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安慰起我来了。”闻言,叶知秋笑了一声。
“不是我说,”单远说,“你怎么跟秦二混一起去了?他玩起来可是疯的,你别不当回事儿。”
“没有。”叶知秋说,“我只是介绍别人和他认识。”
“你心里有数就好。”单远说。
“您就为这个来的?”叶知秋说。
“我跟小四儿有点事儿要谈,赶巧了。”单远说,“谈完他们就说你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小四儿是这家店的老板,当年也是单远赛车场上最忠实的粉丝。
“这么巧?”叶知秋笑,有点不太相信。
两人许久没有见面,一碰上就收不住地聊了许多。
五点半钟,叶知秋的手机震动了下。
秦见鶴的信息进来。
【QIN:晚上做耗油生菜和菠萝咕咾肉,喜欢吗?】
叶知秋微笑回复。
【一叶知秋:“喜欢。】
请阿姨的事情,最终还是秦见鹤办的。
对方是秦家老宅的老人,当年照顾过聂凤君。
后来聂凤君秦旭升离婚后,聂凤君是想把人带走的。
但半山别墅交通不便,老人便没有过去。
后来秦旭昇再婚后,汪欣换了新人,老人便被辞了出来。
这些年老人一直在网上接单,根据客户需求上门做午餐和晚餐。
因为家里养着几只猫,所以从不住家。
生活过得还算舒适。
对他们来说,更是既可靠,又方便。
老人也喜欢过来帮忙。
不仅仅秦见鶴每每给的小费颇为丰厚,最重要,秦见鶴小时候,她曾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到了七八岁的年龄。
不过,如果有时间,秦见鹤还是喜欢自己下厨。
今天这样的信息,应该是他亲自下厨没错了。
叶知秋从原来那间包厢出来后就没打算再回去,齐鑫和秦唯安的看法他也从来不在乎,只要等会儿上车发条信息也就够了。
“哥,我家人做了饭,我先回去,”他含笑抬眼,对单远道,“等我手上的事情了了,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家人?”单远笑了下,忍不住挑了挑眉。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单远是知道的,对于叶家那些人,叶知秋早就不再称呼他们为家人了。
现在他说“家人,”必然是另有其人。
闻言,叶知秋像是有点愣怔,一时没有说话。
单远看他片刻,随后微笑摆了摆手。
“去吧。”他说。
“嗯。”秦见鶴淡淡地应了一声,淡淡地从面前的平板上抬起眼来。
随即他微微倾身,将叶知秋嘴角不知何时留下的半粒大米揩掉。
“怎么遇到爱吃的就跟小孩子一样。”他说,一双略显冷淡的凤眸里泛起极浅淡的笑意来,声音低低沉沉,格外好听。
“你做的嘛,”叶知秋笑,又说,“今天和宝宝他们吃饭,有人说我胖了。”
“不胖,”秦见鶴说,“你原先太瘦了,抱着硌得慌。”
“啧。”叶知秋说,“那也没见你少抱。”
闻言,秦见鶴极浅地笑了一下,重新垂眼去看屏幕上刚刚看了一半的资料。
“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忙完就提前下班了。”叶知秋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重要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秦见鶴说,“只剩下一点小事儿。”
又抬眼看他,“明天还要出去吗?”
中午用过午餐那会儿,他忽然很想见叶知秋,准备发信息约他到楼梯间见面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人出门去了。
“得去。”叶知秋说,“孟老师他们回来,带回来的订单量太大了,纽约和伦敦两站的订单就已经排到下个月中旬了,而且,同事也有香云纱的订单在排,我感觉现有工厂香云纱的生产量多少有点跟不上,所以明天要和张蓝他们去跑两家新工厂看看。”
“交给生产部。”秦见鶴说,语气颇为独断。
“嗯?秦总不想让我出公司?”闻言,叶知秋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秦见鶴其实很少运用自己手里的权利搞特殊,这还是第一次。
“不会吧?”叶知秋微微倾身,似笑非笑地看他,“难不成秦总是想留我在公司玩办公室PLAY?”
秦见鶴看着他,深邃凤眸微微转暗。
见状,叶知秋忙笑着跳起来,标准的撩了就跑,“我去洗碗。”
看着那道身影风一般冲进厨房,秦见鶴微垂的眼眸下笑意一点点浓烈了起来。
“叶知秋?”他往椅背深处靠了靠,姿态悠闲从容,“今晚早睡?”
“不要。”叶知秋无情地一口回绝,“我忙。”
“忙什么?”秦见鶴换了个方向,长腿一伸,将厨房往外的路彻底挡住了。
刚洗完碗的叶知秋:“……”
“喂。”他笑着要躲,却被秦见鶴抬手握着手腕拉进了怀里。
“亲热一会儿。”秦见鶴说,嗓音极低,“办公室PLAY可以先往后推推,要不先来个餐桌PLAY?”
“我错了,哥。”叶知秋求饶。
“没错。”秦见鶴垂眼看他,眸色深深,“老师怎么会错?”
“我真有事儿要忙,秦见鶴。”叶知秋笑着将微凉的手探进秦见鶴衣领里,本想把人逼退,却猝不及防被人握着手腕按在了滚烫的皮肤上。
“帮你暖热再去忙。”秦见鶴说,倾身过来亲吻叶知秋。
“你这样撩我,回头我工作做不完,”叶知秋被吻的有点透不过气,“会影响设计部的产出率。”
“没关系,”秦见鶴说,一只手扣在叶知秋腰际,将人紧紧按进怀里来,“Q.L倒了也不怕。”
手掌渐渐变得温热,但也失去了最初的力度,柔软地微微蜷缩了起来,叶知秋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秦见鶴才微微往后退了一点。
“今天早睡吗,”他再次问,嗓音微哑,一双漆黑的眼眸又深又沉,“嗯?叶知秋?”
“日!”叶知秋小声地骂了一句,“早早早,睡睡睡。”
极轻的一声笑自男人唇畔逸出,秦见鶴重新靠近他,轻咬他的唇瓣。
像肆虐,又似撩拨,麻痒细细密密地自唇畔溢开,叶知秋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清晨醒来,秦见鶴缓慢地张开眼睛。
叶知秋睡得还正沉,浓密眼睫在雪白的皮肤上打出一片阴影来。
他的发有点乱,更衬得一张本就极小的脸看起来更小,怎么看怎么乖巧。
手指绕起他微长的黑发,秦见鶴垂眸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打开了卧室房门。
客厅里一片混乱,地上都出是两人昨天随手丢开的凌乱衣物,可见当时的激烈。
秦见鶴弯腰收拾,拎起叶知秋的运动套装时,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晨光里掉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秦见鶴垂眼,看到了一套崭新的车钥匙。
不是叶知秋那辆车子的。
明天就是叶知秋的生日,秦见鶴心里很清楚。
但他也明白,从叶知秋对自己母亲的死因产生怀疑开始,这个谜团一天没有解开,甚至是他一天没给过世的母亲一个合格的交代……
“生日”这件事,就已经不能拿来庆祝了。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过。
微微垂眸,秦见鶴重新将那套钥匙装进了叶知秋的口袋里。
早晨有会,用过早餐,秦见鶴早早就去了公司。
叶知秋则在家里整理了几幅画稿,分别发给柳一丝和孟达后,才驾车前往工厂。
香云纱的生产排期过长,表面上看似危机,但对叶知秋来说,却是个机会。
上一次周朗威胁工厂的事情发生后,他其实就已经想要开发几个完全可以由自己掌控的工厂出来了。
所以昨天,他才特意跟秦见鶴提起这件事情。
而在此之前,他也已经和孟达提过,孟达私底下也已经和生产部的领导谈过,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提上来,但Q.L内部,大家其实已经默认了。
最重要,前段时间,周浩缩短了齐鑫的账期后,又贷款从国外进口了一台设备,可以生产一些稀少的高端面料。
虽然有点假公济私,但叶知秋看过,做的还不错。
所以他想把他那个面料厂也一起抬上来。
周浩那间工厂的资源有限,就算他手指头缝里只漏一点订单下去,就足以对齐鑫那边的供应造成挤压。
一旦供不应求,齐鑫那边必然要开发新的面料厂。
别的面料厂可就不如周浩那么好说话了,到时候,估计他再拿不到账期。
资金方面的压力,必然会促使他千方百计挤压出陶若晴手里最后那点养老金。
和张蓝一起,两人一天连轴转,马不停蹄的跑了三家工厂。
下午四点多钟,叶知秋将张蓝送回住处,又重新调转车头,去4S店取了车子。
取了临时车牌,叶知秋驾车前往郊区。
章冕已经等在包厢里,和上次一样,他手边放着厚厚一沓文件,连签字笔都已经准备妥当。
“今天怎么这么晚?”见叶知秋进来,他问。
“送同事回家了一趟。”叶知秋落座,将风衣口袋里的车钥匙掏出来丢给章冕,“以后开这辆吧。”
公司穷,章冕一直没舍得买车。
前面还好凑活,后面新动力的新原料电池上市之后,云开势必正式进入大众的视野。
甚至,还极有可能在圈内掀起惊涛骇浪。
到时候,章冕的身份与地位将再不同今日。
他之前那辆二十多万的车子,是再不能开了。
“哪里搞得?”章冕疑惑地拿起钥匙来。
“别人送的礼物。”叶知秋没抬眼,垂眸开始看文件。
“有钱真好啊。”章冕感叹了一句,“礼物动不动都是大奔。”
“一百多万的车子而已。”叶知秋微笑,“等回头还会给你换更好的。”
“真的假的?”闻言,章冕捏着车钥匙笑了,“这大饼我可当真了啊。”
叶知秋没说话,微微笑了一下。
过去了飞速增长期,云开的业务量开始稳中有增。
只看各种单据,叶知秋就知道,现在的工厂已经不能再满足云开的发展需求了。
叶鼎的事情,看来还是得尽快处理了。
“你之前不是说,还有个合作要和锐意谈。”章冕喝了口水问,“时机还没成熟吗?”
闻言,叶知秋手里的签字笔不觉顿了顿。
以聂凤君的行事风格,和锐意谈判,章冕一个人肯定不行。
到时候,他肯定不能再躲在章冕背后了。
下意识地,他想到了那双漆黑冷淡,又难掩矜贵的凤眸。
如果一切掩饰都去掉的话,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还能维持住现在的关系。
上一次在公司楼梯间里,秦见鶴说,“想要两个人每天一起睡”时,自己是怎么说得来着?
叶知秋沉默着回忆了下。
“如果你说今晚,明晚,后晚,甚至今年,明年,后年,我都可以,”叶知秋记得自己如是说,“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想过改变。”
原本,他确实是想要更长时间地维系这种关系的。
只是到时候,这种主动权或许再无法由他掌握了。
不仅仅是身份的曝光。
还有,他将来对待叶家人的残酷与冷漠,秦见鶴也会一一看在眼里。
他会觉得自己挺可怕吧?
叶知秋想。
“怎么了?”见他像是有点发愣,章冕忍不住问。
“没。”叶知秋摇了摇头,收回心神,专心处理文件。
下午五点半钟。
分针秒针终于走到了下班时间。
秘书室十几双眼睛几乎同时看向了总裁办公室。
五秒,十秒,一分钟过去,众人的视线开始转换目标,齐齐看向了周同鑫。
“周头,”小秘书投过同情的眼神来,“你又赌输了,领导今天好像加班诶。”
周同鑫:“……”
领导已经连着两天到点下班,为什么偏偏今天要加班?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能成全他一次?
正要抓狂,小助理又是“咦”地一声:“魏哥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狗贼。”周同鑫说,“不会是来吃我们赌博红利的吧?”
只是,很快周同鑫眼底的戒备就变成了诧异。
因为魏杰直接敲响了秦见鶴的办公室门。
“我靠,”周同鑫痛哭,“我是不是失宠了,为什么领导现在召见老魏都快比我多了?”
而此刻总裁办公室内,魏杰正安静地站在秦见鶴的办公桌前。
空气中一片安静,只剩下纸质文件翻开时极轻微的沙沙声。
秦见鶴漆黑眼睫微垂,下颌线拉出极冷漠而锋利的线条来。
“钱老爷子要后天才可以到,”魏杰补充着文件上没有的内容,“就是有点遗憾,恰好错过了小叶老师的生日。”
“没关系。”秦见鶴淡声。
老爷子明天能到固然很好,但晚一点也没有关系。
虽然这份冲击在所难免,但至少,明天的生日,叶知秋可以当做最普通的一天来过。
只是,他也只是说了“没关系”三个字,并没有多言。
将钱文华的资料看完,秦见鶴先放到了一侧,转而翻开了下面厚厚的一打报表。
“这份报表,”魏杰说,“我们采用了一点小手段才查到。”
虽然他说的是小手段,但秦见鶴显然明白,他是用了非常规手段。
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们最先查到,陶若晴的大部分资金都来自国外一个虚拟账号,细查过去,这个账号与叶鼎财务部门一位工作人员有关联,”魏杰说,“巧合的是,这位工作人员又和叶家大少爷叶铮关系不太一般。”
秦见鶴没说话,只安静地一页页翻下去。
片刻后,他唇角勾起一缕冰冷的笑意来。
“收好。”他将报表合上,重新递给魏杰,“将来对叶知秋应该有用。”
“是。”魏杰说,见秦见鶴没再说话,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秦见鶴重新将刚刚那份资料拿到自己面前。
看着首页老人的半身照,他眼眸微微沉了下去。
怪不得叶家当年的司机那么难以寻觅。
原来,对方不仅去了好几个国家,就连名字都改了。
当年的胡庆生。
现在的钱文华。
从郊区打车回来的路上,叶知秋收到秦见鶴的信息。
估计要加班到很晚才能回来,秦见鶴说今晚不到他这边过夜。
既然秦见鶴不过来,叶知秋就不再那么着急,在4S店附近取了自己的车子,他慢悠悠地往回开。
快到家的时候,齐鑫打了通电话过来。
除去秦唯安对叶知秋的态度让他不爽外,公事上两人谈得倒是相当愉快。
曼晴的法务已经拟了初步的合作方案过来,齐鑫刚刚发到叶知秋邮箱,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车子缓缓驶入地下车库。
背起背包,叶知秋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弯腰将张文远之前给他的几张皮料卷在一起带了上去。
家里很安静。
窗扇半敞着,夜风将洁白的窗纱吹得飞舞了起来。
叶知秋在玄关换好鞋子,将背包放在沙发上,便去工作室取了平板和工具,去了阳台。
坐在秋千架上打开邮箱,他点开了曼晴发给齐鑫的那份合作协议。
这份协议拟定的范围不算广,但合作度却很深,初步定下的时间是两年。
对齐鑫来说,这个时间不长不短,恰恰是齐韵可以发展并借机巩固起来的最佳时长。
看样子,昨天两人见面,他应该和秦唯安提起过自己对初步合作时限的心理预期。
而具体的合作内容,则主要集中在了新款设计的方面。
协议里面写的很清楚,未来两年内,双方的新款以及新款所涉及的时尚元素,可以联名发行,亦可以互相借鉴。
说白了,秦唯安看到了叶知秋在设计方面的天分,想要在款式上有所突破,希望可以借此力挽狂澜。
而齐鑫则因为目前公司的设计部还尚未正式成立,也需要借助曼晴设计部的力量,来丰富自己的产品库,以便早日在商场开架。
一个求精,一个求广,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而这份粗略的合作协议只用了一天就已经草拟出来,足以看出秦唯安那边的心急程度了。
和齐鑫可谓是不相上下。
虽然说是要听听叶知秋的意见,但从邮件中,齐鑫本人的措辞里,叶知秋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对这份合作协议是十分满意的。
看完之后,叶知秋只回了一个字:“可”。
“小秋。”齐鑫立刻打电话进来,“明天……”
“明天没空。”叶知秋点了外放,边将垫板铺好,边展开手里的头层小牛皮铺在上面,按平边角。
随后,他取了划线规,开始在皮面上打线。
“我知道了。”闻言,齐鑫的语气中带着点悻悻然的不甘,“昨天你那么快就走,我都还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两句话。”
“小秋,”他说,“我想你了。”
“工作还不够你忙的?”闻言,叶知秋不置可否。
“男人嘛,”齐鑫说,大约因为和曼晴搭上关系,他的心情真的很好,语气很快又轻快了起来,“总是事业和美人都想要的。”
叶知秋笑了下,唇角弧度勾勒出一抹难以言说的鄙夷来。
“是吗?”他说,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波澜,“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现在更爱事业。”
齐鑫:“……”
无数句证明“感情也很重要”的话涌到了嘴边,齐鑫又想到自己还要靠叶知秋的设计稿救命,只得又重新咽了回去。
“对了。”他转了话题,努力将语气里的期盼压低了一些,“听说今天你过去提车子了,怎么样,还喜欢吧?”
“嗯,还不错。”叶知秋淡淡地说,“谢谢。”
“谢什么,我赚的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齐鑫说,又期待道,“只要你以后驾车的时候能想到我一点点,我就很满足了。”
如果不是上一世,连两人的房子都写在齐瑞昌名下的话,叶知秋说不定还能信上一两分。
此刻闻言,他只觉得恶心。
不过,总不能他一个人恶心吧?
“那估计不太行,”他笑了笑,声音很淡,像是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一般,“车子我送一位朋友开了。”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了风拂动窗纱极轻微的声音。
叶知秋垂眸,极专注地在皮面上勾出最后一条弧度优美的线条来。
放下划线规,他取了皮革刀握在手心里。
“可……可是小秋,”齐鑫的声音终于再次传了过来,有点怪异,结结巴巴,“可是,那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怎么可以送给别人?”
“还有,”紧跟着他问出另外一句对他极重要的话来,“这么贵重的礼物,你送给谁了?”
这可是他千方百计,好几个夜晚没睡东挪西凑,才省出来的一笔钱。
顶着陶若晴和齐瑞昌发现的风险,只为讨叶知秋的欢心。
是他对他最最真诚的心意。
叶知秋怎么能转手就送给别人?
还说的这样轻飘飘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样的做法都太过分,也太不尊重人了。
从没有哪一次,齐鑫心里这么难受过。
这种真心被无情践踏的滋味儿简直太痛,也太让人无措了。
胸口空荡荡的,好像彻底失去了着力点一样,齐鑫一颗心直直地坠进了荆棘坑里。
鲜血淋漓。
“抱歉,”叶知秋却好像完全无法共情他,他不答反问,“我以为送给我就是我的,我就可以自由处置,原来不是吗?”
“这样吧,”不容齐鑫说话,他又说,语气平静,“回头我还是把车子还你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齐鑫急了,开始着慌。
他说的是心意,可叶知秋说的却是东西。
但一时之间,这两样东西确实又很难真正剥离开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叶知秋声音蓦地冷了下来,“不就一辆破车吗?一百多万而已,你还真以为叶家买不起?当初两百多万的赛车,我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难不成你送我辆车子我就要三拜九叩感恩戴德?”
“我不是,”齐鑫更急了,“我只是觉得你没有珍视的我心意。”
“你的心意?”叶知秋问,咄咄逼人,“我熬夜为你画稿子的时候,有强调过我的心意吗?我的画稿给你带来的利润,你自己算算究竟值多少辆这样的车子了,我有让你报备怎么使用了吗?怎么,用我给你赚的钱送我件东西,你不会以为就可以掌控我了吧?”
“齐鑫,”叶知秋慢慢说,“你对我的喜欢可真廉价啊。”
齐鑫:“……”
明明原先还理直气壮格外委屈,但叶知秋这一通输出,齐鑫心里立刻就乱了起来。
甚至于,他自己也隐约生出了一种,自己有点无理取闹的感觉。
齐鑫安静片刻,不觉再次在心里重新温习了一遍叶知秋的性格,特点。
叶知秋本就是极骄纵任性的,将礼物转赠他人,对他来说,或许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大概最近他给了自己几次好脸色,自己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
齐鑫有点懊恼。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较真儿。
倒真显得自己格外小家子气。
“小秋,我不是……”只是,他话没说话,叶知秋就挂了电话。
齐鑫万分懊恼,就连刚刚和曼晴达成合作的喜悦都瞬间消散了一样。
他闭了闭眼,眼前立刻就浮现出叶知秋对他横眉冷对的模样,又骄纵又可爱。
反而让他一颗心更加柔软了起来。
下意识地,齐鑫重重叹了一声。
手机响了起来,齐鑫心头一跳。
本以为是叶知秋重新打了过来,但垂眼,他看到的却是姜楠的名字。
不是叶知秋。
齐鑫的心慢慢冷却下去。
看着自己曾经那么痴迷的那个名字,他忽然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来。
叶知秋带来的余韵还在,齐鑫没再逃避。
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不再喜欢姜楠了。
曾经那份痴迷,此刻已经尽数到了叶知秋身上。
甚至于,比当初对姜楠更甚。
事实上,如果姜楠不来电话的话,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他了。
“喂。”齐鑫将电话接起来。
“齐鑫。”姜楠醉意朦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我喝多了,你……你来接我。”
想到上次姜楠醉酒后吐了自己一车的事情,齐鑫皱起了眉头。
但他还是站起身来,“你在哪里?”
“酒……酒吧。”姜楠说。
“酒吧名字?”齐鑫已经隐约有点不耐烦了起来。
“酒吧名字?”姜楠在那边喃喃,片刻后不知道对谁大声吆喝了一句,“喂,你过来。”
“喂,您好,”不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道年轻有礼的声音。
是酒吧的服务生。
对方将地址报给齐鑫后,重新将电话交给了姜楠。
“我在这里等你。”姜楠说,挂了电话。
齐鑫低低地骂了一句,出门去接姜楠。
根据服务生给的地址,他很快就到了那家酒吧。
大概等了太久的原因,此刻,姜楠已经趴在角落的卡座里睡着了。
齐鑫过去,扶着他的肩头摇了摇。
好一会儿,姜楠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看到姜楠面容的一瞬间,齐鑫不觉有点惊讶。
姜楠比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很多,此刻喝多了酒,一张脸不见红润,倒显得格外蜡黄。
憔悴得厉害。
齐鑫愣了愣,心底倒变得柔软了起来。
“姜楠,”他说,抬起他一只手臂来搭在肩头,“我送你回家。”
“你谁啊?”见状,姜楠啪一声打开他的手,口齿不清地念叨,“我要屿……屿哥。”
见这边情形不对,服务生快步过来:“先生,您是这位先生的朋友?”
齐鑫摸出手机来,展示了之前姜楠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随即,他拨了过去。
电话在姜楠手里响了起来。
服务生放心,刚要离开,齐鑫又叫住了对方:“他和谁一起喝的,这么醉?”
“没有,”服务生微笑道,“这位先生刚刚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没有一个叫屿哥的?”齐鑫有点疑惑。
服务生笑着摇了摇头。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
“这位先生当时拨了一个号码出去,但对方始终占线,”他说,“当时因为拨不通他还闹了一通,也是我过来帮的忙,好像那时候他一直念叨的就是这个名字。”
“所以,”齐鑫愣了愣,终于反应了过来,“所以,是拨不通别人的电话他才打给了我?”
服务生没说话,只礼貌而含蓄地笑了笑。
“日。”齐鑫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刚刚对姜楠升起的那点柔软之情,立刻就被恶心取代了。
下次再来,他妈他是狗。
但来都来了,他强压下情绪,再次弯腰,将姜楠扶起来带了出去。
“哦,齐鑫。”姜楠打着酒嗝,终于认出了他来。
随后他笑,咕咕哝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酒吧舞台上,乐队正唱到高潮,鼓点敲得激烈,齐鑫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什么?”终于把人带出去,齐鑫深深地呼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问,“你刚说什么。”
“那个贱人。”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动了姜楠,他恶狠狠地挥手,一巴掌差点打在齐鑫脸上,“他哪里配的上……嗝……我屿哥!”