一蹙眉,想替邵揽余拒绝,却被对方用眼神制止。
“你们先进去。”邵揽余吩咐,又对服务员道,“走吧。”
谢掩风何潭对视一眼,率先进入面前的包厢。
费慎则独自一人,跟上了邵揽余的步伐,完全一副对方去哪他就要去哪的态度。
转过拐角,便到了另一间包厢,外观看起来和刚才那间并无区别,只是门口多了一道密码锁。
服务员抬手轻敲三下,少顷,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两张没有表情的脸。
两位保镖左右一扫视,锁定中间的邵揽余,齐声说:“请——”
邵揽余站了小半会儿,侧目一瞥,余光瞥见费慎跟来的身影,没说什么,迈步而入。
费慎很想追进去,但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允许,贸然起冲突也对自身不利。
他不动声色后退一步,站门外当起了门神。
服务员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开口劝了,转身往何潭他们所在的包厢去。
身后的门徐徐关闭。
邵揽余往里进了没两步,便看见了饭桌上的席未渊。
仍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西装,相貌出众一表人才,头发打理得干净整洁,倒是挺赏心悦目。
邵揽余面上丝毫不见意外之色,神态自若:“果然是你。”
席未渊一如既往的绅士,展现恰如其分的笑容,站起来亲自替他拉开了座椅。
“刚才在窗边看见你了,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在这里都能遇见,所以想着请你上来吃顿饭。”
邵揽余也露出淡淡的笑,并未拒绝对方的好意,坐进了那个座位。
席未渊回到对面坐下,菜已上好,他端起茶杯往这边敬了敬。
“感谢阿时不计前嫌,还肯赏脸过来和我共进午餐,这顿饭,就当是为之前的不愉快买单。”
对方自顾自说完,仰头将那杯茶饮尽。
邵揽余笑而不语,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却在递到唇边时,动作稍稍一顿。
些许刺鼻的味道传来,杯子里装的是酒。
邵揽余神色未变,将杯子放回去,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计前嫌了?多年不见,席先生或许忘记了,我这个人其实特别记仇。”
席未渊有些无奈:“阿时,你何必与我这么生疏?”
邵揽余:“没有熟识过,哪来的生疏一说。”
席未渊怔然几秒,又忽地失笑:“你是想激怒我吗?”
邵揽余坐姿放松,双腿交叠,整个人松弛而又不随意,淡然地看着对方。
“我们做生意,看重的是利益两个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让我去激怒?”
席未渊不答,目光落向被邵揽余搁置的那个茶杯上。
“我知道你一贯爱喝茶,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他慢条斯理说,“这个茶杯认不清自己作用,不知好歹装了酒,你会将它丢去一遍。可有些人认不清身份,有眼无珠,拿着宝石当草芥,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席未渊说:“阿时,你说你是商人,看重的是利益,可柏苏如今自身难保,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利益可图呢?”
邵揽余目光蓦地一凝。
望着眼前席未渊满目关怀的神情,他思绪一阵游离,恍然间醍醐灌顶。
终于明白当初在三瑞里,对于席未渊肆无忌惮伤害费慎,以此试探自己一事,为什么会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在那时候,席未渊就已经知道,维冈打算向柏苏开战。
而对方笃定,自己迟早会和他站在同一边。

第102章 制衡博弈
说出那番指代性十足的话后,像是特意留出时间给邵揽余思考,席未渊许久没出声。
他握着公筷,将桌上每盘菜第一口,最好的那部分单独盛出来,精致地摆好盘后,用旋转桌面转到了邵揽余跟前。
“在我这,你永远可以享受最好的,尝尝看。”
邵揽余看着那盘什么都有的菜,半天没动作,不紧不慢开口:“没记错的话,尤州是由白焰掌控的吧,你是忏摩的头领,千里迢迢跑过来,不担心自身安危?”
席未渊付之一笑:“那阿时还是邵家家主呢,被那么多人关注着,却在这种时候跑到边境来,不危险吗?”
邵揽余面上不露声色,心下的思绪却如裹起来的丝线,一根根越缠越紧。
白焰巡逻队里有忏摩的人、消失的城门开放日、尤州城中异常多的行人、席未渊凭空出现在此地,再加上对方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等等……
假如换个角度思考,猜想得大胆点,要是尤州已经悄无声息易主,不再归属白焰掌管,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而近段时间,边境上未透露出半点有关这方面的风声,也间接证实了邵揽余当初的猜测是对的。
忏摩的真正实力,恐怕远不是如今外界传闻的那般差劲。
邵家经营的军火生意,确实能对大部分人产生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边境这些叛乱组织,军火武器等同于生存的资本。
若是能成功搭上邵家,无异于给自己安上了一副坚不可摧的盔甲。
这些年也不乏各种各样的人,试图使用千方百计抢夺或拉拢,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
现今战事突起,席未渊悄无声息掺和进来,似乎也表现出了笼络的意思。
只不过往深处想想,他表面上好像想对付维冈,可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目的,谁也说不准。
然而比起这些,邵揽余最好奇的,还是席未渊究竟如何得知的维冈要开战一事?
或者换句话说,维冈对柏苏出手,席未渊又在中间出了多少力?
游离的思绪逐渐回笼,邵揽余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单纯走了会儿神,端起那只装了酒的茶杯,毫无征兆淋在了席未渊夹好的那盘菜上。
“茶杯盛酒,也是人为。”邵揽余好整以暇道,“你说,这到底是茶杯不知好歹,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席未渊面色微变,顿了顿,对那盘被浇得乱七八糟的菜肴视而不见,莫名笑了起来。
仿佛被逗开心了般,这一笑,登时驱散了他深邃五官带来的攻击性,变得如沐春风,温柔明朗。
“阿时,你是在和我讲笑话吗?”
邵揽余嘴角保持着弧度,静静看着他笑,等对方笑够了,才重新出声:“邵家从不缺合作伙伴,但也不介意认识更多的朋友,只是我个人认为,当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后,才配谈合作两个字,否则实力悬殊太大,我们一般称之为乞讨。”
“席先生,期待我们能有合作的那一天。外面还有朋友在等,我就不陪你尽兴了。”
留下一番不清不楚的话,结束了这段不明不白的交谈。
在席未渊暗含兴味的眼神中,邵揽余来去自如离开了包厢。
费慎一直站在门外,等了不算太久,内心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终于看见邵揽余出来,用目光细细端详对方一遍,确认完好无损,他漫不经心问:“吃这么快?”
“没吃。”
邵揽余径直往前走,费慎一言不发跟上。
两人回到何潭所在的包厢,菜也已经上好了,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却无人动筷。
何潭谢掩风两人,各自沉默地坐在一端,面色都不太好看。
费慎状若无意往门口瞟了眼,瞟到服务员垂头离开的身影。
他随手抽出一条有靠背的凳子,反方向坐下,吊儿郎当道:“何大少爷挺大方啊,这么多菜,可不便宜。”
何潭少见地没有和费慎抬杠,神情冷肃,声线发沉:“服务员说,这是他们老板送的,免费请咱们吃。”
桌上的菜肴都是菜单里没有的,而且比大堂里其他客人吃得都要精致不少,他就是再神经大条,这会儿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家名不副实的黑心餐馆,十之八九是忏摩名下的店,也就是席未渊的产业。
邵揽余最后一个落座,顺手夹起一块鱼肉放进碗里,动作间没有半分不自然。
“饿了需要补充体力,我们是过来吃饭的,既然是别人一番心意,那就别浪费,多吃点。”
何潭心中有数,此刻并非说话的好时机。
反正老大都带头了,他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立刻埋头扒饭,放开了吃。
谢掩风也跟着动起筷来。
大家心照不宣的没半句交流,沉默着吃完一顿饭,刚才的服务员又出现了。
他说:“房间已经替各位开好了,要入住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拿钥匙。”
很明显这又是席未渊的手笔,邵揽余坦然接受:“麻烦了。”
服务员摸出四把钥匙,一人给了一把,钥匙上有房间号,每间房都在不同的楼层。
邵揽余率先朝自己的楼层走去,对身后三人道:“好好休息,晚点下去吃晚餐。”
费慎看一眼邵揽余背影,转身下楼了。
何潭直接攀住谢掩风肩膀,二话不说,强行把人带进自己房间去了。
房间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窗户朝外边打开,通风效果十分好,闻不见半点异味。
果然是老板赠送,比上次自己花大价钱开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邵揽余打开门后,第一时间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
不急不忙在房内转悠了一圈,他坐进沙发里,微微歪头,胳膊支着太阳穴,远远眺望窗外萧瑟的景致,面容逐渐陷入了沉思……
晚餐依旧是在包厢吃的,邵揽余旁敲侧击叮嘱了几人一句,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精蓄锐一晚,明早准时出发。
再次回到房间,他原本准备洗个澡就休息,只是刚从浴室出来,便收到了费慎的消息。
沉瑱:【来车上】
邵揽余将头发吹干,打理好后穿戴整齐,带上钥匙走出了旅馆。
找到停车的地方,一打开副驾驶门,便看见费慎捏着香烟在玩,神情意兴阑珊,不知道等了多久。
邵揽余打量他几秒,上车关门:“怎么不抽?”
“对象不喜欢,戒了。”
费慎降下半格车窗,把那根揉得皱巴巴的香烟丢出去。
邵揽余无声一笑,又问:“今天开了不短时间的车,还不回房休息,不累吗?”
将座椅稍稍放倒一点,费慎懒洋洋躺在上边,双手抱胸,侧过脸,目光落向身旁人。
“席未渊找你做什么?”
邵揽余了然于胸,对方估计中午就想问了,只不过考虑到环境隐患,愣是憋到了现在才开口。
没有隐瞒,他如实把在包厢里和席未渊那段对话,还原给了费慎听。
一听完,费慎几乎是立马明白过来:“姓席的想让你脱离柏苏,和他合作一起对付维冈?”
“不仅如此,”邵揽余说,“他应该是查到了你的身份。”
对方只提了这么一句,费慎脑子里的想法却转得飞快。
席未渊在明知道邵揽余和费家有联系,且关系匪浅的前提下,仍旧选择装傻充愣,暗示着向邵揽余表达合作的意愿。
这究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其实别有所图,准备好后招在等着他们?
凭借目前对席未渊的了解,费慎更倾向于后者。
邵揽余的想法亦然。
是以中午那会儿,他并未真的与对方撕破脸皮,而是故意用一种高不可攀的态度,言语上先将对方贬低,再有意无意抛出橄榄枝,没有立刻将后路堵死。
这是反向试探,更是一场不显山露水的博弈较量。
若席未渊因此被激怒,在自己的地盘对他们下死手,那足以说明这个人城府浅头脑蠢,压根成不了气候,不足为惧。
可此时看来,好像并非这么回事。
两人各自走神,车内慢慢静谧下来,好一会儿,费慎问出了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没想过自己当首领?”
邵家在外人眼里,确实是地位高崇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扎根柏苏这么多年,随着时过境迁,背地里有许多人逐渐从仰仗尊重,变成了忌惮防备,甚至是痛恨。
邵家不再是柏苏的定海神针,政府和首领也早就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此次战争爆发,施康年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所有费慎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邵家人从未想过自己当家作主,还要一再地去捍卫首领的地位。
邵揽余望向前方,好似在回忆什么,目光略显失神,眉眼间隐约浮出一股不得已。
“因为邵家需要退路。”
邵家基业深厚,旗下产业不仅覆盖了太平洋洲际,大西洋那边同样十分可观。
其中利润最高、危险系数最大的军火产业,更是重中之重。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邵家再高调贪心点,经济实力完全不输整个柏苏,称得起一句“富可敌国”。
若是这样一个雄厚的家族,跃身成了一区之主,到那时候会面对何种情况?
在太平洋洲际里没有敌手,一家独大,无人能与之抗衡。
那么所有人都会是邵家的敌人。
将来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联合起来对付邵家,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势必再无退路。
而当初极具野心的邵留寻,也确实认真考虑过,与其处处受人掣肘,不如一举吞并另外两区,扼杀边境叛军,一统太平洋洲际。
可当真正实施起来后,却完全不如想象中顺利。
邵家就如同一只盛满了金银珠宝的密码箱,没人愿意真正推其上位,只想着如何破解那串密码,瓜分干净。
邵留寻因为太过贪心,中了别人的圈套,险些导致邵家覆灭,付出了惨痛的教训。
这也是为什么,邵留良后来一直教导约束邵揽余,切忌贪心不足,否则树大招风过犹不及,将会引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邵揽余轻描淡写说:“无论如何,邵家只有忍,不能做第一个挑起战争的人。”
不然最终被彻底毁灭的,唯有一个邵家罢了。

第103章 蛰伏
费慎依旧是那个姿势,靠坐着驾驶位,伸出一只手,越过中间的距离,覆住了邵揽余的手背。
“邵家需要退路,你不需要,有什么事我都替你担着。”
手腕力道倏地攥紧,邵揽余以为对方会把自己拉过去,费慎却坐起上半身,主动迎面而来。
手指搭住下颌骨,稍一用力,费慎正要吻向怀中人,温热的气息却停留在了唇边。
掀起眼,费慎眼底闪过几分冷意,通过后视镜面,捕捉到了车后方那个隐蔽的身影。
“别分心。”
邵揽余反手将车窗全部升上去,顺势勾住费慎颈脖,双唇相贴。
车灯缓缓熄灭,黑暗里的车厢内陷入一片旖旎。
时间不早了,费慎将邵揽余送上楼,双方道了晚安,转头回自己的房间。
整夜安眠,翌日清晨,四人到一楼大堂集合。
这回席未渊没再表现出他作为幕后老板的慷慨,苏典也没出现在大堂里,好像一切都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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