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他不干了—— by甘洄
甘洄  发于:2024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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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陶若晴的脸虽然被叶洪宪捶到红紫肿胀,但仍是肉眼可见地白了白。
她眼底的怨恨似乎再难控制,一点点迸射而出,让人触目惊心。
“小秋。”秦见鶴走过来,抬手握了叶知秋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将陶若晴的视线挡住。
他漆黑凤眸微微垂低,不动声色地对上陶若晴怨恨的眼神。
只一瞬,陶若晴便咬着牙慢慢垂下了眼睛。
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见状,陶若晴和王叔齐齐起身,踉跄着迎了过去。
而几乎同时,医生也抬了抬手:“唐乐的家属在吗?”
空气中凝滞了一瞬,陶若晴和王叔脸上的急切还未褪去,又染上了几分懵意,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呆滞感。
“医生,”王叔仍记得自己急切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小心翼翼地开口,“叶知夏还在里面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叶知夏?”医生看他一眼,又问,“唐乐的……”
“您好,医生,”叶知秋已经过来,礼貌道,“请问唐乐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他后脑受创,颅内出血,好在送来的比较及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医生顿了顿,语气略略沉重了些,“他一条腿保不住了。”
闻言,叶知秋眼睫缓缓眨动了下。
莫名地,他心底升起一种天意弄人的感觉来。
唐乐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只能到此为止了。
唐乐已经付出了代价,若之后他不再继续过来招惹,那么这件事,大抵也就过去了。
因为,就算要报复,要让他们自食其果,他也绝不可能赔上自己去挑战法律的底线。
他本以为,上一世,金宝宝那条腿的事情,是再讨不回来了。
就算这一次,他原本的用意也只是为了针对叶知夏和陶若晴。
他了解叶知夏。
事事不顺下,唐乐这种在他眼里只能算是下等人的挑衅绝对会触怒他。
他本以为,叶知夏顶多会教训唐乐一顿。
他不顺,唐乐也不顺。
叶家已经败落,叶知夏和高文烨已经玩玩儿,再加上叶知夏对待他的态度,只会让他在幻想彻底破裂的基础上备受屈辱。
唐乐这种人,一向都爱玩儿阴的。
被人折辱至斯,他不信陶若晴那些料他还能在手里握得住,能忍住不曝出来。
他就是想要他将那些内幕曝光出来,让陶若晴和他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让她后半生永远过不安宁。
只是,他也没想到叶知夏会这么狠。
竟然想要了唐乐的命。
不过,他也并不心疼唐乐就是了。
如果不是他过于贪心,一心想要威胁利用陶若晴来成全自己的话,他未必会有今日。
这苦果,是他亲手种下的因铸就。
他只是心底难以控制地泛出澎湃的酸意来。
终究是老天有眼。
宝宝因唐乐而断的那条腿,竟然应在了今天。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眸中一时晦暗难明。
“等会儿病人要进重症监护室,”医生说,“押金去交一下。”
“好。”叶知秋还未发声,秦见鶴已经淡淡应了下来。
他默默伸手,将叶知秋微凉的手掌握在自己滚烫的手心里。
正因为格外清楚叶知秋的为人,所以这一刻,他心底才会泛起那样深重的疼惜来。
上一次,没回来之前,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在面对唐乐丢掉一条腿的时候这么冷漠,这么平静?
其实,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曾受到的伤害,他曾承受的痛苦,要远比此刻还在病房里的唐乐还要深重很多,很多。
情不自禁地,握着叶知秋手掌的那只手默默收紧。
越来越紧。
手掌处的高温和力量让叶知秋缓缓回神,一双漂亮的眼睛中棕调终于慢慢回升。
他侧眸,温柔地向他看了过来。
只是,秦见鶴却抬起手来,用滚烫的掌心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清自己眼底沉凝的情绪。
“这里,你以后不要来了。”他的嗓音低沉,温柔,却又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量与笃定,“其它的事情,我来处理。”

世界是暗色的,但同时也是温暖又让人安心的。
让叶知秋不自觉想起了,自己五六岁时,王叔“无意”中向他透露出,陶若晴并非他亲生母亲的那段时间。
那些漆黑的夜晚里,将他彻底包裹住,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温暖被窝。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遭逢巨变。”
巨大而汹涌的不安如浪潮般无情地向他袭来,将尚且年幼的他彻底埋进了漆黑的浪潮底部。
未知的恐惧与不安如影随形,让他近乎窒息。
他变得敏感,易怒,无理取闹……
需要用各种出格举动来博取家人的关注,以一遍遍来证明,自己仍是被爱着的。
他变得“骄纵”,“任性”,“唯我独尊”……
也因此,更让叶洪宪厌恶。
而以前,那些他从来不在意的小细节,也渐渐开始成为了他心里的针与刺。
尤其陶若晴和叶铮叶知夏兄弟间,无意表现出的,那些与他完全不同的亲密小动作,更是格外精准,一下就能击中他心底的弱点。
让他总是情不自禁就会生出一种,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不过是个外人的想法。
直到后来他渐渐看透之后,才终于意识到,那怎么可能是无意间表现出来的呢?
那其实全都是陶若晴的精心设计。
为了更好地掌控他,事实上,从婴幼儿时期开始,她就已经在通过各种方式对他进行PUA。
这不过是众多手段中最普通的一种罢了,类似于“狗哨效应”。
所有人都认为,作为继母,陶若晴对他是极好的。
甚至于,连他自己也一直这样认为。
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缺乏安全感,又有多么渴望,可以早一点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他希望,那个家里的人看他的时候,可以一直全心全意。
而不是像在叶家那样,总是会让他生出一种,自己被排斥在外的“外人”感。
这样的想法让他忍不住心生愧疚。
也是因为那份愧疚,他对陶若晴更好,也更加努力地想要把那种“背叛家人”的想法彻底压制住。
只是,越是压制便越是反弹。
从六岁那年知道陶若晴并非自己生母开始,他陷于这种忽高忽低,忽明忽暗的情绪,忽冷忽热,又如火似冰的煎熬中已经许多许多年。
而其中,只有夜里,那可以将头脸全部埋进去的被窝能够让他稍觉安心。
不用担心有谁会看到他的眼泪,脆弱,又或者恐怖与彷徨……
温暖,干燥,掩护他释放掉所有的负能量,让他觉得舒服又安心。
犹如现在,秦见鶴的掌心。
心底蓦地就暖了起来,叶知秋唇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医生已经离开,几位医护人员进去准备将病人转到ICU里去,急救室房门开了又关,外面空前地安静了下来。
似乎被叶知秋唇角的笑意刺伤,陶若晴忽然嘶声:“小夏呢,小夏呢,你还有脸笑?”
她状若癫狂,和王叔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遍遍拨打叶知夏的电话,却一遍遍都是冰冷机械的女声在无情提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面对着她的巨大恐惧与绝望,叶知秋此刻微翘的唇角几乎成为了最冰冷的利器,最无情的嘲讽。
愤怒让热血上涌。
陶若晴失了智般扑过来,像是想要将叶知秋彻底撕碎般。
她披头散发,动作狠辣,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温柔端庄模样?
伸过来的手被人握住,秦见鶴将叶知秋护在了怀里,不轻不重地将她往后推开。
“我看谁敢动他?”他冷声,漆黑眼眸像覆了一层冰一样,只一眼就足以让人浑身冰冷,“叶知秋是我的爱人,谁若敢动他一下,我必拿他最珍视之人开刀,让他付出不止千百倍的代价。”
陶若晴手软脚软,全身发抖着哭倒在了地上。
见状,王叔忙上前去扶她。
他满脸惶惑地去捂她的嘴,怕她真的惹怒了面前这尊煞神,会报复到叶知夏身上去。
陶若晴也被镇住,她重新软了下来,跪在叶知秋面前。
“我求求你,告诉我小夏在哪里?”她问,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般猛地跳了起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为了报复我把他藏起来了?”
闻言,叶知秋似笑非笑地往前逼近了一步:“我报复你什么?”
下意识地,陶若晴张了张嘴,但随即,她又重新紧紧闭了起来,一言不发。
只要她不承认,她就还是那个众人眼中的好继母。
而叶知秋,就只能是那个伤害整个叶家的白眼狼。
她想什么,叶知秋心知肚明。
他安静地看着她红肿斑驳布满泪痕的丑陋面容,看着她惊弓之鸟般无比戒备的眼神,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
相对于他从幼年开始偷偷流过的眼泪,相对于他经历过的那些恐惧与不安,相对于后来,她和齐鑫联手对他潜移默化的伤害……
陶若晴这才到哪里?
她连他经受过的万分之一都还没有来得及体会。
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觉得痛。
当年她握着刀一刀刀捅在他身上时,可是笑得格外得意,格外舒爽的。
如今才只体会到他当年所承受的皮毛,就已经在这里哭天喊地,无法承受了。
叶知秋微笑,心底难以自控地升起一股浓烈的恶意来。
既痛快,又酸楚。
被握着的手掌紧了紧,掌心温暖干燥皮肤触感愈加鲜明,叶知秋垂了垂眼,缓缓回过神来。
他只需要一步步走下去就好了。
他不需要再继续燃烧自己的身体或者情绪。
这一次,他要好好的才对。
闭了闭眼,他不再看陶若晴,只缓缓将视线移到被秦见鶴握着的那只手掌上。
他的手小一号,恰恰被男人的大手包裹住。
男人的手掌修长,因为用力的原因,手背上鼓起蜿蜒的青筋来。
而那让人安心的温度,则随着力度无孔不入地渗入他的皮肤之中。
他微微点头,终于记起回答秦见鶴的问题。
“等叶洪宪出来,”他轻声,“我就不再经常过来了。”
闻言,秦见鶴眼底溢出笑意来,他靠前一步,微微垂首,在他耳畔低语两句,简洁地将之前单远和魏杰说的话转述给他。
叶知秋点头,重新看向陶若晴。
而陶若晴也正死死地盯着他。
她嫉妒,嫉妒他有这样的人护着,嫉妒他有这么好的运气。
嫉妒得恨不能要死。
“里面确实是唐乐。”叶知秋淡声。
他怎会看不懂她眼神里的含义?
但他无视她。
因为他知道,后面的话会对她造成怎样的打击。
“是叶知夏驾车撞了他。”他平静道。
闻言,陶若晴和王叔的脸齐刷刷变得雪白。
“你胡说,”陶若晴粗喘着,却再不敢上前碰叶知秋一下,“小夏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你陷害他,是你为了报复我要陷害他。”
越说,她的嗓音越高。
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再次提到了“报复”二字。
所有的语言都没有这一刻的现实打击更大。
叶知秋无意再与她继续纠缠。
“信不信由你,”他微笑,“你自己什么秉性,你自己的孩子什么秉性,你该比我才清楚才对。”
急救室的门再次徐徐打开,医疗床的滚轮声隔着门缝传了过来。
叶知秋最后道:“叶知夏在一楼急诊,你们现在可以去看了。”
见王叔和陶若晴仍满眼恨意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提醒:“没有几天了,回头记得从叶家那座宅子里搬出去。”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疗床被几位医护人员推了出来。
床上躺着尚在麻醉中的唐乐。
做了开颅手术,他的头发被剃光了,头上虽然已经包扎,但引流袋里面的液体还是让人看得心头一跳。
那张脸比叶知秋记忆中消瘦许多,脸色更是苍白得厉害,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就连脸上的肌肉走向都还保留着痛苦的痕迹。
见床上真的不是叶知夏,王叔和陶若晴对视一眼,终于不再停留。
他们满脸惶惑,又满脸急切地往电梯间走去,去急诊那边看望叶知夏去了。
楼道里重新变得安静,秦见鶴握着叶知秋的手,带他到旁边等待区落座。
“先休息一会儿。”他轻声。
“嗯。”叶知秋点头。
一晚上,面对突发事件的筹谋算计,面对陶若晴的疯狂纠缠……
刚在应激状态时还不觉得,这会儿松弛下来,他终于感觉到了轻微的倦意。
微微偏头,叶知秋将自己柔软的脸颊枕在秦见鶴肩头。
秦见鶴揽住他,一只手盖在他发顶,不轻不重地揉着。
这样的力度让人觉得放松,也觉得舒服,叶知秋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很快,他又重新张开。
“唐乐家的电话……”
“我让人查过了,”秦见鶴温声,“已经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家人。”
闻言,叶知秋抬眼,不觉有点愣怔。
秦见鶴垂眸看他,漆黑眼睫下,眸光温柔,含了极浅一点笑意。
趁远处急救室前等待的家属不注意,他低头,将滚烫柔软的嘴唇印在他额间。
“叶知秋,”他轻声,“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嗯。”叶知秋点头。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他说。
是一句笃定的陈述句,没有请求,没有祈求。
好像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们是一家人。
他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担起来。
叶知秋安静地与他对视,片刻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叶知秋和秦见鶴忙起身迎了过去。
见他们的双手紧紧交握,医生还以为他们是在紧张,因此十分遗憾地将声音放得温柔。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他遗憾地说,“只是,病人将来大概率还是要长期卧床了。”
没有死,叶知秋想,忍不住有点失望。
不过,比上一世叶洪宪卧病在床早了足足七八年的时间。
也可以了。
上一世,叶洪宪同样是瘫痪在床。
那时候,陶若晴将他从小楼移了出来,安置在了旁边下人们住的平房里。
对外声称,是为了方便移动他出来晒太阳。
而那时,叶洪宪一病倒,叶知夏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掌了叶家的产业,掌握了叶鼎。
连他想到叶家去看望叶洪宪一眼,都没有被允许进门。
现在想起来,上一世,叶洪宪应该同样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想一想,他躺在病床上,体不能行,口不能言,看着王叔,陶若晴和叶知夏一家三口掌控了叶家,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
叶知秋忍住眼底的冷意,客气地对医生道谢:“谢谢您。”
等医生离开,两人没再等叶洪宪出来。
秦见鶴将事情交给魏杰,两人牵着手往电梯间走去。
刚一拐进去,就见一辆扇梯门打开,叶铮着急忙慌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紧紧交握的双手,他微微怔了下,片刻后才低声叫叶知秋的名字,“小秋。”
“嗯。”叶知秋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像往常那样称呼他什么。
他牵着秦见鶴的手,绕过叶铮,径自往电梯里走去。
“小秋。”见他们进梯,叶铮又叫了一声,反身按住电梯的下行键,不让梯门闭合。
“怎么?”叶知秋问,声音冷淡。
“爸……”叶铮艰难地问,“他怎么样?”
“我都没着急,你着急什么?”闻言,叶知秋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又说,“大概快死了吧?”
他的话那么无情,那么冷漠,犹如一只利剑,重重的打在叶铮身上。
叶铮身体一软,手上力道尽失。
他的手缓缓垂落下去,眼睁睁看着电梯门一点点闭合。
梯门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叶知秋脸上的笑意也被一点点尽数遮挡。
叶铮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蹲下身去,抬手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他知道叶知秋恨叶洪宪。
那天和锐意的发布会后,他回家后的表现早已说明了一切。
可是,他却也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恨他恨到这种程度。
叶铮想不明白,只深觉震动。
但随即他又想到,如果叶知秋连对叶洪宪都有这么深的恨意的话,那他对陶若晴的恨意,只会更深才对。
电梯下行,两人一路无话。
在停车场重新上车时,秦见鶴抬腕看了看时间。
已经接近十点半钟。
“今天去我那里,”他倾身为叶知秋拉上安全带,“刚在楼下的时候,让芳姨过去把那两条野鱼炖了,晚上随便吃点。”
事情来的突然,他们晚上和李少君金宝宝在一起才刚动筷子就赶了过来。
严格来说,两个人直到此刻都还空着肚子。
“好。”叶知秋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叫他的名字,“秦见鶴。”
“嗯?”秦见鶴抬眸看他。
“过一阵,等不这么忙了,”叶知秋微笑,整个人又重新变得柔和了起来,“我考虑搬你那里去住,我这边,只偶尔过来就好。”
闻言,秦见鶴抬手在他发顶揉了一把。
虽没说话,但眼底喜悦的笑意却瞬间盈满。
叶知秋很爱他那个“家”。
那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
所以,即便那边的面积偏小了些,他也从没提过让他搬到自己的住处去。
反而零零碎碎地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他那边不少,一直跟着叶知秋在那边生活。
此刻叶知秋这样说,他心底除了喜悦,更多的还是感动。
因为,这或许意味着,叶知秋终于可以把他那里也当做自己的家了。
“等回头,我们去做个公证,”他轻声,“把那套房子一人一半儿。”
微微停顿,他又微笑解释,“那是我们共同的家。”
他的话让叶知秋微微愣怔,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他其实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所以想要提前将任何有可能在他心底形成障碍的东西都清理掉。
怕他因为心里那点毛病,住在那套房子里会不安心。
甚至于,他心底想的应该是要全部给他的。
但又怕他会有负担,所以才贴心如斯,又小心至极地界限到一人一半。
叶知秋抿了抿唇,只觉心底和眼底同时滚烫。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秦见鶴倾身,小心翼翼地将他搂进怀里去。
“对现在的你而言,这套房子其实什么都不算,”他温声,“我只是觉得,能和你共有一个家,很幸福。”
除了房子,除了家,可以共有的还有一套完整的结婚证书。
只是,这一点或许还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时间。
不过,他确实是很喜欢和叶知秋共有。
回到家时虽然已近夜半,但房间里依然浮着一缕浅淡温暖的饭菜香气。
芳姨红烧了条野鱼,又炖了锅排骨汤,汤里多放了些蔬菜,到家时都还保着温,直接就可以上口。
两人一起去洗了手,秦见鶴盛饭,叶知秋端碗,忙活了一晚后,他们终于可以好好地坐在一起吃上口东西。
叶知秋是真的饿了,鱼没吃几口,他先喝了碗汤。
最后一口刚下去,秦见鶴就含笑伸过手来,将他的碗接了过去。
他起身,进厨房重新为他盛了一碗。
叶知秋微微偏头,含笑看着他的身影。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后,不知道是刚刚喝了碗汤补充了能量还是别的,此刻,他心里格外安稳,格外松弛。
但偏偏,等秦见鶴盛好汤转身过来时,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偏头向窗户的方向看去。
窗台上,那几枝玫瑰标本栩栩如生,火一般热烈,好像风一吹,就能散发出香气来一般。
就连之前他逗弄他时,送的那支塑料玫瑰都还好好地插在花瓶里。
叶知秋微笑,视线一点点移动。
鲜艳的塑料玫瑰。
乌木的心形相框中,怒放的玫瑰标本。
以及,最里面那扇相框中,两支以头相抵,姿态格外亲密的玫瑰花……
叶知秋记得很清楚。
一支是秦见鶴之前喜欢的人送他的,一支则是秦见鶴送自己的……
那种奇怪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怎么有人可以将这样意义截然不同的两支玫瑰,以这样亲密的姿势摆放?
上一次,他还不确定自己将来究竟会走到哪一步,也还没能从过往的伤害中真正走出来,所以一时还能勉强忽略这种怪异的感觉。
可是这一次……
他酸,酸的受不了。
好像心底的醋意直接蔓延了出来一样,把他牙根都能酸倒。
“秦见鶴。”他叫他。
“嗯?”秦见鶴将汤碗重新放在他面前,含笑看他。
“这朵玫瑰,”叶知秋指了指之前的第一朵玫瑰标本,斟酌着开口,“是你喜欢的人送你的,对吗?”
“嗯。”秦见鶴应,眼底依然含着笑意。
“那现在,既然我们两个已经心意想通了,”叶知秋说得更委婉了一些,“你是不是该和过去挥挥手了?”
闻言,秦见鶴垂眸。
漆黑眼睫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可却根本无法挡住他眼里的笑意。
因为那笑意已经溢了出来,染满了他的眼角眉梢。
“喂!”以为他在笑自己的醋劲儿,叶知秋出声。
“确实是我喜欢的人送的,但我却不能挥挥手。”闻言,秦见鶴终于再次抬起眼来。
这一刻,他的眼眸明亮到堪称璀璨,眼底笑意更是深不见底。
“叶知秋,”他笑着探手,将叶知秋放在餐桌上的那只手紧紧握进自己掌心里,拇指指腹轻轻在他手心里按了按,“情人节那一晚,你还记得吗?”
见叶知秋微微愣怔,他又说,“那支玫瑰,是情人节那晚,我向你讨来的那一支。”
叶知秋:“……”
拨云见日般,叶知秋眼眸慢慢张大,眼底的疑惑亦一点点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惊喜与笑意。
他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片刻后轻轻:“啊?”

夜色沉沉,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极静谧,只头顶壁灯透出一缕朦胧的橘光来,格外温柔。
叶知秋将鼻尖埋在秦见鶴颈窝里,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秦见鶴没说话,只勾在他腰际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将他与自己贴合的更紧密一些。
随即,他低头,将鼻尖埋进叶知秋柔软的发顶。
刚要闭上眼睛时,床头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叶知秋在他怀里激灵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我的电话。”秦见鶴低声,搭在他腰际的手掌上移,在他后背安抚地轻拍两下,又说,“是魏杰。”
如果是魏杰的话,那十之八九是医院那边有了什么新的消息或者变动。
叶知秋没再动,安静地看秦见鶴将电话接起来。
大概房间里太过安静的原因,即便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极低,叶知秋也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叶洪宪醒了。”魏杰说,“但因脑神经受到损伤,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
他一口气说下去,没有停顿。
叶洪宪醒了,但现在不仅仅是半身瘫痪,而是下半身和右半身都完全无法行动,只剩下左边手臂还尚且可以动作。
不仅如此,他口歪眼斜,连话都已经无法再说清楚。
这会儿凭借着还能动的那只左手,已经将床头柜子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去,正囫囫囵囵地嘶声吆喝着,大约是想要见叶知秋。
“值班医生说要为他打上安定,”魏杰最后说,“护工这边我也已经请好了,明天就能过来。”
“嗯。”秦见鶴应了一声,探手握了叶知秋的手掌在手心里,又问,“唐乐那边呢?”
“他还没醒,”魏杰说,“不过,他父母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睡吧。”挂了电话,秦见鶴将叶知秋重新抱进怀里,抬手盖了盖他的眼睛:“明天上午不是还要去剧组?”
“嗯。”叶知秋应了一声,但片刻后又翻身,趴到了秦见鶴怀里。
他重新将鼻尖埋进秦见鶴颈窝里,嗅着他身上沐浴后,散发出的极清新浅淡的草木香气。
“你像大树。”他忽然说,声音很低,听起来颇有些孩子气。
“嗯?”秦见鶴低低地笑了一声,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揉着他柔软的耳垂玩儿,“我想做你的大树。”
空气中安静了下来,叶知秋浅淡的呼吸一次次扫在秦见鶴温热的皮肤上。
好一会儿,他才又再次开口。
“我不想只你做我的大树,我也想做你的大树。”他低声,但嗓音却极认真,“我想永远都和你携手,一起看最高,最好的风景。”
大树强大。
顺遂时可遮阴蔽日。
磨难时则可遮风挡雨,供人依靠。
秦见鹤一向强大,这一世,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对他说,要做他的大树。
像是有什么极热极烫的东西,从心底深处一点点漫溢出来,那份深沉的激动和感动,让秦见鶴连呼吸都蓦地一窒。
他情难自禁地翻身而起,重新将叶知秋压在了身下。
朦胧的光影中,两人四目相接。
一双笃定认真,一双则深沉晦涩,极度克制。
“如果不是你明天……”秦见鶴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底浓烈的悸动与渴求,“我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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