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叶知秋笑着。
“恭喜。”唐乐也说,“据说参加这个节目的都会大爆,是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了。”陶若晴说,“你看看丁兰那一对儿,都查无此人了,现在不也翻红了吗?片约不断的。”
叶知秋笑了下,垂眼看着手里的扑克,认真计算着出牌的顺序。
但同时,他也略觉疑惑。
以他对叶知夏的了解,今天他生日,叶知夏无事还要给他添堵,怎么签了携手99,反而一声不响的?
就算不买热搜也该大肆宣扬才对。
李少君的牌不太好,叶知秋排列组合了好半天,也没有什么胜算。
他捏着牌,听大家纷纷对叶知夏道喜。
见状,金宝宝不高兴了,把牌一丢。
“我牌不好,”他说,“算了不打了。”
叶铮笑着低头看了看他的牌,大小王都在他手里,明显就是在说反话。
知道他在为叶知秋打抱不平,叶铮刚要开口。
就见金宝宝捏着手机眼睛一亮。
“我靠,”他说,“我女神回国了。”
“我靠,我靠靠靠,我女神要做你的专职模特?”他冲叶知秋喊。
他这声喊一出来,大家关注的焦点立刻就变了。
“张群群回国了?”闻言,叶知秋含笑问。
他只知道她这几天回,却没想着这么巧,正好赶在今天。
“你早知道竟然都不说。”金宝宝抱怨,“不够意思。”
叶知秋也取过手机,点开了新闻。
张群群在机场被记者们围堵着问回国有没有什么新的安排时,她开口就笑说回来给自己喜欢的设计师做模特。
一下就把还没官宣的事情给爆了出来。
张群群的人气确实不容小觑,刚一下机,热搜就立刻被她霸了一半儿,其中一条还带着叶知秋的名字。
一时间,网上议论纷纷。
【啊啊啊啊啊啊,我完全不同圈子的男神和女神竟然还可以联动,谁能理解我的激动?】
【叶知秋真是不简单啊,时装周的时候,M.H总监都特意去看他,可见他在时尚圈的影响力了。】
【所以两人合作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对不对?毕竟是顶配和顶配,天生一对。】
【所以,叶知秋还有那些惊喜是不知道的?】
【Q,L官网叶知秋的几件新款,已经预定了六位数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讨。】
【群姐都欣赏的人,怎么可能差得了?】
【爆个料,虽然还没官宣,但实际上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八号楼的造型师,最后确实请了叶知秋。】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怪不得之前爆出来的造型都那么高级。】
【所以之前赵云庄和赵克棋父子回国时在机场说的话都是真的?】
【赵云庄的眼光,没错的。】
【……】
因为有网友重新提到了八号楼的造型问题,很快,“叶知秋八号楼”也一路冲上了热搜。
网络上对他,几乎句句珠玑,全是赞美。
“小秋,你好厉害啊。”唐乐看了一会儿,抬眼对叶知秋说。
叶铮虽然没说话,但也起身弯腰在叶知秋头顶揉了一把。
只有叶知夏。
刚刚的得意一点点散去,他盯着手机屏幕,眼神阴郁。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他都打不过叶知秋。
明明今天,挂在热搜上的该是他,可现在,他只能看叶知秋在热搜上大出风头。
而且,还是娱乐圈那些他够都够不到的人在为他架桥抬轿。
不仅如此,就连叶洪宪脸上都露出了笑意来。
“好啦,来吃饭。”陶若晴也微笑,“要么说嘛,我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更优秀。”
明明陶若晴是在为他解围,可偏偏听在叶知夏耳朵里,连这句话都让他难受。
谁比谁更?
一餐饭看似热闹,但却暗潮汹涌。
尤其用过餐,大家纷纷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叶知秋时,人和礼物齐齐将他围在中间,好像连世界都在以他为中心转动一般。
金宝宝尤甚,他从家里带了个光芒四射的锆石皇冠来,戴在叶知秋头顶,将叶知秋打扮的简直像个耀眼的小王子。
所有人站在他旁边,都彻彻底底变成了他的陪衬。
叶知秋微笑着将东西收下来,没有打开看,就支使李少君给搬车上去了。
“怎么?”叶洪宪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在家里过夜吗?”
外面起了风,天色不如白天时晴好,从窗口看出去,略显阴沉。
“不住了。”叶知秋说,“我有一部分工作放在家里,回去还得赶工。”
见叶洪宪冷着脸,他笑,“等忙完这阵子吧。”
“孩子忙,就让他回去吧。”陶若晴起身,做和事佬。
叶知秋要走,金宝宝和李少君也同时起身。
“那你回去忙。”李少君说,“我和宝宝把唐乐送回去。”
“嗯。”叶知秋点了点头。
事实上,论顺路,他和唐乐比李少君金宝宝两人更顺一点。
但考虑到后面的事情,他决定还是尽量少和唐乐单独相处,以免他在参赛作品上再生别的枝节。
几人离开叶家,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拐上大路不久,两辆车子分开,叶知秋拐上了另一条路。
虽然大方向相同,但走这条路回他的住处,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后视镜中,李少君那辆车子的尾灯渐远,再看不到时,叶知秋才收回视线来。
而几乎同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叶知秋垂眸,看到“QIN”三个字母。
他微微抿唇,眼底泛起笑意来。
“喂,秦见鶴。”他接通,点开外放。
刚要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秦见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低沉悦耳,带着笑意。
“靠边停车。”他说。
叶知秋怔了怔,下意识看了看后视镜。
一辆十分熟悉的车子正不远不近地缀在他后面。
话筒中,秦见鶴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嗓音微沉。
“我来接你了。”他说。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从秦见鶴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带着电流一般。
叶知秋只觉心头处一酥一麻,随即变得滚烫了起来。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停靠在路边,叶知秋推开车门下车。
几乎同时,后面那辆车子的车门也被推开,秦见鶴高大的身影弯腰下车。
米色的风衣被风吹起,在沉沉的夜色里犹如一道帆,又像一张被展开的保护伞。
他身高腿长,不过瞬间,便来到了叶知秋的面前。
骨节分明的大手探过来,秦见鶴含笑握住了叶知秋的手腕。
滚烫的掌心熨贴在叶知秋手腕微凉的皮肤上,像是瞬间就烫进了心里去。
大约心里本就千疮百孔,所以这点烫意便有点无孔不入的意思。
明明是该抗拒的,可心底的喜悦快乐与归属感却瞬间占了上风,让叶知秋仰起脸来,安安静静地看向秦见鹤。
路灯橘黄色的光芒映入眼底,将他浅棕色的眼眸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像是里面蕴着蜜一样。
秦见鹤垂眸看他,情不自禁地将他往自己风衣里包了包。
“你……”叶知秋抿了抿唇,片刻后才将心里的话问出来,“你刚刚一直在从叶家出来的那条小路尽头等着?”
那条小路,是从叶家出来的必经之路。
小路上虽有路灯,但尽头处那块是个死胡同,却一直都是暗的。
外加叶知秋之前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后视镜中李少君那辆车子上,便一直没有注意附近有没有停着别的车子。
闻言,秦见鶴握着他手腕的手掌微微收紧了下。
“嗯,那里视角好。”他微笑,“你一出来我就能看到。”
所以,他是一路跟着他们,直到自己和李少君他们分开,才出声叫他的。
气温回升,夜风吹过来,已然不觉得冷,只有微微的凉意。
但秦见鶴还是摸了摸叶知秋微凉的手,随即带他上车。
见他们过来,之前始终躲在车上假装不在的李叔立刻下车,将驾驶位让给秦见鶴,自己转身上了叶知秋的车子。
“是不是等了很久?”车门关上,叶知秋终于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其实可以早一点出来的。”
“秦见鶴……”叶知秋觉得自己的话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多过,但说到一半儿,他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车厢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秦见鶴漆黑含笑的眼眸。
秦见鶴正在看他,目光极专注,也极柔和。
他漆黑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低,将原本略显凌厉的眼部线条勾出了一缕莫名的温情来。
叶知秋:“……”
“我没等很久。”见叶知秋停了下来,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片刻后,他微微倾身,将叶知秋抱进怀里亲吻。
即便现在比之前已经长了点体重,但叶知秋依然瘦削。
尤其现在换了单衣后,抱在怀里就更觉单薄。
下意识地,秦见鶴手臂微微用力,将他紧紧嵌进自己怀里去。
窗外的车声,风声呼啸,而车厢内却极安静,只有彼此的喘息声,酝酿出一片炽烈的温情。
明明白天才见过,两人看起来倒像是久别重逢一般。
好一会儿后,秦见鶴才慢慢离开叶知秋一点。
“回家?”他问,一只手捏着叶知秋的手指晃了晃。
叶知秋被他的动作逗得笑了一下,心底那些略显沉重绵长的情绪慢慢散开一些。
“回家。”他说。
就着拥抱的姿势为他系上安全带,秦见鶴发动了车子。
路灯开始飞速后退,叶知秋含笑往外看了片刻,忍不住再次偏头去看秦见鶴。
“偷看我干什么?”秦见鶴问。
他骨节分明的双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无论语气还是姿势都极松弛。
叶知秋笑了一声,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串阿拉伯数字,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凌的电话号码。
李凌很少直接打电话给他,除非是有很重要很特别的事情,并一时联系不到他。
叶知秋退出去点开聊天软件,果然看到李凌几分钟前发来的两条信息。
【娇软小0:你们结束了?】
【娇软小0:怎么这么快?】
“我接个电话。”叶知秋对秦见鶴说。
“嗯。”秦见鶴低低地应了一声,唇角微翘。
“喂,”电话刚一接通,李凌迫不及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们今天怎么结束得这么快?不出去泡个吧唱个K什么的?”
“怎么了?”叶知秋问,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高文烨今天去宋霖那边了,”李凌说,“都他妈快进入正题了,你继母忽然打电话过来,让他去接叶知夏。”
李凌语气中满是惋惜,“再晚半小时也行,以他的速度,半小时也该结束了。”
又问,“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拖一拖叶知夏?”
“携手99”这个节目,对艺人人气方面的加持自不必说。
但同时,这样爆火的节目,违约金也高得吓人。
节目每周一期,有十几期要录,整个流程走完,至少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以高文烨现在这种蠢蠢欲动的状态,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不可能不犯错。
那么,相较于现在,节目录制之后再曝光的话,对于高文烨和叶知夏的打击,显然会更加沉重也更加致命。
两人现在就已经在吃恩爱人设的红利,而“携手99”会让他们将红利吃到极致,吃得彻底。
不过,飞得越高,摔得自然也越狠。
到时候,不说节目组的高昂违约金,就连他们自己之前吃到的红利,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反弹到他们身上。
所以,叶知秋并不着急。
“下次吧。”他淡声道,“我现在已经快到家了。”
“行吧。”李凌说,“也怪我,担心你今天喝酒,万一给你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被别人看到反而坏事,所以就没联系你。”
“对了。”说到这里,李凌忽然笑了一声,“宋霖说,高文烨今天不知道被谁打了,脸上留着几道指印,估计找他也是去泻火的。”
虽然高文烨已经处理过了,脸上又是遮瑕又是粉底的。
但宋霖是干什么的?
他比李凌出道还早些,眼力劲儿毒辣得很,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猜,”李凌说,“会不会是叶知夏打的?”
闻言,叶知秋安静片刻,不自觉想起了叶知夏今天的反常举动。
“可能吧。”他说。
晚上不堵车,秦见鶴开得又快又稳,这会儿车子已经驶入中央商务区的范围内。
“先这样吧。”叶知秋说,“等回头我们再仔细说。”
李凌一向聪明剔透。
叶知秋今晚说话一直半遮半掩,这会儿什么都没说就要挂电话,他已经意识到他身边有人。
“怎么?”他问,“你和公狗腰在一起呢?”
叶知秋:“……”
车厢里本就安静,虽然叶知秋尽量往旁边靠了靠,但秦见鶴说不定也是可以听到只言片语的。
尤其李凌这句话又故意提高了声音。
闻言,他下意识看向了秦见鶴。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秦见鶴一侧唇角微微挑起来,似笑非笑地问:“公狗腰?”
叶知秋:“……”
公狗腰就是公狗腰。
清晨,叶知秋是扶着腰起来的。
周末不用上班,他没设闹铃,所以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九点多钟才醒。
床的另一边早已空了下来,叶知秋换了衣服拉开卧室门,立刻就闻到了鸡汤的香气。
阳台上开着窗,微风轻拂着窗纱。
而秦见鶴低低讲着电话的声音,则随着清晨略带潮湿的空气被风送了过来。
“先让老爷子休息。”他淡声,“晚一点再见面。”
又说,“好。”
叶知秋先没说话,等秦见鶴挂了电话,他才抬脚过去。
“秦见鶴。”他叫他的名字,“你今天有安排?”
闻言秦见鶴回身,看向叶知秋的眸色格外沉静。
叶知秋愣了愣:“怎么了?”
“是有点事情,”秦见鶴说,走过来握了他的手,“不过并不着急。”
“先吃饭。”他说。
“嗯。”叶知秋没多想,昨天折腾得太厉害,虽然睡到这个点儿,他仍觉得有点疲倦。
身体疲倦,连大脑也会犯懒。
尤其秦见鶴在,他本能地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格外松弛。
“我闻到鸡汤的香味儿了。”叶知秋说,慵懒地往餐桌上趴了趴。
“我去盛饭。”秦见鶴垂眸,在他发顶极轻地揉了一把。
“你吃过了吗?”叶知秋仰了仰脸。
“没,”秦见鶴看他,眼底终于浮起一点笑意来,“想等你一起。”
“那我来端碗。”叶知秋笑着起身。
鸡汤在汤煲里保着温,但小菜却已经凉了下来。
秦见鶴盛了两碗鸡汤,和叶知秋一起送到餐桌上,又取了餐具让他先吃,之后才进厨房将小菜热了重新端上来。
两人用过餐,叶知秋刚要去取自己的皮料出来做手工,秦见鶴却忽然伸手,将他的手握进了手心里。
隔着餐桌,秦见鶴的表情很认真,也有些严肃。
一双凤眸漆黑深邃,安静而笃定地看着他。
叶知秋愣了愣,终于意识到,秦见鶴早晨那通电话或许和自己有关。
“秦见鶴……”他叫了秦见鶴的名字一声,随即沉默了下来。
“叶知秋,”秦见鶴握着他手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二十年前,叶家的那位老司机找到了。”
闻言,叶知秋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脸色一点点白了起来。
“我今天就可以见到他是吗?”想到早晨秦见鶴电话中说过的话,他问,语调慢慢冷静了下来。
“嗯。”秦见鶴低低地应了一声,片刻后又问,“害怕吗?”
是有点怕的。
怕真相和自己想的一样,怕母亲去世前,曾遭受过残酷的背叛与伤害。
但也没有那么怕。
因为,这些他已经反复思考过,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害怕。”他抬起眼来,眼底灰调上升,格外冰冷。
下午两点多钟,钱文华经过短暂的休息,刚刚用过午餐。
客房房门被敲响,他的背脊下意识挺直,随后又紧张地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过去拉开房门。
门前站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高大英挺,凤眸深深,极英俊,就是气场太过强大,让人不太敢直视。
而另外一个……
就算无人介绍,计算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他相信,自己也可以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
和他记忆中那个漂亮温柔的女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尤其那双眼睛,浅棕色眼眸略染了一点点灰,浓密眼睫漆黑,往眼尾勾出一点上扬的弧度来。
如果眼底的神色不是如此凝重,而是染上一点温和笑意的话,那就几乎再无差别。
钱文华扶着门框的手下意识颤抖了起来,眼睛里慢慢蓄了泪水。
“少……少爷。”他颤声道。
“看我。”他说,“快进来,快进来。”
“需要我一起吗?”秦见鶴抬手,安抚地搭在叶知秋肩头,放低声音问。
毕竟关系到叶家的隐私,他不确定叶知秋介不介意别人在场。
叶知秋没回头,但却直接抬手,握住了秦见鶴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魏杰办事一向周到。
虽然过来的只有钱文华一人,但他仍为对方定了酒店最好的套房。
除了钱文华那间卧室,以及外面的那间会客厅外,套房还连着一间客卧以及一个小型的会议室。
但三人并没有过去,而是在客厅的环形沙发上落座,中间只隔了一张摆了水杯的茶几。
“钱叔叔。”叶知秋终于开口,“和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说说我妈……,还有,您为什么漂洋过海还改了名换了姓?”
他的语音缓慢,表情平静。
钱文华看着他,一时忍不住百感交集。
曾经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婴儿,竟这么快就长大了,还成长得这么优秀。
闻言,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叶知秋没说话,安静地等着他。
“其实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找您说说当年的事情,”钱文华终于缓缓开口,“但一方面,您年龄还小,外加,我也找当年的熟人打听过,知道姓陶的那位太太对您一直很好。”
钱文华顿了顿。
“年纪大了,经历过各种波折起伏后就会知道,人生不可能有完美这回事儿,所以我就想,既然您过得还好,我又何必非要告诉您过去那些事儿去打破您平静的生活?”钱文华再次叹了一声,“所以后面,我对您的关注也就渐渐少了些。”
过得好?
叶知秋有点想笑,可唇角却下意识抿紧了。
“去年,我确诊了肺癌晚期,所以再一次想起您来,”钱文华继续,“才发现您刚得了服装大赛冠军,生活如烈火烹油锦上着花,所以,我再一次退却了,只是没想到,您竟然也在找我。。”
闻言,叶知秋眼睫轻颤了下。
钱文华虽然看起来略显瘦削,可精神却极好,几乎看不出什么生病的痕迹来。
“您的身体……”他微微凝眉。
“用了免疫疗法,效果还不错,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钱文华笑得坦荡,“不过,我这把年纪了,心里就压着这么一件事儿,今天能和您说出来,就算走,以后也没心事了。”
“您一定以为,是陶若晴让我离开的吧?”钱文华问。
“嗯。”叶知秋应,但心底却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来。
几乎同时,秦见鶴握着他手的那只手也微微收紧了些,显然和他想到了一起。
“其实不是。”钱文华说,“当年,陶若晴自然也是想让我离开的,但是那时候,她只是一个靠出卖自己生活的女人,好不容易上位,自然各方面都表现的低调含蓄。”
“其实,”钱文华顿了片刻才说,“其实,让我离开的是叶先生。”
叶知秋想。
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所以,”他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刚出生不久,大概一两个月的时候。”钱文华陷入回忆之中,“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洗车时,门口来了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他喝了口水,“她说自己是叶先生的同事,太太就让我把她请了进来。”
叶知秋抿了抿唇,知道最关键的地方来了。
“我把车子洗完的时候,忽然听到客厅里太太喊了两声,虽然内容听不清楚,但嗓音却很不对。”钱文华说,“我立刻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进了客厅。”
“那时候,太太每天都会带您在院子树影下晒会儿太阳,然后再让您在客厅的婴儿爬行垫上玩会儿玩具才带您上楼,”钱文华说,“那天,那女人来的时候您也还在楼下,我进去的时候,她正笑吟吟地将您抱在怀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太的脸色却有些白,很不好看,但我进去询问,太太又没说什么。”
“保姆呢?”叶知秋立刻问,“她当时在不在?知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钱文华安静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当时,她恰恰去了厨房为您冲奶,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听到动静,她也立刻返回了客厅,那女人看到我们,便笑着小心翼翼将您重新放了下来。”
“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钱文华说,“太太立刻就松了口气,在对方将您放下下后,她马上就将您抱进了怀里,护得十分严密,而当晚,我就听到太太和先生发生了争执。”
“我在叶家做了两年的司机,那是我第一次见太太发脾气,而且一发就不可收拾,”钱文华说,“我在下面隐约听着,才知道那女人根本不是先生的同事,而是先生在太太孕期养在外面的女人,而且,听着两人争吵的意思,那女人应该也已经怀孕,只是当时还完全看不出来而已。”
“先生的脾气不好,平时大都是太太让着他,但这一次,太太却丝毫不让,所以后面一个多月间,夫妻两人从刚开始的大吵大闹,到最后的冷暴力互不搭理,太太更是时常看着您落泪,那时候产后抑郁这个词还很新鲜,所以也只有保姆汪阿姨时时劝慰着,本以为过一段时间事情或许会有转机,谁知道……”
钱文华皱了皱眉,眉心现出一缕难言的苦涩来。
“那个女人就是陶若晴了。”他涩声说。
“所以,那天陶若晴到叶家来,将孩子抱在怀里,其实是用孩子在威胁叶太太?”一直没说话的秦见鶴终于沉沉开口。
“不确定。”闻言,钱文华轻轻摇头,“但是,以我在叶家两年多对太太的了解,她当时的反应确实不太正常,确实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空气中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明明没有钟表,但叶知秋却好像听到了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一格格地爬过心头。
像时间正一格格回流,他感同身受般地感受到了蓝月当时的痛苦与绝望。
“后来,太太去世没多久,那个女人就进了门,”钱文华说,“没多久,先生就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离开,他不希望我再留在京中,甚至国内。”
闻言,叶知秋嘴角嘲讽地勾起,一双眼眸冷得像冰一样。
叶洪宪一向道貌岸然,之所以让钱文华离开,自然是不想他留在京中,将事情宣扬出去。
至于之前已经去世的保姆,大概因为是短工,没在叶家呆过太久,对他所知颇为有限,所以才没受到打扰。
“我带着家人先去了澳洲,手续也是叶先生帮忙办的,但我外语不行,在那边根本找不到工作,就连做出租司机都很吃力,”钱文华说,“坚持了几年后,我又带着家人去了马来西亚,再后来去了新加坡。”
捂唇轻咳几声,钱文华又抬起眼来,“多年前,我回国一次,不知道先生怎么得到了消息,他找过我,我不想再被前事所累,索性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闻言,叶知秋点了点头。
毕竟,任谁都不会想被垃圾缠上。
如果当年叶洪宪没有对钱文华进行威胁的话,叶知秋不相信钱文华会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愿意背井离乡。
老人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将话说的这么委婉。
毕竟一个普通的司机,又有什么力量来对抗叶洪宪这种已经算是“事业有成”的人呢?
老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的沉默后又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他看着叶知秋,像是再次看到了蓝月一样,轻声感叹着:“太太那么温柔美丽的一个人,每每想起过往,我总是难以释怀。”
连钱文华都无法释怀的事情,叶洪宪却可以那么快就放下并再婚。
想起叶洪宪日常说的那些话,叶知秋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恶心与厌恶来。
“我当年再婚,还不是因为你,没个人照顾你我怎么放心?”
“混账玩意儿,以前克你妈,现在是不是也要把我也克死才高兴?”
“一看到这个孩子我就想到蓝月,让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
他没办法想象,这样的话,叶洪宪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口来?
明明是因为他,明明知道蓝月刚生产完激素不稳定情绪不稳定,他出轨不说,竟连让她一分都不肯……
回过头来,却将这些错误都推卸到还是小婴儿的孩子身上。
“谢谢您。”叶知秋垂眼片刻,才继续说下去,“将来如果有任何需要,请您都不要和我客气,能帮的我一定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