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舟见他身形定住了,笑眯眯的火上浇油。
“怎么,不喜欢吗?那我让人再给你重新换一桌。”
费慎:“……”
刺啦一声,他拖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夹了只蒸饺吃进嘴,一副却之不恭的态度。
“秦助理忙活一早上了,进来吃点?”费慎悠声说。
秦一舟婉拒:“都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我就不分享了。”
主要还是担心,自己若当真一块儿坐下,说不定饭还没开始吃,就先被费慎那张阴阳怪气的嘴给噎死。
一桌早餐的份量属实是太多了,更别说还是非常扎实的食物,费慎断断续续吃了快俩小时,也才吃了小半桌不到。
他搁下筷子,一口水都喝不进去了,起身想出去消消食,隔壁包厢门却忽然打开。
邵揽余和段千泽相继走出,两人交谈甚欢,脸上皆是满意的神情。
费慎推椅子的动作顿住,心底猛地一沉。
交易谈成了。
作者有话说:
脑子稀里糊涂,居然直接点发布了,就这么着吧。
周日出远门办事,请假一天,周一回来更新。
两天一夜,从郁南镇到九江城打了个来回。
费慎和邵揽余乘坐直升机,又回到了郁南镇,秦一舟则继续留守九江城,等待一周后的交易进行。
费慎一句话也没和邵揽余交流,满脸困倦的样子,落地后直奔卧室,房门关得严丝合缝,大概是补觉去了。
独栋别院里寂寥无声,孤零零的没一个人在。
虽然这个家中住了七八个人,但大家每天有各自的事,静默才是常态。
邵揽余在客厅泡了杯安神茶,端着茶壶一块儿上了楼。
从午时持续到黄昏,费慎的卧室门终于开了。
门缝挤出一声吱呀轻响,落进黑暗中显得无比突兀,别院仍是那样寂静。
费慎换了套更舒适的衣物,下到二楼后,发觉楼下客厅隐隐约约散发着一丝光芒。
他阔步迈过台阶,进入楼梯转角后方。
那处有一间库房样式的小屋,门缝开了大半,光芒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定睛一瞧,何潭弯腰蹲在地上,手里捣鼓着一个黑色圆盘状物件,时不时发出两句烦躁的嘶声。
费慎没进去,斜靠在了门框边。
说起来他也有几天没见着何潭了,自打上次审讯一事过后,对方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
每日神出鬼没的,除了偶尔逗一逗遥归景玩,谁都不太想搭理的样子,也许久没听过他和那位好伙伴谢掩风拌嘴了。
费慎偶尔无聊,抽空思考了下,何潭这种表现兴许能称之为赌气。
用最通俗的话语形容,一个原本家里有钱有势的二世祖,被丢到穷乡僻壤里历练吃苦,每天任劳任怨干着苦力活,全身的棱角都被磨得光滑平整。
沉淀几年后,以为自己终于练就了一身真本事,能得到上司赏识证明自己了。
结果半路杀出一个不知道哪儿的家伙,刚出现就抢了立功劳的机会不说,甚至上司还表现得对这个新来的人更加信任,将自己晾在一旁,随便几句话就打发了。
但凡一个有点傲气的人,都会心生不满闹情绪,更遑论何潭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少爷。
对方如今这个表现,可谓是再正常不过,大概这也是邵揽余始终没去管他的原因。
持续了十分钟左右,何潭将手上那个玩意儿翻来覆去,还是没能捣鼓出些名堂来。
他自言自语骂了句操,耐心告罄,东西往旁边一扔,拍拍屁股打算走人。
就在起身之际,身旁猝不及防闪过一个人影,拎起了地上的黑色圆盘。
何潭脚步生生刹住,瞠目结舌望着眼前凭空冒出的人,乃至忘了自己还在闹脾气。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十分钟了,”费慎单手托住那样东西,另一手摁了摁圆盘的凹槽,“你的警惕性还真是差劲。”
何潭脸立刻黑了几分,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费慎没同他发生口舌之争,目视手里的物品说:“这是4D通讯仪吧,启动不了?”
何潭语气很不友好:“问这么多干什么,把东西放下,出去。”
费慎当真放下了通讯仪,双手插进衣兜,直视对方:“通讯仪启动不了,如果电池是完好的,那就是处理器的问题。”
何潭端详他,狐疑说:“你会修?”
“我有台一样的,”费慎说,“可以试试,不保证修好。”
何潭眉宇间划过短暂的惊喜,又很快掩饰过去,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之时——
“何潭,你在干什么?”
背后插进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何潭猛然回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受惊不轻,差点原地蹦屋外头去。
“操!你他妈要吓死谁?!”
谢掩风轻描淡写道:“我进门有一会儿了,你自己没听见。”
何潭烦得要死,一个个走路都他妈跟鬼一样,半点动静没有,谁能听见?谁能听见!
半句口水都懒得浪费,他甩头就走。
谢掩风拦住出路:“去哪?”
“关你屁事!别瞎他妈挡道。”
何潭气急败坏挤开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直到对方身影消失在一楼,谢掩风转过身,发现费慎还站在原地。
两人四目相对,谢掩风说:“这里不准随便进。”
费慎:“哦,知道了。”
口头上应得爽快,身体却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谢掩风上前,费慎以为他要直接动手赶人,谁知对方只是捡起4D通讯仪,认真检查了一番,锁进柜子里。
随即再一次下赶客令:“出去。”
谢掩风的神态已经有了敌意,费慎眼神淡淡,居高临下睨视他,而后很随意地一挑唇角。
“好啊。”
他提步朝门外走,刚刚出了门框边,又忽地停下,侧过右脸。
“何潭刚才和我提起了你,不过看你这样,应该也不太想听。”
不打草稿地胡诌完,留下一脸茫然的谢掩风,费慎闲庭信步晃走了。
这句刻意为之的话,影响力度着实有点大,一直延续到了晚饭期间。
费慎坐在谢掩风对面,十次有八次夹菜,都发现对方在目不转睛瞅着自己。
这都不算偷瞄的程度了,是明目张胆的盯视。
明显到连遥归景都发现氛围有点古怪,吃饭速度更慢了。
领座的邵揽余喝了几口汤,慢条斯理问费慎:“你做了什么?”
这句问话声并不大,可由于整间屋子出奇的安静,饭桌上的人不约而同顿了顿,目光各自投来。
心里藏着事的遥迦连忙垂下目光,眼珠子飞快转了转,肉眼可见地心虚起来。
不过没人关注到她,大家都在看费慎。
费慎不明所以,似乎完全没懂邵揽余问话的意思。
“什么做什么?我吃饭啊。”
邵揽余云淡风轻瞥他一眼,又看向正对面的谢掩风,没再开口,继续喝自己的排骨汤去了。
何潭表面不动声色,实则余光偷偷盯住谢掩风的侧脸,一个劲儿地琢磨。
仿若要盯出个洞来,异常聚精会神,筷子都差点拿不稳掉地上。
而谢掩风经过邵揽余旁敲侧击一提醒,可算是回过神,收起在旁人看来很奇怪的眼神,无事发生般接着用餐。
除了遥归景,遥奶奶是桌上最镇定的一个。
将众人明面或暗中的表现悉数收进眼底,作为一名合格的旁观者,她笑而不语。
晚餐结束,桌上几人逐个散去,奇奇怪怪的氛围也跟着消失了。
遥奶奶带上遥迦和遥归景,趁着天气舒适,去街市上散步消食。
何潭照旧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赌气归赌气,干家务活方面倒是没偷过懒。
邵揽余用纸巾按了按嘴角,喊住要离开的谢掩风。
“你跟我上来。”
谢掩风脚步一转,不加迟疑地走向对方。
又在摆弄家具的费慎,状若无意朝楼梯方向一瞥。
那两人一前一后,径直上了三楼。
这一回,他没再当不讨喜的跟屁虫,独自留在了客厅。
房间里,邵揽余脱掉外套挂上晾衣架,气定神闲开口:“晚上饭菜不合胃口吗?”
近来晚饭都是由谢掩风亲自做的,怎么会有不合胃口一说,对方这样问,他立即明白了其中的隐喻。
然而心头未免觉得迷惑,不过是在饭桌上多看了某位外来人士几眼,犯得着对方如此大动干戈,还特意将他叫上来问话?
“我就是无聊。”谢掩风说。
邵揽余嗅出了他心中的不满,索性挑明:“你以为我要问什么?”
谢掩风直视回去,脸上明晃晃写着——难道不是吗?
“我确实有话要问你,”邵揽余打了个回马枪,坐下说,“何潭要离开郁南镇了,想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谢掩风表现得无动于衷:“没看法。”
“他在这里待了三年,现在能回家了,”邵揽余说,“你不想回家吗?“
“我没有家,”谢掩风回绝得很迅速,“也不需要回”
“你不需要回家,但你需要一个归宿。”邵揽余不再兜圈子,直击要害,“郁南镇不是你的归宿,它的存在对你来说,始终只是个任务而已。”
谢掩风神情罕见地浮现一抹怔忪,但稍纵即逝,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寡淡冷沉。
“归宿和任务,这两样东西没有区别。”
一个寻不到来处、无根无依的孤儿,能有命活着就不错了,谈什么归宿。
硬要说的话,他这辈子唯一的归宿,那就是完成邵揽余交给自己的一切职责,其余所有东西都和他无关。
邵揽余付之一笑,揭开桌上的茶壶盖,缓声道:“这些年辛苦了。”
谢掩风不予赞同:“这句话恐怕更适用于其他人。”
比如何潭。
“我的意思是,这七年以来,你辛苦了。”邵揽余补充。
除了他和遥奶奶,几乎无人知晓,谢掩风其实已经在边境待了七年。
他是最早一批到达郁南镇的人,在郁南镇还不叫郁南镇的时候。
包括何潭等许多人在内,却以为他是三年前才来的。
守在郁南镇里的这些日子,大多数时候,谢掩风都如同一只藏匿于阴影下的幽魂,谁也不清楚他做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神秘莫测,却又不见天日。
可是郁南镇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没,因此这声辛苦完全担得起。
然而辛苦本尊似乎压根没将其当回事,内心毫无波澜的样子,对顶头上司的嘉奖不为所动,直到上司又说了一句。
“我没打算让你一直在这耗下去,你将它当成任务,那么这个任务你已经完成得很好了。”邵揽余边说边动作,娴熟地泡好了一壶茶,“两天后去三瑞里,查清新型毒.品来源,这是你下一个任务。”
前一刻还死气沉沉的谢掩风,听闻此话,眼里忽闪过一抹浅浅的光亮,整个人好像都鲜活了几分。
只是又顾虑到什么般,他有片刻的迟疑:“那后山里……”
话说到一半,莫大的动静传来,房门忽地被人推开。
两人同时看去,何潭出现在视野里,也不知在门外偷听了多久。
他抢声说:“我也要去!”
好似生怕邵揽余拒绝,不待对方开口,何潭一张嘴滔滔不绝起来。
“老大,这几天我考虑得很清楚了,在郁南镇待了三年,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能亲自参与一个地方的发展,力所能及做一些事,其实我还挺开心的。之前一直找你抱怨,也只是怕你忘了还有个叫何潭的人,想邀功而已。”
“我是很想回柏苏没错,在何家能衣食无忧吃喝享乐,干什么都不受拘束,可是这些我已经体会了二十几年,毫无意义。”
他语气赤诚,神情亦是真挚热切,眼里盛着义无反顾的决心。
“比起当我爸妈不听话的废物儿子,我更想做这里的一份子,做何潭自己。请求您让我留下来,我想在剩余的人生里,找到自己的价值。”
第39章 军工厂
何潭剖白完那番话,本以为很大几率会遭到拒绝,还琢磨着后面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哪些更有力的角度说服对方。
未料想邵揽余一点头,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同意了。
甚至多加了一句:“用不着偷偷摸摸,我本来也要让你和他一起去,但你自己能想明白,当然是最好。”
愿望实现得如此轻松,何潭高兴得猝不及防,立马忘乎所以起来。
前几日的郁闷一扫而空,整个人重新变得容光焕发。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见谁都要贴上去打两句招呼。
第一个惨遭毒手的就是遥归景,何潭兴奋过头地抓着小姑娘折腾,一会儿转圈一会儿扮鬼脸吓人。
遥归景感官迟钝,常年难得一哭,却在他手里破天荒哭了。
遥迦回来后,看见哇哇大哭的遥归景,气得火冒三丈,拾起扫把帚将他揍了一顿。
何潭拍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没当回事,想起自己还有件重要事没干。
连忙躲着气愤的遥迦跑进客厅,打开了楼梯后的那个小库房门。
他找出谢掩风塞进柜子里的通讯仪,趁着费慎正好在家,赶紧去拜托对方帮忙看看,能不能尽快修好。
但由于昨天行事太过嚣张,狠狠将人得罪了,现世报来得太快,何潭悔不当初。
思来想去,他特地跑去养殖场抓了只乌鸡,当作赔罪礼,并且做好低声下气求人的心理准备。
岂料费慎格外大度,非但没计较他昨日的无礼,还痛快答应了修理通讯仪的事。
只不过对方脸色青黑,无情拒绝了他的赔罪礼,将那只乱窜的乌鸡丢出房门,顺带把他也一块儿赶了出去。
何潭颇觉惋惜,这只乌鸡他精心养了好几个月,现下正是营养丰富口感最佳的时期,吃起来多补啊。
略一思忖,他还是将乌鸡抓下楼,决定进厨房烧水开宰。
毕竟人要有感恩之心,甭管通讯仪能不能修好,既然费慎答应帮忙,那自己就必须回报对方。
不负何潭所望,仅仅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费慎真将通讯仪成功启动了。
何潭立马把自己收拾利索,带上通讯仪,去前院找了个光线好且隐蔽的地方,发了则视频通话给家里。
之前就规定过,来到郁南镇后,每年和家人只有一次联系机会。
何母在4D成像仪里见到愈加成熟的儿子,不禁泪湿了眼眶,连一向严苛的何父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一家三口互相诉说着近况,寒暄了好一会儿。
聊到后面,何潭告诉父母,自己在这边还有些事没办完,短期内不能回去了,最早也得年底才能回柏苏看他们。
上秒还因为看见儿子很高兴的何母,闻言脸色顿时一凝,蹙起了眉头。
“邵家那边不是说,你最近就能回来了吗?怎么又给你安排事情?”
何潭澄清道:“妈,和老大没关系,是我主动要求的。”
“要求什么要求?”何母生起气来,满脸不悦,“你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费心又费力养大的亲儿子,好好的说不见就不见,这都快三年了,我连你具体在哪都不知道!谁家孩子是这样的啊?!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妈了?”
何母心里着急,说着说着没忍住,当着父子俩的面哭出了一把辛酸泪。
过去外头人都议论她家潭仔,是个猖狂跋扈的二世祖,可只有她这个当母亲的知道,何潭其实是个特别孝顺、很会心疼人的孩子。
就算脾气差了点又如何,何家的家底摆在这,他有那份足够的底气骄傲。
当初何父不顾全家人反对,非要把何潭送去邵揽余身边时,何母第一个就不同意。
邵家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处处是算计、连自己人都能互相陷害的大泥沼,在外头也是时刻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她怎么忍心把自己孩子送去受苦受难。
无奈何母一个女人势单力薄,终归犟不过自己固执的丈夫。
再加上那时的何潭心高气傲,经常与何父赌气,硬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点心,狠狠打他那头倔驴老爹的脸。
行李都顾得上没收拾,连夜就跑去见了邵揽余。
哪承想这一别数年,平日只有逢年过节,何母才能从邵家人嘴里得到点儿子的消息,还分不清是真是假。
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每天日思夜想的盼啊盼,一双眼都快望穿了秋水。
时至今日,终于等来了儿子的归期。
谁知对方一句随随便便的“有事”,居然又不回来了,这让她如何能不伤心?
何父一边安慰着妻子,一边语重心长教导儿子。
“邵先生是看重你,才会把事情交到你手中,切记不可叫苦抱怨,也不能心浮气躁骄傲自满,稳扎稳打走好每一步,才是重中之重,明白吗?”
何母泣不成声地锤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儿子不是你生的,不心疼是吗?”
眼瞅着母亲情绪波动愈加厉害,何潭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爸,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你好好安慰我妈,带她去逛街买首饰买衣服,费用我出,年底我回来看你俩!”
说完啪地一下,飞快关掉了通讯。
眼前画面倏然消失,何潭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要说自己最怕什么,那必然非何夫人的眼泪莫属,只要亲妈一哭,他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缓了会儿思家之情,何潭将通讯仪彻底关机,才转过身,眼底骤然撞进一个人影。
谢掩风默默伫立在后方不远处,宛若一尊没有活人气息的雕塑,连眼神都是沉寂的,也不知站了多久。
何潭闭了闭眼,什么感性的情绪统统都吓没了,他只想破口大骂。
但念在昔日微薄的情分上,以及最近心情好,何潭尽力忍了这口气,靠近几步。
“大哥,我喊你大哥成吗?你下次要站人后面,稍微出点气儿行不行?哼哼一声也行啊,你这样不声不响是要吓死谁?我还当这大白天的,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呢。”
谢掩风瘆人的目光挪到他脸上,有点凉飕飕的。
“你让谁修的通讯仪?”
何潭顺嘴回道:“费慎啊,你问这个干嘛?”
谢掩风不答,错开方向越过他,走到何潭原本的位置,二话不说将通讯仪拆了。
“你干什么?”
何潭跟到他身边,只见对方将通讯仪拆得七零八落,随后事无巨细检查里面的芯片和处理器等东西。
谢掩风异常的行为,忽然让何潭升起点警惕心。
观察了下四周,他压低声音,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怀疑——”
“东西没问题。”
谢掩风打断他,又一样样重新将零件组装好。
通讯仪里的零件没多也没少,全都完好无损,而且芯片安装了监控程序,如果有人想悄悄联系外界,不管发出任何通讯,都会第一时间传送到邵揽余那,立马就能追踪并拦截。
而这台仪器里,除了刚才何潭那通视频,没有其余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何潭大松一口气,心有余悸道:“你他妈吓死我了,我差点就要去老大跟前以死谢罪了。”
谢掩风定定注视对方:“你很信任他?”
“谁?”何潭云里雾里,“费慎?”
谢掩风却没往下说,另外道:“库房门锁我换了,别再随便进去。”
通知似的讲完,他带上通讯仪,又像来时那样一声不吭地飘走了。
何潭翻了个白眼,冲对方背影高声叫唤:“你以为老子想进去啊!有什么了不起,臭驴!”
邵揽余只给了两日时间做准备。
十月底,气候微凉,何潭谢掩风与遥奶奶一家告别,随后正式启程,踏上了前往三瑞里的路途。
两人一走,原本还较为热闹的别院,立时冷清了起来。
大约因为少了何潭那份咋咋呼呼,剩下几位也都是喜静的人,因此耳根特别清净。
当天下午,费慎闲来无事,去后山看遥迦喂松鼠,邵揽余找了过来。
“走吧,去散散步。”对方邀请说。
费慎确定自己没听错,邵揽余说的就是“散步”俩字。
可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听起来正儿八经的,还有点严肃。
他抬头望了望天,云层黯淡,天色阴黑模糊,似有暴风雨要来临的架势。
站起身,活动了下些许疼痛的手腕,费慎说:“去哪儿?带路。”
远处的遥迦回头,望见邵揽余的身影,又立马背了过去。
邵揽余转身,走向与来时相反的道路。
两人往山下去,邵揽余在前面领路,费慎稍微落后了一步。
自打那日从九江城返回,他俩便没有私下交流过,此刻陡然独处,双方之间也只剩下了沉默。
到了山脚,费慎以为会往别院外走,岂料前面那位老板开始绕山而行。
绕了大约半个周长,又再次开始往山上爬。
费慎忍不住开口:“你这叫散步?”
邵揽余玩笑道:“爬山也算散步的一种。”
费慎提不起兴致:“那你可真有闲心。”
邵揽余没在意他的风凉话,反而顺着说:“每天闲着没事,闲心自然就多了,与其整天坐着不动影响健康,不如爬山消消食,免得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
费慎说话夹枪带棒的:“别整天倚老卖老,你没比我大几岁。”
邵揽余明白他心里在闹什么情绪,未逞一时口舌之快,包容地圆话:“大几岁也是大,十二年是一轮,我和你相差了八年,尊重一下长辈。”
费慎醍醐灌顶,让对方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立马明白平常心底时不时产生的那种诡异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了。
邵揽余还真就把自己放在他长辈的位置了?
长腿大跨一步,费慎走到与对方并肩的位置,冷笑说:“邵揽余,你挺会给自己长辈分啊?”
“让你陪我散散步,这么大怨气。”
邵揽余仍是那般调侃的语气,刚说完,忽地止住脚步,“到了。”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中,两人不知不觉爬上了半山腰,费慎话语顿消,顺其视线源头看去——
斜前方不远处,竖立着一扇长方形绿色铁门。
铁门约一米宽,十分隐秘地镶嵌在深灰山壁中,若不仔细瞧,很容易一眼忽略过去。
费慎迅速回想起,这是上次和遥迦抄近路时,发现的那扇铁门。
邵揽余走近,拨开铁门上一块面板,盯住暴露出来的圆孔摄像头,使用虹膜智能识别。
咔哒一声脆响,门锁开了。
他伸手朝前一推,对费慎侧了下脑袋:“进来吧,步没散完,里面还有路。”
费慎只短短迟疑了半秒,果断地跨进那道门槛。
刚一进入,视野中本就不够明朗的光亮,悉数吞没于黑暗里,周遭一切变得不可预测起来。
铁门没了阻力,在背后自动合上。
顷刻间,铮亮的光线成片状遽然散发,眼前所有事物一览无遗。
费慎看清了室内的景象。
脚下道路平直地向前延展,构成一条干净的线,地面铺满精致的瓷砖,每一块都锃亮无比。
头顶是效仿防空隧道的设计,拱形光滑的隧道两侧,从头到尾镶嵌了长管细灯,感应到人声便会亮起。
邵揽余没在原地等待,往前走了一大段路,费慎神思回笼,抬脚跟上。
差不多来到山体中心位置,转过一个缓冲的拐角后,一座透明观光电梯出现。
两人搭乘电梯,里面有A1和B1两个楼层按键,邵揽余选择了A1,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费慎此刻成了个锯嘴葫芦,内心被各种猜测填得满满当当,可如何也倒不出来。
邵揽余同样是一言不发,不做解释也不给他介绍。
到真正的终点前,唯有依靠自身想象。
直至A1层到达,叮地一声好像敲醒了沉睡的心绪,费慎总算明白,邵揽余为何不开口了。
此情此景,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或许用任何语言都不足以描述出来,唯有“震撼”二字或可勉强形容。
观光电梯外,屹立着一面硕大的防弹玻璃墙,其长宽高度,一眼难以望见边缘。
再看玻璃墙后方的空间,初步估计,至少几万平方米。
可让人震撼的并非是其面积大小,而是它的整体结构,以及里面摆放的物品。
广袤的空间被装修成机械工厂样式,齐整有序停放了几十架长枪短炮的大型武器、上百枚追踪弹、数不清的枪械和各种炸弹,以及最新型的战斗机和武装坦克。
费慎大致浏览了眼,大多数是S级别的高危险性武器,有些甚至市面上从未出现过。
随便拎出一台,便足以要了几千上万人的命,而这里却有无数台。
过去几年的职业生涯中,费慎参与了大大小小数次暗杀任务,每天都要和各种武器打交道。
可这是第一次,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见到了如此多千载难逢的精良装备。
他内心深处涌起了无法平息的波澜。
给足让费慎思考和消化的时间,邵揽余卡着节点,在此时出了声。
“A1是检验员办公室和储放车间,你现在看到的武器,都是检验过关的。下面的B1楼有两层,分为自动生产车间和人工车间,这里全天24小时,无时无刻不在运作。”
他一边轻描淡写介绍,一边走到玻璃墙左侧方位置,抬手摁下了呼叫铃。
不消片刻,车间里一扇办公室门打开,一位气度雍容的老太太现身。
费慎目光微凝,是遥奶奶没错。
邵揽余续上刚才的话:“遥奶奶是整座工厂的管理人,所有工序都要经由她的手过关,这里每一扇门都录入了她的虹膜信息,她有权限决定是否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